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丝芠在托卡布洛特打工已有了一周。
打烊后、 丝芠正麻利地做著店内的打扫工作。
【主人、 外面的招牌稍微松了掉下来了一点。 还有就是、 陈列用的托盘和篮子的清扫】
今天也有很多客人前来光顾、 但还是有一些在展示橱柜里的面包卖剩下了。
【明明来了那么多的客人、 但终究还是没能卖完呢】
【嗯、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嘛】
鲁特对摆著消沉脸的丝芠如此说道。
所谓供给与需求就是这样的东西。
为了准备好满足所有客人需要的丰富商品、也只好加大供应了。
这样的话、 被卖剩下也理所应当。
【不过啊作为礼物确是刚刚好的量。 所以能拜托你、 把卖剩的面把都装起来吗?】
【? 好的、 我知道了】
在丝芠将面包一个个装进袋的这段时间里、鲁特把个集装箱抬进了店里、 然后把装好了的面包一个个放了进去。
【我现在要出去趟。 你也差不多累了吧? 丝芠就先……】
【请让我一起去! 即便主人要去的是三千世界的彼岸、 我也会追随您而去!】
在说出去休息之前、 丝芠就用那极力反抗之势驳回了。
这超乎寻常的压迫力、 让鲁特都不禁背后冒冷汗。
【不、 只是去那座山上而已……那么就一起去吧】
【好的、 务必请!】
店面后面、 停放著一辆普通农家用来卖小麦的装卸用开车、将集装箱搬上车子后、 发现丝芠早早地坐在副驾上。
【啊、 和主人一起去兜风……真是小鹿乱撞呢~】
怎么看都不像是一辆可以称为浪漫的车、但是在她的眼眸中满耀著光芒。
又不是去哪里玩、 去的地方离这也不到兜风的程度。
但却欢欣雀跃至此、 突然就有种万分抱歉的感觉。
【跟你说话呢? 要是敢熄火或是爆胎的话、 就直接把你拆了连一个螺丝都不会放过哟!】
先一步进到卡车在副驾上坐著的丝芠、 似乎是在叽叽喳喳地低语著什么。
就像是在隔著仪表盘恐吓著卡车一样。
【你在干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 只是在自言自语而已】
如此询问后、 丝芠慌忙地坐直了。
摇曳在卡车中正要去向的场所、 是建在可以俯瞰欧冈贝鲁全域的小小山包上、一个小小的……说得好听点是朴素、 说得难听点就是不毛的一家教会。
【今天状态不错啊】
连破烂都称不上的、 就离报废还有一步之遥的卡车、因为引擎的问题平常的话都要熄火好几次、 今天倒是听话了许多。
如同是被谁掐住了脖子的被逼迫般地顺从。
【时不时也是会发生的啊、 这种稀奇事】
边说著、 将货架上的装著面包的集装箱给搬了下来。
【请问~主人? 到这来到底是有何贵干呢?】
【嗯~……布施、 吧?】
【您说布施?】
看著歪著头的丝芠、 鲁特扭了扭头算是在考虑要怎样说明会比较好。
【哎呀、 还在想是哪位呢、 不是鲁特先生吗】
正准备要说明的时候、 却被一位出现在教会前的女性搭话了。
【晚上好玛蕾宁】
出现在教会前的修女、 名为玛蕾宁。 鲁特看到她之后、用著尽可能爽朗的表情打著招呼。
杰科布也曾多次提到、 强调了笑容对于交流来说是有多么重要、之后也在尝试努力笑容。 只是、
【发什么了什么事吗……? 摆著那么可怕的表情】
玛蕾宁用著十分担心的表情如此询问道、 看到还是有一条很长的路要走啊如此暗自神伤。
【那个……主人? 这位是?】
【鲁特先生、 这位小姐是……?】
丝芠和玛蕾宁、 两人不约而同地向鲁特问道。
只是、 玛蕾宁只是纯粹地疑问。 而丝芠却是带著些许所谓敌意的戒备的神情。
【丝芠、 这位是这个教会的修女玛蕾甯哟。 玛蕾宁、 这个小姑娘是、 是我店里打工的服务生……】
并未发现那一点点的不对劲、 鲁特互相介绍而来对方。
【哎呀哎呀哎呀、 那么这位就是、 在街上传的很火的那位看板娘吧】
【看……板……娘……?】
呆然的丝芠反复回味那三个字。
【是啊、 说是作为店员进驻托卡布洛特、 非常可爱的女孩子、 就是你吧?】
在娱乐业不发达的这条街上、 丝芠的登场可谓是久违的大事件。
看来连街外的这个教会、 都知道了这个传闻。
【可爱……我吗……?】
经过短暂的思考、 本还是十分戒备著玛蕾宁的丝芠、一下用两手就握了上去。
【你真是个好人啊!】
【啊? 那、 那个……不、 不敢当】
就像是敌友确认转换了一般、 面对丝芠那样的态度、玛蕾宁虽然困惑但还是微笑著招待两人进到了教会中来。
【快快、 站在这地方说话也不是事、 还请到里面来】
教会表面上看上去就十分破旧、 到了内部更显凄凉。
四处可寻外行人拙劣的修补之迹、 破旧到了若是揭开祭坛、没有那神圣的纹章的话、 谁都不会把这里当成教会的程度。
就在这小小的礼拜堂的桌子上、 鲁特把装好面包的箱子放在了上面。
【一直以来都麻烦您了、 鲁特先生】
【没什么、 反正都是些卖剩下的】
【请问~……这到底是?】
困惑的丝芠、 战战兢兢地举起了手。
至今鲁特都没有表明来到这个教会的意图、还有那将卖剩的面包带过来的意义。
【每隔一周、 都会来这里布施哦】
【哦……那个、 布施……?】
【说来话长呢】
其契机、 要追溯到半年前……
萧条的托卡布洛特。
特地烤制的面包却无人问津、 把卖剩的面包尽数丢弃、那是无论重复几次都无法适从的、 能让身体裂开般的疼痛感。
某日、 看到了把脸贴在店里的窗子上、吞著口水死盯面包的身著简陋的孩子们。
虽说孩子们也知道这街上无人不知晓的面憎面包屋、但是鲁特那可怕的脸和食欲比起来自是败下阵来、 不知不觉得将他们吸引过来了吧。
鲁特将孩子们招待进店、 给他们吃卖剩的面包。
看著他们津津有味的样子鲁特也很开心、把余下的卖剩的面包装进袋、 当做了礼物送给了他们。
次日、 为表谢意、 他们的保护者玛蕾宁登门拜访。
那些、 都是教会的孤儿院的孩子们。
她的教会没有人捐赠、 经营陷入困境。玛蕾甯和孩子们、 在教会旁种起了小麦、做起了一些简单的副业、 靠著这些勒紧著腰带拮据地生活著。
由于经济堪忧、 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如此、 他们便出现在了鲁特的店前。
玛蕾宁说道。
您表示的好意我很高兴、 但下次无视就行了。
因为她不想让孩子觉得、 只要摆著一副想要什么的表情、就可以随便收人施舍。
一次、两次的话、 人会因善施舍。
但是、 总是出现的话、 就会像看到脏东西一样将他们赶走。
到时候受伤的是孩子们。
玛蕾甯不想让孩子们有那样的回忆。
然而、 听过之后、 鲁特落寂地开口说道。
【我只是、 想有人吃而已】。
鲁特将他以前是军人的事、 退伍后不惜借钱开店的事、还有一个人都光顾他店里的事、 都娓娓道来、 随后提出了一个建议。
【一周一次就好。 能让孩子们吃吃我做的面包吗?用布施来祈求转运】
玛蕾宁带著温柔的微笑、 接受了那个提案。
【——有过这样的事】
鲁特挠著脑袋结束了自己的独白。
因为是些感到稍稍羞耻的往事、 回首略感不堪。
认真倾听著这些的丝芠、 此时却热泪盈眶。
【原来还发生过这样的事啊……】
瓦鲁迪亚属战胜国。在佩鲁菲的住民们、 由于被瓦鲁迪亚合并、 本应享受公民礼遇。
然而、 战后的复兴从本国的首都顺次进行著、所以到了地方、 合并地这样的地方便难现福泽。
贫穷、 日渐侵蚀著位于最底层的人们。
那些孩子们身处在连大人都难以存活的艰苦环境下、如此想想便会忍不住潸然泪下吧……鲁特如此认为。
【走投无路……到那种程度了吗……主人、 大可怜了】
【重点是这里!
?】
的确、 明明在做著面包屋这样的生意、却说出了【就算不要钱也行有人吃就可以了】这样的话、 想想便觉得没出息。
但是、 自己做出的面包能换来笑脸、 孩子们和玛蕾宁也深表感激。
【我是在战后来到佩鲁菲的……和原住民相处不太融洽——虽然还不到这种程度、但还是有稍许隔阂】
用著近乎苦笑的表情、 玛蕾宁说道。
鲁特和玛蕾宁的关系、 一言以蔽之就是所谓的「同病相怜」。
就算在这个电信网满布、 铁道从一个大陆延伸到另一个大陆、飞机满天飞的这个世界里、 作为所谓田园乡下的旧观念的排他思想却不失那么容易能够改变的。
【所以……那个……是能够体会到鲁特先生的感受的】
虽然自己没有到凶神恶煞加全军人那样受排挤的程度、但这个年轻的修女、 还是被当地居民订上“他人”的标签。
故此、 在察觉到了鲁特的境遇后、 很是同情。
【总、 总的来说……所以、 偶尔会送面包到这。 但是、 托丝芠的福客人增加了、今天卖剩下的面包少了很多……这个是、 玛德琳蛋糕。 请让孩子们尝尝吧】
由于比以往的「布施」要少得多、 所以就临时烤制了一些。
【哎呀……还是热的。 孩子们最喜欢吃甜食了、 会很高兴的】
结果袋子、 玛蕾甯开心地微笑著。
【嗯……?】
突然、 鲁特感觉到了那背后针扎般的视线。
不是第一次才感受到的。 上周也好上上周也好、是已经品尝过数次的感觉。
转身过去、 有一从门的另一侧向这边投以窥视之影。
【…………】
在那里送来那饱含敌意视线的是、 一名十四岁左右的少女。
是鲁特熟知的面孔。
少女的名字是米莉亚、 是住在这个教会的孤儿之一。
【你、 你好啊、 米莉亚……】
打了一个激灵的鲁特朝向那边搭话道。
然而、 米莉亚那眼中的敌意丝毫未减。
【……绝对……不……】
米莉亚用著、 微弱的、 饱含强烈恨意的声音喃喃道。
【绝对、 不会吃你烤的面包的! 滚出去!】
用著会榨干全身力气的声响呐喊后、 米莉亚便跑走了。
【什什什什什! 什么情况啊那个小孩子!?】
摆著一副怒火中烧的表情的丝芠正准备追她而去。
【没事的丝芠。 已经习惯了、 不用在意的】
阻止了正要暴走的丝芠。
是惊讶于那么小小的身躯竟能够爆发如此气势。
【习惯了!? 主人一直都被那样的小孩子吼!?】
丝芠摆著一副简直不敢相信的脸。
那就像是打开了蒸汽开关放进了石炭、 增强了火力一般、再加上汽笛的话就更完美了如此具体化的愤怒。
【非常抱歉鲁特先生、 我之后会好好说说米莉亚的……】
【不用了、 请不用在意。 请不要迁怒与她】
这是谎言。 因为不管听了几次、 那都是会萌生出对自己的厌恶感的、没有比遭到如此强烈否认更为痛苦之事了。
不过那、 也传达给了玛蕾宁吧。 低下了那面色变难看了的脸。
【……差不多我也该走了。 下周见】
【至少请喝杯茶再】
【啊……这个就、 留到下次吧……】
那话语也虚假起来。
打鲁特到这个教会来、 一直都婉拒著玛蕾宁上茶。
只要自己在此的话、 这个米莉亚唯一能够栖身的场所就被破坏了、就如同是在那样讲、他未曾想过要久留、 逃跑般地离去了。
也正因为玛蕾宁能够体谅、 也从来不会强求他。
离开了教会、 挥手向目送他们远去的玛蕾宁道别、让还在义愤填膺的丝芠坐上了副驾、 轰隆著卡车朝向街市开去。
【唔嗯嗯嗯嗯~】
坐在副驾上的丝芠、 现在还是一副不爽的表情。
【还在生气吗?】
鲁特并不生气、 只是觉得很悲哀。
教会的孩子们、 或多或少会惧怕著自己、但像米莉亚那样抱有如此敌意的却是没有。
米莉亚为何会如此地憎恨著自己呢、 那个理由鲁特未能知晓。
那孩子有著憎恨自己的权利。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但是、 即便如此也并非不会受到伤害。
正因为如此、 面对著就像是自己也一起受到伤害般的丝芠的那份温柔、鲁特的那份痛感愈发攀上心头。
但老实说、 还有稍微有些许开心。
【那种说法算什么啊!? 绝对不可原谅!】
【……那是没办法的啊、 没办法的啊】
紧握著方向盘、 鲁特的目光依旧落在前方如此的说道。
那也不是在和丝芠争论、 仅仅是说给自己听的低语。
【那孩子、 其实啊……】
到托卡布洛特尚且开有一段距离、 鲁特将米莉亚为何憎恨著自己的事情缓缓道来。那对他来说、 是一刀、 又一刀、 刮著他心头才能道出的话语。
就像是破旧不堪的卡车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哐当哐当地颠簸一般。
次日、 在离开店还有些时间的托卡布洛特内。
店内与店外的清扫也完毕了。 贴好了价签、在托盘上摆放好的新面包和V形的抓钳也准备就绪。
这对一个人来讲绝不能说是轻松的活、 准确的来讲由于丝芠干活细致、一个人做这么多已经可以说是非常困难的了。
即便如此、 今天同往常相比稍稍早些完工。
【唔~……搞定了】
要做的事全搞定了。
一直都在想著昨天从鲁特那听来的「为何米莉亚要对鲁特投向饱含敌意的视线」一事。
彻夜未眠地思索著、 几百几千遍地绞尽脑汁。
这样下去脑袋要短路了、 想干点什么其他工作来换口「气」。
但是、 甚至连这个都不行了。 这样下去迟早是要迷失在毫无头绪的胡思乱想之中了。
【哎呀……?】
在柜台的抽屉里、 发现了一小小的记事本。
看起来有点像是托卡布洛特的收支结算表、类似于这个店的家用帐一样的东西。
刚好、 看著那些机械般排版的数字说不定还能让自己冷静一下、于是丝芠就啪啦啪啦的翻看起来、 开始看起了那一排排的数字。
【哎呀呀、 还真是惨烈啊……】
虽然近来店里开始兴旺起来、 但是从结果来看却不尽然。
闲来无事、 便试著估计了一下按现在势头今后的财政收支情况。
【嗯……这个变成这样、 那个那样算……哎呀?】
画面一转、 鲁特从清晨——不如说是破晓前、就在烤制今天要放在店里卖的面包。
烤炉中烧得旺的火所散发出的热气、 将整个烤房都包裹了起来、是一份连原军人都不禁连连喘息的力气活。
【嘿咻…….嗯、 今天也烤的很漂亮!】
说想要吃到热乎的面包、 清晨就来的客人也增加了许多。
自从将丝芠想出来的清晨套餐这个点子付诸实施后广受客人们的好评。果然热乎的面包甚是美味。
即使是什么都不加的面包也十分美味、 随便加点什么味道就更上一层楼了。
自制的杏子果酱、 作为尝试、 抹在了面包之上。
心里期待著客人们露出开心的笑容。
【主人! 这是什么啊!】
——如此说道、 丝芠面无血色。
只是、 因为烤间的卫生不容懈怠、 仅仅是站在门外。
丝芠和杰科布不一样不会擅自闯进烤间的。
至今她都未曾违反过鲁特的命令。
【……丝芠、 怎么了? 这不是店里的帐本吗】
对著从烤间探出头来鲁特、 丝芠一把将帐本给推了出去。
【什么怎么了啊! 这帐本上数字全是错的啊!】
是连十岁的小孩子都能算对的简单错误。说不定让杰科布来记这个帐都会好很多。
但是、 那样的事怎么样都好。仅仅只是错了的话、由自己来纠正就可以万事大吉了。
问题出在了还债上面。
托卡布洛特在开店时借了很大一笔的钱、虽然每个月都在还债、 但不管怎么想都会觉得利息有些奇怪。
【主人、 这样的利息下、 这债怎么样都是换不清的。单利加复利计算法可是违法的! 您是从哪借的钱啊!?】
所谓单利计算法、 假如说借了一百、 到期后一次性结算利息、算产生的利息是用那一百块计算的。
所谓复利计算法、 是把上一期的本金和利息作为下一期的本金、利息也就越来越多。俗
称「滚雪球」。
简单来讲就是鲁特借了高利贷了。
【本身利息本身就很异常了……这个、 是非法的吧?】
【……不这样的话、 谁会借给我这个毫无担保的人钱啊】
就算是作为军人报酬的退伍时被支付的退役金、也不够刚开张的面包店周转。
不仅如此、 由于这一年间客流量寥寥无几、欠的债翻了好几番。
但这并不意味著就能放任著不管。
【所以、 得重新来过啊】
如此说道、 丝芠拿出了用多出来的传单做出的重建计画书。
上面写著「托卡布洛特绝对死守计画·春日风暴作战」如此夸大其词的标题、 翻开看去。
「首先、 要向银行贷款。 还清违法的借款。虽然额度很大、 但是法律规定的利率范围之内的话、 还清是有可能的」
虽说违法的契约本身是不具有法律效益的、恐怕对方也是知道这一点才借出来的。 最坏的可能说不准连这个店和鲁特都会受到牵连。
【银行……战争之后特需不复存在、 哪会有吃饱了撑著的银行会贷款给乡下的面包屋啊?】
【哎呀、 的确重工业一类没有了以往的生机。不过啊瓦鲁迪亚可是战胜国啊? 各地的复兴和街道的再开发、 还有新境的开拓等等、 银行那边也会放宽很多】
新境佩鲁菲是同获得战争胜利的瓦鲁迪亚合并之地、不得不赞许一下关于在这片宝地上创业这一点、 鲁特干的很漂亮。
【故此、 托卡布洛特若是能够按计划顺利经营、扩大业绩、 定是前景一片光明】
要获得新的融资、 简单的来说就是必须要让别人觉得「借给这家伙钱这家伙会还」。
【办不到啊、 你不是说了吗? 这样下去永远都还不清、就算每天都保持著有很多客人前来光顾、 也并没有用啊。 银行也会望而止步啊】
【是的、 根据店里的销售现状、 在加上店的规模综合考虑的话的确是难事。所以、 今天要不要试著举办营业活动?】
【yingye?】
【是的!】
丝芠提出了突发奇想的作战。
在小小的矿山街欧冈贝鲁。
和预想中的不同、 并没有许多矿工。
说不定只是没有看到而已。 这样的话、就要于此开始丝芠所说的「营业活动」的销售计画了。
装上一箱分量的烤好了的面包、 二人开著卡车携其赶赴矿山。
【不请自来没问题吧?】
好歹是属私有地、 想要在那里开卖的话就必须获得许可才行。
【今天不是要去卖。 这些都是给矿工们的慰问品】
并不是摆起摊来就卖这样效率低下的方式、丝芠的目的是取得同矿山食堂的合作关系。
贝伦虽说是一座小型矿山、 但少说也有两百人在这里干著苦力、而且公认的劳力劳动者会比普通人的食量要大。 说不定会收效显著。
若是搞定了那将是一笔大买卖、 但是能不能成功呢……鲁特如此不安地想到。
到达矿山、 两人直奔管理部门。
【嗯、 一上来就这样说啊、 伤脑筋了呢……】
随后便给出了回应、 连头不抬一下的、感觉似是年逾中年的管理部长用手肘撑著办公桌阴沉著脸说道。
【嘛、 请别这样说。 务必请先尝尝看】
丝芠用著最为强力的杀器——天使的微笑递出面包安利道。
【不、 问题不是那里……】
【很好吃哟?】
边纠缠著正奋起反抗的管理部长、 丝芠迅速地迂回至对方的左侧、拉近了距离。
一系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要是在战场之上的话、估计管理部长的心脏已经被贯穿三次了吧。
【好、 好吧……只是吃的话……行吧】
在萌妹子的软磨硬泡之下管理部长终于算是“松口”了。
【……谑、 挺好吃的啊】
像是吃惊般睁大了眼、 然后再是一口、二口地啃著面包。
【怎么样! 色味俱全的一流面包吧!】
【但是这应该挺贵的吧? 味道再怎么好但是价格太高的话……】
【这里是价位表、 请您先过目】
用著极为娴熟的动作、 递上了不知是在何时做出的价位一览表。
上面写著的是、 丝芠用著像是印刷体一般的字体写出的整齐又乾净的文字。
【这个……真便宜啊!】
【是的、 这个已经是便宜到不能再便宜了】
如果能够批发的卖出的话就不用担心卖剩的风险了。再去掉了个别包装的费用、 让成本再下一台阶。
【美味的食物乃是明日的活力! 现在正是同我们托卡布洛特缔结同盟之约的时候、保证能让贝伦矿山的未来更加辉煌!】
完全按照著丝芠的步调进行著。
用著一流的推销员或抑是一流的欺诈师一般的腔调、想著达成合作关系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只是。
【……我觉得真是一个非常棒的提案、 但是很难】
管理部长的脸再次阴沉下来。
【您说什么!? 味道很好价格也很公道、还打算鸡蛋里挑骨头吗……难道、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吗?】
一些做生意的熟人、 与一些暗中往来之人、会大量批发一些品质低劣的商品来牟取利润是常有的事。
鲁特不安的是、 在这样的地方产业里、有著很早以前就开始走动的「故交」、 想到了也有不怎么接见新事业者的可能性。
【不是不是、 不是那样的!】
不过、 事情好像确实不是那样的。 管理部长在丝芠的威压之下连忙摆手否认。
【那个…你的、 不对、 这边的这位……店长吧? 问题是出在这边的这位身上】
【我?】
顿时鲁特张惶失措起来。
总不会连这些糙汉子矿工们、 都惧怕自己的模样。
【你应该是原军人吧】
【!?】
绝没有把这个当成秘密缄口不言。 只是自己也未曾说过。
这个消息是从哪里泄露出去的吗、 是政府的人说的吗、还是说看到自己脸上的伤擅自猜测的、 总之、 插科打诨毫无意义。
【是的……】
坦率地、 承认了那个事实。
【这样啊……我们矿山这纯佩鲁菲人很多。 我也并不是有什么坏心思、只是不想刺激到他们】
瓦鲁迪亚吞并了佩鲁菲、 使其成为了版图之一。
本来佩鲁菲同瓦鲁迪亚交接、 受到了很强的政治与文化方面的影响、当初合并时、 赞成派属主流。
只是瓦鲁迪亚却食言、 反而背叛了佩鲁菲、因此、 本是是和瓦鲁迪亚交好的佩鲁菲却反目成仇了。
【……是、 这样啊】
不管怎么样同过去诀别、 过去也是自己的一部分、不是能够轻易分离之物。
鲁特如今有一种冰冷沉重的锁链加身的感觉。
【那么……】
没有办法了呢。 那就告辞了。 正当要这么说出口之时、丝芠却抢先一步抬声道。
【那么就、 请让我直接同现场的人们说说吧!】
就像是要接起鲁特那未能说完的话语一般、丝芠抱有强烈的意志。
虽说管理部长正准备出口相阻、 但在滔滔不绝地说出【若是现场的人们不能理解的话、除了直接面对面交谈之外无他法了吧?】的丝芠的威胁的眼神之下作不出任何抵抗、 带著两人来到了采掘场矿工们的休息小屋。
【打扰了!】
在这个汗臭、 土腥、 男人味满溢的这间小屋里、响彻著丝芠的凛然之声。
【我是托卡布洛特的服务生丝芠】
手上拿著装满著刚烤好不久、 香喷喷面包的箱子。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 我拿了些慰问品给大家】
时间正好是午饭前一点、 这对于比一般人更注重吃的劳力劳动者们来说、无疑是一个装满闪耀宝石的宝箱吧。 而且、 拿过来的是美少女丝芠、 在「带著食物而来的美女」面前、 都感受到满是惊艳的视线、 特别是年轻的矿工更是解除了戒备之心。
【噢噢噢噢!】
【喂小妹妹、 这个给我们吃的吗?】
【好棒、 听过传闻没想到竟然跟仙女一样……】
男人们的心被丝芠夺去、 将手伸向了面包。
【请慢用、 不用客气嘻嘻♪】
只是展露的天使般的微笑更是打出了暴击。扬起了沸腾的欢呼之声。
本以为已经完全进入丝芠的节奏了……
【————喂】
那是并不是十分响亮的、 低沉之声。
仅此一句就让当场的气氛凝固、 全员都将头扭看向了坐在屋子深处桌子旁的年逾不惑之年的男子。
【初次见面
……那个】
【是罗耶鲁、 是工程监督】
面对著毫无惧色摆著笑脸的丝芠、 罗耶鲁狠狠地瞪了回去。
可能有五十来岁了吧、 那同大地打交道磨练出来的一身肌肉还有累累的伤痕、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位征战已久的老兵。
【谁允许你来的?】
用著像要是被惹怒了连狮子都能够撞飞的食草动物——野牛一般的刚健的眼神、罗耶鲁死死地盯向这边。
【我已经得到了管理处的许可哟?】
但是、 丝芠完全不虚直接回瞪回去。
【那个糟老头、 又在擅自干什么蠢事……出去、 这里不欢迎你】
现在不立刻消失的话、 下次就泼水了、再下次就拿棒子打了、 就像是如此对著骯脏不堪的野狗说道一般连连摆著手。
但是、 丝芠并不是狗。 而是像狼一样紧盯著猎物。
【……请让我听听理由】
【瓦鲁迪亚军人烤出来的面包、 里面肯定掺了什么东西、这就是理由】
鲁特站在那里什么也没有说。
他的主战场不是佩鲁菲。
不过、 自己的同伴说不定、 把罗耶鲁重要的人、或是重要的地方给毁坏了。 自己也同为瓦鲁迪亚军人、 也未曾没有伤害过他们。 如此想到便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真是个自大的混帐土鳖头子呢】
【————!】
【什!?】
一瞬间气氛就变了。
丝芠微笑著、 用著冷漠的声音对著罗耶鲁——不对、是这里在场的所有男人劈头痛骂道。
用在火药库里放火这个比喻还不太恰当、应该说是类似向载满石油的油轮投掷炸弹。
矿山的工作十分艰苦、 时刻都处在危险之中。有时还会塌方甚至冒出毒气。
他们将自己的身体和挖掘道具当作武器无时无刻都在和矿山搏斗著、矿山的男儿有著属于自己的孤高之魂。
然而、 丝芠却直截了当地唾骂。
【你说谁是土鳖……】
不止是罗耶鲁、 也点起了其他的矿工们的滔天怒焰。
【哎呀、 我说的不对吗、 那么是蚯蚓?还是说蝼蛄?】
那鄙夷的笑容更是添油加醋。 使那怒意更为盛然、逐渐转变为地狱业火。
【你这个混帐小妮子! 给我做好觉悟————】
【吵死了!】
用著让原本喧嚣不止的男儿们顿时寂然的迫力、 丝芠怒喝道。 随后丝芠缓缓逼向罗耶鲁、其势宛若要踏穿地板。
一名矿工正准备出手阻拦、 但被丝芠一瞪、立马缩回手去。
【就让我好好教育下你们这些肌肉笨蛋!】
如此喝到、 丝芠把罗耶鲁那用手撑著的、放满酒瓶和杯子桌子清出了一片空地、 把烟灰缸也推开到一边、 然后把手肘摆了上来。
【别说废话、 用这个来说话吧?】
那是、 掰手腕的姿势。
小小的屋子中、 沉默使然。
是被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的寂静所支配著。
【———噗】
像是有人没有忍住、 随后像是串通好了一样爆发出了一阵阵大笑声。
『噗哈哈哈哈哈!』
这也无可厚非。 像丝芠这样弱不禁风的小姑娘、竟然想要和那个罗耶鲁——单手能放倒三个大汉的男人掰手腕。
【若是我输了的话、 任由你们处置都无妨】
此话一出、 他们立马停止了大笑。
【随你们喜欢、 怎么样都行、 就算是把我当成「玩物」也没有关系、 怎么样】
从某处、 传来了吞唾沫的声音。
他们虽说都是一些糙汉子、 但都是些有理智的人。并不是见到女人就袭击的野兽。 但是丝芠在鲁特察觉不到的这个死角下用著她那双眸子、 不断的剥夺著他们的理性、 此时他们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淫靡之色。
【滚回去】
但是、 罗耶鲁还保留著理性、 冷静地怒喝道。
【别再过来扰乱我们了、 赶快给我消失、你真以为你那小细胳膊能赢吗】
【那我可以当刚才你说的是投降宣言咯、没种的土鳖先生?】
无视了最后通牒、 丝芠的交战意志燃地正烈。
【……到时候被怎么样了我可不负责】
响起了榔头敲打之声、 罗耶鲁架起了手肘。
【确认一下。 败者将完全服从胜者、 没问题吧?】
【随你!】
罗耶鲁并非想把丝芠当成「玩物」。
他还没有堕落到这个地步。
只是这家伙过于看扁自己了。 让她吃点小苦头、想著踹她一屁股差不多就行了。
【呼!】
在双方握紧了手的同时、 罗耶鲁开始用上了劲。
并不是全力以赴。 仅仅是使上了搓搓这个小姑娘锐气的力气。
但是、 丝芠的手臂却未动分毫。
【———什么!?】
面对著预料之外的抵抗罗耶鲁面露惊讶之色。
于是、 他再使了点劲。
恐怕那是能让稍加锻炼过的人都能败下阵来的力气。
然而、 即便如此丝芠的手臂依旧稳若泰山、宛若在大地深处生了根一般丝毫不为其所动。
此刻、 罗耶鲁开始面露焦躁之色。
那并不是、 不知是否会输的恐惧。
而是开始意识到眼前的这位少女、 大有来头的恐怖。
【唔呼呼呼呼呼】
不知是不是看到了罗耶鲁的焦躁、 丝芠笑了。
那笑容同平常接客时能看到的、 在鲁特面前能看到的笑容有著稍许不同。
而是俯视著弱小的、 笨拙的、 愚蠢之人的笑容——嘲笑。
【……好的、 到此为止】
就像是拧水龙头那般自然、 丝芠动手了。与此同时罗耶鲁的手臂也被按倒在桌上、 身子摔倒在地。
谁都说不出话来。 这是一幅无法令人信服的、不可能发生的光景。
【哎呀哎呀怎么了嘛? 地上打的蜡还没干呢?】
丝芠嘲笑著撑坐在地上的罗耶鲁。
【唔、 这……这么荒唐的事怎么可能……】
【愚蠢的是你们。 记得我们的约定哟】
冷漠地甩下这句话、 丝芠的视线扫过周遭的男人们。
男儿们害怕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一群对著纤弱少女瑟瑟发抖的大老爷们。
光从结果来看、 说不准大有笑话他们窝囊、笑话他们没用的人们在。 但是、 实际上看到这幅光景、 却会什么都说不出来吧。
不如说、 会觉得丝芠不像是一个人类吧。
那就像是、 看起来会像是那传说中的、撕扯神的内脏的魔狼一般吧。
【主人、 成功了呢。 这样下去契约就……】
【丝芠!】
回过身去的少女的脸颊、 狠狠地挨了鲁特一巴掌。
【—————诶?】
【我啊、 事情做到这个份上了、 已经没有让他们吃我做的面包的想法了】
鲁特看到人们吃著自己做的面包很是开心。所以再苦再累、 自己也心甘情愿。 但是这样做就大错特错了、 用著暴力使他们屈服、 就像是强塞面包到他们嘴中一样。
这样做的话、 他们怨恨瓦鲁迪亚军人这件事自始至终都不会改变。
【你的所作所为、 只是伤害著他们所仅有的荣耀】
言罢、 鲁特跪倒在瘫坐在地的罗耶鲁面前、额头点地说道。
【抱歉】
土下座。 仅此一言、 是对他们由衷的赔罪。
道了多少次歉呢。
丝芠的所为、 军人的所为、 鲁特自己也记不清了。
只是、 对著他们不断地致歉。
【…………主人、 可以了、 可以了啊!】
丝芠连忙扶起跪倒在地的鲁特、 但他并不为所动、依旧是额头贴著地板。 罗耶鲁也好、 矿工们也好、 什么都说不出口仅仅是愕然地看著他。
【………】
慢悠悠地站起来后、 鲁特就那样朝著门背对著他们。
【引起了这么大骚乱非常抱歉、 赔礼的话、只有面包、 可以的话请尝尝吧、 没有下……毒】
如此背对说著、 鲁特胸中涌上了一股撕裂般的痛感。
为了让食用起来更加美味、 里面还放著牛奶、黄油、 起司、 巧克力、 杏仁粉、 还有核桃。 但是、 下毒什么的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要是不信的话……就丢了吧……没关系的】
丢下这句话、 就从这个木质小屋中出去了。
【啊、 主人!】
丝芠慌忙地尾随而去。
鲁特表情阴沉、 到了要是这样下去随时死掉都不会奇怪的程度、脸上写满了悲哀。
默默无言地坐上了卡车。
【啊……】
丝芠、 发出了十分悲伤的声音。
鲁特往常为了让丝芠乘上副驾都会提前给她开好门、但今天却是坐上卡车就立马准备开车。
丝芠今天自己打开了副驾的门、 坐在他身旁。
【那个、 主……主人……】
看著丝芠痛快的表情、 鲁特心如刀绞。
并不是奚落丝芠。
他也明白丝芠是为了店、 是为了他才这么做的。
只是、 一想到她竟然做了这样的事、 就痛苦的无法自已、连关照丝芠的闲暇都没有了。
默默地启动引擎、 响起了低鸣之声、 伴随著这有气无力的声音、随后还是熄火了。 最近明明状态还不错、 却偏偏在这个时候、 像是嘲弄著自己一般。
砰!
无法排解的心情、 只能开拍打著方向盘来宣泄。
丝芠也没在生气。 不对、 一开始就没有生气。
退出军队、 本已经选好了不再伤害他人的生存之道。
但却、 还是在不经意间让他人悲伤、 让他人痛苦。
终究、 自己仅仅只是只食人狼吗、 暗自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