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羡个人定位模糊地旁听了这场案情分析会。蒋爱华汇报的中途,多次停下来瞅瞅何意羡,瞅瞅白轩逸:坐在您旁边的这个律师如今的立场纯洁吗?我们内部的这些讨论,这都是可以说的吗?说句良心话,这律师坐没坐相,动作随意。散漫得跟在自家澡堂里一样。律所不培训吗?罢了,律所也许是我国凝聚力最弱、最难管理的商业组织。但是他何律师到底在上班还是下班?说话也是一副公检法扛把子的味道,你是山鸡还是陈浩南,你教我们做事?狂到没边了。
投影仪先播放了一段陈旧的录像:被火浪吞噬的木质房屋,房屋四面的墙壁脱落,喷出大量火焰和黑烟。影像上下晃动,火柱不断从瓦房顶蹿起。桥溪村虽称作村落,但真正聚在一起的不过十户左右,剩下的全部分散在山林中、梯田间,但哪哪都是一片血红。视频的最后,木头厂四周拉起了警戒线,线外当地电视台的记者举着摄像机。工厂的柱子因为为了方便消防员搜寻生还者而被推倒在地,里头也因此一览无余:那斜着跪倒在地上仿佛一副忏悔样子,便是楚卫民了。
“这就是当年纵火案的真实画面。”蒋爱华说。
“看到了。”何意羡一直在手机上切水果,头没抬地说,“火的确是从木厂起的,但是怎么认定的纵火人就是他呢,现场就没有别的工人在?”
蒋爱华说何律师您有所不知,木厂里当时还发现了十九名受害者,身上都被浇上了煤油。十九名中有十三名人已经确认死亡,尚有气息的被送往了市医院。但山路太长,没一个人捱完了那段路。不管怎么说,还不好说,起火点……火真是先从工厂的建筑上燃起来的吗?
罪犯在活人的身上点着了火。照片上,被火烧而碳化的尸体,尸体上覆盖着红色与黑色的斑纹。脸上的肌肉融化,像鱼鳞一样凹凸不平。相互咬合的牙齿裸露出来,手脚扭曲交缠,比赛中的拳击运动员似得。
何意羡问:“等下啊,怎么人员范围就默认锁定了,万一是外面人呢?”
白轩逸说:“火灾发生在下午四点半到五点半之间。是傍晚时分,并非夜深人静。如果罪犯是村外人,走在村子里会引人注目。知道村民的生活习惯,才能够不被怀疑而轻松观察目标。”
何意羡说:“这样啊!那行,那能告诉我这个所谓的唯一生还者的详细情况吗?”
蒋爱华向上推了一下眼镜,先征得了白轩逸的同意,才从资料堆取出三摞厚得像砖头一样的文件:“除了楚卫民是有作案条件的幸存者之外,纵火案之前,他就有情节相当严重的前科。村里就这么大点地方,村民当然都相互认识,村里人都说,楚卫民记恨所有人,他是都恨毒了……”
“这些疑问是破案的关键。”白轩逸啪一声合上了资料,“今天先到这里。”
以上是这次会议的全部内容。何意羡使劲横了他一眼:“你岔开干什么?有什么说不得的,是我不该听的?”
白轩逸说:“剩余的情况,我们一起去走访核实。”
何意羡上个洗手间回来,听到许福龙说,十几年的冤案要大举翻出来地查证据,重启此案,必然影响广东警察整体形象啊。建议先报当地兄弟单位研究一下。白轩逸则道,如果总有人抢先一步破坏证据,就说明队伍的内里存在问题。
会议结束时差不多五点半钟,是一个比较尴尬的时间,再过会该饭点了。
何意羡要溜,果然被许福龙留了。并且对方搭讪的台词略为诡异,他问小何律啊,大何律还在还在政法大学兼课不?我和大何律师,河北省有一次年度案例分析会上见过,日子过得真快,一晃我都快退休了!
何意羡说:“兼,带两门,司法理论和刑法基础。”
许福龙说:“怎么没听说开课呢?”
何意羡说:“他是吃嘴巴饭的,今年年犯太岁,流年不顺,算卦的让少出来。他也捞足了,想开了,一天到晚在深山里搞什么禅修。”
许福龙说:“唉!那可惜了。我是警校毕业的,干这行光靠警校学的那点东西越来越觉着不够用。现在法制建设进展很快,法律法规越来越健全,不懂法律干不好警察这一行。等何教授什么时候出关了,我想报考政法大学法律进修班,何律师你看怎么样?”
“回头我跟老何说下,让他别修仙了。”
这就是嘴皮一搭的事,饶个人情都算不上。但许福龙说:“好,何律师,我该怎么感谢你?当警察的,穷,请你吃便饭没劲,豪华餐又请不起。”
派出所前的空地前有一架秋千,何意羡轻轻地摇晃着屁股底下的木板,望着屋檐吊垂着的假葡萄叶,好像要透过它们看穿水泥后面的东西。看那神情确实从来就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似得,何意羡笑着说:“干脆你请我打枪吧,过过枪瘾。啊,我意思说,男的哪个不爱摆弄枪?我哥是当兵的,从小我就玩,从德国勃壳到日本狗牌,从三八大盖到六四式机枪,都摆弄。说起来我哥,也是部队里的神枪手。你敢信,他能蒙上眼装枪,弹簧、销钉、枪管、保险……很快啊,枪装好了。我把枪接过来,哗啦哗啦拉了几次拴,又试着击发两次,和新的一点没区别!我只能还算满意地夸夸他:‘还真行,比那个白轩逸差不到哪去。’”
许福龙本来是抱着闲谈心态,接近一下,听说这大小何律师,这两个值得凌迟的人,我老许这些年挣得还没你们师徒两一个指甲盖大……没料到话题怎么就突然急转弯到白轩逸这儿来了?
许福龙捧场道:“那是,可没几个人有白组长那两下子!”
话到这里,白轩逸出来了,看样子是刚才在会议室滞留了一会,与组员交代后续工作了。
何意羡也聊得差不多耐心探了底,瞧着他一身警服地走过来,说:“你枪给我,生日礼物。我是看你肩膀上的星星太少啦。”
白轩逸早已习惯他神奇的断崖式思维,没放心上,只说道:“吃完饭一起去木厂。”
蒋爱华说:“白队,我让技术人员跟你们去。”
白轩逸说:“不用,不是物证。另外,楚家附近,辛苦你一下今天晚上带几个人去蹲蹲点。”
何意羡浇冷水:“十多年了能查出什么新的名堂!”
“来当地转转就可能有些新的想法。”白轩逸说,“既然楚卫民是被冤枉的,我就相信世界上某个角落有新的证据在等着我们。你觉得呢?何律师。”
别人都成群结队纷纷去吃饭了,何意羡还粘在秋千上不下来。显然,只要你公诉人跟我偶尔春风几度就行了,但你一要和我谈到案子,一概不予配合。
“下不下来?”白轩逸最后通牒。
何意羡满脸挑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白组长把我关大牢呗,共产党的王法还没严到这个程度吧?”
但是白轩逸的手扶住了秋千的吊绳,何意羡一点都荡不了了,只能站起来。
雨霁的木板能有多干净,何意羡正在拍掉裤子后面的灰,却冷不丁几乎当众叫了出来。
发火任何人都能做到,但要愤怒得恰到好处:合适的范围、合适的时间、以及合适的内容,这却并不简单。反正何意羡感到,现在大衣下摆遮着的屁股上的那只手,生气的马力很足,生气的位置很准。幸好农村的天黑得早!
众人基本都上车了,在叫他们一块去吃饭。许福龙还远远地问,是不是何律师身体不舒服?被点名的何律师还在难以置信地望着白轩逸。被捏弄着拍了第二下后,何意羡嘴里没说什么,只将鼻子里的一小股气运作成空洞的嗯嗯嗯。渐渐脸挡进了红色围巾里。
第63章 苦海沉津也如炽
木工厂的宿舍楼附近,小队长正在已经灭了火的废墟边给搜救工作扫尾。
开来了几部吊车,准备用吊车将抬不动的混凝土块搬开。民警、武警和消防官兵小心翼翼地将钢缆套在钢筋混凝土上,白轩逸仍不放心,让他们仔细地检查每一条钢缆线。
然而,当吊车起吊后又出现了新的问题,混凝土块和柱子虽然坍塌了,但里面的钢筋还连着,吊车也奈何不了。白轩逸皱着眉说,拿切割机和电锯来。
另外,武警们还盘问了附近的乡亲。
“这邻里都认识,哪有什么游荡的陌生人?你去别处问吧。”一个消瘦的老乡冲白轩逸摆了摆手,用手势辅助着语言,希望他赶紧走人。看着白轩逸高大英武,就知道不仅警察,还是大头头,可别让路过的人以为自己犯了啥事。
另一边的何意羡,压根没下车去,裹着白轩逸的外套,怡然自得地收听香港法制电台的广播。
香港即便不大,但四级法院散落在各个地块,想要一天走遍很难。然而毕业前参观司法机构又是香港大学法学院项目的一大特色。
节目里的这位大学生,正实地走访这间港岛最大的裁判机构€€€€香港高等法院位于金钟道三十八号,是一幢十五层的白灰色建筑物。与金钟道政府合署为邻,地处香港核心商务区的它并不起眼,矮低的门厅,陈旧的外墙,周围任何一幢建筑物都比它“梦幻”许多。
在港养病期间,何峙还带他走过那条“法院道”,法院道,这名字已在不经意间透露了这幢建筑物的不凡身份。当然,最令何意羡记忆深刻的是电梯:有八部供当事人和律师使用的宽敞电梯、四部法官专用电梯、三部职员专用电梯、一部陪审员电梯和一部嫌疑人电梯,分工明确,各行其道。何意羡来一次换一部轮着坐。观摩开庭,惩教署警员高喊“Court”,他也是没一回站起来的。学习成果必然是几乎没有的,除了回家后对着何峙浑叫“何官何官”,不知道的家佣以为他使唤何峙发牌呢。
广播里,该院的法官刚刚访问了广东、广西两省,谈起风土人情、趣闻掌故,信手拈来,兴致盎然。学生却打断了他,说,实习结束时,我的父亲母亲问我对什么印象最深刻,我的回答是:香港法官的尊荣和香港司法的权威。但是最近有一件热点事件,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和争议,让我和我的老师同学都大跌眼镜。言论自由固然应当尊重,但官员也不能滥用特权,信口开河吧?此乃民主社会的基本规则,也是广大香港市民的深挚愿望!有一些议员于某位大律师的问题上,采取“拉布战术”,主持会议的主席明明既可以“温馨提示”,委婉叫停,甚至直接裁决,终止发言,否则所谓理性商讨就是一句空话。但全新的问题又摆出来了,谁来监督主席不偏不倚地执行《议事规则》?尤其当立法会主席具有党派背景时,又怎么保证作出的裁决没有偏袒“本党人”呢?尽管香港国安法已实施三年多,但高等法院似乎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地“坐直”过。
话里话外,内涵何峙。大学生身份也不是真的,怕是对立党派人士扮的。
不自重者致辱,不自畏者招祸。说何峙这个人贪得太多,你们却还包庇司法界的甲级战犯,效仿日本姑息迁就黑社会,他还联动内地腐败分子等人开“老鼠仓”,让国营企业亏了六十多个亿,手不沾腥便“发财致富”了。据说大陆那边不是已经高度施压了吗,但我们香港目前相对应的处理实在是太漏气儿了!
何意羡听到法官发出无可奈何的叹息。说现在的资讯业非常发达,把年轻人的眼光都弄花了,你说的,都没有的事哈。但深层次的意思应该是,唉,香港司法机构也一直在鼓吹司法独立和港独理念,但说一千道一万,哪有我终审法院首席法官说话的份,只要姓何的不倒,就没我们的日子过!黑色也是香港社会的重要维稳器,政府整治动作太大,反而可能会产生“寒蝉效应”,倒让原本清白的公民战战栗栗。这位意气风发的同学,你可别说了,不然我只怕明天访美的时候飞机掉进太平洋。
天气太冷了,何意羡买了迷你罐的可乐,大听的喝不完。
他在半明不暗的车厢环境喝可乐,低头思索着的模样,好像品某种酒似得。
应该怎样开瓶让酒“呼吸”,怎样倒酒端杯,怎样逆时针方向摇晃着杯子继续醒酒察看酒的颜色,怎样把酒杯向内倾斜低头用鼻子去嗅酒的醇香,怎样把酒抿到嘴里以及怎样让酒绕过舌尖抵达口腔每一个角落。
想到牢狱之灾过后,孟€€重逢他的那一天,惊叹,啊?何意羡,你不会是装的吧?你如果不是装的,上流社会的生活技术怎么会提高得这么快?是不是有名师指点?是的,全他妈谢谢何峙。
何意羡给自己的想法逗得笑出来。白轩逸拉开车门问他在乐什么,何意羡赶紧把车广播掐了。
白轩逸没说其他的:“你下来一趟。”
何意羡大概因为做了亏心事,配合地挪窝。
他们站立的就是当年的起火点,现在除了枯草和一片白皑皑的雪之外,什么也没有。只不过在十几米开外,有几个冻死的羊。
白轩逸说:“看到了吗?这些羊就可以是一个突破口。”
何意羡谦虚地问道:“怎么说?”
“你想,想在冰天雪地的地方纵火杀人,都需要什么工具?”
何意羡用脚跺了跺被冻得坚硬的地面:“那么大的火,最少得几十个汽油桶啊。要是有额外的杀人计划,野外埋尸,还得铁锹、烧水的那套玩意,这地面不一边挖,一边浇热水,铁锹戳上去就得崩了。”
“凶手如果是本地人,但这里又离市内很远。而且经济条件应该很拮据,不可能有车能把这么多汽油桶运来,像你说的如果把工具事先藏在这里,一会都冻脆了。”
“嗯啊,也就是说附近现成买的,最远也就是镇上了。”
白轩逸看了他一眼道:“你应该也早看出来了一点眉目,以后不用非得等我解释,那样可以节省所有人的时间。”
何意羡又冻缩回了车上:“说得挺在理。但是白轩逸同志你要允许不同阶级的存在与对立,别老摆一副阶级斗争的嘴脸,很讨人厌。”
白轩逸笑了道:“阶级斗争?”
“阶级斗争你不知道呀?这个词你听不懂,看来我们有代沟。哦,我告诉你吧,阶级斗争就是你看着我就像看见了仇人一样。我哪里招你惹你啦?不用描了,越描越黑。你越遮掩我越坚信!”何意羡拉着他的手罩着自己的脸庞,仰视着他眼睛晶晶莹莹地笑。
上班式做爱不算什么,玩太过搞得性生活里真有爱,对自己交代不过去。所以白轩逸俨然没被他的挑逗眼神所捕获,不像昨晚在一声声老公中迷失自己。难怪都说心瘾比身瘾难戒多了。
忖了后,白轩逸说道这几天我们一起去周边山地地区的加油站、五金店看看。消息传,这一带还有私营枪械小作坊,上世纪末AK47的价格和销量都让人难以想象。
何意羡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里面的热奶茶:“听你的。对了,你还有肚子吗?喔,马主任刚才说请我们到他家里吃大餐。”
白轩逸说:“没有必要。”
纵火案就是马主任牵头负责的。马主任以及公安的专案组员,相关检方人员都因为极速破案而立功,晋升之路直冲云霄,这帮人现在的态度之顽固可想而知,可以理解。
而且,就是市局的领导来了,白轩逸也会是这个说辞。市里分管大岭镇的人,一个是跟马主任很铁的一个什么都管又好像什么都不管的市委副书记,还有一个是只要能上电视,什么场合都出席的副市长,这些人的聚合就像一股污水遇见另一股污水,同流合污,臭味相投。把案件相关这么年这么多人弄得忙前忙后,整天诚惶诚恐,甚至家破人亡,可能只是这帮庸才趴菜饭局上的几句话就决定的。
但是何意羡说:“我让他把楚卫民以前的辩护律师叫来了。这样的话,不就有的玩了,没准真能挤出点线索。你去不去?去不去嘛,我这人比较性急,我这个人占便宜等不到明天的!你一个男人你能不能爽快点?真的,你也就不是我男人,你要是,要么外出务工,要么下地务农,可别在我眼前天天现……”
“等我一下。”白轩逸总感觉到什么东西在向他逼近,身后还有不少双眼睛盯着他似得,不放心地说,“我再去现场确认一眼,马上回来。”
等对方的背影不见了,何意羡才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属地申城的号码。
何意羡手心紧张得出了汗,所以都不铺垫一下,就这么开门见山:“我刚才看到你给白轩逸的未接来电,陈医生,请问您是有什么事吗?”
第64章 相思已是不曾闲
彼时,陈兮云正在露天吃小烧烤。接到电话,先听一声,然后迅速拉远,又看好几眼来电显示的名字。搓了搓吃烤羊腿的手套,倒啤酒,声效模拟一个人在飞刀刚下手术台的氛围感。
陈兮云才说:“也没什么特别的,雪榆非要我随访。领导发话了,总得做个样子。官大半级压死人啊。”
何意羡笑着表示,随访?具体怎么样的随访?意在言外,要是白轩逸问东问西,你们如实相告知无不言吗?
“那绝对不可能的事。”陈兮云尴尬得想要挠脸。
何意羡突然谦卑:“陈医生,我是外行,哪里说得不对你多担待。”
“不会不会,我给你打个通俗的比方啊。我先声明啊,白检察官先今天联系的我啊。但这个就像,你说一个孕妇今天给我发消息,说是喝了药还是恶心问我能不能给他加药,我说怀孕用药首先是安全,保胎,所以用药就得和缓。她说她孕吐难受,那我说别的我不管了,能力范围之外。”
何意羡笑道:“那我有点理解了。看来律师和医生也有一定的共通性,我刚入行的时候,我的老师反复教我,千万不要和当事人做朋友。”
“为什么啊?”
“因为和他们做了朋友后,你身上便背负了很多超出律师身份之外的责任和义务,而这些责任和义务,往往是不能承担的,也是违背律师职业准则的。能把分内的事情做到最好已经功德无量了,分内事做好了,即使不是朋友,日后出了事,他们还是会委托你。如果感情用事,届时得不偿失,把自己搭进去,反会被同行耻笑。甚至一定会把自己搭进大牢里去。”
陈兮云大冬天有点汗流浃背了,假笑没有真实的内容来支持,听着挺难受的:“啊对对,别去同情任何一个人,干这行我的认为就是,狗咬吕洞宾的事情太多了,你同情表现出来你估计就要出事。”
何意羡讲话的手段不算高明,也谈不上磊落,速战速决道:“相信我们达成一致了,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了。”
在对方挂断边缘,陈兮云及时叫住了他:“好了,何大律师,你也别多跟我放狠话摆谱了。我没你有钱有势,听说你给自己养的狗每个爪子都戴苹果手表。我在你这刑都给你判好了,我连在哪里吃牢饭都想好了。天子脚下龙土上面,我就一破开刀的算不上个物件。你们私事不是我能多嘴的。不兜圈子,我就最后说一句话。”
陈兮云略微沉吟了一下,说:“你要是不想让Atung恢复记忆,尽量不要靠近水边,尤其是你们一起。”
“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