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敌一对 第24章

这一天没怎么正经吃东西,晚饭南医生克制着喝了两碗粥,两个素菜加一个炒鸡蛋,半饱不饱地坐着电梯上了楼。

原本他还在入职适应阶段,不用这么快参与正常排班。但国际部这边基本上没有什么危重病症,上手比较快,他足以胜任。而且就他孤家寡人一个,特意争取了多排夜班。也省得白天总是跟徐主任碰上,隔三差五地敲打他。

南弋到前台做了交接,挨个病房溜达一圈,几乎每个病人都得扯着他唠两句,还给二号病房的中学生讲完了一张英语卷子。一个轮回下来,就将近两个小时了。他今天白天睡足了,晚上精力旺盛,准备把最近的代办事项挨个过一遍。

他正斟酌着回复欧洲考察团那边的确认信函,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南弋抬头,推门进来的居然是急诊室的小刘大夫。南弋条件反射式地赶紧起身,“怎么了,楼下有什么事?”

“不是,”小刘赶紧解释,“南哥,是我个人找你,楼下没事。”他有些讪讪地,“就算是有事我也不好意思再给你添麻烦了,上回是我不懂事。”

“嗨,”南弋摆了摆手,“谁都有急了的时候,你是为患者着急,我理解。过去就过去了,别放在心上。以后有事,你该私下问我就问。工作流程上咱们都注意点儿就行了,不用有负担。”

小刘垂头丧气,“给你惹了这种事,你不说,还来安慰我,南哥,你没把我当兄弟。”

南弋困惑,“谁跟你说什么了?”被堵门刷油漆恐吓的事,他只跟徐主任说过,徐主任不是嘴不严的人。

小刘摇了摇头,“没人告诉我,我是听病人家属亲口说的。”

“病人家属?”南弋更摸不着头脑了。

小刘是个直肠子,“就是一直找事儿那个病人,本来我以为都过去了,院里给他提供了免费康复已经是很够意思了,我们主任也让我息事宁人,既然交到别的科室善后,让我也别再管了。前一阵偶然在咱们院外边碰到了你那个朋友,邵禹。”小刘顿了顿,南弋没接话,示意他继续。

“我们就闲聊了两句,他提醒我,说在骨科病房探望朋友的时候,听走廊上有人议论医生,听到了我的名字,让我注意着点儿。”小刘挠了挠头,“你也知道我,藏不了什么心思,转头我就过去查了查,就是那一家子,光康复不知足,还在病房占了个床位,一家子天天白吃白喝的。我让护士长帮我盯着点儿,那家人嘴没把门的。”小刘气得拳头攥了起来,“果然,他家儿子把去你家里报复当英雄事迹炫耀,还说你没报警也不追究,咱们院里还照顾他家,都是心虚的的证据。”

南弋听后默然片刻,“你没跟人家起冲突吧?”

小刘愤慨,“我真想撕了的嘴,但我知道,我得忍着。南哥,”他难掩激动,“连累你我心里特别不舒服,他说他去你家里泼了油漆,还,还……”

南弋拍了拍他肩膀,温和地笑了笑,“这点儿事都承受不了,你太小瞧我了。不是刻意瞒着你,就觉得没必要说。就像你们主任说的,院里已经安排善后,咱们尽量低调配合。”

“我明白,”小刘也只能吃一堑长一智,“我就是不放心,他们估计还得在医院住一阵子,谁知道会不会再闹什么幺蛾子,我肯定盯紧了。你也注意一点,再有这种事,你不报警我也得报,不能总惯着他们。”

“嗯,我明白,放心吧。”南弋又哄着人宽慰了两句,才送了客。

回到办公桌后边,南弋打开电脑,却好半天没看进去一个字。

“啧……”他吸了口气,又好笑又说不出滋味。哪来的那么多偶然,有的人还真是不嫌麻烦。南弋徒劳地在兜里摸了一下,他又有点儿想抽烟了。

第35章 我想养条小狼狗

医院大楼禁烟,他办公室里当然也没有存货。南弋徒劳地把手从兜里拿出来,起身去小阳台那边透透气。他路过护士站,见夏夏一个人站在那儿发呆。

“有事?”南弋在她眼前轻轻挥了挥手。

“啊,”夏夏惊了一下,回神道,“主任,没事,一切正常。”

南弋从白大衣口袋掏出两颗巧克力放在台面上,笑道,“没事就坐着歇会儿,怎么还自己罚站呢?”

夏夏缓慢地将巧克力抓在手里,低下头,“谢谢。”

南弋顿了顿就朝走廊另一头走过去,推开阳台的门,没料到已经有人占据了领地。

吴乐乐回头,“南哥。”

“你今天不是夜班吧?”南弋回忆了一下排班表。

“不是。”吴乐乐转回头去,慢吞吞地回答。

“那……”南弋抬手腕看了一下时间,距离白班下班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了。

“我不是一直在这儿里的,”吴乐乐解释,“我出去绕了一圈,刚刚回来,这个点儿病区里也没什么人了。今晚这半边儿病区是夏夏负责,之前我状态不好的时候她帮了我不少,反正回去也睡不着,我顺便搭把手。”

南弋关上阳台的门,背靠在栏杆另一边,问道,“为什么睡不着,有心事?”

吴乐乐苦笑,“哥,你明知故问。”

南弋摇了摇右手食指,“我不清楚你是新欢难搞还是旧爱难忘?”

吴乐乐瘪了瘪嘴,“南哥,你就别笑我了,我知道我没出息。”

南弋翻身,双手搭在栏杆上,和吴乐乐一起遥望对面居民区里星星点点的光亮,他说,“什么有出息没出息的,那些评价没什么意义,你只需要对自己负责,自己心里舒服过得去就行。”

吴乐乐沉默片刻,“可我怎么就是过不去?”

“新认识的朋友没有进展?”

吴乐乐叹了口气,“我就够幼稚够不靠谱的了,他比我小,刚开始挺新鲜,没两天就唠不到一起去了。”

南弋笑了,“买卖不成仁义在,你就当多交个朋友,别要求太多。本来碰到三观一致处得来又互相欣赏的人就是一件概率很低的事,你太心急了。”

吴乐乐愈发丧气,“南哥,我觉得我可能这辈子都跨不过陈旭这道坎了,怎么办?”

南弋侧首,拍了拍吴乐乐的肩膀,“你才多大就预言一辈子的事,会过去的。”

吴乐乐迷茫,“会吗?”

“会的,”南弋肯定,“我在二十多岁的时候比你执着,比你眼瞎,比你犹豫不决,不也该忘的就忘了。”

吴乐乐也侧过头来,“哥,你也撞过南墙?看不出来。你多洒脱啊,我觉得你是那种说抽身就抽身,不给渣男一点儿回头机会的。”

南弋乐不可支,“可得了吧,前两天是谁怕我吃回头草来着?”

吴乐乐哂笑,“不是咱们不够坚定,是渣男脸皮太厚。”

南弋眉心跳了跳,多问了一句,“陈医生求复合了?”

吴乐乐吸了吸鼻子,“不算是吧,他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类型怎么可能主动求我。他向来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孔,他说让我别闹了,差不多了就搬回去。”吴乐乐说着说着自己都禁不住笑出声,“哥,你说这算什么事儿啊。他跟没事儿人似的,发了好几百字小作文把我训了一顿,说我小肚鸡肠不理解他,说我败坏人家女孩子的名声。”

南弋皱眉,“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吴乐乐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我在他夜班办公室门外偷看到过他们两个接吻……是女孩主动的,但陈旭也没怎么拒绝。我没好意思说那么明白,反而给他倒打一耙的理由。”吴乐乐无奈地自嘲,“哥,你看,我就是这么没救,明知道他是个滥人,还是会放不下。人家给我发个信息,我就彻夜难眠,真是够贱的。”

南弋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好,毕竟按这个说法,他做过更贱的事。南弋想了想,“也不用太强迫自己,放下也好想明白也罢,总要一个过程。人也不是机器,没有删除键。”

“嗯,”吴乐乐深呼吸,“哥,跟你聊两句我就觉得敞亮点儿了。自从跟他在一起,他不喜欢我的朋友,我跟自己的交际圈子全断了联系,现在想找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要不是遇到你,我估计得憋死。”

南弋揉了一把吴乐乐头顶被风吹起来的一撮呆毛,“那你有事就找我,别自己大半夜的吹风。”

吴乐乐低头,“我哪好意思总烦你,你工作本来就够忙的了,私人时间不得忙活点儿自己的事儿啊?”他撞了撞南弋的肩膀,“哥,你是狮子座吧?最近红鸾星动,弄不好该脱单了。”

南弋莫名其妙,“你能不能研究点儿靠谱的。”

“靠谱啊,星座很靠谱的,我跟陈旭一个处女一个射手,根本不合适,以前我还不信邪,现在应验了。哥,你得找射手、白羊或者水平座的。”

南弋不以为然,“我不找人,我最近想养狗。”

吴乐乐愕然,“养狗?什么样的,大型犬还是泰迪之类的?”他挠了挠后脑勺,“就咱们那工作时间,养狗应该挺费劲的吧?”

南弋思索状,“我想养个大型的,脾气不怎么好的,爱闹别扭的,但是本质挺粘人的。”

吴乐乐:“……哥,你逗我呢?”

南弋站起来,“没,我认真的。不早了,我回办公室,你也赶紧回家吧。”

南弋都走出去半天了,吴乐乐纳闷地掏出手机开始搜索,“什么狗体型大,脾气大,还爱粘人?”

南弋最近一周都是夜班,上午还要去医大实验室那边参与讨论,着实忙得不轻。那事儿,他也想,毕竟憋了大半年了才开荤,对于一个欲望正常的成年男人来说,不惦记才怪。但他得忍,一方面时间紧,客观条件不允许,另外人家还端着架子呢,他总不能太上杆子。

至于小邵总这边,是有那么一点儿端架子的意思,但日理万机也是同样的现实情况。距离月底的公开招标不足十天,项目组的会议他每天都要盯着,公司其他业务也进入最重要的第三季度,需要他协调处理的事务一眼望不到边。然而,这些困难对于一个历经三十年头次身体力行实操的男人来说,当然都是可以克服的。

邵禹第一天没有联系南弋,是他不愿意显得太猴急。第二天,他晚上十点半回到公寓,看了一部小电影,不由自主地在半路就将下边那位的脸换成了他记忆中那张成熟隐忍的面庞,脑海中的画面也自然而然地被真实的回忆代替。发泄倒是一如既往甚至更加剧烈,但是谁刚吃过了满汉全席,还甘心回头吃糠咽菜?邵禹悲催地发觉,还不如憋着,随着喷薄而出的ye体,身体里和精神里的一部分好像也被带出了窍,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

他渴望南弋的身体,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渴望。这种认知让他隐隐惊慌,那股被一纸协议暂时压下的失控感卷土重来。

邵禹躺在宽大柔软的床垫上,试图给自己寻找另外的途径。或许,他可以再找一个人试试?反正协议上的条款全部都是对乙方的限制,作为掏钱的甲方,不受约束。这个念头甫一划过,就被他赶出脑海。真要那样做,也太缺德了些,小邵总做人做事是有底线的。而且,他也做不到见个顺眼的人就能往床上带,不然这些年生往他身上扑的也不乏秀美动人之辈。他怎么单单就对南弋动了欲念,瞅着也不顺眼啊,邵禹至今也想不清楚。大概,还是得怪白翎给他种的草,太邪乎了。

就这样有的没的任由思绪天马行空,邵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三天,又忙到夜幕深重,他离开办公室之前,给南弋发了条信息,“刚下班,你在干嘛?”

南弋一个多小时之后回,“这周都是夜班。”

邵禹确认了一下日历,才周二,这是要活活把他闷出火疖子的节奏。小邵总气不打一处来,没再回复。不过恼归恼,这一周也是竞标前最紧张的时间段,竞争对手私下里小动作频繁,他几乎连轴转,也没有多少时间用来伤春悲秋。

时间撒泼打滚地就转到了周日傍晚,邵禹也不知道南弋的排班是从周几开始,明天上午是正式的公开竞标,按理说他不该分心。但邵禹多少有些按捺不住,他没抱什么希望地发了一条,“今天还夜班?”

南弋回的很快很简洁,“下班了。”

邵禹一愣,思考了一分钟,果断发过去一个酒店地址,“丽凯,1609。”这是他常年包的套房。

这回南弋隔了半个多小时才回他,“我十点半的高铁,去A市,明早开会。”

邵禹扫了一眼,差点儿把手机砸了。他合理怀疑,南弋在玩他。小邵总生气,非常生气。但他很快压下情绪,这才哪到哪,想拿捏他,没那么容易。他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是八点半,高铁站和酒店在城市两头,肯定来不及。

邵禹分析,南弋在多余的欲擒故纵,他最理智的做法是直接忽略不再搭理。一次让步,后患无穷。但凭什么啊,他们是协议P友关系,对方是有义务的。邵禹百爪挠心考虑再三,他拿出手机规划了一下路程,最后截了图发给南弋,“到我家,完事儿我送你去车站。”邵禹决定化被动为主动,让南弋来为难,就算是竹篮子打水,也要把破坏合作的锅甩出去。一番情急算计之下,他压根忘了,协议上还有一条,不得在指定酒店房间以外发生关系。

南弋正在家里收拾行李,他下班后被叫去院长办公室一直挨训到7点多,还领了个出差的临时任务,他也一肚子委屈没处说。匆匆在食堂吃了个晚饭,南弋赶回家简单收拾行李,这时候充分体现出住在单位门口的好处。

他回了邵禹一条之后,就埋头装箱子,临出门之前才又想起看手机。他刚才没工夫琢磨,实话实说回复的。但看到邵禹的图片之后,南弋即刻脑补出小邵总千回百转的心路历程。他恶劣地小心思转了转,又把提醒邵总违法协议的念头压了下去。

逗弄得狠了,再温顺的小狗也得咬人,何况本来就是条不好惹的狼狗。

南弋仔细算了算时间,埋头失笑,他回答邵禹,“好。”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大概率会省略掉激烈的过程,我想写,但是……

第36章 家贼难防

现代交通极度发达,除了不能够解决高峰期拥堵问题,城际之间的往来愈发通达便利。所以,南弋并不担心行程。但他也没有改签下一班车次的打算。有些事情,如果当人在主观意识上产生了放纵的苗头,是需要用客观条件来及时进行提醒和限制的。

南弋直到坐在高铁座位上的在这一刻,心跳都还是没有规律的。他不是没有经历过激情四射的CHUANG事,二十五六岁那阵子白天持续不断地在简陋的手术室里一台接着一台地切开缝合,积攒到一个阶段经常会觉得身体里攒着一团火,只要发泄出来,连多讲一个字都是多余的。但他现在毕竟不是当时的状态和心态,他也愕然自己居然还会有看一眼就直奔主题的冲动。

他不得不承认,邵禹是一个聪明的善于学习的理想C伴。他们的身体很契合,以至于他在不那么熟悉的体位中很容易获得了新鲜刺激的快感。与平时的骄矜别扭不同,邵禹在床上不是沉默的类型,他会询问关注南弋的反应,会说粗鲁的话,会问幼稚的问题。

总之,有一点可爱。

只做一次,即便再长久而激烈,也是不够,无异于饮鸩止渴。然而没办法,列车时刻表摆在那里。在送站的短短十几分钟路程里,两个人几乎没有什么对话,但仿佛能听到彼此不甘的剧烈的心跳。

南弋无暇顾及邵禹的心理活动,这种管杀不管埋不负责售后的行为令他有一丝内疚。但他内心所有的怦怦律动,在接过邵禹下车随手递来的袋子时,瞬间化为一下重过一下的节拍。此刻,他坐在最后一班空荡荡的高铁车厢里,将袋子中的各种药品、棉签还有软垫子一一拿出来又放回去。时快时慢的心跳渐渐复原,南弋在七月流火的夜色中心静了下来。

他没有那么多不切实际的自以为是,邵禹冷静挑剔的外表下包裹着柔软认真的一颗心,换个人,也会得到同样的照拂。但他同时也不习惯妄自菲薄,起码目前得到关照的是他,一段时间之内不会换。人和人之间的际遇颇为微妙,他和邵禹磕磕绊绊走到这一步,从两相排斥到互相吸引,不清不楚欲盖弥彰,但彼此都心照不宣地留了退路。邵禹把一切做在明面上,而南弋则在心底刻下一道泾渭分明的线。

往前一步或许柳暗花明,但他迈不开步子,邵禹是一个难得负责任的人,虽然有点自己看不明白自己的拧巴。只是,眼下不是好的时机,摆在情动意动之前的是重重顾虑。

南弋下车之后,邵禹没有立即开走,他目送那人匆匆进站的身影消失在闸口,自己将车开到停车场里坐了一会儿,直到过了发车时间。

艹!邵禹锤了一下方向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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