许多认识他的长者都曾说过他性情寡淡,太沉,缺了年少的生动,但钟照雪自负,从不在乎为任何人改变。母亲的离世令他的情绪如一潭死水,不再为任何事物激起水浪,他只是麻木地去做对的事,做侠,做剑客,年轻,锋芒毕露,然而他的心并不为这些所动容,更像在扮演从前。但此刻他终于发怒,为不公发怒,为死亡发怒,为陌生的过客发怒。
长剑飒然开合,忽有暴烈的迅疾剑风,向着飞花雨而去€€€€剑气纵横,玉龙游天,乍然暴起的剑光,浑然不再躲避飞花雨的攻击,激昂而汹涌。
破绽百出,致命亦空,可飞花雨没有余力去捕捉,在剑网中原来还有这样的澎湃。他心中却惊愕:只因这个剑术,他曾在年少时见过,一位从北州走来的潇洒剑客,凭一柄剑,从默默无名到扬名中原,正与现在重叠交合。
……风铖的剑术,除了掣云门的弟子,谁能学得了他的几分剑意?
飞花雨犹豫了,只这一刻,剑刃就贴到他的颈边,飞花雨心口猛地一跳,用尽身法之曲折,旋身急急避剑,下一刻,他忽两指嵌住剑锋,低声道:“少侠,不该管的事还是不要再管,那小孩身上的东西,岂是你我所能担责的?”
他的声音刻意压低,似是忌惮着什么,只说了几句意味不明的话语。他知道自己的武学已被看破身份,不再遮掩。
然而钟照雪却不吃这套,只将剑刃一横:“阁下的心恐怕盲得太久了。”
“适时闭着眼睛,能活得比看得见的人久。”
钟照雪冷冷一笑:“比起做一个瞎子,我更情愿做一只鬼。”
飞花雨意识到,这是一个不在乎任何羁绊的年轻剑客,还学不会圆滑,更讨厌世故。
他的脾气与风铖绝不相同,也太过相似。飞花雨不明白,他和这种人自始至终不相同,他只做应该做的事情,做有利自己的事情,所以他当不成一个剑客,只能做一把虚伪又光鲜的利器。
短刀出袖,和钟照雪的长剑牢牢抵在一处,发着兵器的震鸣。目光相对的那刻,飞花雨已有了年岁纹路的双眼看着钟照雪,没有杀意,没有悲喜,只如惋惜看着一颗消逝的流星,轻轻地叹气:“然而……”
沥雪突兀地嘶鸣起来,愤怒与焦急,钟照雪霍然抬头,越过飞花雨的肩头,看到一道瘦长鬼魅的影子,从某处沙丘后跃出。
刀光如梦,纤长如柳,令人想起阳春三月时,在东州湖畔那令人眷眷的柳丝,吹拂着,温柔从面颊边经过,像春将初夏的吻。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此刻,那柳丝将要拂到不远处小雨的身上。
小雨怔怔地,看着一弯月光,她看不懂它的寒冷和刻骨,只看得见这一瞬的美丽。在某些时候,霜姑会用手闭上她的眼睛,轻声告诉她:只要闭上眼睛,再睁开眼,一切都会过去。
于是她也蜷缩起来,闭上了眼睛,等着那死前的温柔,如回归到胚胎中的寂静。
血的味道弥漫,血的轨迹流淌,刀刃从血肉之躯上划过的声音令人战栗,她也被一种坚定的、毫不犹豫的、极为用力的力量拥抱,撞入还单薄的躯体。
小雨感到背上湿淋淋的,所依偎的胸腔一阵阵剧烈的震颤,而后,那种湿淋淋的感觉滴落,顺着鬓角淌下,沾湿了她的睫毛。
可沉默的荒漠,未曾降下过一滴慈悲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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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间线两人相差四岁,小雨年纪十岁但是营养不良多病多灾很瘦小,看起来只有六七岁,钟少侠十四正在抽条长个子的时候,所以看起来年龄差有些大。
第四十五章 侠者论心
六月,远在掣云门的钟照雪收到信,一路急马从北州赶回中州时,只来得及带上一匹马,一把剑,还有一支放在怀里许久的金钗。
他的母亲,栖凤山掌门义女徐离愁,已经病入膏肓,恐怕无药可医了。
钟父陪伴钟照雪的年岁并不长,在他的记忆里,三十几岁的父亲还有一张比较年轻的面孔,可惜一个忧郁的、无法施展志向的诗人总容易早逝。七岁时他被风铖相中根骨,跟随去北州习剑,家中是母亲与几个府中旧人照料。信中陈述,起初她只是患了风寒,自以为习武之人身体强健,未曾去看过大夫。可时日渐长,徐离愁在退隐江湖前受过的旧伤,也如一颗毒瘤在她的身体里发作。
她从未让钟照雪察觉,也许是他没有察觉,他总不喜欢太过多话,也不喜欢中州这个小镇中人们各异又相似的面孔,掣云门虽然吵闹,更有让他也不免头疼的师弟妹,但并不似这里酷热与寒冷。父亲逝去后,钟府萧然,许多人都知道这里迟早会变成一座荒芜的府邸,仅记载一个无名小官的终年。
钟照雪在往后无数次重新寻找回忆时,发觉不知何时起,母亲的步履比往常走得更慢,她不再爱舞剑,从前是一只梧桐上尾羽纤长光鲜的凤凰;如今总拿着一副手帕,像很多普通人家温和秀雅的夫人。她常坐在庭院的摇椅之上,轻轻地阖着眼睛睡觉,光影从她的眉眼晃过,面颊雪白得将近透明,年少的钟照雪看着她的脸,有片刻想:母亲喜欢用的胭脂一直是这样红么?
长途跋涉,抵达时母亲不再能在门前笑着等他,只能在一间药味萦绕的房屋中卧靠。他最先察觉母亲避着他喝药,于是那夜他在灶房寻找到倒掉的药渣,陈伯教过他药理,从中他只翻出许多的姜块,与一些寻常普通、漫山遍野的草药。
母亲的侍女在他的目光下局促不安,浮现出犹豫与懊恼,她大钟照雪许多岁,看着钟照雪的长大,可他生的眼睛黑得纯粹,越映衬谁的无可遁形。
她预感自己的谎言必然会被剑光刺穿。
钟照雪的目光离开了,回屋拿走了自己带来的剑,径直离去。他的面色依然沉静,乌黑黑的眼珠,比月亮尖而冷。
€€€€*“知县言大人的儿子不思进取,本便风流爱色,一向贪慕夫人。老爷死后不过一年,他总寻机来府上做客,或是赏花,还是鉴画,送的礼夫人都推拒了,他大概觉得失脸,后面便不再来了。他做这些是求的什么,镇上的人哪个不心知肚明。”*
€€€€*“我们都以为他讨了没趣,想来也不会再来招惹。可有一夜夫人房里却传来一声痛呼,我匆忙起床,竟看见言公子从夫人房中跑出来,一边痛叫,一手捂着眼睛……他的眼睛流了很多血,把白衣襟赤红红染了一片。我知晓出了事,可进去时夫人只端站在窗前,看不清面色,只见她在灯下绣一方海棠手帕,线勾得好鲜艳,我从未见过那样红的海棠……”*
夜很深了,中州不比中原繁华,人们都早早归家,长街漆黑一片,灯影稀少。
一盏清灯在昏暗的街巷里头晃了晃,被人取了下来。一个中年男人打了哈欠,吹灭了门前的灯,站在药铺里收拾,门只半阖着,苦涩的药味被一阵阵夜风吹淡。
他收拾到一半,刚转过身去整理药柜,肩膀便被人往后用力扭过,男人刚想大叫几声,腰间抵一把冷硬之物,登时僵硬如木,抬头对上一双清明如雪的眼睛。
€€€€*“……不是我不卖给徐夫人呀,不说她要买的都是稀罕物,言大人是我们衣食父母,是这城里一等一的贵人,我有心卖,也要顾着自己的一家老小。他的儿子不让我们卖,我怎么招惹得起呢?”*
€€€€*“徐夫人也只让人来买了两次,买不到便不来了。城中那么几家药铺,总有一家好心的敢卖……我只是个平民百姓,只能自扫门前雪,他们碾死我如同碾死蝼蚁一般,你要怪,就怪徐夫人不知做什么让言公子记恨了吧!”*
歌乐靡靡,言府中的水榭有一场快乐放荡的宴会,口口相传中那肆意妄为的言公子正搂着少女,任由对方用唇吻接来甜蜜的酒水。
他发了性,骤然从腰间拔下黄金做的骰子,随手抛去,人们嬉笑着去争夺,软纱与步履交缠,在笑声里打翻了一盘剥好的石榴。
在门口的侍卫打着盹,在这种日复一日的宴会里百无聊赖,云翳深深,遮掩了月光,一道影子投下,他厌烦地恶声。
€€€€*“……走走,少爷今夜又要通宵达旦了……你是谁?怎么进来的?喂,你……!”*
一剑刺穿了堆放的玉器,迸裂的声音碎了一室,尖叫声也响起,女人们拉扯着自己迤逦一地的裙摆,跌跌撞撞地躲开,石榴被踩过,留下淡红潮湿的痕迹。言公子身边的人都跑开了,他就在最中间的位置坐着,右边的眼睛留下一个丑陋愈合的创口。
“你做什么?知道我爹是谁么?”他哼笑起来,懒懒地蹬在翻倒的椅子,眯起眼睛仔细辨认来者的眉目。斜飞的眉,还不太冷峻的棱角,一种熟悉的神色,一道惊雷从他的脑海飞过,他倏忽从醉生梦死里惊醒,“好眼熟、好眼熟!你不是钟家那个女人的儿子么?”
剑客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因长大得太快,他的骨节突出而尖锐,透出年少人的锋利与青涩。此时五指紧紧握着剑柄,一对乌沉的珠子冷冷地看着他。
只这一刻,言公子突然感觉右眼有一阵剧烈的抽痛,接触到钟照雪的目光,他回忆起那夜的痛,可这目光比那夜更可怖,更深刻,更冷漠。
“杀了他!”
言公子大叫一声,他猛地站起来,几乎连滚带爬地从王座跌下,侍卫们群拥而上。
钟照雪也动了,剑光贴着眼皮剖过去,凌厉,果断,不曾有过半分犹豫。言公子甚至不及反应,他的动作还停止在醉醺醺滚下的那一刻,只有一种极寒透彻血肉,他的声音再发不出来,因为剑已经从他的身上洞穿而过。
言公子无法理解如何被刺穿,更无法理解钟照雪如何敢将自己杀死。他被穿在剑上,临死前很慢地扭头,睁着剩余的一只眼睛看着年少的剑客,剑客也看着他,水榭外涌来许多人影,交错着刀光剑影,宴会的火光从烛台烧到钟照雪的眼中。言公子幡然醒悟,他以为这不过是游戏时误推翻的一只蜡烛,却成了足以将他焚烧成枯骨的因果。
府兵抓捕了钟照雪,以杀人罪押进了牢狱,钟照雪没有反抗。临走前他回望了一眼,言夫人仪容不整地伏在言公子的尸体上痛哭,雍容华贵的妆饰卸下了,她看起来与一个普通的母亲没有分别。
言大人因此事悲怒交加,要将他斩首示众,钟照雪在狱中受到了被指使的报复,但他并不做辩驳,也没有讼师敢为他出言。
但仅仅三日后,牢门又重新打开。
钟照雪抬头,昏暗的地牢里,看见陈伯秉烛站在门前看着他,照出他木然的形容,他也看到陈伯腰间属于掣云门的信物。他想,原来只要权力足够,杀人果真不用偿命。
陈伯没说任何关于言公子的事,只轻轻叹了口气:“照哥儿,走吧,还能见夫人最后一面。”
徐离愁静静地卧在床上,钟照雪进来时,她微微侧过头,面容苍白而宁静,这种神态和往日并无不同。对于言公子的死,与钟照雪冲动的一怒,她没有任何责备的话语,只是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她的手腕还带着父亲送的玉镯,因病消瘦后,那温润的玉就挂在瘦骨的皓腕。用手握住钟照雪的手时,两人的茧子轻轻相贴,徐离愁也曾像他一般,有过不凡的天资,昙花一现的风华,亦有诸多爱慕的传谈。她轻马意气过,爱恨分明过,绝不容忍任何意气难平之事,以为今生不会释然任何委屈。
其实她也不过是世俗里一根芦苇,最后连一帖药也走投无门。
她不感到悲哀,因为她有一个让她喜爱珍惜的孩子,愿意平她的难平,讨她受的委屈。
“别这样一副表情,生老病死,本就是恒常的道理呀。照雪,靠近些,我想跟你说些话,唉……你呀。”
她摸到了钟照雪一身干净衣服下,在牢狱中留下的新鲜伤痕,在脱下旧衣时定如同撕裂了一层皮。那些痕迹就像一条条世道的沟渠,在她雪松般的孩子身上横陈,她很想拥抱,但已经连拥抱的气力也很少了。
钟照雪低声:“孰对孰错,我不知道。”
徐离愁的手向上,钟照雪亦依偎,听她的声音在彼此间流淌。
“剑者论武,侠者论心,是非对错,不可回首。倘若一件事千万人觉得对之时,你的心认为是错的,那么你就听自己的心吧,后悔是无法付出代价的借口。总是站在善与恶中间,总是深谙明哲保身的道理,总是理所当然地自私,活得久,却活得没血没肉。”
徐离愁微微笑起来,手心温暖地贴在钟照雪的颊边,唇齿间的呢喃,是最后的萤火。
“照雪……永远别怕孤独的路,因为总会有人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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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去路迢迢
喘息,剧烈的喘息,浓腥的喘息,沉得像泥泞中的石头,从古旧的木箱中发出的残破声音。钟照雪只看到两片重叠的颜色,一片深红,一片漆黑,不停地摇晃,血一样的海,有沙漠的味道,他有点疑心自己处在海市蜃楼之中,变成一股轻浪。他有点困倦了,于是钟照雪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睫毛上被风吹干的血痂也艰涩地碎落。
……原来是血流到眼睛里头了。
他伏在马上,紧紧攥着缰绳,掌心的血几乎和冷硬的皮革黏在一起。沥雪跑得很快,他父亲送他的礼物,是这世界上最矫健迅疾的千里马,背负着他奔驰在数百里的茫茫大漠。
怀里的人动了一下,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像猫的啜泣一样轻而细,在他心上扫过,钟照雪混沌脑海中的云雾缓缓被拂散,半时辰前发生的事情倏忽回归到他的意识中。
柳叶剑素来以清灵诡薄著称,死在他剑下的人,通常只来得及看到温柔的剑光。
可温柔的剑光,往往是最致命的剑光。那突兀降临的一剑足够狠辣,从钟照雪的肩头直贯至腰椎,也因是轻剑,没能直接将他腰斩,钟照雪在他收剑一刻,竟瞬息提气,折身挥刺而来!
明月照剑如霜雪,气如横秋,人若银龙,这不要命的打法让柳叶剑的眼瞳一缩,立时横剑一挡,整个人往后飞纵数步,落在飞花雨身边,藏在面巾下的脸露出一点惊疑之色。
内脏被重击,近乎绞在一块,钟照雪收势时晃了晃,终于呕出一口咽不下的血,脊背致命的伤口正在流失他的生命,剧痛几乎让他无法直立,满额的冷汗簌簌流下。
他伸手护住身后小雨,冷冷注视柳叶剑,乱发垂在两颊,唇苍白了,又被呕出的血染红,涂出一片凄狠的颜色,一双眼睛却雪亮得刺骨。
柳叶剑连声道:“奇怪,奇怪,看他的身法总有些眼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来。飞花雨,你向来眼睛尖,看出什么了?”
飞花雨没说话,只低着头用袖子擦自己的细刀,血在袖子上留下红梅一样的斑斑痕迹。
柳叶剑似对他这做派很不屑,早已对同行的人怀揣鄙夷,横了他一眼:“事到如今,办这事,你还在装什么架子,想做什么好人呢?飞花雨,趁早把事解决了,对你我都有好处。”
他甚至懒得等待飞花雨的回话,已经纵身杀了上去,如今钟照雪和小雨在他眼中,不过是两只穷途末路的兔子,宰杀实在太过容易。
他招招致命,钟照雪却已经是强弩之末。
行至此路,步步皆是选择,越到悬崖边,将要粉身碎骨,钟照雪心里却不觉得畏惧或悲惨,也不曾有后悔的瞬间。临死的境地,他心中无比平静,只是想,原来自己所自恃的剑,能保护的实在的太少了,母亲,抑或一个孩子。
寒芒当头,钟照雪目光平和,而后在柳叶剑贴近一刻,他脸上的面巾在风中散开,他的眼中忽然曳出一簇焰火,与往常任何神色都不一样,无比坚硬,炽烈,透出摄人的光亮。
不躲不避,直面而上,贯力刺来。
柳叶剑忽感,这是玉石俱焚的决然。
鲜血自颈下喷涌而出,柳叶剑怔怔,与他对视的钟照雪亦如此神色。
柳叶剑抽搐一下,僵直地转身,可转到一半,就被一双细腻的手轻轻一推,霍然如倾倒的沙堆倒地,露出了身后飞花雨的面容。
飞花雨仍低着头用袖子擦血,可这会擦的并非是钟照雪的血,而是柳叶剑的血。死寂的几息里,他淡声道:“我听闻你从前在江南是最爱快活的剑客,折下赠人的柳枝,被多少歌女讨要。我从来不是好人,但曾那样的你,为何如今又来做这种月夜杀人的脏事?”
柳叶剑的脸伏在地面,面色仍是怔怔的,听到飞花雨的话,那张瘦削的脸变幻了一会,似愤似憎似厌似柔,数种激烈的神色闪过,最后又忽松动了阴狠的神色。他颓然地跌在沙石中,唇动了动,但还没发出什么声音,已经没了气息。
钟照雪身形踉跄跌下,驻剑半跪于地。那一击用尽他的余力,飞花雨的突然出手,救了他一命。
他眼睛仍牢牢看着飞花雨,警惕他的下一步动作,对方蹲下去,用柳叶剑的剑在尸体的脖子上割过,细长的伤口被剖开,翻涌出滚烫的血,再难分辨创口。
“我帮你,并非我不是同谋,也并非良心发现。只不过风先生曾救过我于水火之中,这一次,是我还给他的。”飞花雨在对峙中先开口了,抬头望向他,“你走吧,他们很快会跟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