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羞得扭过脸:“我……不太会抱。”
他从小就没出过贝尔蒙特,没看过电视没读过报纸没见过人在他面前谈恋爱,更别说拥抱了,就连牵手都是刚学会的。
难免有些局促,觉得自己“没见过市面”。
但沈月岛没一点嫌弃,教他把手放在自己腰上,和他慢慢凑近然后面对面贴在一起,脸互相埋进彼此的肩上。
“喏,这就是情人之间的抱法啦,以后都要这么抱我知道了吗?”
那是阿勒第一次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他把脸埋进沈月岛的肩窝,贴着那个小窝安静地嗅闻良久,觉得这是全世界最舒服的地方。
后来沈月岛在他怀里打起瞌睡,懒得动了,就让他帮自己涂药。
他边涂边心疼,下定决心说:“我会把这些茧弄掉的。”
他认识的老猎手知道去茧的办法,先用小刀把最外层的茧刮掉,然后热盐水泡水软化,软化差不多后再往里刮,刮完继续软化,直到把茧全部刮完。
队里之前就有些人结婚前用这种办法去老茧,不仅麻烦还疼,但他们要娶媳妇了,不能再留着茧磨媳妇,所以再疼也忍了。
阿勒以前觉得没必要,反正自己一个人,糙点就糙点呗。但现在不行了,他有了小伽伽,要好好爱护他。
可沈月岛不同意。
“不行!我听说那个要用刀子刮的,那得多疼啊,你可不行刮啊,而且我都记住了。”
他抓起霍深的手,和他十指相扣,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和硬茧的轮廓,专注又满足地说:“我记住了和你牵手的感觉,即便你以后变了模样,那我一握手就知道是你了。”
想到这里,霍深眼底闪过一丝苦涩。
他换完最后一根手指,起身收拾好药箱,时间已经过去一小时。
门外响起脚步声,他走过去开门,陆凛站在门外:“哥,警局说有爱德华的消息了。”
“嗯,马上过去。”
“那开发商那边?”
“推到下午。”
“再推你晚上还得加班。”
“没事,通知家里人下午不要在外面走廊干活,别走动,别闹出大动静。小岛刚睡下,让他趁着雨睡个好觉。”
说完他最后看了沈月岛一眼,拿起桌上的黑皮手套关门下楼。
五分钟后,楼下响起汽车引擎声。
床上,熟睡的沈月岛睁开眼睛。
他安静了几秒,然后抬起手来,很慢、很慢地摩挲着自己的手背,反复回忆刚才霍深托着他的手时掌心那些硬茧的轮廓,想起对方三年来都不离手的手套……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座机拨通一个号码。
对面接得很快。
“你好哪位?”
“东子,是我。”
“小岛!你怎么样!霍深有没有€€€€”
“你先不要说话,听我说。”
东子一愣,立刻拿出纸笔:“你说。”
“下雨了,你把我的书拿出去晒一晒,东北角就很好。今天早市上有石斑鱼吗,买一条回来喂你家的猫。”
东子神情严肃,笔尖飞转。
沈月岛每说一个字就会在他脑中对应出另一个字,几乎是沈月岛说完的同时,他停下笔来,纸上出现一句通顺的话€€€€
找到七年前负责调查我爱人车祸死亡案件的警官,问他当年的车祸现场有没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沈月岛挂断电话,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那个绝对不可能的猜测在脑中一闪而过时,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疯了。
【作者有话说】
小岛:为什么这三年来你从不和我十指相握?
霍深:因为我掌心藏着会被识破的秘密。
第22章 穿我的睡衣【二更合一】
沈月岛并没能如霍深希望的那样,趁着雨睡个好觉。
霍深离开后他就变得焦躁不安,脑袋很疼,很挤,似乎被人在后颈上开出个洞,然后脑干被挖出去了,模糊的记忆往脑袋里硬塞。
明明没人掐着他脖子,可他就是觉得呼吸困难,闭上眼就是一片白光,睁眼又是许多重影。
他猜到大概是七年来服用布汀希覃的后遗症,让他在焦躁时出现躯体化反应。
他不再强行入睡,索性爬起来去院子里。
曼约顿多雨,一进入雨季就没什么好景色可看,霍深就在蓝山修了座观雨亭。
就在小楼后面,跑马场前,桔红色的房子高高地架在绿色山坡上,左右修着青石板路。
沈月岛坐在轮椅上撑着把很大的黑伞,如同蜗牛背着壳笨拙移动。
他进到观雨亭里,抬眼四下望去,发现这里可以俯瞰整个蓝山,把视角移到正对大门岗亭的位置,他就倚着柱子不动了。
雨声静谧不吵人,他很认真地数绿€€€€湖里被风吹落的红枫,强行把脑子放空。
知道燃起希望再绝望的滋味有多崩溃,所以他什么都没想,一切思考和行动都变得缓慢,就像刚刚出厂还没被编入人类语言的小机器人,终于等到下午霍深回来时,才仓促地把程序启动。
远远地看到沈月岛在观雨亭里,霍深没再让陆凛往里开,自己下车径直往他那走。
沈月岛的视线就如同跳动的锚点一路黏在他身上,直到他带着潮气站在自己面前。
“这么冷还往外跑什么?”
沈月岛没说话,视线向下移到他手上,那上面一如既往戴着手套。
“怎么了?”
“没,下午做梦梦到有神仙给我送了一筐柿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注意到他的视线,霍深不动声色地把手背到身后,可沈月岛突然握住他的手,二话不说扯下手套,和他十指相扣。
霍深的笑容骤然凝固在脸上。
他下颌紧绷,眼中第一次露出惊慌和无措,心脏变成一壶烹茶的滚水,正在爆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淅淅沥沥的雨声也在耳边消失。
他和沈月岛在这座小亭里一站一坐,心跳一致,却各怀心事。
三分钟后,雨声再次落进耳中。
沈月岛放开了他的手。
那些茧不对。
位置、轮廓、厚度都不对,和阿勒的相比要薄很多很多。
这不是阿勒的手。
“想和我牵手说一声就好。”霍深轻笑一声,并没表现出异常,把手套重新戴好,“想吃柿子就让西蒙给你摘。”
“不用了。”沈月岛没有看他,淋着雨走出小亭,整个人都显得很平静。
霍深望着他的背影,把手伸出亭外。
雨水打在上面,流经那片被刀刮过的凹凸不平的掌心,如同他泡过无数次的盐水。
这边沈月岛的猜测被证实错误,另一头东子的事儿办得也很不顺利。
处理阿勒案子的老警察三年前就退休了,搬出曼约顿,去了枫岛定居。
老头喜欢钓鱼,隔三差五就开船去海钓,一去至少一个礼拜。
东子怕堵不住人放下电话即刻赶往枫岛,飞机转高铁又开船的,紧赶慢赶好不容易在天黑时赶到渡口,让人给拦了。
岛上正在举办一年一度的海灯节,外地人没有邀请函不能上岛。
枫岛人精明彪悍又排外,他不敢轻举妄动怕把他们惹恼被丢进海里,只能联系沈月岛,可电话刚打过去还没接通就被人截了胡。
琴厅里,沈月岛正坐在沙发上玩折扇,扇柄的湖绿穗子坠下来,衬得他一双手腕尤其得白。
两个号码一前一后打进来,他瞟了一眼,先接了后面的。
“又怎么了我的大会长。”
霍深没吃晚饭就去理事会加班了,现在还没回来。
“姜饼糖,吃不吃。”他让陆凛靠边停车,外面巷子里支着一口热气蒸腾的铁锅,阿婆一手一只铁铲把粘稠的姜糖炒得火热。
刚才听人说曼约顿的小孩儿都喜欢吃这种糖,但现在会做的阿婆不多了,他想着来羚角里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给他找到了。
“现在还有卖那个糖的?”沈月岛有些惊喜,“吃啊,买两包,我请你吃。”
“今天怎么这么有良心。”
“报酬来的。我的人在枫岛办事,应该是遇到麻烦了,你地盘啊。”
“所以呢,你给我什么好处?”
“姜€€€€”
“姜饼糖不算。”
“喔,这么小气啊。可你也知道我现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给你了。”
霍深笑了笑:“去衣柜里挑一件我的睡衣穿上,躺在沙发上等我回家。”
“?这是玩哪出?你又犯病了吗?这么频繁唬谁呢?”沈月岛忽地坐直身子,一副“你大爷的敢驴老子但老子又没办法”的表情。
“别激动,如果我真犯病了就不会让你穿衣服了。”霍深说完挂了电话,下车去买糖。
两分钟后沈月岛收到东子的短信:解决了,霍会长叫人放的行。
他回了句万事小心,翻身趴进沙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