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定监护制度 第53章

“市场经济,能者多得,谈不上无所谓不公吧?”何意羡笑道,“做事讲个诚信,我们之间的友谊就永远不会贬值。”

孟€€坚持:“不要,脏的钱用着心不安。”

“我保证这不是脏钱。”洗过,合法。

“人脏干脏事来的钱不是脏钱?你到底以为你是谁?”

何意羡说:“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白轩逸是谁,你一定要去找他。白轩逸是天塌下来都要伸张正义的人。”

氧含量:22%。倒计时:5mins。

这是空气氧的百分比,乍看还说得过去,却不能反应血氧饱和度。何意羡的体感是胸闷、气短有好一会儿了,像强烈的高原反应。但他仍然语速平稳,用词精练,平时面对法检那种国王般,令人生厌的语气,让听者完全没空隙插话提问。

该说的都说完了,没别的可讲了。在脑海里点检一遍,两边,三遍,何意羡闭上了眼,开始翻覆地想他染指的那些案子,每一件和白轩逸的切割有没有做干净。大脑紧张万分地运转,思路却莫名地从某个案真刀真枪干出来了取保,有的案是少捕慎诉政策带来的福利,来到十二岁那年生日放学回到家,白轩逸为他煲的乳鸽汤咸了一点点,当时少放一点点盐就好了。

越不想去想就越是想,一叶逆流的小舟,不断地被浪花回推到过去。直到孟€€突然笑了起来,一开始是闷声发笑,很快他不再克制自己,类似暴力的宣泄就像高压容器的炸裂。

“那你觉得我是谁?”孟€€停下来看向他,“我这些年一直在好奇,我到底哪里值得你断断续续地钓着?死到临头还要耍这种心眼,还搞得这么虚伪?嚎这么大嗓门,不就是为了多吸两口气,让我眼睁睁看你难受?我喜欢你,我同情你,所以我就得把我的命给你,你是神算啊,志在必得。我的命没你值钱,可是,那也是一条命吧?以前咱两一起办案子,你总结了一条,什么都不怕,就怕泼妇,特别是有文化的泼妇。现在看来你自己很符合这个特征:你现在要我的命那个凶狠劲,就是你自己说的这种人。”

纯属无稽之谈,讲个话能加快多少呼吸。对此,何意羡一个字都入不了耳,满脑子白轩逸,轩逸白。

孟€€说:“不说话那一起抽支烟,憋死我了。”

打火机掏出来了。天啊,现在还有什么比点火更能加速耗氧的行为?何意羡这才回神:“你想干嘛,啊?你?”

孟€€说:“是你想让我干嘛?你良心发现,保我,我没意见,我谢谢你,但你还逼我出去得给你伸张正义?这就有点过分了。得罪大半个圈,我以后也别想混了。我不像你,我没有别的本事,全家吃饭、看病的责任都在我身上。我爸快退下来了,我爸有什么能耐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告诉你,他这辈子唯一擅长的就是中式养生,什么茶叶是哪颗树上结出来的抿一口就能说出来,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妈吃的止疼片里有毒他尝不出来。”

何意羡注意力不集中,反应迟钝:“中毒?她不是抑郁症自杀?”

“我说的毒是冰毒。”孟€€微微一笑,“我爸公诉过毒贩子,我妈给他挡了子弹。霰弹枪,几毫米的钢珠还剩八颗后背上十几年取不出来,普通的止疼药根本不顶用。后来听人说,美国进口的奥施康定效果好。”

何意羡舌头打了结:“……你也没说过?”

“我跟你说?要我怎么跟你说你才会听,你的公私场合一向倒是分得很清楚。你赢了大案子,大获全胜,那回我真高兴得喝醉了,总算把你给拽住了,说句心里话。你呢?你就像当时你面前的那杯红酒,百分之八十是水分,百分十二的酒精,剩下的百分之八却有一千多种东西,我再怎么去琢磨也很难搞清。但总有人贱,马尿都能喝出玉酿味。你那天给我来一句,下次一定,至少我们现在还在一个城市,喝酒聚聚还是很方便的。就算我哪天运气不错没有扑空,你心情尚佳,我要抓住机会举个喇叭跟你宣告我孟€€孟没种是吸毒的女人下的崽吗?‘我妈吸毒了!’‘可怜可怜我!’‘你看看我这鸟样子!’是这样吗?要我这样说吗?估计你爱听,你有虐待狂,看见别人不顺心你反而开心,这个别人特别是我。”

何意羡的眼睛越来越暗,声音柔得像一汪温水:“少说两句,以后你给我烧纸的时候再慢慢说,先反正,我说句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你一不小心走进这一行,非要跑那么远北京大学去上补习班,把我这一生轻轻松松地给毁了?还是对不起自己祸害遗千年,好的人反而死得很早吗?何意羡,我请请你来世小心做人吧!”

何意羡的身体不如他,他有点听不清孟€€在说什么了,导致他看似漫不经心地转了眸。手脚发冷,他开始一直张大嘴巴呼吸并且发出不受自控的难听哽咽声。

氧含量:18%。倒计时:3mins。

一刻钟已过,超出了救援的黄金时间。氧浓度降到临界值,此时再不做出抉择,两个人谁都活不下去。每一秒的数字变化开始伴随沉大的滴声,如撞丧钟。

视线模糊,隐约看见孟€€握住了氧气闸门的把手。何意羡无力,而且是无疑地闭上了眼睛。

死可能也就这样吧,听着挺恐怖,但不会太疼。

然而死神非但没有降临,空气中还有一只大手似得将他抚摩温暖。

供养生命的气体徐徐泵入,何意羡从未像今天这样感到,氧是如此新鲜可口的东西。

孟€€看着他,那表情像看一个马上就要通过自己的手而离开这个世界的死人。

何意羡所以扯出一个笑:“扳反了吧。”

孟€€垂着眼,不作声,继续右扳。

氧气浓度极速降低,孟€€全身发软,两只手死死地撑着玻璃才不致跪倒在地。

何意羡的视线重新变得像晴天一样明洁时,他看到了孟€€的手臂。

一排淤青的针孔。

静脉注射过毒品。

孟€€的五感之中首先丧失的是听觉,他听不到何意羡拍打玻璃吼叫什么。但见到何意羡左边的手肘撑着地,拖着一行血匍匐过去按住了阀门把手,也向右扳,回输氧气。

白湛卿制毒贩毒,和钱没关系。他就是喜欢看别人穿越在多巴胺的洪涝和干旱的反复多重痛苦,仅此而已。最新受害者,名孟€€。

何意羡说:“我也打过飞,一次哪就能上瘾?咱两老去的那家火锅店,汤底还撒大烟壳呢!一沾上毒一辈子就全毁了?纯吓唬人!现在的缉毒力度,主流毒品早就消灭殆尽了。你想吸没得吸!最终不都戒了?孟€€!不说别的,疫情那帮嗑药的都上岸了!而且可卡因一点危害都没有,一袋也就相当于喝了五杯咖啡,提神醒脑罢了……!”

孟€€双膝跪在了地上,仅剩一只手支撑玻璃,失了笑摇头。没有人比他更深谙瘾君子有多生不如死。况且白湛卿给他注射的,不是任何市面上兜售的普通货色,其成瘾性六十倍于纯冰。一个人就这么毁于旦夕。

两边的数字朝反方向反跳,孟€€-氧含量:9%。倒计时:15s。

珍贵的富氧血液最后供向大脑。孟€€的神经前所未有地亢奋跳动,他彻悟他的茧是他吐的丝,他推过的石头比西西弗斯还多。故有一点自谑的笑。说了一个守了很久的秘密:“四年前你坐牢,我说我在香港不知道,救不了。其实……我都知道,总是不敢。”

这一次问心无愧,却代价不菲。何意羡的一只手扳不过他的两只手,就上牙齿拼命去咬。可是直到孟€€整个人伏倒,他的双手也未离开过那根摇把。

最后十秒钟,连发的微冲子弹冲破玻璃牢笼。迟来的氧气于事无补,脑细胞死亡不可逆转。何意羡看到特警队伍里两张陌生面孔,以为是随行医生,大叫让他们先救孟€€。那两个医生不紧不慢走过去,稍微弯腰把一根手指搁到他鼻子下面。咔一声手铐戴上,刷一下批捕决定展开,白纸黑字红公章。医生不是医生,那是何意羡举报好友引来的北京干警。是日,孟€€归案。

第97章 潜龙跃出飞龙现

何意羡轻度缺过氧,获救后昏迷半小时。病床上的他苏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被警方控制住了。他马上闭眼没有惊动任何人。负责看守的警察听到走廊有吵闹声,看了一眼何意羡还睡着,便起身出去查看。可就是这不到半分钟的功夫,何意羡不见了。

特警赶紧向白轩逸汇报,却不知何意羡正在他身后近到几米的距离暗中观察。何意羡正在一处门后,手里端着一杯水。被发现了可以说他口渴起来喝水,没被发现,他溜之大吉。

何意羡冲到楼下伸手招揽计程车,一边联络手下,得知事情果然有了变数。

杀死松鼠容易,可是除恶务尽。逼出杰克,是为了让其指挥罗刹娑行动,等着他忙中有失趁着香港乱上加乱时一网打尽。棋都下完了还要棋子有什么用?所以原计划里,南潘这时就应在港口抓住他了。

何意羡原定把大哥强制扭送上一架飞往新加坡的班机。新加坡是东南亚的奇葩,控遏马六甲国际航道,又是自由港,还毗邻金三角,但是国际毒贩基本不走新加坡,都是泰国-香港-日韩。金新月地区的东向也心照不宣地绕过去。因为按照新加坡法律,凡携毒过境(注意是过境,不是入境,转机也算),无视克数,一律绞死。那里甚至保留了举世闻名的鞭刑。白湛卿可是炸掉了白轩逸一只手,何意羡以最合法的方式把他抽得皮开肉绽,送他上绞刑架难道不合理吗?

可南潘从进矿洞那会便开始失联,一个佣兵说南潘接过一个电话,听完后抬起鞋尖直踢他的下体,鞋子内侧有钢片。南潘一个人对一群的打斗很轻松,她大气没喘一下。

白湛卿因此一去无踪。

何意羡要赶回香港。的士没打到,一辆黑色公车却停在他身边。

白轩逸说:“上来。”

何意羡不知道他案子查到哪个地步了,但白湛卿公然挑衅警方狼人自爆,看样子白轩逸也是刚刚处理好广东这边,要跨海追凶去。目的地一致,何意羡却不可能和他坐一辆车。今时不同往日,好不容易销毁了一切他们之间某种关系存续过的证据,总算划清界限,何意羡去香港奔着杀身成仁。

“我就去超市买瓶醋,你手还伸这么长来管事情。请你认清你自己,我不需要你的时候,你就要适当地告退,懂吗?”狭窄的路要被杂草淹没了,何意羡见他堵在这里,后面的车没法上来,急了,“真不顺路,各走各的!”

何意羡简陋包扎的左臂,满身的大伤小伤,关节重新接上咬合程度堪忧,走到哪里人的骨架子可能就散了,白轩逸忽然竟不知哪一别就是和他最后一面。

白轩逸:“你觉得我会信第二次。”

何意羡:“爱信不信!你不是还相信中医和易经吗?”

这时又见一辆公车迎面驶来,何意羡急忙拉开车门,躲进白轩逸的后座平躺。许福龙来了,比起被发现两人不清不楚当街对峙,两害相权取其轻,何意羡选择隐身。

许福龙带队人马下了车,宣读圣旨的姿态挡在第一线:“白轩逸同志,我们彻底查实了,起码你受贿八十万元的证据确凿。你请看,这是建设银行转账凭据复印件!有实名举报,有转账凭据,可以立案了!”

车上的两人只有何意羡深感意外:“什么意思?你们这算停职审查,还是停职反省?”

许福龙还以为哪个队员受了伤躺在后头,只顾肯定地说:“现在对你作出停职三个月的处分,部分专案组人员,你的政治小团伙也脱不了责。由中纪委和我牵头,已经成立调查组,启动对你们的政治审查。经党组研究后,再做下一步的决定,另行处罚!”

简直笑话!放什么洋屁?何意羡马上就要冲下车骂人。

受贿?

八十万?

八毛都没有!

白轩逸长这么大绝没做过一件错事!

当然也没说过一句废话。白轩逸一言不发,踩下油门。许福龙力争牢牢掌握办他的主动权,寸步不让。路边半干的水泥裹了一头一身。

时间紧迫,一路劫道的警察却可多了,一下子杀声四起。何意羡一开始屡屡辱骂现在你都被薅了,你的处境这么被动,你怎么可以这么冲动,车驶上国道时,何意羡就只差喊撞他撞他,撞一个了。

从最近的口岸乘渡轮,到香港的中港城只需要一小时,上到尖沙咀才半小时。何况白轩逸准备的还是军用冲锋艇,至多十分多钟。

然而香港当时当刻的情况不容乐观,大陆纸上谈兵,讲现在香港就是太疯狂、太上脑、太傻,内地网友却还不知形势已经极其严峻到全线封关。

两个人登了岸却入不了境,何意羡说把你们关长叫过来。海关关长还在路上,律政司的路过震撼。香港乱不乱何意羡这一张嘴说了算,忙列队道何先生失敬失敬,欢迎欢迎,您请回家。

白轩逸的脸却惹了祸端,只因白湛卿是警署一号通缉的乱港分子,孪生兄弟的脸在监控录像中很难看出区别。何意羡说给他作保,海关谨慎起见还是搜了白轩逸的身。除枪支弹药以外,别的金属物品也要先交出来。何意羡拿着他的枪,他的子弹,最后居然是他的戒指。

求婚的戒指,失了忆的白轩逸没扔,翻遍玉镜湖的何意羡所以没找到。何意羡把失而复得的小东西握在掌心,转过头去眼眶止不住地热了又热。工作人员表示可以通关放行的时候,何意羡偷偷把这枚戒指藏起来,让白轩逸手套脱下来,给他机械右手的无名指上套上与之相匹的那枚对戒。白轩逸没有问这是在做什么,他们之间变得严肃,陌生,孤独。

一位已移居英国的香港社会政策及公共行政学者向BBC中文分析指,香港已于97年正式迈入威权时代,威权的管治建立于权势和暴力,而非有形的条文和法例。

回归20多年的今天,到处都是骚动和暴乱,烧杀抢掠占全。

今天凌晨,一大批示威者特区金钟立法会大楼外秘密集会,强行闯入大肆破坏,损毁庄严的议事厅和特区区徽,在主席台上公然撕毁基本法,展示象征港独的龙狮旗,拉起“没有暴徒只有暴政!”“万劫不复,退无可退”“诸位香港公民,我等今日终于重夺议会!”之横幅,另祭四张黑白照,分别为香港特首、保安局局长、律政司司长,以及警务处处长,鼓噪煽动成立临时政府。

中午,旺角百老汇门口发生爆炸,案中主脑视死如归,自称打响香港自由之战的第一枪,相当于苏维埃十月革命一声炮响啊!这一切,只是一个铺垫。

当晚5时,示威者在金紫荆广场升起黑洋紫荆旗,并将区旗下半旗。港府决定发动政治清洗并高压管治,出动军方武力镇压之前,全港境内三度广播:暴动真是十年罪,三思值不值得,想下妈妈先。

警方拉起橙带封锁线,阻止在场记者拍摄。换做是几个月前,香港记者一定会团结起来破口大骂,骂警方妨碍新闻自由,警员自知理亏很快就解封让传媒进去。那一瞬间大陆来的记者们才醒觉,原来是自己有问题,以前在大陆跑新闻经常被扣留问话,对警察本能恐惧,基因的反应就是逃,就算搬到香港也像一头习惯了被牵着绳的狗,香港记者却很清楚自己的权利。但是这次的运动期间警权急剧扩大,记者已变得敢怒不敢言,通常只剩下一两位资深行家还会跟警察理论,转变让人不胜唏嘘。据无国界记者的年度新闻自由指数,香港从半年前的第54位,急跌第180位。

记者看到警方防线必须主动回避,不按照官方的政治语言进行叙事的媒体人员,还会被纠集遣返。

6时,暴雨骤至。

动乱分子在龙和道架设路障与警方对峙,通往九龙离港方向的车也越来越多。

这一辆大巴车上载的全是不听话的媒体,一名负责送他们的警探为了调节低迷的气氛,充当导游的角色:“路况报告说桥上大塞车,算了,咱们走隧道。大家知道我们香港共有几多海底隧道吗?答案是四条。一条红隧,一条东隧,一条西隧,还有一条维港之外的屯赤隧道。红隧是香港历史上第一条海底隧道,当年由肥肥沈殿霞揭幕,收费廉宜一直都是过海上班的首选。走东隧就要贵一点,不过,最贵的还是那条港英时代玫瑰园计划的产物西隧,私家车收费真的很高,我们都叫它富豪隧道。西隧公司老板每年赚超过10亿港币,娶了港姐当老婆,好靓像李嘉欣。”

他转身看看外面的交通情况:“哎,终于进入隧道了。很快就到,大家再坐一下。”

隧道的一头,一辆货车缓慢行驶。

司机:“我到位了。”

另一头,白湛卿独自开着一辆货车:“封锁隧道。”

司机答了一声收到,突然将车横亘在隧道中间,堵住了车辆来往的路。相反方向,白湛卿也截住了路。后面的车接连追尾。

货车里下来几个持枪的歹徒。

路人司机:“怎么开的车你?”

一个歹徒一脚踹上要下车的司机车门:“不许下车,回到车上!坐好了,火熄了!”

歹徒向着上空连续开了几枪,车上的男人们纷纷恐惧地握紧方向盘,女人小孩吓得连连尖叫。隧道里有人跑下车预备逃跑,有人倒车想往回撤。混乱一片,歹徒们持枪威胁人质,把所有人的电话都没收了,并将隧道的监视器通通打掉。

记者车上的警员并不知道发生何时,下车查看,后脑上当即被枪直指。被迫拨通警署电话:“我们现在被困在红隧,这里至少有一百多个持枪的恐怖分子,还不知道他们想干嘛……”

继而白湛卿接了过来,笑道:“我也不知道啊。但是我有几百个人质,还有比人质更多的炸药……”

恐怖分子发出丧心病狂的笑,罗刹娑将准备好的炸弹固定安装在隧道两侧的逃生门上。

警署内,大家紧张地观察着监视器里歹徒们的一举一动。一名警员汇报:“九九九电台接到几百个报案电话,跟电讯公司核实过,全部由红隧打出。”

走廊传来几沓脚步声,接应的警员躬身道:“两位长官,这边。”

两人进来,全体起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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