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银狐崽崽的老爸? 第4章

余渊就是这条路。

冰夹在不锈钢桶里随意搅了两下,冰块撞壁叮啷响,徐慎之说:“冰块化了,小忠帮我下去重新拿点。”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钱忠闻言眉角微颤。

酒是麦卡伦稀有年份,24小时前刚空运送达,如此费心准备怎会忽略冰块。想要把人支开的意图过于明显。

余渊哪能看不出来,顺水推舟曲起两根手指,对着钱忠扬了扬。

钱忠默契读懂他眼神中的隐含信息,点头示意这就去办。

套房大门打开复又带上。

余渊慢条斯理架起二郎腿,“直说吧。”

徐慎之边开酒边故作镇定,“说什么?真的只想清净跟哥待一会儿。一见面,你们一个两个都拿过去刺我。”

“但凡你安分点,阿忠不会这样态度。”余渊把玩起手边矮几上的白玉镂花薰炉,薄烟袅袅间轻描淡写道,“这个圈子没你想得简单,想涉足也不是办一场宴会有人站台背书就行的。还是那句话,沉下心才能做好事。”

窗外酒店绚丽灯光辉映,几乎相同的坐姿和语气,记忆影像与现实交叠,徐慎之记得清楚,上次见面是五年前,那时余渊对他说得最后一句话是:‘布里斯班不错,我住过一段时间,气候适合,让阿忠给你安排。’

澳大利亚徐慎之早年住过三个城市,布里斯班是其中逗留最久的。余渊从未将他的轨迹放在心上,更未深究过他一切行为背后的真正意图。哪里是为了涉足什么领域,他恨不得天天在榕园喝茶种花,哪怕变回一颗树也愿意。

徐慎之想通了,耐心等不来自己所期待的,只能设法争取,昭示身份就是第一步,他要让圈里人都知道,谁是余渊身边的人。

回忆戛然而止,徐慎之微蹙眉,自嘲地笑,“真是单纯叙旧。宴会也只是初来乍到想请大家聚聚,哪有哥说得这么复杂。”

放下手中薰炉,视线终于被牵动,余渊看向徐慎之,换了个温和的话题:“新家如何?还缺什么不?”

琥珀色威士忌流入星芒杯,漫过杯底,徐慎之仰头一饮而尽。入口时的辛辣稍纵即逝,很快被末段苦底覆盖,再贵的酒对他来说都同样难喝。

比酒更苦涩的,是他鼓足勇气的两个字:“缺人。”

四百平的套房太过空旷,沉默的几秒钟像是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凝固空气中只有新风系统机械运转送风的声响。

“司机还是生活助理?告诉阿忠,他会按你心意办。”余渊抬手看了眼腕表,利落起身,像他的回答一样干脆,同时扣回西装纽扣,黑色无尾礼服下摆没有一丝褶皱痕迹,“时间差不多了。”

心口发麻,思绪也跟着慢半拍,徐慎之想不出什么能再多相处一会儿的理由,动了动唇,说出口的只有蹩脚措辞:“冰块还没拿上来。”

“不用了,晚上还有事,不喝酒。”相比较徐慎之的狼狈姿态,余渊的一切举止都云淡风轻,他匆匆扫过酒柜,意味深长的一眼,“清醒点,酒精不是万能药。下去吧,给你引荐几位可交之人。”

余渊不喜应酬,却也游刃有余,浅杯香槟一圈寒暄下来纹丝未动,上位者在任何场合都意味着更随心所欲。

半个钟头,跟预计时间差不多,在象征性拍下现场第一件拍品后,他便抽身离开。

等在宴会厅外的,除了接他的车,还有一则近乎天方夜谭的消息。

第5章

郊区私人宠物医院,诊疗台兼药柜连着检查室,一眼能看到头。

透明玻璃柜台后,坐着医生,浅蓝色工作服有些灰扑扑,头发扁塌下来遮住额头,下垂三角眼紧盯电脑屏幕,一瞬不瞬。

用来结账的台式电脑,正在直播一场足球赛。射门在即,他押注五百,要是这球进了能赢两倍。

‘呲啦’一声,铝合金推门被人拉开。

“下班了,明天上班时间再来。”医生头也不抬地拒绝生意。

“不看病,打听人。”余渊声音低缓醇厚,礼貌中带着与生俱来的冷。

医生语速很快地骂骂咧咧:“嘿,你这人,听不懂话是吧,没看到正忙......”

他边说边抬起头,看到来人慢条斯理脱下黑色羊皮手套,在柜台上丢下沓钱后,谄媚一笑,话锋急转弯,称呼也变了,“好说好说,您打听什么人?这方圆几公里,就没我不认识的。”

余渊从派克外套内侧口袋拿出张小照片,语气听不出情绪,“见过吗?”

这是张单寸照,像从什么资料上撕下来的,右下角还带着钢印凹凸痕迹。

医生的三角眼眯起来更小了,几乎只有瞳仁。照片上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黑皮衣,发色花里胡哨,烫着曲度夸张的卷,五官倒是俊秀。

虽然气质和打扮天差地别,但出色于普通人的颜值,很容易给人留下印象,更别说发生过记忆深刻的事。医生盯着照片看了几秒,便笃定道:“见过,他前几天带宠物来我们医院拍过片。”

医生唾沫横飞地复述了大致经过,看在那沓钱的份上。

余渊面无表情问:“有说别的吗,比如是否住在附近?”

医生摇头:“没有。”

余渊手指轻点柜面,而后继续往那沓钱上追加了一小叠,“看清那只幼崽样子了?”

大概是被钱眯晕了眼,医生并没发现措辞不同寻常。连忙回忆了下,用他匮乏而又接地气的词汇组织好语言:“很小一只,像狗又不像狗,不常见的品种,有可能是杂种,毛色挺纯,雪白。”他丝毫没察觉男子拧起的眉头,又很多此一举总结,“当时看起来特别虚弱,多处骨折肯定活不过......”

余渊微抬起脸,目光凛冽,只一个眼神就吓得他息了声,不敢再说一个字。

踉跄后退一步,医生跌坐回诊疗椅上,谈话这么许久,自己竟第一次看清这人的长相。

来不及细想其中缘由,他便看到余渊双目逐渐赤红,带起周身呈现出一圈暗红光晕,晃得他眼前只剩下茫茫一片亮色,什么也看不见。

他的耳边有声音飘过,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而来,虚无而又蛊惑,“你没见过照片上的人,更没见过他带走的狐崽。”

飞速闪出的背影随着记忆消失殆尽,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有柜台上那叠钞票随风起落,散了一地。

-

手机屏幕闪动,苏阳瞥了眼,一串陌生数字。这是他新换的号码,除了汪鹏没人知道。他没挂断,更不打算接,任由手机安静下来,自动落了锁。

自从那日两人分开后,苏阳查过那幅画,出自上世纪海外画家Julian Arthur之手,作品以风景为主,因战乱留市数量极少。不知怎得,这两年逐渐出现在市场上,价格一路水涨船高。

完全陌生的领域,苏阳不懂,但只认定一条,七位数的贵重藏品不应出现这种低级纰漏,其中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他让汪鹏帮忙搜集主管的相关信息,在这之前对一切陌生接触能避则避。

主屏电子时钟显示七点刚过,距离渲染图交稿仅剩两小时,而另一项建模也要尽快拿出初稿。两单工作同样是网络设计平台接的,价格自然跟以前没法比,但他急需稿酬,没有挑拣的余地。

苏阳边思索着图哪里还需要调整,边伸手将床头小夜灯拧至最暗档。

暖橘色光圈变得柔和,恰好映出一大一小两张脸。

手臂枕在脑后,苏阳语调七分急切三分敷衍,“今天想听哪个故事啊?”

不大的小两居,床也仅一米五大小。这里是他们租的小套间,地点很偏,小区也上了年份,胜在价格便宜。短短两周,他的犹豫不决早已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习惯和责任。

小白躺在靠墙的里侧,咕咚咕咚喝完最后几口奶,空奶瓶随手一甩,也学着爸爸的样子试图把手臂枕在脑后,无奈太短只得放弃。然后奶声奶气接话:“可是叭叭,我想听的故事你都不会讲。你只会那三个。”

小白边说边伸出胖手比了个三,肉嘟嘟的手背上撑出四个粉嫩小窝,模样认真又可爱。

苏阳被逗乐,三个故事中还有两个是最近恶补的,屈指轻弹崽子脑门,“嫌我只会讲三个,那你听故事机讲吧。”

“要叭叭讲。”小白顺势抱住苏阳的胳膊,小脚丫用力一蹬,把兔子造型的早教机踢得更远些。

故事早已烂熟于心,苏阳自己都忘了是从哪听来的,“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守护精灵。他们长得千奇百怪,不一定有翅膀,也许是一只鸟,也许是一棵树,也许只是一滴露珠......一般情况下,他们看起来平平无奇,却会在自己守护的人需要帮助时舍身而出。他们是造物主的亿万化身。”

小白趴在爸爸身边,单手撑着下巴,很捧场地提问:“叭叭,那我的守护精灵在哪里?我好想跟他做朋友。”

这样的传说也就骗骗小孩,大人才不会信。苏阳塑料营业,想也不想就说:“大概在森林深处吧。”

小白信以为真,激动地坐起身,连忙问:“森林深处在哪?”

手机“叮咚”跳出一条新信息,打断和谐亲子时光。是渲染图客户发来的,要求临时修改方案。

大二起接私活的苏阳,见识过不少难缠的甲方,但临交稿前还要求改实在过分。他的眉头不自觉拧起,光标闪动间快速输入。

显然对方自知理亏,又跟了一条信息过来:【我知道这个时候还改方案不合适,薪酬加倍,就当帮帮忙,十万火急,最迟明天必须拿到最终版。】

接单时对方已预付了一半薪酬,如果能给到两倍,即使推翻重来倒也能接受,就当两个单子接了。

光标退回,苏阳删掉打好的字,撑起身,同时快速帮小白盖好薄被,“临时有工作,不能讲故事了,明天补给你。”

“可是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小白撅起嘴巴十分不情愿,“那我能去隔壁婆婆家玩吗?”

隔壁婆婆是个独居的年迈老人,视力和记性都不大好,但十分和善,也喜欢小孩,经常投喂小白。搬到这里不到一周,小白已经跟婆婆混得很熟,经常趁爸爸忙的时候溜过去玩。

“现在不行,太晚了,婆婆睡得早。”苏阳替小白掖好被角,顺手轻拍两下,“好了,你乖乖睡觉。”

身后没有再传来小白抗议的声音,苏阳虚掩上卧室门,走进书房。

与其说书房,不如说是个小杂物间,各种跟小白有关的日用品占去很多空间。一张简易单人书桌挤在角落,亮着的二手笔记本已进入休眠模式。

苏阳在电脑前坐下,快速切入工作模式。

类似展厅效果图这样的活,对他来说没有难度但却很花时间,与客户多次沟通确认,敲定最终版时已近深夜。

苏阳伸开手臂舒展筋骨,突然意识到小白整晚都没来打扰过他,这很反常。

成为幼崽监护人这段时间里,他已练就敏锐第六感——孩子静悄悄,八成在作妖。

快步走向卧室,苏阳推开门,床头灯不知何时被调到最亮档,薄被胡乱卷作一团,床上哪有什么孩子,更没动物崽子。

夜风吹过,老式红漆木窗扇动,发出吱嘎吱嘎诡异声响,窗户大开,正对楼下小花园。

两室一厅几步走遍,到处都没小白的踪影。工作期间书房门一直开着,生锈的老式防盗门开关动静很大,如果小白走动绝不会听不见。

苏阳从卧室窗口探出头,上了年份的水泥窗台对着楼下花坛。小崽子溜出去玩不是没可能,但两层楼高度,至少六米垂直距离。他的心跟着提起来,拿了手机直奔楼下。

老小区设施陈旧,路灯坏了大半,硕果仅存的几盏也蒙着陈年老灰,光线亮不到哪去。这个时间阿猫阿狗都睡了,更没行人走动。月亮在云层中忽隐忽现,树影随风张牙舞爪地晃。

苏阳从小怕黑,此刻心里却被担忧占满,硬着头皮点亮手机电筒照明。他四下搜寻,边走边压低声音唤着小白的名字。

绿植无人打理,低矮灌木野蛮生长又硬又扎人,苏阳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很久,来到小区院墙边。

土泥红砖墙早已看不出原本真容,被青苔和藤蔓植物覆满,风声中隐约夹杂着墙头枝叶窸窸窣窣。

苏阳寻着声音抬起头,一小团白影迅速从墙上飞窜而下。

不是小白还能是谁。

他的雪白毛发被露水打湿,一绺一绺紧贴在身上,嘴里不知道叼着个什么东西。

没找到时满脑子只想着崽子的安危,有没有受伤。这会儿全须全尾站在面前,那就是另一番视角了。

太阳穴突突两下,苏阳在肌肉教育和言语感化间举棋不定。

“叭叭~”,亲昵软糯的一声。

小白一说话,“乓啷”,嘴里叼着的东西应声而落,在沥青路面上碎成几瓣,原本是个小瓷碗,现在摊了一地瓷片……

第6章

苏阳没心思关注破碗,弯腰捡起来用纸巾包了丢进垃圾桶,继而沉声问:“跑哪去了?”

“叭叭是在欢迎我回家吗?”罪魁祸首无知无畏,反倒仰起脸笑得天真,“我在叭叭眼里看到了——你担心我,很爱我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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