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瑰收到这信,一定会十分为难,这可能超出他的能力了。
但是,没有办法啊,谁让你的重要程度,远比不上萧衍呢……
三狗正在一边安静地描字,听到爹爹叹息,不由抬头,疑惑问道:“爹爹为何叹息?”
萧君泽无奈道:“狗狗啊,这家业大了,这水端不平啊!你以后开后宫可要谨慎,切记量力而为。”
三狗不懂什么是后宫,但看爹爹这么苦恼,便体贴地跑过去,亲亲爹爹:“爹爹最厉害了,没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这是娘亲说的。”
萧君泽揉了揉儿子的脸:“别听他胡说。”
啧,说话倒是好听。
……
七月,南国的消息还没有传来,北魏倒是有了新消息。
洛阳的四万大军,由元徽带三万西出,前去青州平叛,被一名叫斛斯椿的六镇镇将看出洛阳空虚之相,于是果断带兵马突袭洛阳。
一时间,洛阳上下震动,元悦惊恐地带着小皇帝与部分臣子逃往潼关,将洛阳百姓弃之不顾。
斛斯椿将刚刚恢复一些元气的洛阳劫掠一番后,也不留恋,果断拔军退走,让急忙回军的元徽扑了个空。
不过五年时光,这已经是洛阳第三次失陷了。
至此,天下哗然,元魏宗室最后的威望已经全然褪去,一时间,各地叛军纷纷找寻元魏宗王,将其立为皇帝,一个北魏朝廷,短短不到两个月的功夫,就已经有了七个皇帝。
当然,洛阳的小皇帝是元恪唯一的儿子,是无可争议的正统,天下人心,还向着洛阳朝廷。
可在回归洛阳时,小皇帝似乎受不了这么多次的惊吓与奔波,在逃离洛阳的途中,便生了病,还未回到洛阳,便病故了。
有流言说是元悦故意不给医药,任小皇帝病死,元悦极为否认,但流言依然不熄。
至此,元悦以孝文帝亲子的名义,继承大位。
但天下人都明白,在小皇帝死后,元魏宗室最后的一点号召力,已经消失了。
第281章 你是谁家的
北魏,洛阳城。
原本繁华兴盛,万国来朝的都城,如今正是家家披麻,户户戴孝。
斛斯椿抢掠洛阳时,头一波乱军,便入城以刀枪逼迫人们拿出财物粮食,随后,又是一波波的叛军开始反复抢掠,拿不出来,便是一刀下去,常常要杀一两人,看实在是无粮无财了,这才会离开。
洛阳那些豪华奢靡的寺塔更是连其上的琉璃和贴金都被刮下,那高大的永宁寺塔失去了华丽的雕饰,反而褪去了璀璨,变得古朴而内敛,它已经历过了人间沧桑,被人书写入史。
元徽带着自家禁军归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幅凋敝之景。
他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他收拾了心力,前去洛阳皇宫,找到了如今正在准备着登基大典的新帝,元悦。
“先帝真不是我暗杀的。”元悦知道他想问什么,“你离开洛阳时,他就染上风寒,你也是知晓的,那时就已经在求医问药,后来,斛斯椿杀来,禁军走的匆忙,连着跑了一日夜,才略做休息,先帝那时便有些不好了,烧得厉害……”
这事,他也觉得很冤枉啊,小皇帝毕竟还是孩子,先前他饿死胡太后的事,不知道被谁说给这小孩听了,小孩当时便被吓得好几日没有睡好觉,好不容易有些好转,但极易受惊吓,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到斛斯椿杀来,一路车马颠簸,就更吃不下东西,那时路上走得急,没法生火,便喝了些凉水,结果他就上吐下泻,喝了药也都吐了,但那情况,也不可能休息,便又坚持着走了三日,在确定斛斯椿没有追来后,这才有了好好休息的机会。
但没想到,就这么一折腾,小皇帝便没了,让他白白背负了这黑锅。
元悦看元徽回来,也是松了一口气:“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朝臣连朝都不上了,个个都递来辞呈,洛阳城中的世族大户,也纷纷收拾细软,准备离开……”
他其实有些怨气的,如果不是元徽走的太远,朝廷哪里会又遭到这样的劫难,他现在都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将朝廷维护下去了。
元徽听完之后,神色苍白,只应了声是,也不理会元悦召唤,便径直离去。
他心中的悔意正在扩散,想到元勰先前极力反对,言说不能急于收复故土。
但却又有一股心火,在胸口燃烧。
他必须收复故土,他是对的,死守洛阳与河南地,都是坐以待毙,只能趁着各地叛军初起,才能有机会压下去,否则,他们成了大势,便又是一个个尔朱荣!
他还要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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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每周一次的总结会开始了。
斛律明月拿来了情报,崔曜还带来了元勰。
“哟,崔丞相对新人这么大度啊?”斛律明月忍不住打趣道。
“这次事情和他有关,”崔曜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元勰,温柔道,“彭城王莫怪,斛律明月向来不会说话。”
元勰无奈苦笑:“崔别驾莫要打趣草民了,这社稷已崩,我等亡国之辈,又哪里还敢再沾这些名头。”
他又不是无知之辈,自魏晋以来,亡国宗室素来没有好下场,不是被立为傀儡,就是为他人屠杀,家里妻子甚至都考虑着让他把姓氏从元改回拓拔了。
“好了,进去吧。”崔曜于是伸手,做了个请的姿态。
三人进入了殿中,萧君泽正在算着什么东西,看到他们来了,便放下笔:“大椅子让大狗二狗搬出去玩了,你们随便坐——那个是我给三狗做的木马摇摇凳,下去!”
于是三人找了小马扎、沙发草团、还有一个吊椅,分别坐下。
才坐下,斛律明月就把洛阳的消息原封不动地讲给了君泽。
“元徽他还敢再去收复青州啊?”萧君泽看着洛阳传来的消息,不由惊讶。
崔曜笑道:“谁说不是呢,元悦吓得魂都掉了,好在洛阳被劫后,他们暂时没有粮草出兵了。”
说到这,他抬头问道:“主上,那关中之地的税赋,还要交给洛阳么?”
萧君泽微微摇头:“交什么,如今洛阳连皇帝这个最后的旗帜都没有了,咱们襄阳的元勰还有元宏的传位诏书呢,不比那元悦有资格当皇帝么?”
元勰轻声道:“此事大可不必,主上本就是帝王之尊,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崔曜笑道:“河北之地,如今有高欢、斛斯椿、并州之地尔朱余党,青州之地的邢杲、高敖曹等汉人叛军。
在失去朝廷控制后,各地的刺史不是与本地乡豪勾结起事,就是被各地乡豪杀死,然后乡豪起事,只有少数几个刺史还能掌控州兵,在乱世中护卫百姓,静待真主。元勰你要是真有那意思,咱也不是不能拥立你为王,当个真主,你名声还是挺不错的。”
萧君泽挥手:“别欺负元勰,他在洛阳退了那一步,哪里还有威望,不过事已至此,该考虑下一步了,彦和,你怎么看?”
元勰思索了数息,才缓缓道:“元悦性情多疑,又无治国之才,怕是会与元徽不合。尔朱氏在并州还有余威,若图天下,还是应拿了并州才是。”
而且,尔朱荣在洛阳屠杀宗族大臣,是元魏灭亡的直接原因,他深恨之,不屠其族,难消心恨。
“不错,”斛律明月也赞同道,“并州东控太行,北接六镇,南临洛阳,是天下之肩,拿下并州,我等攻守皆备,且也方便草原诸族,再从并州恢复贸易。”
虽然有西北的羊毛,还有襄阳本身的存货,但西北的羊毛多是短毛,没有北海羊那样的长毛,纺织起来质量要差上许多,且数量也不够,这一年来,襄阳的毛料反而涨价了。
崔曜也赞同:“但是并州与关中之间,有黄河天险,如何攻打,还要再作计较。”
萧君泽看了一眼屏风上的地图:“那么,若是出兵,是明月去,还是贺欢呢?”
斛律明月恭敬道:“主上,西北之功让贺都督得去,这并州之功,末将还是想前去一试……”
他可不愿意在功劳上让那贺欢小子压下去了。
萧君泽揣着手,看着面前意气风发的斛律明月:“也是,做为名将,你又怎么能一直在襄阳蹉跎时光呢?”
斛律明月顿时眼睛大亮。
“不过,襄阳与并州并不接壤,你们要出兵,还要绕行商洛,从关中,自风陵渡口过黄河,入并州。”萧君泽算了算,“这其中的粮草可耗费不少。”
斛律明月忍不住看了一眼元勰,幽幽道:“不走洛阳么?”
从襄阳去并州,走洛阳过去,算得上是直线,若是走关中,则要绕道半个秦岭,不但路程要远上数百里,且耗费甚巨。
若是走洛阳,还能顺便把洛阳连周围丰绕的司州之地一起夺了。
萧君泽微微摇头:“洛阳朝廷留着,还能吸引青州、河北叛军的注意,若是我们吞了洛阳,你信不信,他们立刻就会联合起来抵挡。”
“虽然这几分抵挡,肯定阻拦不了你们,可是,”萧君泽幽幽道,“流窜在北方的六镇兵民们,也会四散逃去,反而造成更大的麻烦,不如让他们相互兼并些日子,也免了我们挨个点名的麻烦。”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是民族融合的阵痛,免不得,也免不了。
斛律明月心悦诚服。
既然决定了动并州,那事情可就多了,粮草、军饷、兵马调动、人事变更,他们一商量,就又快天黑了。
萧君泽亲自送走了他们。
然后回家时,便看到三狗正拉着独孤如愿等人,在院子里玩萧君泽亲自给他烧的彩色玻璃珠。
圆滚滚的玻璃珠,其中放着各种雕刻了三国人物的铁片,融入了一点三国杀的游戏规则,已经把这群狗子都变成了脏脏的狗子。
看到爹爹回来了,大狗二狗三狗都惊喜地跳起来,伸着脏脏的手去求抱抱。
萧君泽本能地按住身边的大树,轻巧地借力跳起,落在粗大的树枝上,避开了三个狗子的扑击。
啪,三个狗子没能刹住,都扑在了地上。
三狗抬起头,大眼睛里全是水光,要哭不哭的样子,反而更让人心疼了。
大狗抱怨着捂住嘴:“爹爹太过分了,我这刚刚长好的新牙,要是掉了,怎么赔?”
“要是掉了,我拿黄金给你镶上,”萧君泽微笑道,“保证让看到的人都羡慕,好了,快带你们弟弟去洗手。”
这下,三个狗子顿时迟疑了。
三狗软软地道:“可是爹爹,端端还想再玩一会弹珠。”
“那去玩吧,再过一会天就全黑了,小心些。”萧君泽轻巧地从树上跳下来,伸手揉了揉三狗的头。
三狗开心地应了一声,和哥哥们一起回到小伙伴们当中。
萧君泽有些遗憾,哎,狗子们有了新伙伴,就不喜欢老父亲了……
罢了罢了,小孩子嘛,少来占他一点时间,反而是好事。
但是,他转头时,却发现那些狗子们,都不再理会地上的弹珠,而去了那颗树下。
“大人刚刚是不是这么跳的?”一个孩子学着他刚刚姿态,没抓住树干,掉了下来。
“不对,是这样,你让开……”黑濑已经长高许多,但还是没抓稳定,掉了下来。
“我来,我是记得这样。”大狗信心满满地上去,重重地掉下来,“我不信,我要再来一次。”
“该如愿哥哥了!”三狗小声道。
“臭端端,我才是你哥哥!”大狗生气。
萧君泽默默地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