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不断如同不同高度的浪潮,交汇于混战的海洋中。手持重型盾牌的特警一步步地推进,恐怖分子们且战且退,等来了增援的车辆。一人把枪械往副驾驶位子上一丢,启动挂档踩油门,一气呵成,越野发出一阵啸叫横在白轩逸身前,另一匪徒的手从车窗内伸出,接着扣着扳机进行掩护。
白湛卿有些沉不住气了,从风衣里掏出一个美制M26A1式手榴弹,拔下保险销顺着地面就滚了过去。一身巨响,炸了,但威力出奇地小,不过是个大号爆竹罢了。连白湛卿也自我嘲讽:“那帮缅甸猴子卖的过期货!”
白湛卿把打空的AK47丢进车里,自己也扑进车门,汽车一个大掉头,呼啸而去。
急雨衔枚疾走,很快速度就上了一百六。窗外掠过每一栋五光十色的摩天大楼,都像是竖琴上的琴弦,演绎光怪陆离的港岛亡命传奇。越野车里四个人身上都带了伤,若不是身上都穿了防弹衣,这回恐怕要交到几条性命在这里。
“爽!刺激!这帮混蛋疯了!那个条子也太猛了吧!”一人咬牙切齿地说,“现在警察都这样做事的?”
忽然司机一咬牙,单手猛打方向盘,同时猛然提起手刹:“妈的,和咱们玩牛皮糖战术!”
车后密集的枪声响起,后视镜里追兵紧咬不放,白湛卿手举双枪向后频频发射,打得警察不敢冒头。回过头来,白湛卿头发上往下滴着水:“有没有烟雾弹、钉子板?都还有子弹么?”
“都没了,打光了,真他妈背!十六夹子弹都不够用。”
“我这边也见底了,枪都成了烧火棍!”
此时的白湛卿还不知道外婆养母已双双烧成炭灰,只知道一通电话呼他过去金江大厦,说有雅努斯的秘密要与之分享,白祖€€从来都是言而有信言出必行的人。
手下:“要先赶回去码头补给,不然会有大麻烦。你要的最猛的枪和炸弹都在那齐了!”
白湛卿问:“那你这是往哪里开的?”
“我也不知道,有路就走呗!”
忽听天上越来越近的强劲噪音,仿佛一群巨型蜜蜂在头顶上空翻飞,每一个声波都像是在空气中投下了一颗颗声音炸弹,连续不断地爆炸着。
一声重响砸下来!
白湛卿拔枪在手,冲着车顶棚连连开枪,同时大喊:“上面有人!”
司机猛踩油门,车子发出一阵怪叫加速,车顶上的人却并没有被甩飞出去,而是顺势从车顶翻下,一脚踹碎风挡玻璃闯进了车内!
白轩逸从追击武直上跃下来鹰击长空来势汹汹,车里四个人也不含糊,副驾驶反应最快,抓起手枪迎头就射这么近的距离开枪,白轩逸的头肯定会变成一颗从十层楼上摔下来的红瓤大西瓜。但是令匪徒疑惑万分的是,他明明瞄准了白轩逸的头扣动扳机,但是对方如同魅影般的一闪,紧接着就是自己手腕一麻,手枪横飞而出,从车窗飞出去,摔在老远的泥地里。坐在驾驶位子上的人急忙拔出腰间的军用匕首,涂有铁富隆的刀刃发出青灰色的寒光,一点也不耀眼,但是冷气逼人。但是没等他扑过来,白轩逸就一拳打在他的下颚上,整个下巴都脱臼了,疼得他一声吼,打开车门扑了下去。
白轩逸动作太快了,车内缠斗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这几个人纵横四海多年,杀人无数,和各国军警,职业杀手、毒贩武装都交过手,也是从血海里爬出来的硬汉。可是这回真栽了,难道真要栽在一个叫不上名字也不知道身份的家伙手里?
死去的司机趴在方向盘上,长长的笛声仿佛是谁的哀乐在奏响。流弹导致车子刹车失灵,车里的混乱达到了顶峰。忽然只见白湛卿手中神秘地多出了一枚“手雷”,他拉开拉环,等了三秒钟却没有往任何地方丢掷。众人以为他要同归于尽了,这却不是什么白湛卿绝望中的疯狂之举。短暂而致命的一瞬,闪光弹激活,释放出一道刺眼至极的白光,如同太阳光子聚变爆响……
一根蜡烛的亮度是1坎德拉,晴天户外大约2万坎德拉,直视太阳亮度为12万坎德拉。闪光弹能发出800万坎德拉的光。太阳的66倍背过身闭上眼不可能防得住。强光也伴随强噪音,在170~180分贝之下,人体很快面临耳聋和内耳液的破坏,能站稳已经非常不错了,战斗力短时间内必然清零。
而且这是海难水下爆炸的后遗症,白轩逸的双目极其畏光,被强光灼伤,一片漆黑完全无法分辨周围任何景象。车子撞开护栏冲下环山公路之前,白湛卿跳车,白轩逸连人带车滚下山坡。像被巨大无形之手抛掷的石块,翻滚不停,每一次撞击都带来金属变形和玻璃破碎的声音,伴随着发动机引擎无助的尖啸声,回荡在风雨交加的山谷中。
解体的汽车最终躺在一个斜坡上,发出嘶嘶轻微的冒烟声。暴雨依然肆虐,仿佛要抹去这一切痕迹。在这惊魂未定的瞬间,白轩逸的手机响了,是何意羡。
何意羡要进金库,哈琦假装沉思了一下就同意了,开始侃侃而谈,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说了出来,当然其中一定掺杂了大量的假消息,律师出身的何意羡懂得,半真半假才更唬人。于是何意羡也就听取了一小半,剩下的事情他另找白轩逸商量:“你现在方便?有点事我想请教你。”
害怕触动白轩逸的全套记忆,何意羡因为犹豫,所以客气:“386204751,我说这个的时候,你有没有点头绪?”
全美法院电子记录公众查询系统拥有超过8亿份文档,压根没有编号为386204751的案卷。何意羡曾为纽约州执业律师,难道不知道这并不是美国司法系统的编码格式吗?只因此案当年被运作抹平,真正的代号已不存于世。白轩逸从警局带回来留底的文件袋上,里外里都被他自己写下了很多串该数字。案子后又被罗刹娑的敌对帮派翻出来重审,二审的法官鉴定为白轩逸吃了麻子,行为刻板、翻来覆去重复说话,对386204751本身的涵义无从考究。但是由此,它成了这桩案子的一个半公开的代名词。林启明赴美考察期间得此轶闻,说是白轩逸在外国有案底,还说那案子非同小可,白轩逸杀了人。
何意羡之所以突然想起来问,是因为律师给他发来传真,遗产继承协议的每一页都有特别的九位数字。律师解释道,这是您家族重要文件的特有加密方式,不过这要等所有手续完成之后,我们才能在系统里加入您的授权。
何意羡的关注点转向了另外一个:他整个太平山都送我了,为什么金江大厦不打算过户到我的名下?哈琦表示炸都炸了。何意羡说,何峙再老谋深算,再老奸巨猾,立这个遗诏的时候就算计到白祖€€要炸了一期就罢了,难道还能计算到一期西南面倒下毁了二期吗?粤港澳大湾区律协主席,中美英三地法学教授,他怎么不去顺带念个建筑工程学的博士?何峙越不让我开的盒子,我偏要开。何意羡这才赶赴二期,直觉告诉他藏起来的东西里必有猫腻。
这间金屋比许多大学的一层图书馆还要大,书籍文件浩如烟海,却没有一个电子归档系统。走过一排排文件架,何意羡侦探的目光在众多眼花缭乱的信息中穿梭。随行的快十次提醒他应该走了,这里的工作人员都是有老有小的普通人,何意羡让他们都先走了。他从兜里掏出烟盒来想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却发现烟盒被来时的雨水浸透了,香烟全变成了烟丝糊糊。何意羡深深吸了一口烟,饱含潮透了的草木微苦,似乎想把尼古丁全都吸进肺里一样,然后慢慢地呼出去,这样都没能给他以灵感。
哈琦拒不跟进来。何意羡牵牵嘴角冷静不似常人。他问哈琦,人活三万六千天,感觉很长,其实很短,何峙是不是也说过,只有经历生死才会更守规矩。所以你为什么不干脆也以死明志呢?活腻了自杀无可厚非,死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捷径,这样就可以把自我主宰变成一种谁都干预不了的永恒。一场注定会输无望的战役,有的人呢,目无法纪,没有人性,早早退出;但是有的人却倾向于涎皮赖脸地挨到最后。你是哪种?
电话中,何意羡再确认一遍:“你有没有产生什么联想?好的坏的都可以。”
“没有。”白轩逸正在推开压在身上只剩骨架扭成麻花的车门,一点点地从车辆的残骸中挪动,终于半身脱离了车体,倚靠在湿漉的泥土上,一边往弹夹里压着子弹。虽然白湛卿他们应该已经跑到了几百米开外,这个距离手枪已经打不到了。
何意羡呼了一口气说:“不知道就算了,我没想要较真。”
白轩逸一不说话,何意羡就怕得直胃疼:“哥?你人在哪呢?一夜没睡,打个盹吧。”
白轩逸只回了一个好字。他的视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听觉也有点减弱,两道血顺着耳朵流下来,而且手臂被小口径的子弹打出一个贯穿伤。他从地上捡了一个弹匣坐下,用刀拔出弹头,把里面的火药倒进小臂上的创口,打火机点燃,一股火苗从伤口两端喷出,烫焦了止血。
白轩逸拿出三棱军刺,正准备攀上岩壁从崖底回到地面时,只听远远上方白湛卿时常微笑,时常狰狞的那种口气:“看看啊,世上总有奇迹。”
“我拿这个招待你,你不会有意见吧?”白湛卿手提机枪,冷酷的钢铁怪兽开始吐息,释放出一阵阵致命的怒吼,弹链供弹武器打起来就是爽!子弹如同倾盆而下的暴雨,从悬崖上铺天盖地倾泻。在这无遮无拦的空旷地带上,面对机关枪的远程火力打击,谁能有还击的力量?不平等的战斗没一会便结束,因为白湛卿没子弹了。接着他点着烟,顺手将打火机丢下去扔在了积满汽油的地上,硕大无伦的火球腾空而起。
十五分钟已过,火龙般的橙红弹涌而出,吞没了楼层,大厦二期已经全面断电。高空的大雨呜哇呜哇,何意羡把口香糖纸揉成一团,在这个全黑的环境中他感觉自己变成了没有眼睛的深海鱼,在金屋里乱撞。窗外果然见遥远维港无尽冰封的海天之间似乎有个船影,已经可以通过肉眼看见那上边的舷号了。他想继续无的放矢地翻翻这里数不完的档案袋,又想干脆回酒店洗个澡然后睡上一个月,剩下的日子里赌博酗酒得了,好忘记自己变成了怎样一个人。
想了想还是联系白轩逸,可怎么也打不通。何意羡的心跳几乎能在嘴里感受到:“哥?哥?”
“在找我吗?”捉迷藏般,白湛卿一言不发地走近,双手按上了何意羡的肩膀。
第109章 十步杀人山岳倾
香港金紫晶花广场回响着悲伤的音乐,这里正举行着红隧劫持人质事件里遇难警员的遗体告别仪式。大家穿着晚礼服排成一排,每个人的胸前都捧着一个警员的遗像。人群的前面摆着用五瓣紫荆花旗装饰的棺材,棺材里都没有尸体,只有几身旧制式的警服。歌曲播放了个前奏,居民下楼来,投诉扰民,警员忙说快好了。等会再拍一组表彰仪式的镜头,加上刚刚完成摄制的海上出警追击镜头,导演组就算录制完了全部的素材。专业帮手业已到位,公共关系科的督查联络好了大小媒体。明天清早无懈可击的新闻稿就会飞向世界上任何一个他们心仪的角落。
然而这次的形象工程又可以说将以惨淡的失败告终了。滋滋滋,这是电台波段被干扰的警报声。同一时间的解放军驻港指挥部,也收到了同一伙黑客的类似滋扰。这边正因为白轩逸屡屡抗命,可把几位首长气厥了,面子里子都他妈掉一地。
一个讲真他娘的是天才,直闯隧道,暴力破解,年轻的令人发指的岁数,在海底世界上演全武行,每次都要搞得那么惊世骇俗么?但是为什么香港警务处讲他还涉嫌向飞虎队队员蓄意开枪?另一个讲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擅自行动,违反警令,喏这是拘捕令。车要往前开,总有人要撞到难道就为了一个人不开车了吗?一个讲是应该召回,洗洗睡吧,全香港三万名警察天罗地网都抓不到的罗刹娑悍匪头目,一个外地人说抓就抓到啊?吃韭菜了吗?口气这么大。而且,连续作战一昼夜,就是大力士也得累吐血啊,难道是通过基因技术制造出来的杀手吗?
王司令括弧法令纹的脸虽然严肃,但道一车十子寒。白轩逸一看就是标准的军人的模样,部队里的人做事总是太认真,不怕别人讨嫌。虽然肩章上没有几个拐,这种顽强作风的士兵只是需要时间来锤炼出自己的战略意识,只许你们炼炼钢就不许我淬淬火?况乎宁撞金钟一下,不打铙钹三千。参谋长也说,让我想起了我的一位老战友。那个时候他是新中国少有的炮兵人才,也是个抗旨专业户,却多次立下一等战功。有时候,拉一把就能改变人的一生,也要反思是不是我们自己小军事大政治的手段寒了人心?
便有人跟着犯嘀咕了,这个同志确实激发了周围同袍的勇气和斗志,战场的天平似乎因为他的存在而逐渐倾斜。各方意见貌似逐渐大一统。直到白轩逸呼叫总台:请求武直,载弹支援。指挥中心又再次陷入一片不可开交之中。
特种部队的连体作战服有两层隔热与加固的内衬,所以白轩逸不但没被烤熟,还能在以火球导致高温的山崖表面攀行回到道路上。就地借了辆警用摩托冲出山道回到街区,狭窄而曲折的道路成了这场追逐战的赛道。
黑色摩托在夜色中几乎隐形,车轮与地面擦出的火花却与霓虹灯的绚烂辉映,两辆摩托在夜色街景中时而拉近,时而拉远,就像是在城市的迷宫中跳动的两道光影。引擎咆哮与尖锐轮胎摩擦声中,白湛卿偶尔挑衅地回头观望白轩逸,看看他是否追上来:“这叫空中滑雪,就像滑翔翼!体验一把什么叫真正的飞行!”意义不大,但是很帅。众多LED大屏如同一条条光的河流,在钢筋森林中自由流淌,无数颗彩色的星星仿佛在为他的逃亡之路铺上一层光芒。
穿越一条拥挤的市集,货摊和行人瞬间化为马赛克。白湛卿的拉风大红色摩的如同一头失控的野兽一颗脱轨的炮弹冲入人群。生鲜摊鱼跃水桶,摊主和顾客们四处逃散,但仍避免不了惨剧发生。这还不足够,白湛卿一只手轰着油门一只手随地布施,榴弹凌空爆炸,气浪扑人,一片鬼哭狼嚎,伤亡十分不轻。人流堵塞了白轩逸前方的路,难道能因为追捕一名罪犯,而置更多无辜的市民于危险之中?白轩逸减速停下。夜市很快被警方封锁,救护车忙向事故现场驶来。
白轩逸赶到金江大厦的时候,他预估已经比白湛卿落后了至少五分钟了。曾经闪耀半个世纪的双子星构成了一幅末日来临前的诡异画卷。一期建筑如同被巨锤猛烈敲击的古老铜钟,正然发出绝望的回响。倾角超过二十五度,处在随时崩溃的边缘,以悲壮的姿态倒向二期。
处处可见红蓝闪烁的警灯和警察手中挥动的反光指示牌,光是过三个路口就遇到八次临检,布控力度那叫一个大。
警队疏通道路,疏散群众。说是建筑内部只有匪徒不用在意什么活口了,业主财大气粗这两栋楼也不要了,消防队有什么理由还去创造那个条件超高空作业,所以地面上的警民都处于一种准备看他楼塌了的状态。哪怕恐吓他们一分钟后整个人类文明都会被吸入黑洞,很多人还是在安全线外不走,现场望远镜的价格爆炒到八百一副。
对于流窜的几支恐怖组织残党,现场总指挥在对讲机里发令:“A组火力压制,B组间接撤退。”拍着副总指挥的肩膀无话可说了,做一些可有可无的工作之后,就是神仙也要回家了。只是辖区内发生这么大的事件,怕是今后一段时间都有的忙。
白轩逸冲破警戒线,满身的血污把人吓了一跳,肩膀上还嵌了几颗手榴弹里的钢珠。大家如临大敌,立刻就有几把枪指了过来。在场的一个驻港队员大喊:“军医!军医!”介绍环节,队员把到嘴边的检察官三字咽回去,说这是我们的一个受过高等级军事训练的人员。李警司也在其中,宽松灯芯绒裤子,轻轻哦了一声,俨然一副太平绅士的模样,对白轩逸用完就扔:“内地警方来港之后应该干点正经事,而不是游览参观。这里人手足够了,不需要你……”
白轩逸一把抹掉脸上的血水雨水,视物却没有因此清晰多少,等不及迅速进入军需车取装备,一边跑一边检查随身精钢勃朗宁的八发弹巢坚固完好,突入一楼大厅,滚地一发震撼手雷打开局面时,李Sir话音未落。那一头队员还在找军医,交流难,他说对不起,请说国语。军医笑了,不好意思,本人从小在英国长大,除了粤语就只有讲英文了。
白湛卿先行潜入,不知道他窜进了左右哪栋大厦里面,这种情况让后来的白轩逸怎么去追?但看似二选一问题只有唯一解,现在的一期建筑已不是容人之所,追进去贼找不到命先送了。白轩逸却做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选择。只因何意羡也是下落不明,如果一期里真的找不到,那么再去生还空间更大生存时间更长的二期找。白轩逸计算得很简单。
根据情报,白湛卿不论在哪一边,都应当去了顶层。可是一期大楼的五层以下经过几轮战斗,电梯已然损毁,四下还时不时冒出来几只给白湛卿望风负隅顽抗的武装分子。
通往楼梯间的门是紧紧关着的。据港警的说法,不搞,因为破门是个大学问,是一个绝不能一开心就抬起脚一蹬或者是一不开心就把炸弹安门上的操作。万一一脚踢开了门口诡雷的保险,踢了门冲进去后才发现坏蛋是你的三倍多?再想想爆炸的碎片如果伤到了人质,那事情不就大条了?或者你踢得气喘吁吁结果发现这玩意是个推拉门。特种部队往往需要从常规部队里派遣专职工兵人员陪同进行帮忙,我们没有,我们是有铝热剂啊,指着那点铝热剂把门化开你一时半会也进不去啊,门口那不得全是火。现在对付这种匪窝八心八钻的防盗门两个小时打不开,建议找开锁匠。
白轩逸没带破门锤砂轮锯或者乙炔,枪口垂直顶住,三发霰弹一打门锁二打活页三打铰链,闪身靠向门旁的墙上,侧身背门一踹就开。速度太快声音太大,像聚能切割的破甲弹,光这一声的震慑力相当于扔了闪光弹。在遭到门内敌人的集火攻击之前,白轩逸追加杀伤性投掷武器,三秒清场。进入下一个房间之前白轩逸随手关门,在门上粘了裹了导爆索的胶带条,这种很薄的炸药条撕了底直接一贴搞定,后有追兵试图开门就会当场上天。
白轩逸上至五层进入电梯,电梯在九十九层由于机械故障停下。
电梯门打开,一头恶龙一般的直升机赫然出现在窗外,邪恶的头部造型和短翼下的火箭巢杀气十足。
副驾驶座上的白湛卿命令飞行员推动操作杆,如同一道黑色闪电直逼大楼。哪怕是白轩逸现在手头真的有德什卡大口径机枪和RPG7火箭筒,打坏结构致其坠毁,这两样武器也只能在打伏击的时候兴许能把直升机敲下来,但是在面对面的战斗中则只能毫无悬念地失败。
直升机对地作战简直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白湛卿先是直接给外墙来了次刮痧,螺旋桨的劲风吹得尘土飞扬,接着铆足劲往里冲,玻璃轰然破碎,一块巨石投入湖中激起了滔天大浪,所到之处瞬间变成一片废墟。白湛卿享受极端的美与破坏并存的刹那,他最喜欢大桥崩塌钢筋扭曲的声音。未及回味,一场突如其来的近身战已经开始。
一颗子弹飞过,驾驶员被强力动能打得一个顿挫,几乎向后飞起,身体一歪正好倒向白湛卿。窗户破开的大洞让凛冽的夜风肆无忌惮卷入房间,燃油泄漏引发了一场小型爆炸,赤红的火焰照亮了整个战场,也映红了地面上众人震惊的脸孔。两边都借着火光快速确定了对方的位置,这样的攻防交换在有限的空间满目疮痍的环境内进行得异常激烈。黄澄澄的子弹壳像从工厂里的筛谷机跳出来,裹着灼热的白烟落在地上。白湛卿武装到了牙齿,戴着钢盔,兴奋叫个不停,像玩真人CS。白轩逸的耳膜被气浪震得暂时失聪,一个翻滚半跪在地上继续扫射,可是PK机枪的弹盒打光,扔掉机枪再去拿手枪已经来不及了。
突然一枚黑黝黝的手雷抛到脚边,白轩逸难道还能被同一手段二次致盲吗?闪光弹已经被白湛卿拉响,但几乎在它触地的同时,便被白轩逸掷出窗外。万道强光切割夜空,下方看热闹的群众捂着眼睛跌坐在地,蹒跚四处摸索,发疯了一样乱窜。
趁此时间白湛卿也跃出窗外,另有一架直升机前来接应他。白湛卿高喊道:“听好,我要走人了,我受够这里的屁事!你现在的样子可真是太好笑了,要么来吧,看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白轩逸的无线电里同时传来总台的消息:“你这是自杀行为!现在撤退,这是命令!否则我们要把你送上军事法庭!”
是的,敌我力量如此悬殊,而且真的有什么必要以你死我活来终结?
直升机有节奏地摇摆,就像是精心编排的舞蹈。白湛卿放声大笑洋洋道:“嘿,各位看戏的英雄,特别是你,那个傻站在那像丢了魂似的警察,超级窝囊废只会当逃兵吗?真是悲哀啊!我在天上飞,你只会在地上追,你就像打转的乌龟,东撞西撞的苍蝇,这种游戏太有趣了。看着你那一脸严肃,真是有点逗乐!”
白轩逸关闭枪膛,正在回复总台:“收到。”
白湛卿气焰为之一大盛,继续通过扩音器向外放话:“非常不巧,我手里可是刚刚拿到了一张非常珍贵的王牌,但你最好不要搞什么英雄救美的把戏,那种戏码对任何人都没好果子吃。我们马上就要开个小小的温馨的家庭聚会,讨论一下我们淘气的弟弟的归宿。别急,很快你就会收到我们两个人联名的‘请柬’。别再像上一次搞砸了我们的婚礼,不然你可就见不到你心爱的他了。噢,真希望你撬走别人未婚妻的本事也能和你的打靶水平一样棒,哈哈!我们很快再聊,Night night,Byebye!……”
地面的观众还在纷纷半瞎状态,又见空中绽出一个缤纷辉煌的火球来,那是什么?陨石?还是宇宙大寰的诗意问候?
白轩逸抬手一枪干下来飞行员,直升机直线坠机的模样也就跟白轩逸在把天上一只鸟揍下来没两样。
白湛卿跳出舱门,虽然狼狈但是着陆,恰好落在两栋建筑之间的栈桥上。白轩逸摘下耳上微型骨传导设备背贴外墙极速下滑,滑行十二层楼的高度,亦至玻璃栈桥。白湛卿掉头就跑,白轩逸双发速射,封死退路。却见白湛卿跑到二期建筑内部,刀尖抵着脖子带出来他所谓的人质。天宇清肃,一轮圆月,两方对峙,三人成影。
第110章 将军三箭定天山
拱形钢结构的天空走廊如被一块块未经尘世的纯净寒冰雕成,一道无色的彩虹,雄伟的水晶巨龙背脊之上人不如豆,地面的观众也仿佛随着他们感受着绝壁天险、万丈深渊的呼吸,压倒性的恐惧。在这种高度,即便是风的细语,也像是来自另一个彼岸的呼唤,雨线如同触手挟人进入无垠的空白。下方几乎已是深邃而模糊的雷云层,似乎在等待着某个不幸的灵魂的坠落。白湛卿后背湿了,感到一种可怕而持续的比高空跳伞自由落体还强烈百倍之巨的坠落感,但整个世界都在脚下,同时征服高空与自我,生命,如此脆弱,而冒险,如此刺激!
所有人身上都湿透了,没有人动,只有风声中的沉重喘息。烈火蔓延至桥尾,火光透过玻璃映照两人的身影。一张脸很兴奋,另一张仍冷静,都没有畏惧。一人肩窄的拱桥,白湛卿站在切点:“够胆你就过来,我会让你把玻璃渣都吞下去!”
可是真的听到白轩逸的战斗靴踩在碎玻璃上的声音了又是另码事,白湛卿:“不要动!再靠近一步,我就开枪!”
罗刹娑人多势众,另有一个手下用枪口紧贴着何意羡的太阳穴。白轩逸很清楚那种型号枪支的威力,那一枪下去,何意羡的脑袋就要变血葫芦了,再好的殡仪馆化妆师都没法给拼凑起来,将来追悼会上只能拿木头脑袋来代替。
何意羡看上去像被迷昏或者击晕了。白湛卿回头向弟弟道:“这点排场还不够看,你找个地方藏一下,别溅一身血就好了。”
群众看得腿肚子都转筋了。录像摄制到网上,网民以为院线偷跑4D新作,为何静止画面,按快进按到冒烟。第一线的警察们骚动起来,忙把警戒线往外扩展几大圈。驻港队员提出消防队的云梯搭载狙击队员,但是一根竹竿在这狂风中都摇出了重影,风力太大普通民用机也高空无法靠近,何况警方也只是为了给民众交代,不敢升级事态。李警司看得咧开嘴笑,无脑单刷人前显圣?蛋糕虽然诱人,但是也要有一副铁嘴钢牙才能吃下去啊。让你硬充大瓣蒜,倒霉了不是?罗刹娑在码头还有许多盟友,等人家大队人马杀到,你连全尸都没有。好吧,不把话说得太死,如果信仰充足也是有可能的!天空突然抛下来几具血淋淋的尸体,李警司当场卧倒,帽子一掉,当即有人指认他是两亿探长。场面一时热烈,难以言表。
对讲机里一声声呼叫:“请回答,在吗?请回答!”
白湛卿嘲笑:“刚才你不是很威风吗?耍什么酷啊?现在装成一条死狗?”
白轩逸关闭了喉头送话器和胸前的单兵通讯电台,说道:“可以谈条件。你要的是逃跑的船还是开放的领空?”
白湛卿:“别来这一套,他一条命能顶别人一百条,我一放了这么有分量的人质,我就完了。我现在就一个条件€€€€你把枪放下,远远地放,踢到我这边!这是程序,不能省的。然后我们可以聊聊我们怎么安全地离开这里。停下,不许再走近了!距离,这就是我的安全!”
“好。我放在这里。”白轩逸依次放下了霰弹枪弹药袋、霰弹枪、手枪弹匣袋……铁疙瘩丢地上的声音太有质感了,但动作的幅度确保不会引发对方的过激反应。
过程中白湛卿的枪上了好几次膛,但是雨势太大,他的枪法就逊了点,隔了三十来米就打不中人了。尤其是在大量连发状态下,弹壳上的漆融化,导致步枪卡壳。白湛卿保持着金手指的动作,在非激发状态时手指放入扳机护环。却见白轩逸两手很自然地下垂着,正在解下最后一件武器,弯腰放枪时电般抽出绑在小腿的勃朗宁!
子弹在这座琉璃桥上激起了一串钻石般的光点,就犹如晨露般晶莹剔透。可是很难打得准,雷暴恣虐,风速风向完全无法估量,哪怕用枪手法妙到毫巅,子弹也只剩寥寥几发。白轩逸瞄准的却根本不是人,而是白湛卿脚下光滑如镜的玻璃。玻璃蛛网裂纹迅速扩散,白湛卿措手不及一只腿陷入破洞之中,越是挣扎越是卡死。白轩逸猛冲上前控制局面,先卸掉他的弹匣,再压迫他开出枪中所有子弹,拉开右手控制手雷,转身锁压胳膊。一刹那却遭罗刹娑的人放了冷枪,白湛卿趁机来了一套体操动作鳄鱼翻滚跳出脱困,紧接着勾脚偷袭,前踢进攻肋骨。
一期的爆炸加上第一轮驳火,栈桥的承重已经出现重大问题,似乎不允许第三个人上来肉搏。只见白湛卿连续冲拳,横踢突脸,前踢击下颌,摔倒接乌龙绞柱起身,正好撞在白轩逸一个势大力沉的拳头上。老大和靶子长得像,还得超高角度仰射,桥头的罗刹娑不敢开枪,动用求异思维,忽然径直给了何意羡腰上一下。果使得白轩逸分心,侧滚拾枪龙跃一发,枪手去世。白湛卿被踢岔气了转一个圈缓一缓。忽然有个小弟一个扫腿空中转体,720°落地之前托马斯回旋踢扑向白轩逸,喽€€武艺有千般,沾衣十八跌,楼底群众被天灾打中头顶一只甩飞的鞋。桥上纷纷响起不断有人被转陀螺摔出的声音。白湛卿慌张后撤:白轩逸,你还想跟我拼拳吗?那我就只攻击你受伤的腿!可是两节横踢加扫腿加前排腿均被白轩逸闪开,有效击打率零。白轩逸控腿进攻,鞭腿反击,多段飞踢追击。白湛卿顺势倒地滚去桥尾,腾开空间给了手下集束手榴弹的时机,并抛烟雾弹干扰白轩逸视线。白轩逸已经前翻跳出,白湛卿原路跑回来连续踩踏,白轩逸翻滚躲避,但刚躲过弹幕就被白湛卿侧踢偷袭,这一脚让白轩逸差点掉下高楼,幸好他左手勾住围栏,化险为夷。白湛卿又送五腿六腿,他如同被家长责罚的小孩,同时又赌气,每一下都极重,多少带点个人恩怨了。至此白轩逸全部身体暴露在栈桥的边缘之下。
地面众人只见那如一块从峭壁中伸出的岩石,他如一柄标枪悬挂在胜利的天际线上,绷紧的弓弦随时准备释放力量。可是正当白轩逸要摆动腰部一跃引回桥上时,一条冲破重围的电闪击中了风暴的心脏。普通玻璃是绝缘体,但是枪林弹雨创造的高温下导电性急剧上升!
雷电已然宣判了玻璃栈桥的死期。白轩逸身体与桥面呈九十度悬挂处的玻璃裂痕放射开来,形成了一朵即将盛放只属于破碎之美的花。这种时候贸然施力只会得到一个静寂的终章。
风急云涌孤高之处,白湛卿俯瞰众生,发出恶魔在午夜狂欢时的笑:“上来啊,我最佩服就是你的这份自信心。多亏你那超级自信的一枪,还记得你在布鲁克林大桥上的那次‘英雄壮举’吗?你现在不就和当时的我一样,这算不算上天在开玩笑?有时候我想,如果那时变成一件残次品的人是你,我们两个的命运会不会也反过来?”
白湛卿声音更加尖锐,似乎想要钻进白轩逸内心的裂隙:“但有时候我又觉得,路没有必要颠倒过来,因为结果都差不多。比方说,你在香港搞的这些正义行动,你真的以为都是毫无争议、教科书式的正当防卫场景吗?告诉你,我把飞虎队的人捉来,让他们换上我们的衣服,你呢?你居然在隧道里一枪一个!哈哈,别以为这些勾当永远不会有人知道……镇定些,撑着点!采访一下,万众瞩目的大英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大好日子,笑口常开!”
重锤一般的雨水向着白轩逸的面庞肆意冲刷,每一次呼吸都是从风暴中抢夺一丝空气。四年前的那个夏夜,那本应是一次营救行动的高潮,却因为一个不可思议的失误变成了悲剧和笑话。纽约时报题为:警方精确射击人质从大桥到天桥仅一步之遥。然而,真相是绑匪乃罗刹娑自己人,这一切本就是白湛卿在警方和公众面前作秀,为了撇清干系亲自导演的苦肉戏。如果不是白轩逸眼明手快的那一枪,白湛卿早已骗过海关成功遁至加沙,如今的罗刹娑说不定已经深度渗透乌克兰政府军,且建立了一个从地中海到约旦河的巴勒斯坦伊斯兰国家。
那天天气很好,大桥的丝索如同一串串洁白的珍珠般悬在空中,白轩逸枪声甫响,天地瞬间大变,射线般的闪电交汇在白湛卿坠入的那片水面,可是东河的水却异常平静,好似默默吸纳着云层的愤怒,凝萃一卷暮光中的羊皮启示录。而今乌黑的层云下白轩逸瞳孔中一闪而逝的刹那火焰,仿佛便取自那一日天穹无限旋落流走散漫的电。
同样雷雨大作的夜,也有一个弟弟曾说,打雷怎么办?哥哥说,跑回家里。弟弟说,才怪,就要躲到树下!弟弟就坐在他面前那张褪色的丝绸地毯上,把上面的图案当成迷宫游戏。弟弟玩得困极了时说,如果我偏要躲在树底下,哥哥你可不可以永远保护我?流星是宙域间最小的天体,那天划过一颗,流星到生命最后一刻把整个星空灼亮,星尘中的细小精灵鼓着翅膀飞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