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啊,不该是这样的结局,怎么能死在一个疯子手里,若是他一个人的话死也就死了,但现在苏瑾言他们也在啊,他有什么资格让他为自己陪葬?不,还有太多的人等着他回去。
侯府那个满心都是他的老太太,那样慈祥宠溺的眼神他还没享受够呢,还有那个逐渐转变的温婉女子,她是如此较弱,可面对危险她也能毫不迟疑的挡在他面前,还有边陲那个老头子,外强中干的老头子……
他不能死,他绝对不能现在就死,还不是时候。
孙子柏疼得脑袋像是要炸了一般,恍惚间他看到苏瑾言从轮椅上摔了下来,他着急的爬向自己,满眼都是紧张和担忧,他的声音一直在孙子柏耳边回响着,他在喊他。
可孙子柏什么也听不清,他太疼了,头疼,浑身都疼,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啃噬他的骨髓,啃噬他的灵魂,他整个人都要被疼抽过去了。
“对不起……对不起,”孙子柏疼得满地打滚,他死死抱着头,可口中还在无意识的说着愧疚,“怪我,瑾言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怪我……我果然……果然不如他,我是废物呜……”
他不知道,此时的苏瑾言从轮椅上跌下,他艰难的爬到孙子柏身边而后死死抱住孙子柏,他的眼里一片血红。
“孙子柏你坚持住!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孙子柏,不要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孙子柏……你说过的话都忘了吗!”
不少蛊虫已经爬到了身前,小乙和孙子恒疯了似的将蛊虫扫出去,他们用剑,用脚,用手,甚至脱下衣服不断清扫着,孙子柏却有些神志不清了,他一边痛苦的面目扭曲,一面呢喃着苏瑾言听不懂的话。
“对不起妈妈……哥,我不该出生……我不会要,我什么都不要……都给哥……”
“爸不是我……我没做过没有……为什么不森*晚*整*理相信我?”
“为什么……瑾言……为什么……我该死……我去死好了……”
“妈……为什么把我生下来……为什么……”
苏瑾言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可这样的孙子柏让他心疼到了极点,他不顾他胡乱挣扎伤到自己,苏瑾言死死的抱着他,他不顾一切的将孙子柏死死抱在怀里,将他扭曲痛苦的头按在胸前安抚着,他拖着残腿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孙子柏你听我说,没有对不起谁,不要自责不要,永远不要……”他一边奋力将他按在怀里一边在他耳边温声安抚着,“静下来好吗不要自责……不是你的错……”
他不知道孙子柏究竟经历了什么,可他坚信他没有错,他怎么能死,他死了自己该如何?
“不准死不准有事,圣子说的对,你要丢下我让我痛苦一辈子吗?”
“孙子柏!你要半途而废吗?你想要天下大乱吗?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吗?你知不知道我好不容易重拾希望,孙子柏!”
“公子怎么办啊,太多了!我们挡不住了……”
“大哥你快振作起来啊!”
小乙已经带了哭腔,孙子恒更是狼狈不已,而另一边,圣子就那么居高临下的冷冷站在那里,他就那么望着他们垂死挣扎,他们越痛苦他就越愉悦。
苏瑾言眼底已经出现决绝之色,他忽然转头看向圣子。
“救救他,我求你救救他,不论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无论什么条件吗?”
木雪声音冰冷,他看着这样子的苏瑾言,不知为何脸上出现了几分怒意,他像是透过苏瑾言看到了谁,而这让他很是恼怒。
“是,无论什么条件,求你快点救救他,他不能死。”
“那要你死呢,”木雪淡淡道,“我要你现在就死,你一死我就救他。”
“好。”
苏瑾言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眼睛一扫,刚好看到小乙掉落在一旁的短箭,他抓起来便毫不犹豫的刺向了自己的心脏。
“公子不要!”
他太干脆了,那一下就连他身旁的小乙都没能阻止,而远处的木雪也是微微怔愣了一下,但他离得太远,即便他有通天的本事也是救不了的。
却不想这时候,一只手忽然抬起死死抓住了那支箭,因为苏瑾言太过果断,那一箭的力道又大又狠,那箭因此直直划破了孙子柏的手掌,鲜血顺着他的掌心一滴一滴的落到了苏瑾言身上。
“苏瑾言,”孙子柏强行找回了几分理智,可是他一张口一口鲜血就从口中喷了出来,他刚刚情急之下咬破了舌头,此时说话有些艰难,疼得话都说不清楚了,但苏瑾言还是听清了他说的每一个字,“你傻呀,疯子的话也信。”
“你怎么样?”苏瑾言哪里顾得了其他,出口的声音都在颤抖,他浑身都在颤抖。
“暂时……死不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蛊虫像是被压制住了,竟没有刚刚那么躁动了,他的理智因此也回笼了几分。
孙子柏抬眼就对上了木雪有些疑惑的阴沉眼神,孙子柏却不再管他,而是忽然扯着嗓子对着空中大喊。
“师父!你再不现身我就要死了!”
“宁一剑!!!!你要违背诺言吗!!!”
孙子柏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他喊出宁一剑的时候,木雪的眼神明显一滞,但也就在下一秒,他忽然抬头看向天空。
只见一道身影忽然划破天际,从远处朝着这里快速飞来。
那速度太快了,以至于眨眼功夫那身影就到了他们头顶上空,木雪如临大敌,然而根本不及他反应,只见那人一把长剑直指大地,接着整个人快速坠落,那长剑直直插向地面。
而长剑落地的瞬间,一股强大到让所有人短暂陷入耳鸣的可怕剑气以他为中心,瞬间如水波一般朝着四周荡漾开来。
轰的一声,长剑落地深深插入地面,剑气翻飞,那些蠕动扭曲的毒虫蛇蚁竟然全都在那一瞬间被剑气掀飞了出去,近的更是瞬间化作浓水,四分五裂。
画面震撼又恶心,木雪同样被剑气所伤,他整个人被这股强大的剑气逼得倒飞出去四五米,等稳住身形的时候,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疼得眼神模糊的孙子柏一仰头就对上了面前一道高大的熟悉身影,是宁一剑。
这祖宗,终于来了。
宁一剑扭头就对上两个半死不活的人,尤其是孙子柏的样子看起来很是恐怖,像是马上要断气了。
而孙子柏却在下一秒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只见宁大神右手提着长剑,左手竟然提着一个人,而这个人似乎是被刚才满地的毒虫蛇蚁吓到了,他双手死死捂着自己的眼睛不敢看满地的虫蛇尸体,直到现在宁大神稳稳落地,他的双脚也踩到了实处,他这才小心的从指缝里露出两只眼睛。
结果刚一露出眼睛就对上了孙子柏,他啊了一声,而后便不顾满地尸体冲向了孙子柏。
“世子哥哥你这是什么了?还有苏哥哥,你们怎么了?你们这是要死了吗?呜呜呜你们别死啊,要死也带着我一起死好不好呜呜……”
宁大神怎么把冷美人也带来了?
第八十九章 蛊王出关
“宁一剑, ”木雪狠狠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死死盯着突然冒出来的两个人,“一人一剑, 一剑灭满门的宁一剑。”
他是没见过宁一剑,可宁一剑在江湖上的名头如雷贯耳, 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只是他没想到, 宁一剑竟然会站出来保护孙子柏。
“当真是稀奇呢, 神话一般的宁一剑, 竟然会为一个纨绔世子保驾护航。”
木雪的声音充满了讽刺,宁一剑却依旧淡淡的没什么反应, 他拔出长剑重新背回背上, 又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孙子柏的情况, 确认他暂时死不了之后才抬头看向有些疯癫的木雪。
“受人所托罢了。”
宁一剑面上不悲不喜, 只是在看向如此疯癫的圣子时,他的眉梢还是轻微的蹙了蹙。
木雪的态度却显得咄咄逼人, “地府阎罗还讲情面了, 当真稀奇, 此人你是非保不可吗?”
宁一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很是不解的看着木雪, “他与你无冤无仇, 且杀他于你百害而无一利。”
宁一剑说的是事实, 但凡圣子是个脑子正常的他就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可显然, 面前的人行为似乎不是一个正常人。
宁一剑一直不紧不慢的跟在孙子柏身边, 也知道他今日会来见这个南疆圣子,只是他倒也没料到这位是个不讲理的疯子。
只是在他赶来万骨谷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那个小傻子见不到孙子柏以为他被孙子柏和苏瑾言抛弃了,于是哭着闹着要找人,偏偏那傻子轻功还极好,于是自己从凌王府里跑了出来,但随后又迷了路,于是好巧不巧撞上了宁一剑。
这小傻子从来都不怕他,抱着他就不撒手了,非要让他带他一起来找孙子柏,于是他就带着他来了这万骨谷。
“哈哈哈,果然你们都一样,”木雪又开始发癫,“本圣子想杀便杀了要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都跟我说什么利害关系,就算你是宁一剑又如何?宁一剑就可以阻挡我了吗?”
“休想!”
木雪说着一扬手,只听周围€€€€€€€€的声响再次传来,很快就看到不少蛊虫又朝着他们包围而来,那些被剑气震飞出去的,它们不似人有畏惧心理也不知道害怕,只要主人一声令下它们就不顾一切的重新爬过来,哪怕踩着同类的尸体,亦或者要它们吞掉这些同类尸体它们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这就是木雪喜欢蛊虫的原因,因为它们永远不会背叛,它们永远值得他信任。
“都说你是天下第一剑,今日便让我看看,到底是你的剑厉害还是我的蛊虫更厉害。”
木雪疯狂的说着,嘴角未完全擦干净的血就那么挂在那里,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疯狂扭曲,可宁一剑却没有动,他望着这样的木雪再次皱紧了眉头,而后只听他说。
“我虽未见过你,可却听过你不少的事,”宁一剑似乎真心有些疑惑,“你跟他口中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倒像是两个极端的人。”
木雪闻言冷笑连连,面上的讥讽却更加明显,他是想不明白,堂堂地府阎王二十年前都能一剑灭满门,怎么虚活二十年却变成了怂货?
他有些阴冷的盯着宁一剑,似乎是想看看他究竟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哦?那你倒是说说,你听到的我是什么样子。”
宁一剑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那是大概十六年前的事了,我在沧州遭人围攻受了重伤,被人抓到了一个地牢,我在那里遇到了一个人。”
他这一出口别说木雪愣了愣,就是孙子柏也有些懵逼,宁大神遭人围攻重伤,还被人抓到了地牢,这种事在大神口中说出来却仿佛只是走在路上被绊了一跤那么简单,可是想想就凶险无比,再者宁大神是没有理由说谎的,那也就是说他真的认识圣子。
只听宁大神娓娓道来。
因为一剑灭满门的事,宁一剑在整个江湖都是一个神话般的存在,不过畏惧他的人显然更多,他就好比那杀人不眨眼的煞神,有畏惧他的,自然也就有想踩着他出名的,或者想将他收入麾下利用的,可他的名头又实在过于凶残,于是每每撞上来的不少都组了团,且各种陷阱暗器的招数都胡乱对他用上。
宁一剑又不是真的神,所以自然会受伤,那一次在沧州他就受了重伤,他不幸被捕,对方似乎是一股神秘势力,想要将他收入麾下,所以并未伤他性命,重伤的他被关入了水牢。
偌大一个水牢空荡荡的,只有他被绑在水牢中间,也就是在这时候,宁一剑注意到了隔壁水牢中的另一个男子。
此人被几根粗大的铁链绑在水牢中间,他披头散发的像个疯子,宁一剑初见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七老八十的人,可当他开口才发现这满头花白的人不过二十多岁,比他还小了好几岁,但他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不过,他有一双眼睛非常明亮,那眼睛与整个污垢阴暗的环境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也正是因为那双眼睛,宁一剑记住了他。
宁一剑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视线落在了一脸懵懂的冷美人身上,只有苏瑾言注意到了,不过其他人却并未注意,宁大神继续。
那人很是沉默,宁一剑也不是个多话的,直到宁一剑身上的伤复发,沉默的人终于开口,他驱使着蛊虫将宁一剑身上化脓的伤口全部啃噬,帮他治好了伤。
两人因此结识,而那人也开始说话,他大概是孤独了太久,因此一开口便收不住了。
他说得最多的便是一个叫木雪的人,他说那是他最心爱之人,可他却失了约。
“不可能!你胡说!满口胡言!”
宁一剑说到这里的时候,木雪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惊恐又慌乱,他整个人都抑制不住的颤抖着,他睁大眼睛茫然又愤怒,整个人都错乱了一般不断地重复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宁一剑却只是淡淡的继续陈述,他用最平淡的语气彻底打破了木雪最后一丝倔强。
从那人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宁一剑知道了他是如何与他口中的木雪相识到相爱,他们相识在南疆,一个为学蛊术而来,一个乃当地年轻蛊师。
他满腔热忱,只想来南疆学一身本事回去救死扶伤,却不想本事学会了,心也跟着丢在了南疆,他的志向本是救治天下,远大又艰难,可无奈他所爱之人不能离开南疆,他为此纠结苦闷了许久,但最终他还是决定为爱放弃理想,他本就是个古板执拗的人,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无非是太爱了。
他太爱他,因此不顾一切的与他成了婚,可他家中还有父母,于情于理他都该将自己的喜讯亲自告知父母,且他将陪着爱人永远留在南疆,如此便不能在父母身前尽孝,他更应该回去告罪。
于是他决定亲自回家报喜,再告知父母自己将长留南疆的决定。
按理,他该带着爱人一起回家的,他父母和善,料想也会喜欢上他喜欢的人,可无奈他的爱人不能离开南疆,所以他与爱人约定,他自己回家与父母说明此事,而后再回南疆找他,从此两人白首不相离。
他便一路给人看病一路往家走,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竟没能走到家,更是从此被人囚禁折磨,再也没能回到南疆,回到爱人的身边,而这一切的源头正是他这一身从南疆学来的蛊术。
他这一关就是七年,七年的折磨让他生不如死,他每天都被逼着下蛊害人,各种恶毒的蛊术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所以他抵死不从,可无奈他们握住了他的把柄,他最大的把柄,他的孩子。
他生了一个孩子,他与木雪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