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来访的人是我上次差点害对方冻死的对象,那我也别无选择。
更何况——
我来找你玩咯,会给你添麻烦吗——这样的句子再加上那无敌的笑容,我也只能选择请他进屋。
我瞄了眼在一楼客厅享用红茶的玛雅,接着便带他前往我在二楼的房间。
我们俩玩起扑克牌……大概花了二、三十分钟玩遍各种游戏。
萨沙去上厕所时,我也进入短暂独处时刻,开始在和往常一样的空间内
回想自己的身心现状。
……我相当勉强自己,心中仍是一片空虚,却还是挤出笑容和对方交谈。
我一点都不快乐,做什么都无法感到快乐。因为心中的重石压住我的情感,不许我逃避现实。
自从玛雅坦白心意过后的这三天来。
那始终没有停止的噩梦,始终没有减退的颓丧仍和往常一样。各种思绪及理论在我心中交错、纠结,百般地折磨着我。
这一切都是宿命,因为我在奥运前过度烦恼与思考,并在那种状态下继续前进——就算我拼命地这么告诉自己,粉饰的涂料也会立即剥落并且龟裂、渗水。因为被封闭的未来和那些从手中消失的荣耀等质量……那些失去的东西实在太过庞大了。
无论以个人的身份或运动员的身份,我都让莉雅对我抱持兴趣,这应该是件十分幸福的事情才对;而我决定向莉雅正面挑战的判断,就运动员的身份来说或许正确,然而从结果论来说的话……看我这副模样就知道了。
再加上三天前,玛雅那意外的同情,又灼痛了我那原本就没希望痊愈的伤口,于是我更是倍感煎熬。
而我现在也已径无法站在冰上了,现在的我,光是在脑海中想到滑冰场,就会感到恶心、目眩、呼吸困难,我得在一切部像要崩溃的状态下,拼命地保持正常……然后过着独自流泪的每一天。
「鹤纱。」
如果可以改变过去的话……
我绝对不会犹豫,而且会毫不在乎。
就算一直都是莉雅的仆人也——
「——鹤纱。」
「……啊,抱歉。」
萨沙不知什么时候已回到房间。
我连忙开始洗牌……我翻弄扑克牌的手反应出我的慌张。
「呃……接下来要玩什么?」
实际上,俄罗斯的扑克牌只有36张,有些能玩的游戏也是我不知道的类型,需要翻成英文时,也会碰到无法沟通的状况。
这让我回想起一个类似的经验。去年,我曾在温哥华史丹利公园和加布莉畅谈翻花绳,那时候真的好愉快——
「滑冰。」
「——!?」
从我手中掉落的扑克牌全散落在桌上。
「要不要去滑冰?」
「啊,呃……」
这个唐突的要求,让我的内心十分地慌张、混乱。
「现在去的话,中午以前就能到了。」
我的态度也显得慌张,就连我想收回纸牌的手也只是在桌面上空抓而已
「不然你只要在一旁教我滑就好了。」
萨沙的笑容没有任何算计,但是……
「……你自己去滑。」
我却一口回绝。
过去无论是对他或是其他孩子,我都从未用这么冷淡的方式回应。
「可是滑冰场到1点之前都是鹤纱专用的时间耶。」
「我把钥匙给你……」
「——你不一起来就没意思了。」
萨沙紧咬不放的态度让我感到意外。
我原本以为只要摆出冷淡的态度,可能就会让他扫兴放弃,然而我失算了……这让我感到高兴,却也觉得难受。
「要是你嫌我碍事的话,你自己一个人滑也没关系。」
上次我向他哭诉的时候……
我再也无法站在冰上了——我记得自己在哭的时候,也说过好几次这句话才对。
可是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或许任何人都会做出同样的结论,就算硬来的也无所谓,现在唯有让我回到冰上才能解决问题。
「如果发生什么事情的话,我会负起所有的责任。」
「你……」
你在胡说什么啊,可爱的男孩。
「虽然我可能无法负责,但是除了这么做,我也想不到其他办法了。」
「……你这样根本是在胡闹嘛。」
我在连番攻势下,才好不容易回应出这句话。
「鹤纱,算我求你。」
上次他来这里的时候,也许是因为顾虑到我的心情而始终没有主动提到滑冰的事。
但是今天……
「你就再滑一次嘛……」
他却锲而不舍。
他并没有逼迫也没有威胁,却是教人难以承受的……亲切?
「萨沙,你……」
他听见我低沉的语调,不禁显得有些退缩。他大概是以为自己再三的要求,终于惹我生气了吧……
「你为什么……要这么地……」
也许这根本是无须问的问题,他今天会来这里完全是为了我。他知道这么做可能会惹我生气,也明白这么做是过度干涉,然而他还是为了让我行动而这么做。
我根本没理由责备这样的他,所以我只是稍微露出微笑,隔着桌子正面注视着萨沙。
这时突然在我脑中浮现的,是和他相处融洽的少女塔妮雅说过的那句话。
——他说他喜欢的是塔纱。
「……因为……」
他的碧眼移动到一旁——
「我是男生嘛。」
「………」
不知为何我也移开了视线。
这句话让我不知该如何解释,找寻找适当的词句、动作,下意识地整理着桌上的纸牌。
他也看着莫名其妙的方向,等待着我的回应。
在这样短暂的沉默中……
萨沙那容易招人误解的句子得到适当的冷却,这样的温度变化则产生了引力。
我被迫做出结论——
「我……在前一阵子……」
我并未感到尴尬,只是以轻松的心态继续说道。
「被玛雅硬拖到滑冰场。」
我纯粹是坦率且诚实地告知事实。
「可是没有用。」
为了让他能接受这个事实。
「我吐了,现在别说是滑冰,我连靠近滑冰场都不行……」
然而我重点是要说给自己听。
……看吧,现在也是。我光是想到冰面,恶梦就会在脑海中浮现,心跳急促、呼吸困难,明明不热却浑身冒汗。
我已经不行了,就算我想回报玛雅也不行了。
「萨沙,其实我……」
而且,就算我想回应他的请求,也——
「我……想滑冰……」
……咦?
我刚才说了什么?
「鹤纱……」
萨沙的脸上显露出轻微的惊讶。
那明确的声音,还有那最主要残留在我口中的语感都迫使我产生自觉。
我并不想那么说,我要说的不该是……
「我就知道。」
「不,这是……」
——不是的,萨沙。
他在我眼前的微笑,让我吞下了这句话。
「呃,我……」
还有,我疲惫不堪的心中所衍生的解放感……
脱口而出的不是理性或理论,甚至可能不是我的感情
「我好想滑冰……」
那纯粹是发自灵魂的呼喊。
三月已经过了大半——也就是说,这里再过两个礼拜就要关闭了。
我瞒着玛雅和萨沙两个人搭计程车来到尤里斯库镇的滑冰场,镇营滑冰中心。
「快点滑吧。」
「……嗯。」
萨沙的每一个动作、话语全都顾虑着我,我跟在那样的他身后,再次走进了这座建筑物当中。
那件事至今已经过了大约十天,凯朵大老远跑来这里挑衅,玛雅向我坦承自己的心声。
然后我在萨沙的邀约下……
我又再次来到了这里,为了让自己能站在冰上。
我的手按住胸口,这条我应该早已熟悉,不长也不狭窄的通道,却让我感到压迫。
我的双腿边走边发抖、心跳也愈发急促——
「你还好吧?」
「……没事。」
我勉强对担心我的他挤出笑容。
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会负责把你带回来的——搭计程车时,萨沙如此对我说道。从我们初次见面算起,至今已经过了十个月;这个容貌出众的可爱男孩,现在的侧脸看来似乎也变得稍微成熟点了。
我尽可能不看滑冰场,坐在长椅上绑起鞋带。我穿着便服……保持牛仔裤搭配毛衣的模样,是因为我连换衣服都感到害怕,我觉得光是脱掉衣服的动作,可能就会让我所剩无几的勇气完全消失。
对现在的我来说,冰面的冷空气和那若有似无的味道全是障碍。
「鹤纱,快来吧!」
「等一下。」
我叫住先站上冰面的萨沙,同时走到围墙边。我在那里卸下冰刀护具后,便打开高度及胸的门板……
从门板……
「唔!」
刹那间,滑冰场变成一片黑白。
因目眩跟呕吐感而丧失自主性的我,连忙紧抓住围墙。
就在这个时候,一切都朝我袭来——
「还是不行……」
我攀住围墙,整个人瘫了下去。
「鹤纱!?」
……我扶着头蹲下。
「你没事吧!?」
萨沙立刻冲出冰面赶到我的身边。
我顿时伸手抓住他的毛衣,先是伸出右手,然后再用双手。
「不行……我办不到,萨沙。」
我把头埋进他的臂弯中;即使这么做,我仍旧无法停止颤抖。
……怎么样都办不到。我无法走到围墙的另一边,我无法跨过这道墙。
我就是在这里——就是在跟这里一样的滑冰场上看见恶梦,我被支配滑冰场的无情真理击溃。
冰的恐怖不仅存在我的脑海,还渗进了我全身的细胞。
如果我现在站上这里的冰面,如果我透过冰刀感受冰面的话……
我……
「……鹤纱。」
真的会崩溃——
「我是打算来玩的。」
「……」
「毕竟难得来这里滑冰嘛。」
……停止了。
停止的不是颤抖,而是那些负面记亿的灼烧反应。
「而且正好没有其他人在……」
萨沙那些仿佛看透我内心的话语拯救了我……将我拉了回来。
「对吧?」
「……嗯。」
可是我自己也很清楚,我正用尴尬的笑容回应他。
那张可爱的笑脸会超乎必要地靠近,是因为我的双手下意识地紧抓住他穿着鲜红毛衣的手臂。
「快点来吧,还有两个小时都不会有人来呢。」
但是他反倒回握住我的手臂,并且拉着我。
……我都忘了。
滑冰原本就是让人愉快的游戏,正因为如此,我才会为了让技术进步而每天跑滑冰场,并受到高岛教练注意。
但是当我正式接受训练之后,不知从何时开始,滑冰变成用来和人决定优劣的竞赛。
我并没有忘记滑冰的快乐,只是,我同时置身在游戏中绝对得不到的贵重且强烈的荣誉当中。但是,至少那些对现在的我来说……
「来嘛,快点——」
「等……」
他根本不给我时间,萨沙在我下定决心之前,就靠着他那超乎我想像的力量,将我拉到冰上——
「……你看,根本不会怎样。」
我站到冰面上了。
我透过两组冰刀连接着冰面,那种触感让我不由自主感到战栗,我始终颤抖的右手,也还是和先前一样紧抓着他的毛衣……
好可怕,眼前一片雪白让我联想到那个恶梦。
但是我撑过来了,我可以睁开眼睛站在冰面上。不久之前,我明明就还以为我连这种事都办不到了。
「我们来比速度吧。」
找转头看着自己右侧的他。
他脸上那天真无邪的笑容,在我难以平复的心中点燃一盏明灯,而且还透过毛衣让我感觉安心。
如果他在下一瞬间突然消失,难保我不会陷入恐慌。
但是……
「从这里到对面的围墙,我往返两次的时间,鹤纱要往返四次。」
不可能发生那种事的,而且我也没什么好怕;话说回来,这又不是正式比赛,我也不需要表演,况且这里根本连个观众都没有。
这个地方只有他和我两个人而已。
「鹤纱,我们来比吧。」
「……嗯。」
我慢了几拍之后才同意他的提议。
通常在滑冰场空出来时,孩子们就常会沿着滑冰场长边往返来竞速。规则是触摸一边的围墙后掉头,完成规定的往返次数。
就我所知,短距离的话是塔妮雅和伊旺比较快,如果有一定的距离,大概是萨沙比较占优势吧。
「可是,次数的落差也太大了啦。』
「那改成三次和五次。」
萨沙的笑容和声音同样如此明亮、开朗。
他视线的高度也被冰靴的刀刀垫高了。就同年龄的人来说,个子偏小的他,现在似乎也比我们初次见面时长高了不少。
「那就这样吧。」
我接受他的提议后便松开了右手。
我的动作小心翼翼……简直就像个初学者。
「那就开始咯!」
「啊!」
他的明显偷跑大出我意料之外。
「你好狡猾!萨沙!」
为了赶回起跑时的落后,我开始全力冲刺。
「你不知道有句话叫女士优先吗?」
「因为俄罗斯是男士优先的国家——」
「——你说谎!」
我大叫——并且还笑了出来。
不知不觉间,我的身体已经在冰上飞驰,我一边追逐着前方的背影,一边在纯白的冰面上全力——
只见他在接近围墙时紧急转身,在画出一道弧线的同时,用手触碰了围墙的扶手。
我也紧追到他的身后。他的速度很快,如果12岁的男生每天滑冰这也是当然的,姑且不论倒滑的速度,要是只论前滑的话,我们之间也不会有太大的差距。
只是朝着前方全力加速——这是在花式滑冰中不可能的滑法。
可是,既然不是正式比赛,这样倒也不错。
好玩就行了……
在我即将进入最后一趟折返之前——
「到了!」
萨沙已经轻松完成了三次往返。
另一方面,对于一直关在房间、没有做任何运动,就连饭都没好好吃的我来说,这次竞速可说真是让我相当意外。
然而我还是努力滑完了全程,在好不容易抵达终点时,呼吸急促的萨沙也随即滑到我的身旁。
「两边的落差还真是太大了呢。」
「是啊,哈哈……」
这只是在转眼间发生的事。
我受到他的刺激……不知不觉间,我用尽了现在我所能拿出的全部实力。
最让我难以置信的是,我竟然能在让我那么害怕的滑冰场短时间内往返;在与萨沙竞速的过程中,我就往返了五次。
「不过,鹤纱果然还是最适合站在冰上了,而且你滑冰时的样子也最好看。」
「谢谢……」
现在我已经不再感觉到丝毫恐惧,愉快的感觉正在我体内流窜。
我已经好久没有沉浸在全力活动身体的快感与充实当中。
「那这次我往返四次,鹤纱往返六——」
「——等等,让我休息一下。」
「你好逊喔。」
就算我回瞪他,最后却仍是面带笑容,我心中的感谢擅自表露在他眼前。
从我5岁开始接受正式训练后,除了因受伤被迫静养和休息之外,几乎每天都在滑冰;为了玩耍而站在冰上的次数却屈指可数,更少在最近这十年来几乎都没……
「谢谢你,萨沙。」
「这不算什么啦。」
我让双手手肘撑在围墙扶手上,背对着似乎有些害躁的他和冰面。
「因为我真的很难受……」
我把脸埋进交叠的双臂中。
「甚至难受到想死……」
这太奇怪了、太反常了,我到底在说些什么?一个年纪好歹有20岁的女人,竟然对一个只有12岁的少年说这些话。
我却一点都没有想要收回的意思,因为我想告诉他真相,不是对别人,而是打从心里想对萨沙说……
「你不参加那些比赛什么的也不错啊。」
不一会儿,萨沙轻柔的嗓音回响在整座滑冰场中。
我只是沉默地等待他下一句话……就像在撒娇一样。
「你根本就没必要一直当选手啊,又没有人规定要那么做,你也没有签什么类似誓约书的东西吧?」
我原本想默默地点头,只是我的脑袋埋在手臂中,导致我无法那么做。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没有滑冰的鹤纱就不是鹤纱。」
萨沙这些没有巧言修饰的坦率话语——
让我衷心地聆听着。
滑冰对我来说是必要的存在,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天生就这样,但是对现在的我来说,那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东西。
可是滑冰也不是仅有花式滑冰,就算单单就花式滑冰来看,也不是只有比赛。
就算去到截然不同的领域,我也能从竞争世界中退出一步,让自己去追求不同的价值观;世界上有很多人都在那么做。
那么我也可以……没错,好比说——
「我是不是可以去当修女呢……」
我随便地这么说道,真的只是随便说说。
「冰上修女·鹤纱·樱野,可能吗?」
萨沙他……十分不知所措,我可以从气氛中感觉出来。
「嗯,呃……应该满适合的吧,大概……」
「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转头追问他……有一半也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涩。
「你觉得不可能对吧?」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给我从实招来。」
我靠近他的脸,稍稍瞪了他一下。
但是我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像是伸手拨乱他的金发等等。
也许我心中还是有着无法跨越的界线。由于以前樱野鹤纱拥有的不是自信,而比较像是自我认同,所以我认为失去那种东西的自己,没有资格对他做什么更直接的动作。
而他在那样的我眼前所轰现的不知所措,也很快地转为安心。
「可是真的太好了,鹤纱还是要这样才对。」
「哎呀?你说这样是什么……」
我原本想再戏弄他一下,但是……
「让你担心了吗?」
我做了其他选择,因为罪孽沉重的现实,让我无法大方地开他玩笑。
萨沙则是默默地点了头——
「要是鹤纱一直都那样的话……」
我感受到微小却明确的打击。
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是因为我发现他到现在仍在自责,以及一件就算无须多说也清楚不过的事。
我必须要回到竞技当中——原本这种想法对我来说是理所当然。
可是面对那样的我,萨沙却告诉我只要能滑冰就好,他实际上是要让我从那种状态中重新振作。无论如何,他所想的都不是要我回到竞技的世界。
「那都是我们……都是我害的。」
「不是的。」
没有任何责任的萨沙正责备着自己——而最重要的是,那也等于在责备我;不过他当然没有那个意思。
那么,其他孩子们又怎么想呢?
像是塔妮稚,孩子们第一天拜访木屋时,她就不在那六个人当中。我并不清楚她对我抱持着何种感情,可是,要是樱野没有出现的话,自己现在就能和萨沙两情相悦——她会这么想也不奇怪,甚至就算她认为我只是个光说不练的女人也一样。
除了萨沙以外的孩子们,或许都已经放弃我了。
即使是那样,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决定。我让他们抱着那么大的期待,到了正式上场,却又是那个模样。而且他们为了我特地来访,却竟然三度被拒绝,这样又怎么可能会有人自讨没趣地费神关心我这种人呢?
首先,他们有各自的世界,如果他们有孩子军团以外的朋友,也得要有面子顺应各种场合吧。
而且话又说回来,我还是与这个国家的英雄敌对的叛贼。就算如此,如果是樱野一定可以胜过莉雅并夺得金牌——肯定也会有孩子在所有人面前如此公开说道。但是实际一看,却又是那种结果。
他们至少都会被当成是『被恶质骗术欺骗的傻瓜』吧。
我对他们没有任何必须说……甚至可以被容许说的话。相反地,那些孩子们全都有充分的理由责备我。
当然,萨沙你也——
「鹤纱?」
「啊,呃……」
看见带着不安的碧眼出现在我眼前,我顿时慌了手脚。
他明明只是回望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罢了。
「对不起,请你等我一下……」
我让自己靠在墙边,交抱着手臂并抬头仰望上空。
我看着老旧的照明及屋顶油漆,还有本季才重新装修的音响设备;明明特地请人来装修,却即将要关闭……
现在这个时候,我决定将这些事情先摆一边。
你不参加那些比赛什么的也不错啊——他是这么对我说的,他告诉我,只要我能滑冰就好了。
可是,光那样是不行的,因为他仍然在责备自己。
就算我接下来每天都快乐地滑冰,他可能还是不会停止自责,他会在不让任何人知道的情况下,背负着我在温哥华自取灭亡的责任。就算怎么向他解释这并不是他的错,他也只会用和缓的笑容带过。
萨沙就是这样的孩子。
而且,说不定玛雅也……
那次惨败已经无可挽回,而我也无法胜过莉雅。我将以小丑的身份被留在历史上,并且有事没事就会被人拿来当做话题吧?这是无可抹灭的现实,但是……
——我绝对不是骗子。
我尽全力与无敌女王对抗,结果难看地败北。事后则什么都不管地躲在教练家中……我必须表示自己并不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这是不容我回避的问题。
并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他们——
「萨沙。」
受损的名誉已经无可挽回,但是……
我还是必须去尝试挽回。
在现状下,方法只有一个。
「你要再比一次吗?」
「当然要!」
总而言之,我决定今天要彻底玩个痛快,就算开放时间结束,离开滑冰场后在木屋旁打打雪仗也好;现在沃洛格达州尤里斯库镇可还被白雪笼罩呢。
「那么我往返三次,鹤纱往返四次。」
「对了,要是你鞋带没绑好会很危险喔。」
「咦……啊!」
那个声音顿时已经在我身后了。
相对于耍诈后立刻加速的我,焦急的萨沙又在起步时绊了一下,让我们之间的差距更加明显。
「没有这样的啦!」
「这是回敬你的!」
我已经没问题了,我没有感到目眩、恶心,也没有呼吸困难或不安;心跳加速也是因为全速滑行的关系。
滑冰等于竞技——这是我在摆脱那样的枷锁后才有的变化,这仅仅只是部分的解放。但是,回顾我还未踏上冰面就会呕吐的近况,这已经算是飞快的进度。
萨沙带我回到了冰上。
那么,后续唯有靠我自己来开拓。就算他不那么要求我,我也不能在这里停滞不前,因为我不能让他背负重担。
而且,我至少得告诉众人。
那就是,孩子们所相信的绝对不是一个会随便放弃的人。我得要让众人知道,我并没有欺骗你们。
方法只有一个——而且那很有可能是一条极为恐怖的艰辛之路。
可是如果我不能忍受那种程度的苦难……
「到了!我赢了!」
「好过分喔,鹤纱……」
那么我连让萨沙喜欢我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