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幕间『三流喜剧的幕后』

时间退回到西格玛和Saber他们邂近的时刻。

在西格玛表明“自己也是参加圣杯战争的Master”时,自称绫香的东洋人少女似乎稍微提高了警惕,但Saber却好像没怎么在意,只是以朗朗的态度询问道:

“不管怎么说也不会连英灵也介绍给我们认识吧?”

“……毕竟是我的王牌,那是不能公开了。”

在摇头的西格玛旁边,正在观察着他的女Assassin开口道:

“他当时是唤作卓别林的。

“…………”

在西格玛沉默之余,绫香像是大吃一惊般瞪大了双眼:

“啊,那个我还是听说过的……”

“昨天在音乐展演间看的电影里,就有那个演员的电影啊!?”

Saber也同样很明显地开始从双眼绽放出光彩。

“…………”

虽然西格玛因为感情淡薄而不会流冷汗,但还是感觉到事情变得相当麻烦。

和名为“Watcher”的Servant订立了契约,或者准确来说是“被附身了”的境遇,如果说明出来会有什么后果呢?

假如说出来得到对方的信任,只要妥善应对也许就能存活下来。

从刚才为了逃脱Assassin的杀手时所听到“影子”们的助言来考虑,自己这种“提取情报”的能力可以说是非常强力的。

如果把自己当作纯粹的补给物资来看待,所有人大概都会认为与其杀死自己倒不如善加利用才会赢得更大的利益吧?

尽管头脑中掠过这样的疑念,但还不足以改变他的想法。

自己早就决定并不是作为士兵A,而是以西格玛的身份参加这场战争。

毕竟不是改变人生的决心,而是受到“影子”们的影响而决定的事情,所以目前还是一个非常不安定的目的,但至少也没有非要对雇主弗兰切斯卡尽忠报诚说“自己愿意今后都一直当士兵A”这样的理由。

虽然西格玛也对光凭“不想死”这个理由来决定生存方式有点草率,但至少也没必要故意跟眼前的英灵们为敌而缩短自己的寿命,所以他还是决定先隐瞒起自己的英灵的能力,同时以友好的姿态说话。

“毕竟名字也知道了,就不能介绍一下吗?我很想对舞台演员表达敬意呢。

“……他说演员就是在电影中展现自己的存在,因此在平常状态下不能出现在人面前。”

虽然这样随便编造了一个理由来回应Saber的提问,但这理由是不是太笨拙了呢?

正当西格玛这么想的时候,Saber使劲点头道:

“原来如此,可以理解。”

“可以理解吗……”

绫香尽管向Saber瞪了一眼,但她也并没有进一步追问些什么。

总之在缔结了简易的不战协定后,西格玛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安心地吐了一口气。

对彼此的立场尽量保守秘密,自己不会干涉绫香的内情,所以希望对方也不过问自己的立场和所属。

在这么提议的时候,Saber出乎意料地马上答应了。

难道那个Saber一直都是以自己的直觉和感情为优先,基本上什么都没有想吗?

在不经意间这么想后,西格玛又觉得这反而是相当可怕的事情。

明明以感情为优先,但最终还是作为英雄将自身的存在铭刻在世界历史中,那正意味着他蕴藏着那种级别的力量。

于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边的、有着骑士外表的“影子”中的一人开口说道:

“很准确的直觉啊。他的确就是那种类型的王。是把自己当时的感情摆在最优先位置的激情家。真名是理查。狮心王……就算这么说你也不明白吧。话说回来,你至少应该知道亚瑟王和圣杯探索的故事吧?”

“这种程度我还是知道的,是蒙提·派森的喜剧电影。”

“…………”

骑士不知为何在沉默片刻后消失了,取而代之出现的船长接着说道:

“总而言之,嗯,那叫理查的小子是相当感情用事的、把战场当作自家庭院阔步的、简直就像披着人皮的狮子般的男人,但即使这样也依然是赢得民众的绝大支持的家伙啊。说不定背地里还掌握着操控人心的权谋术数,你就好好注意吧。”

换句话说,他要表达的似乎就是“千万别大意”这个意思。

的确,那轻易相信人的样子也可能只是一种掩饰。

在想着必须注意被人家背后插一刀的同时,西格玛又开始考虑这不战协定能维持到什么程度。

——虽然能撑过今晚是很好,但今后自己应该怎样站位呢。

第一目的就是“存活下来”。

自从和Assassin对峙以来,这个想法就变得更加强烈了。

相比起平时的任务,逼近自己的死亡阴影要浓厚得多。

明明是在美国的都市地区,西格玛却产生了像在“那个国家”里一样的怀念感觉,然后忽然想起——

假如是普通人的话,在这种状况下不是应该会感到更畏怯更焦急吗?

自己在执行任务时遇到的人们,至少在同样的境遇中都会更拼命更努力地去渴求生存。

——不过连头脑也被折腾过的我,拿别人来和自己做比较本身就是很奇怪的行为吧。

在轻叹一声后,他重新理解了只要能达到当前的目的——安睡和安稳的膳食就已经很充分了。

如果在这个国家的话,那是普通的家庭什么都不用做就能享受到的待遇,但西格玛却知道并非如此的国家——比如说自己的故乡的情况,所以对安睡和膳食都抱有“确实具有价值的东西”这个认识。

——从这个意义上说,最安稳的做法果然是跟像有国家当后盾的法尔迪乌斯那样的人联手吧……不过这名叫圣杯战争的东西恐怕并不是单纯投靠别人阵营就能生存下来的,他总有这样的预感。

在那之后,直到黎明为止都在想来想去,结果法尔迪乌斯本人却发来了通信。

“……‘家畜’向‘荆棘’问话,有什么动静吗?”

“……貌似是Assassin的女性出现在屋子里,我遭到袭击了。”

“……?啊啊,是袭击警察署的那位吗……还真亏你能活下来啊。或者说是你召唤出来的英灵很优秀……?Assassin那个女人后来怎么样了?”

法尔迪乌斯稍微流露出吃惊的样子。因为自己作为魔术师的评价并不高,他大概是没想到自己能在圣杯战争的初战中存活下来吧。

“在那之后,Saber和他的Master来访并且向我提出停战协议,所以我答应了。

“……什么?”

随着报告进度的推移,法尔迪乌斯反复了多次的沉默和思索,然后向西格玛下达了最低限度的指示。

在刺探对方情报的同时,尝试向他们提出以英雄王及与之同列的Lancer为对手展开共斗——尽管如此,西格玛还是觉得那应该是很难办到的事情。

因为在接到这个指示的瞬间,带翅膀的“影子”——

——“啊,人家已经和跟英雄王同列的Laneer……恩奇都缔结同盟了哦?那个Saber。”

就马上这么告诉他了。

正当西格玛思索着是否应该把这件事报告给法尔迪乌斯知道的时候,对方却先一步提出了问题:

“话说,你判明自己的英灵的真正身份没有?”

“是的,我的英灵是……”

是不是至少也该向法尔迪乌斯报告真实的情况呢。

他刚这么想,出现在背后的船长就露出论话的笑容说道:

“你可要注意啊,Assassin正在背后盯着呢。

“…………”

西格玛向化妆台的镜子瞥了一眼,只见映照在那里的房间角落的影子似乎比平常要更黑一点。

而且,虽然“影子”有时候会故意不把重要的事情说出来,但却从来没有说过谎。

考虑到敌对的要素还是应该尽量排除,西格玛就假装没发现,以平淡的口吻回答道:

“……是卓别林,Lancer职阶的查理·卓别林。那就是我召唤出的英灵。”

“……抱歉,你可以再说一遍吗?”

“是Lancer职阶的查理·卓别林。宝具什么的我之后会再作打听。因为我觉得通过令咒强行问出来并不是明智的做法。那么先失陪了。”

挂断耳机型的魔术通信机后,西格玛刚叹了口气,背后就传来了话音。

“……刚才的,就是你信任的同盟者吗?”

“……你在这里吗?Assassin小姐。”

“我并不是完全信任你了,快回答我的问题。”

面对从兜帽下以锐利的眼神盯着自己的Assassin,西格玛回答道:

“我谁都不相信,无论是雇主,还是我自己本身。就算是神和恶魔,甚至是我所使用的所谓魔术都不相信。”

“…

………”

于是,女Assassin像是有点困惑地问道:

“你难道没有奉献祈祷的神吗?”

“嗯?不,我……还不知道神的恩惠为何物。”

被Assassin重新这么问,西格玛一边思考该如何以让别人更容易明白的方式说明自己为什么不相信神说道:

“……我的生存并没有足以让我为自己的诞生去感谢神的恩惠那么重要的意义,在诞生后我就目睹了许多刚睁眼没多久就死去的同乡的孩子,是那些把还没出生的胎儿从母亲肚子里拖出来用作魔术实验的人们把我们养大的。为的是把我们培养成杀人的魔术兵器。”

虽然从旁人听来是非常沉重阴郁的过去经历,西格玛却非常平淡地以列举事实的方式向Assassin叙述着。

“养育我的那些人……告诉我运作着那个国家的人们才是神。但是那个国家已经灭亡了,是被自称魔术师的人们消灭的。所以,我根本就不知道所谓的神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在毫不了解的状况下去相信不了解的东西,我想这从对方看来也应该是很困扰的吧。”

——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这样根本就表达不出来。而且虽然我不知不觉就老实地这么回答了,但到底要怎么样让别人相信本来就不相信任何人的我啊。

看来自己好像从一开始就弄错了答案,西格玛不禁陷入了深深的后悔。

然而——

“……是吗,抱歉了,让你回忆起这么痛苦的往事。”

这么回答的女Assassin的声音中似乎蕴含着某种慈爱,直到刚才还残留着的敌意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你并没有必要为此在意,这是常有的事情。跟现在也处在战场中的同乡的佣兵们相比,我想自己一定已经属于幸运的一类人了吧。只不过我还是没有太明显的实感罢了。”

在被弗兰切斯卡雇用的期间,西格玛所过的都是一年中的大半部分时间都在跟魔兽和末端魔术师战斗的生活,但即使如此,在来到都市地区时通过电视等媒介目睹的战地的光景,他也曾经想过自己原本也应该是注定年纪轻轻就在那里抛尸荒野的命运。

然而,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觉得自己现在的境遇是来自“神的恩惠”。

面对那样的西格玛,女Assassin轻轻摇了摇头:

“充满着悲伤和痛苦的人们,在世界上可以说是到处都有。痛苦和悲伤,在人世间是和喜悦和快乐互为平等的。但是即使如此,也决不应该把这当成是寻常的事情而付之一笑。”

女Assassin眯起眼睛,看着西格玛说道:

“你跟我至今为止对峙过的魔术师们不一样呢。你真的,什么都不相信……你的眼神确实如此。但是,你这种情况并不是对万象的否定,只不过是还没有遇到足以令自己相信的东西而已吧。”

感觉好像要被对方看透自己的内心世界似的,西格玛连忙想移开视线,但却像是被Assassin那深邃的眼眸吸引住了一般,视线完全无法移动。

“现在的我非但不成熟,而且身体被魔物的魔力玷污了。本来的话,我是应该向你解释有关信仰的事情,但现在也丧失了那个资格。”

Assassin就像在责备自己似的这么说完,又向西格玛赠言道:

“但是,至少我希望你将来应该会遇到的值得信仰的东西,是善良的东西吧。”

并不是祈求,而是“希望”。Assassin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

面对就这样发起呆来的西格玛,听到了来自背后的话音:

“怎么啦?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吗?喂喂。”

听强壮傲岸的“影子”这么说,西格玛静静地摇了摇头。

“不……只是,除了弗兰切斯卡的‘死皮赖脸的要求’之外,我还是第一次被别人提出这样的愿望。”

西格玛思索了一会儿,向影子问道:

“我说,安睡和膳食,是不是善良的东西呢?”

“不,安睡什么的本来就不是用来信仰的东西吧?”

◇ ◇ ◇ ◇

几个小时后,坐在椅子上打睦睡的西格玛被船长的声音叫醒了。

“喂,小子。你醒了没有?”

为了防备有事发生而自我调节为浅睡状态的西格玛立刻对声音做出回应:

“怎么了?”

“虽然除了危急情况之外我都不会主动跟你说,但是现在这周围……都被小子你的伙伴,被唤作‘荆棘’的队伍散开包围了啊。

“!”

所谓的荆棘,是法尔迪乌斯的一支执行部队被赋予的代号名。其中法尔迪乌斯分配的代号是“家畜”,西格玛被分配的是“缺乏”。在这些部队中尤其“荆棘”是携带重型武装的对魔术师的强袭部队,当时名为兰格尔的人偶师身体被子弹打得粉碎的情景,西格玛也通过使魔的视觉观测到了

“嘿嘿,看来你完全没有被信任啊,小子。那个叫法尔迪乌斯的家伙是命令那伙人来监视你这小子的哦?不过因为Watcher并不是说连内心也能读懂,所以最终来说我也不知道法尔迪乌斯打算怎样料理你这小子啦。”

说实话,凭西格玛的本领,要对付那整个部队是根本不可能的。

要是被下达“收拾掉”自己的命令,毕竟Servant实质上没有任何的战斗力,自己当然是无法抵敌的吧。

就算凭Watcher的能力能掌握部队全员的行动,如果是城里的流氓集团还好说,面对摆好作战阵形的对魔术师部队,自己根本不具备能突围而出的火力。

——原来如此,既然我不相信对方,对方当然也不会相信我了。

——……虽然我想应该不会,但也存在着对方已经知道我说卓别林是说谎的可能性。

读取到似乎真的以为能一骗到底的西格玛的心思,“影子”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在他们开口之前,西格到就迈出了步子。

他假装在通信的样子,首先向中途遇到的Assassin说道:

“……刚才,我原本的雇主发来联络。这座屋子据说已经被国家的特殊部队包围了。”

西格玛一边拿本来的雇主当成踏板,一边继续思考着。

并不是像至今为止那样遵照什么人的命令行动——

单纯为了让自己存活下来,以自己的意志究竟会走上什么样的道路。

最低限度,也希望自己和“Watcher”拥有着把那条路前面的一步距离照亮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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