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皇帝被迫内卷 第17章

齐子元愣了愣,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自己是不是有点得意忘形了,这个时候有五子棋吗?

“以前听说过民间有五子连珠的下法,今天正好试试,”见他迟疑,齐让歪了歪头,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手里的棋子,“陛下不想跟我玩?”

齐子元悄悄松了口气。

既然民间有,那就不用担心了,反正原主在乾州待了这么多年,学到点什么都不稀奇。

他弯了眼睛,做了个请的手势:“那皇兄先请。”

齐让抬眼,露出个极淡的笑容:“好啊。”

而后两指执棋,没有一点犹豫地落在了棋盘的正中。

配上端正的神情,让齐子元也忍不住跟着挺了挺脊背,认真起来。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有些事是讲究天赋的。

齐子元一向自诩有点小聪明,就比如下五子棋,自四岁的时候学会,在全小区的小朋友中就没遇到过对手,后来长大了,偶尔跟同学朋友心血来潮地玩上几局也都能轻松取胜。

却没想到碰上第一次下五子棋、只听了一遍规则的齐让,居然没占到一丁点的便宜。

过往那些取胜的小技巧很容易就被看穿,每一步都好像走在了对方预料中,再后来齐子元已经顾不上进攻,更来不及思考,只能本能地去应对对方咄咄逼人的攻势。

于是不出所料的,十几着的工夫,齐让轻轻落下一枚黑子:“我赢了。”

总算结束了这一局,齐子元忍不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盯着棋盘仔细看了一会,抬头看向齐让,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发自内心道:“皇兄你真的好厉害!”

“陛下前几步都还不错,只是不够耐心,后面就失了章法,”齐让慢条斯理地收着棋子,“再来一局,这次慢慢来?”

齐子元晃了晃脑袋,跟着帮忙:“好啊!”

外殿传来断断续续的脚步声,忙着准备膳食的宫人虽然刻意放轻了声音,仍时不时的发出些声响。

对比起来,内殿倒是格外的宁静,只有清浅的呼吸声,和棋子收回棋盒时发出的轻响。

江维桢探头进来瞧见这种架势,忍不住朝蹲在一旁连声都不敢出的许戎招了招手,将人唤了出去。

一时间内殿中只剩下对弈的二人。

“不然这局我先来?”齐子元执了黑子,朝着齐让看去。

齐让迎上那双总是含着笑的眼睛,也跟着笑了一下:“好啊。”

齐子元便毫不迟疑地在棋盘正中同样的位置落下棋子,然后抬头看着齐子元:“该皇兄了。”

齐让没说话,安静地跟了一子。

与第一局相比,齐子元确实耐心的多,落下的每一颗棋子都经过了深思熟虑。

却还是难免被拖入齐让的节奏。

“听说今日早朝上,陛下驳回了为齐穆棠恢复王位的奏请?”齐让缓缓落下一枚棋子,突然开口。

“嗯?”

齐子元正凝神看着棋盘,听见这话先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一天之内听见两次差不多的问话,却是截然不同的语气——周太后是难以置信的质问,到了齐让这,却慢悠悠的,好像就是下棋时随口找来闲聊的话题。

不过,这皇城里果然没有秘密。

早朝上发生的事儿半天的工夫就能在皇城里传个遍。

齐子元伸手在棋盘上落下一颗棋子,点头:“是。”

“为什么?”齐让把玩着手里的棋子,目光凝在齐子元脸上。

“什么为什么?”齐子元有些困惑地抬头,四目相对了一会,他略微思考了一瞬,而后反问,“那皇兄当年褫夺他的王位是因为什么?”

齐让没想到他会反问,稍许沉默之后,轻轻笑了一声:“但我当年已经亲政,边境安宁,朝局平稳,皇权在握,可以不再忍受宗亲越来越膨胀的野心……”

他说着话,手里的棋子终于落在棋盘上,“陛下现今却不一样。”

活三。

齐子元抿了抿唇,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攻势,在那枚棋子旁落下一子。

“我知道,”他说着话,目光却还是在棋盘上,寻找自己下一处进攻的位置,“我初继位,想要坐稳皇位,能有宗亲的助力是最好不过。”

齐让点了点头,毫不意外:“陛下果然都知道。”

“我是知道,可我也知道宗亲当年势大的时候,穷奢极欲、私养护卫、欺压百姓,依仗着种种特权为所欲为,不管是朝中还是民间都深受其害,”见齐让迟迟不落子,齐子元也不急,托着腮继续说道,“我不能因为自己坐不稳皇位,就把这好不容易解决的麻烦又放出来吧?”

“你……”

齐让盯着齐子元看了一会,像是想透过那双眼睛看清楚所有掩藏在其下的心思,齐子元却无知无察地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皇兄想说什么?”

“你就不担心?”手里的棋子终于落下,齐让垂下眼帘,似笑非笑,“朝堂里有我的岳家、我的师长、我一手提拔的肱股之臣,朝堂外我外祖手握重兵、驻守边关,随便一丁点的变故,都可能让你从那个本就没坐牢的皇位上掉下来。”

“这个皇位本来就不是我的,”齐子元盯着棋盘,“掉下去了也没有办法。”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满不在乎的语气,仿佛那个全天下人都觊觎的皇位在他眼里还不如面前的这盘棋。

“你不想要这个皇位?”齐让看着他斟酌再三终于落下一子,突然问道。

齐子元从棋盘上回神,抬头看他:“那皇兄想继续当皇帝吗?”

察觉到齐让的沉默,齐子元笑了起来:“看吧,其实我们心里都有答案,对方怎么回答都不重要。”

齐让微微睁大了眼,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垂眸,终于将注意力转向了棋盘,看见了齐子元刚刚落下的那颗棋子,轻轻挑眉:“你要赢了。”

“因为皇兄的本意没在棋上,”齐子元看着他落了子,才终于放下最后一颗棋子,“但确实是我赢了。”

“嗯,”齐让也不否认,低头扫过齐子元最后落下的几颗棋子,“过程不重要,结果确实是陛下赢了。”

“好歹今天赢了一局,不然待会要被阿咬笑了,”齐子元收了棋子,侧耳听了听外殿的声音,“午膳好像已经备好了,皇兄。”

“嗯,”齐让应了声,却还靠在软榻上没有动,“陛下先过去吧。”

既然永安殿主人发了话,齐子元也不再客套,伸了伸胳膊,起身往外殿走去。

齐让一眨不眨地看着少年人的背影,在他要伸手推门的时候,突然开了口:“陛下。”

“皇兄,”齐子元转过身,“怎么了?”

“不想,”齐让缓缓道,“最起码现在,我确确实实不想拿回这个皇位。”

齐子元没想到他会突然又提起这个话题,愣在当场,半天没说出话来。

齐让也不在意,看着他的眼睛,自顾说了下去:“所以如果你愿意好好当这个皇帝,愿意背负起大梁江山和天下苍生,我可以帮你。”

他说着话,垂下眼帘,掩盖了眼底的情绪,“不管怎么说,你毕竟姓齐。”

第二十二章

有那么一瞬,齐子元几乎想告诉齐让,自己根本没办法背负起大梁的江山和天下苍生——从被迫坐上这个皇位开始,他做的每一件事,走的每一步,为的不过是活下去而已。

但很显然,这话说了齐让也不会相信。

实话不能说,假话又说不出口。齐子元只能靠在门上,看着软榻上说完话就半阖眼帘仿佛在小憩的人。

距离第一次见面已经过了一段时间,齐让的病始终没痊愈,依然是憔悴又有些孱弱的,可即使是这副样子,也要比穿上帝王冕服坐到龙椅上的自己更像一个皇帝。

就像是登基之后的第一次早朝,连走路都要人搀扶的齐让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威慑住整个朝堂。

可能就跟刚刚的五子棋一样,当皇帝这种事也是要讲天赋的。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齐子元终于决定说点什么:“皇兄……”

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睁开眼的齐让打断:“不是开膳了,怎么还在这儿?”

“……正要去,”齐子元顿了顿,“是看皇兄好像有些倦了,想说要不要用了午膳再休息?”

齐让将他的神情变化收入眼底,轻轻笑了一声:“好啊。”

齐子元悄悄松了口气,终于打开了那扇被他靠了半天的门。

外殿果然已经备好了午膳,菜色和平日相比并没多大变化,都是常吃的时令菜式,连糕点都是齐子元最喜欢的几种——好像根本就没考虑齐让的喜好和口味。

齐子元后知后觉地看向身边的齐让,对方却好像根本没察觉,目光从桌上扫过,先看了一眼抱着手臂靠在一旁的江维桢和半藏在他身后的许戎,最后停在陈敬和他旁边的几个尚食局的宫人身上。

“永安殿用膳不用侍候,”齐让淡淡开口,“你们先下去吧。”

陈敬愣了一下,下意识想反驳,只往齐让脸上瞧了一眼,便又犹豫地看向了齐子元:“陛下,这于礼不符。”

“既然是在永安殿,”齐子元立刻道,“就按皇兄的意。”

陈敬张了张嘴,迎上齐让看过来的目光,最后只能行了礼,带着尚食局的人退了出去。

齐子元长长舒了口气。

实在是他已经太久没有自在地吃上一顿饭。

自穿越以来,每次吃饭都是一件既快乐又痛苦的事——尚食局精心准备的膳食自然是美味的,皇城里有关吃饭的规矩也实在是多的离谱。

要先试毒、要有人帮着布膳,每一道菜入口前还要有专人再尝一遍,等终于吃到嘴里,迎着四周各种关注的目光,也很难有心情再去品尝食物的滋味。

这么想着,他迎上齐让探寻的目光,露出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谢谢皇兄。”

齐让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这么开心?”

“是呀。”齐子元一边拉着许戎在自己身边坐下,一边应声。

齐让看着他的样子,也跟着笑了一声,冲着还站在一旁的江维桢点了点头:“吃饭吧。”

尚食局的手艺一如当初,并没有因为换了新帝就有什么变化,还是齐让从小吃到大的味道,但好像又和过往这些日子不太一样。

可能因为……

齐让抬头看了看对面正小口喝着汤的齐子元。

明明只多了一个人的存在,一向冷清的永安殿就好像突然多了一点烟火气。

倒也不是有多吵闹,甚至从开膳起,齐子元都没再说过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除了时不时地给许戎夹菜盛汤,余下的时间都在专心致志地吃着自己的饭。

大概就是因为这种专心,让这顿再平常不过的午膳变成了一件格外重要的事。

“皇兄?”

齐子元放下汤碗,正迎上齐让的目光,一瞬迟疑后,他盛了一碗递到齐让手边,“这汤味道不错,要不要尝尝?”

再普通不过的乳鸽汤,甚至连配料和熬制的时辰都十年如一日的没有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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