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预料之外的事情。
‘克绮!克绮克绮克绮!早上了,起床啊!’
突如其来的吵闹声把我弄醒了。
叫声还混杂着嘎吱嘎吱的挠门声。
我用力伸了个懒腰,起了床。
声音一直不停,直到我到达门前。
‘早上好,克绮!’
“早上……好……”
真是够早的。
我仔细一看,天才蒙蒙亮。
狼不是夜间出没吗?
‘怎么了?’
惠探出头来。
‘啊,惠,早上好!’
‘早上好。风……风……’
‘追风者啦。’
‘追……风……者……’
惠最后打了个大哈欠。
‘大家起的真早啊。’
房东小姐从楼梯那边探出头来。
‘早饭好了吗?’
追风者问得好像很理所当然。
‘好的好的,现在就做。你们两个人呢?’
‘好。’
惠一边揉眼睛一边回答。
大概她完全没搞清状况。
“我也去吃。”
‘那就稍等一会儿吧。’
‘嗯,我等着!’
房东小姐消失在楼梯口,追风者一直注视着她背影那边。
大概直到房东小姐上来,她都会保持这个姿势吧。
‘哥哥?早安……’
“早安,惠。”
‘晚安……’
“嗯,晚安。”
惠摇摇晃晃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也跟惠一样,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只记得自己瘫倒在床上。
……
‘哥哥,哥哥!’
惠慌张的声音把我弄醒了。
‘糟了,迟到了!’
我跳起身,看了一眼枕头边的表。
九点三十分。
迟到了。
完全迟到了。
“我现在就来。”
我急匆匆地换上衣服,开了门。
‘对不起哥哥,我睡过头了。’
“责任不在惠。睡过头的是我。”
我不该睡回笼觉。
我居然都没听见闹钟的声音。
‘早饭呢?盒饭午餐呢?’
“不要盒饭了。早饭也不吃了。”
‘是吗?没事吗?不会饿?’
“嗯。没事。肚子应该会饿,中午买面包吃。”
我按顺序回答了问题,下了楼梯。
‘啊,克绮君,今天不上学吗?’
房东小姐的声音还是那么悠然。
“上学。迟到了。”
‘啊,是吗?我还以为今天休息呢。’
我马上就明白了房东小姐这么想的理由。
‘嗨,克绮~’
峰雪从房东小姐身后露出头来。
“这种时候,你在做什么啊?”
‘就这么打招呼啊。好不容易特意来找你的,结果睡得那么熟,所以就在这里等啦。’
“那么,是叫醒我太麻烦了呢,还是想要一个旷课的借口呢?”
‘都是。’
嚯。他断言的时候表情很认真。
‘我明白了。峰雪就是这样的人啊。’
峰雪听惠这么一说,马上就露出了‘糟糕’的表情。
‘啊,克绮太慢啦,我把饭都吃完了。’
追风者露出头来。
“难道说,从刚才醒了之后到现在,一直在吃吗?”
‘嗯。房东小姐做的饭,太好吃啦。’
‘不会胖吗?’
惠惊讶地问。
‘我不会胖的。不过惠应该再稍微胖一点,现在这样不好生孩子。’
‘多管闲事!’
‘克绮君吃饭吗?我现在做。’
“不用了。我去学校。”
‘好吧,那我也去啦。’
‘学校?学校是什么?’
追风者一副很感兴趣的表情。
惠和峰雪都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那是当然的了。
“学校就是,为了让孩子能够融入社会,而学习一般常识和技能的地方。”
‘你没去过学校吗?’
惠插了嘴。
‘狩猎的首领和司祭倒是有……’
‘小追风者是从乡下过来的。’
房东小姐说着不是理由的理由。
不过无论哪里的乡下也没有狩猎的义务教育啊。
先不管这个,对追风者也要加个‘小’吗。
‘嗯?~’
惠满脸猜疑地答应着。
‘那克绮,去学校和克绮活着的目的有关系吗?’
“直接的关系是没有。不过可以说,为了能够得到寻找生存意义的手段才有了学校。当然,学校能否做到这一点,还取决于授课环境和每个人各自的心态,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听得不是很明白。那我换一种方式问,学校事关克绮的生命吗?’
“没有。”
‘那就别去学校啦?去寻找更加重要的东西吧?’
惠已经惊呆了,我正在为答案而穷思苦想。
我和峰雪不一样,我对教育机关和教育的意义评价很高。
如果说学校学习的学问对实际生活一点用处都没有,那并不是正确的。
首先,在教育上面重要的并不是知识本身,而是获得知识的方法论。
学会为了得到知识应该如何去做,并且学到知识本身,能够活学活用。
这种经验可以在将来学习新知识的时候发挥作用。
而且,知识本身也有价值。
语文可以增加人和书接触的机会,数学和物理是理解现实的重要手段之一。
学习历史和社会学的话,可以博古通今创造更美好的未来。
一切都取决于学习者本身,如果看不起教育的话,最后是在夸示自己的无能。
可是。
即使如此。
此时此刻,如果问我,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去上学吗?……我不会肯定回答的,我还没有那么好学。
‘哦!说得不错么!’
我正面对着这个关于教育和人生高度的,进退两难的状况,峰雪开口了。
‘这么好的天气去学校真是太不值了。出去玩吧!’
“这真是太像你了。缺乏长期目标,以快乐主义为基础的意见。不过我现在很想赞成。”
‘克绮,去玩吗?那我也去!’
‘峰雪,别诱惑我哥哥!’
‘哦对了。小惠也一起来吧?好不容易来一趟日本。要是光呆在公寓里面也很没意思吧。’
‘嗯,这主意太好啦。惠也来吧?’
‘等,等等别拉我啊~’
‘唉呀,要出门吗?’
“是的。为了寻找生存意义而踏上旅途。”
‘好的,慢走~’
‘“我们出门啦~”’
这一天,让我逃学的,就是这么个理由。
我虽然出了家门,但是要想找到值得拼上性命的人生目的,是没那么容易的。
我正在烦恼该去哪里,峰雪却在前面积极地领路。
“要去哪里?”
‘顺着感觉顺着风,四人迎风去闯荡。’
“也就是说,根本没有计划。”
‘呃,确实就像你说的……那么去卡拉OK如何?’
‘卡拉OK……是什么?’
追风者歪着脑袋问。
“是唱歌的地方。”
追风者听了我的说明,眼睛一亮。
‘我唱歌很在行!’
她所说的‘歌’,应该不是流行歌曲。
她的歌至少卡拉OK的曲目里面应该没有。
我正在想该如何说明,惠开口了。
‘我……不太想去卡拉OK。’
‘嗯?小惠不擅长卡拉OK吗?’
‘没去过。而且……歌也都不熟悉。’
‘是吗。英国没有卡拉OK啊……怎么办呢。喂克绮?有什么主意没有?’
“问题的解发散的时候,最重要的是确定边界条件。”
‘啊啊?’
“如果是物体的运动,就要确定初速度和位置。这也叫约束条件。”
‘你说的东西我完全不明白。’
“就是说。峰雪。你带了多少钱?”
‘……!’
峰雪大概是被我击中了痛处,他紧咬牙关。
“我也不是很有钱。从这里反着运算比较快。如果想在天黑之前回来的话。”
‘又便宜又能玩很长时间……’
峰雪想到了什么,突然一击掌。
‘有啦。跟我来!’
“怎么了?”
我按着按钮,问追风者。
这里是车站前商店街的一角。
峰雪带我们到这里,貌似这里是什么店都有的大厦。
除了我们以外没有其他客人的影子。
我们进了电梯,却发现少女并没有跟进
来。
她脸上困惑的表情我还是第一次见。
‘那个箱子是什么?’
“这是电梯。进行垂直移动的载具。”
‘垂直移动?’
“这个箱子上面系着绳子,可以拉上去或是放下来。”
‘嗯?~~’
少女充满戒心地打量电梯,用鼻子闻着气味。
“不坐吗?”
少女小心翼翼地踮着脚进了电梯。
我按了‘关门’的按钮。
‘哇!!’
狭窄的电梯内刮起了风。
风翻起了衣服,吹动着头发。周围的风景都模糊了。
我的胳膊被用力地一拉,我的脚就离开了地面。
经过了一瞬间的浮游感之后,我艰难地着地了。
‘克绮,那是陷阱啊!入口关上啦!’
少女一边用手指着一边激动地说。
我总算理解了。
少女脱兔般冲出了电梯,还顺便抓住了我的手,把我拽了出来。
“那就是要关上的。到达目的地之后会开的。”
‘骗人!里面都是油臭,都是铁的味道!自己走进那么窄的地方,就是等着让别人来抓的啊!’
‘喂你们俩,进不进来啊?’
电梯门开着,峰雪冲我们说。
“稍等。”
我转向少女。
“那边有楼梯……”
‘那就走楼梯!’
少女马上回答。
我对峰雪招招手。
“走楼梯的话,到几层?”
‘七层。’
话刚说完,电梯的门就无情地关上了。
“呼……”
老旧的楼梯,满是创痕的水泥,而且还很陡。
‘克绮,没事吧?好像有点累得喘不过气来?’
少女的步伐倒是很轻快。
“我感觉到了疲劳。”
‘我完全没问题呢,要不我背你吧?’
(拜托了。)(断然拒绝。)
(拜托了。)
“那就拜托了。”
我很清楚少女的力气。
既然有资源,不利用就是浪费。
‘好的,那先抓紧我。’
我抱住少女的脖子,但我马上发现了一个单纯的失误。
--身高差距太大了。
“看来这样不行啊。”
‘稍等一下。’
少女抓住了我两条腿,举了起来。
我的视野突然提高了。我本来抱着她脖子的手,现在扶着她的肩膀。
我这有点像骑马打仗的骑手姿势。
‘好啦,用力抓紧哦!’
少女的眼睛里燃烧着斗志。
我看到之后产生了一丝的不安。
“姿势没有问题。很具有安定性,你的力量也应该足够搬运我。
但是应该再多考虑一下其他的问题。
我可能有什么地方没有考虑周全……”
‘冲啦!’
少女一弯腰。
她低下了身体,起跑般冲了出去。
我迅速变狭窄的视野中,有样东西突然变大。
--天花板。
随之而来的强烈冲击,震荡着我的眼睛和鼻子。
钝痛的额头。
我的额头感觉就好像慢速敲打着的大鼓,好像不断拍来的大浪。
痛感是有一个很大的节奏的。
脉动着的痛感。脉动着的血。胸口中扩散开来的海潮的声音。
跳动。
随着跳动,额头的痛感也一起脉动着。
很奇怪。
我在想。
我明明没有心脏的。
脉动的心拍是从哪里来的。
我发着呆,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包裹起来,在疼痛中荡漾着。
这时一股尖锐的疼痛贯穿了我。
痛,还有温暖的湿润感。
我意识到这是舌头在舔我的额头,于是我睁开了眼。
‘克绮?没事吧?’
少女很担心似的盯着我。
我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我的头枕在少女的腿上。
我试着起身。
‘还没好呢,再躺一会儿吧。’
少女拽着我的头发,把我的后脑勺按在自己腿上。
她的樱桃小嘴靠过来,她舔着我的额头。
她每舔一下,我都会感到刺痛,但这痛感又和甜美的快感交互刺激我的神经。
我顺其自然地放松了身体,我把重量全放在少女身上。
少女每舔一下都晃动着头,她长长的头发在我胸前舞动着。
我伸出手去,摸着她的头发。
‘啊,抱歉,很痒吧?’
“没事……”
我摸着她的头发,她的头发很细,柔软而富有弹性,比起人类的头发,更像是长得很长的动物毛发。
大概她的头发无论剪得多短,都还会是那么柔软,不会失去弹性吧。
顺着头发,我看到了发束。
这个少女即使到了现在的年纪也还是不注意打扮。这是她唯一的饰物。
我第一次摸这个发饰,比我想象的要沉。
我握住它,手指感到麻痹。
“疼!”
瞬间,我仿佛感到手里的发饰噼噼啪啪地把我弹开了。
我松开了手,看见发饰还是沉默地发出翡翠色的光泽。
‘啊,没事吧?那个克绮不能碰啦。’
“这个?”
我问少女。
‘那个是我的护身符。是母亲的遗物。’
“抱歉我不该碰。”
‘没事。我才应该道歉。对不起。好了,这样应该没事了。’
少女最后用力一舔,说道。
我慎重地爬起身。
我既不头晕也不想呕吐。
我用手指碰碰额头……额头没有任何受伤的感觉。
‘治好了吧?’
“嗯,好像治好了……你的力量真是不可思议。”
‘其实是克绮的力量更厉害。’
少女边说边笑着。
‘好了,快走吧。惠和绫都等着呢。’
“是啊。”
我怀着忧郁的心情,看着前面耸立的楼梯。
……
‘好慢啊克绮!干什么去啦?’
我好不容易楼梯制霸之后,看见峰雪在前面等着。
“我的额头撞到了楼梯的天花板。”
峰雪抬头往上看。
‘……你真是个身怀绝技的男人啊。’
“不是我一个人做到的。她的协助也是必要的。”
‘绫,惠,迟到了对不起。’
峰雪摆着手,说着没事没事,然后对我说。
‘喂克绮。你怎么就不能像这个女孩子一样坦率呢?’
“我只是回答你的问题。
你要是想要我赔礼道歉,为什么最开始不说呢?”
‘好了好了,哥哥和峰雪就到这里吧。’
惠开口了。
‘好勒。既然全员到齐了,那我们就进去吧~’
峰雪‘嗙’地推开门。
‘乒乓地带:罗罕德’
这么写着。
‘欢迎。几位?’
迎接我们的打工者满脸疲惫。他头发是茶色的。他这也算是认真的语气了。
‘四个人。租用球拍和球。’
‘球拍要……’
‘两面相同的横拍来两个……’
峰雪转来问我。
‘她用什么拍子?’
“不知道。”
‘那就两面相同的横拍两个,两面不同的横拍两个。’
‘好的明白了。那请到一号台。’
台子有四个,但是没有其他客人,感觉场子让我们包下了。
“乒乓啊……真是好久不打了。”
我嘟囔着。
‘是吧~’
峰雪很自鸣得意的样子。
惠特别喜欢乒乓,我们两个人经常要陪她玩。
那时候,惠明明个子不高,肩膀才刚刚到台面,但我们两个人也难以应付过来。
‘英国那边乒乓怎么样?’
‘英国是乒乓的发源地。学院的娱乐室里也有乒乓台。’
‘是嘛。那惠肯定是把那帮英国小子打的满地找牙……’
‘我在那边没打过乒乓。’
“为什么?”
我惊讶地问。
惠明明那么喜欢乒乓。
‘嗯,为什么呢……哥哥玩乒乓了吗?’
“没有,根本没玩。”
‘为什么呢?’
“没有理由。非要说的话,大概是因为惠没有来约我。”
‘……我也是,一样的。’
惠小声说着。
她脸颊泛红。
“那是很奇怪的。
我和惠的关系,不是对称的,所以这个理论不成立。
我和峰雪是被惠约的一边,惠是约人的一边。
所以,没有被约而不打乒乓,这就是说…
…”
峰雪狠狠敲了我的脑袋,于是我无论如何先闭嘴了。
‘克绮真是个傻瓜。总是这样吗?’
追风者有些埋怨地说着。
‘当然啦。这家伙就是个把女孩子弄哭的呆子。’
峰雪和少女对视着点点头。
连异境的人狼,似乎都有心灵感应的能力。
事到如今,我再次猛烈地感到了自己的孤独。
‘无论如何,没有一直坚持下来真是可惜了。’
‘惠有那么擅长吗?’
‘那是当然啦。自古英才出少年!说到乒乓的神童,就是指小惠啦~’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惠静静地说着。
现在我才终于有些明白惠想说的意思了。
那时我们总是三人一起。
两个人比赛。一个人裁判。
惠总是特别照顾我,峰雪总是不按规矩来,我在三人中是最不擅长的。
惠留学之后,我就对乒乓失去了兴趣。
两个人的乒乓……和我喜欢的乒乓不一样。
‘那,乒乓是什么?’
一瞬的沉默,被少女这明亮的一声打破了。
少女蹦蹦跳跳地靠过来。
“……是一种球技……也就是说,玩球的游戏。”
‘我喜欢玩球~’
少女满面喜色,我似乎都能看到她的尾巴在摆来摆去。
‘……那真是太好了。’
峰雪笑的很不自然。
‘呃,那个,风……风……’
‘追风者。’
这次轮到惠来补充了。
‘追风者小姐……’
峰雪说着,然后摇摇头。
‘呃,叫你风小姐行吗?’
‘不行啊绫。怎么能不重视名字呢。我叫做追风者。不是风小姐。’
‘……这名字让我转不过来。’
名字太长了吗。
我突然想到什么,于是问她。
“如果紧急的时候,需要叫名字,应该怎么办?
没有时间把这么长的名字叫完,应该会有这种情况吧。”
‘那时就要这样。’
少女用手指按住嘴唇。
然后就响起了让人无法想象的高音。
玻璃嘎吱嘎吱颤个不停,我们捂住了耳朵。
尖锐的口哨,一边变化着,拖着长长的尾音,渐渐消失了。
“刚才这个,是名字吗?”
‘嗯。而且还有‘危险’的意思。’
‘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前台的打工者过来了。
他惺忪的睡眼睁开着。
‘没什么事~’
峰雪打岔。
‘喂克绮。她到底是哪的人啊?’
峰雪小声问。
“别问我。问她。应该是不同的文化圈。”
‘那又无关紧要。’
‘追风者,今天重新跟你问好,以后请多关照。’
惠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
‘嗯,惠。以后要开开心心的~’
‘嗯接下来,让我们见识一下吧。小惠?’
惠握住拍子,确认了一下手感。
‘好久不玩了……’
我也一样好久不玩了。
‘我上啦!’
峰雪发球。
他这是打算持久战的平稳发球。
作为回应的惠一点也不手下留情。
最开始的一两下大概是为了找到手感,都是平稳的打法,但惠逐渐地提高了速度,峰雪不得不在台子的两边不断往返。
看来惠的水平没有下降。
最后惠猛地一扣,峰雪没来得及追上,落个惨败。
惠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然后用手捋了一下头发。
‘嗯。原来是有攻有守啊。’
少女的理解似乎有些偏差。
“不对。
乒乓……是一种对抗。
互相进攻,如果不能击回去就败了。”
‘败了会怎样?’
‘败者要听从胜者的命令,怎么样?’
等等峰雪。
‘哎,可以吗?那我要是赢了,我想要克绮。’
果然是这样。
我可不想输了乒乓之后被吃掉。
而且比运动能力的话,我不可能胜过人狼。
“体育就是体育,是为了体育本身的。
如果混入多余的要素,就会损伤体育的纯粹性。
专业体育的堕落也不罕见,而且这里应该尊重惠的意见……”
‘我不介意。’
“啊?”
‘另外,如果我赢了的话,哥哥就归我。’
‘好勒,那就这么定了~’
峰雪接着说……
‘我要是赢了的话,惠……’
我仅仅听到了这里。
峰雪的表情冻得僵硬,然后他突然咳嗽一声。
‘咳,我要是赢了的话,克绮请我吃饭吧。’
‘好,那开始吧~’
‘我可不会输给你的。’
少女和惠之间迸出了火花。
直到最后,也没有人问,我想要什么。
算了,这也没什么大碍。
我想要的,就是我自己这条命。
我们最后商定,比赛规则是双人对打,先得十分为胜。
峰雪追风者组,对惠克绮组。
我和惠先单打热身。
惠的表情简直太认真了。
‘哥哥?’
“什么事?”
‘她……是怎么回事?’
“问题的范围太广了。再加上些限制条件。”
‘和哥哥是!什么关系!’
惠的扣击擦过了我的耳朵。
我跑着去拣球。
“偶然认识的朋友。”
‘仅此而已?’
“至少我是把她当作朋友。至于她把我当成什么……”
惠把球打在了网上。
‘好吧。’
惠捡起球,冷冷地说。
‘既然是朋友,就不用手下留情了吧?’
‘要是万一……不尽全力的话,我可不干。’
“不用担心。现在的我,已经认真得不能再认真了。”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就叫拼上性命。
‘好勒,那就开始吧!’
峰雪说完,我点点头。
‘加油吧,绫!’
‘交给我吧,小追风者!’
‘我不会输给你的,追风者。’
说完了这么长的名字之后,我们猜拳来决定发球权。
……
比赛选手似乎有所顾忌,并没有出现一边倒的场面。
如果她用上人狼的速度,那我们肯定就没有还手之力了。那自然也就不能称之为比赛,看来她也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她似乎也没有简单地手下留情。
追风者接住了我的球,朝着绝妙的位置打回来。
她这一下仿佛得到了教练指导一样,她预先看穿了惠的运动能力,打到了刚刚好的位置。
惠皱着眉头,好不容易打回去了。
惠回击得过于简单,结果峰雪猛地一扣。
如果不这样的话,就成为峰雪和我的对抗了。
少女把我、惠和峰雪的能力都引发出来,造成了比赛的白热化。
我们肉体上势均力敌,比赛就开始依赖于精神方面了。
‘嗯,克绮到底喜欢谁呢?’
追风者这一句话,使得惠猛地挥空了一下。
“怎么了,惠?”
‘没事!’
峰雪一脸坏笑,惠猛锐的发球击中了他的手背。
‘到底怎样呢,克绮?’
“如果说喜欢的人,那就是惠吧。”
‘嗯?~~’
惠的这下回击毫无威力,球飞的很高,结果峰雪又一扣击。
我虽然能追上,但却没来得及。
‘克绮,你知道自己说的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
我一边说一边发球,峰雪果然挥空了。
‘你-这-个-家-伙~’
“感情上的意义不太明白。但是。”
回击。
“平时,我,基本上,对于别人都想公平些。”
回击。
“我对于惠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安定,要比其他人的更加优先考虑。”
我全力以赴地一扣。
追风者好不容易接住了,但是由于她的回击很勉强,又让惠扣击了。
“一般来说,有着这种行动方针作为指导,应该是叫做喜欢吧。”
……我喘不过气来了。
运动的时候不应该说话。
……
我注意到得分是九比八。
马上就到十分了。
‘我也,喜欢哥哥。’
惠小声地说着。
“我知道。”
我这么一说,惠的脸上更红了。
‘嗯,我不是说这个,’
追风者天真无邪
的声音。
‘克绮想娶谁为妻?’
乒乓球场顿时鸦雀无声,只有球的声音还响着。
我一边动一边思考。
“娶妻啊。”
“应该没有。”
听见这句话,惠挥空了。
这样就是九比九了。
“没有平手局吗?”
‘嗯。’
那时,我们也是没有平手局的。
理由是,当裁判太没意思了。
‘那这就是最后一局啦~’
‘克绮归我了。’
‘才不会输给你呢。’
惠小声说着,握紧了球。
惠发出了猛锐、正确的一击,冲着峰雪去了。
‘真诸刃流青眼崩!’
峰雪喊着诡异的技名,进行回击。
他交叉两手摆出诡异的姿势,打出了锋利的一击。
“我绝不会……死在这上面的!”
球像生物一样弹了起来,我扑过去进行了回击。
少女眼睛一亮。
‘胜负定了!’
少女站直了身体,一挥拍,从高处猛击下来。
拍子上的红色划过了半空。
球带着一阵旋风朝惠袭来!
‘绝不输给你!’
惠在右手上积蓄了全力。
她伸向前方的左手在空中抚摸般画出一条曲线。
五根手指不停晃动着,在探索旋风的中心。
她的手指停住了。
同时,右手挖掘般插入了旋风中。
她的手腕没有抵抗旋风的旋转,球拍前进着,仿佛要被漩涡吸入其中心。
球就在那里。
清脆的声音,更像是铃声。
峰雪一动都没动,球击中他胸口的时候,发出了闷响。
这样就确定了我们二人的胜利。
峰雪慢慢地跪在了地上,这说明了击中胸口的球到底有多大的威力。
不过,惠没注意这一切。
‘哥哥,赢啦!’
惠喊着,跳起来抱住了我的脖子。
她柔软的脸颊挤了过来。即使惠离开了一些,我还是能感觉到那股温暖。
“嗯,赢了。”
我把惠抱起来。
我的手臂中有着确实存在的感觉。
我深刻感觉到惠确实成长了。
‘哥哥长高了呢。’
“惠也变重了。”
‘说什么呢啊。’
惠发了脾气,从我怀里回到了地上。
‘我没有变那么沉啊。’
“这是平方立方法则。”
‘哎?’
“身高比一样,两个人都长高了。惠的体重和身高的立方成比例,我的肌肉和身高的平方成比例……”
‘我,是文科生。’
“就是说。即使惠的体重是在平均水平以下,对于我来说,也比以前重了。”
我吸了一口气。
“惠,长大了呢。”
‘为什么最开始不这么说啊?’
“‘我只是回答问题。’”
惠学着我的口气,和我同时说出来了。
“这不是知道吗。”
‘虽说知道吧~’
‘惠也真是辛苦啊。’
追风者开口了。
她扶着球台,一跳就跳到这边来了。
“什么辛苦?”
少女堂堂正正地无视了我的问题。
‘我没想到会输。干的漂亮,惠。’
‘我不会把哥哥交给你的。’
‘我会收下的。’
少女无邪的话,像钢铁般强硬。
惠一下子哑口无言了。
‘因为那是我的使命。’
‘我不是太明白。’
‘抱歉。惠不用太在意。’
‘当然会在意啦。’
两个人对视着,我躲开一边,突然想起来。
峰雪到哪里去了?
球台的另一边,露出了他的手腕和脸。
他摇摇欲坠的手指,拼命抓着球台边。
他弯曲的手指支撑着身体,终于手腕也上来了。
他的手腕上来之后,我看见了手肘,马上就到肩膀了……我正这么想着,整条胳膊又掉下去了。
球台那一边,发出咣的一声。用尽力气了啊。
“没事吧,峰雪?”
‘哦。’
他用不屈的斗志支撑着的手腕。
这次他成功地用手肘扒住了球台,然后以此为支点撑起了身体。
总算露出脸来了。
“活着呢啊。”
‘总算是。’
他制服的胸口处,有个明显的球印。
不对,应该是烧焦了的印迹。
……这到底是什么球?
‘啊,绫,没事吧?’
听追风者的声音明显是刚想起峰雪来。
‘那是当然啦!’
反正他本人很高兴不介意,那也就没什么问题。
‘再开始第二轮吧。’
‘好吧,这次克绮该归我了。’
‘不给!’
“绝对拒绝。”
‘啊,克绮,太狡猾了,惠赢了就不赛了啊。’
‘我,我,我来当奖品吧~’
‘不要绫。我想要克绮。’
‘我说过不给!’
‘克绮,来决斗吧,惠当奖品。’
‘惠太小气了。稍微给一下又不要紧。’
‘一点也不给,全部也不给。’
‘既然说到这个地步,就用乒乓决胜吧!’
‘我接受你的挑战。’
“两个人冷静一下。逻辑上有破绽。”
‘怎么啦克绮!害怕了吗!’
“峰雪。”
‘什么事?’
“我有一个问题。现在你的状态,是不是叫做,没人搭理?”
啊,他哭出来了。
惠和追风者,还是在不停地吵来吵去。
这种双方说不到一起的对话,这种无尽的热情。我似乎感到了一种既视感。
……是吗。很像小白。
小白。
它总是用巨大的身体承受惠的任性。
它绝对不会冲我们叫,惠不自量力地要做什么的时候,也会挺身而出进行阻止。
少女摇着长长的头发,对惠的话一点不介意的样子,有点像是那只狗。
我这么一想,感觉有些可笑。
‘哥哥……笑了?’
“那要看,笑是怎么定义的。”
我们追逐着飞来飞去的白球,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最开始的几场比赛,大家还算是认真地打,但逐渐地就开始胡玩了。
峰雪发出怪声,嚷嚷着。
峰雪跳起舞来。
峰雪双手握拍表演二刀流。
峰雪拿出两个球,同时发球。
……胡玩的看来就是峰雪。
追风者不愧是追风者,给我们展现了背过身击球,蒙住眼击球的绝技。
其中还有壮观的两面打。
两个拼起来的球台,其中一边是我和惠。
另一边自然是追风者。
两个场地,两个球。
少女在延长的场地上往返着,同时跟我和惠打持久战。
少女并不是发挥了非人的力量。
她的动作,都还属于人类的领域。
有所不同的是,她的技术。
她绝妙的击打,控制住了我们的回击。她顺利地回击,以最小限度的动作进行持久战。
反倒是我们不得不两头奔劳。
‘这样的话,估计三面打也行吧?’
峰雪随口一说。
‘那估计稍微有点……’
……
‘呃,刚才你应该是放水了吧?’
打完一场,惠问少女。
‘嗯,我要是认真了的话,一下就结束了。’
少女的笑容惹人怜爱。
所以,惠也没有生气。
“尺度把握得真好啊。”
惠也赞成我的话。
少女精确估计了我们的实力,以绝妙的技术引出我们的潜力,令比赛顺利进行。而且比赛也很愉快。
‘我已经习惯了。以前经常陪弟弟们玩。’
‘有兄弟吗?’
惠问。
她没发觉少女用的是过去式。
‘现在没有了。大家都死了。’
少女的笑容没有改变,声音也没有低沉。
少女轻飘飘地回答。
‘……对不起。’
‘没什么可道歉的啊。’
少女笑着。
她的发饰晃动着。
‘而且刚才最后,我有些认真呢。所以吃了一惊啊。’
少女骄傲地笑着。
追风者走到惠的面前。
‘不要动,一下就好。’
‘哎?’
追风者走近惠,低下身,把耳朵贴在惠的胸前。
她看起来就好像是向母亲撒娇的孩子。
‘怎,怎么?’
‘
跳动。’
‘哎?’
‘只是听一下惠心脏跳动的声音。好啦,回去吧~’
少女说完,站起了身。
‘什么心脏什么的啊~’
惠稍微有些不满地说着,摸了摸胸部。
从球场出来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
‘肚子好饿~’
“嗯。确实消费了大量的卡路里。”
‘你这家伙是机器人吗?’
“我不明白你问题的意图。问得更明确些。”
‘那去哪里吃呢?’
“你们俩喜欢拉面吗?”
‘嗯,喜欢喜欢!’
‘我不太喜欢油的……’
“莲莲食堂应该没问题。”
‘哥哥既然这么说那就去吧……’
‘追风者,去莲莲食堂没问题吧?’
‘莲莲食堂就是和克绮见面的地方吧。好啊。’
惠瞪了我一眼。
“怎么了?”
‘没什么。’
“我没说明过吗?我和追风者在拉面馆认识的。”
‘我说了没什么。’
“是吗。”
‘……喂,克绮,过来一下。’
峰雪招手,我走了过去。
‘喂克绮?当说没什么的时候,一般是有什么问题的。’
“是故意说反话吗。但是既然有事,为什么不说出来?”
‘虽然有问题但是不想说的时候才会说没什么的啊!’
“不合理。不合逻辑。”
‘……人类就是这种东西啊?克绮,你也不是从头到尾都只用逻辑来活吧?’
“不合逻辑也没什么关系。但是不根据逻辑来推理的话,如何进行沟通?”
‘呃,就是说,用心去感觉。’
“心和感觉,我不明白。”
‘算了,反正你就是这样的人。’
“你明白就好。”
‘别自鸣得意。总之刚才,惠有事想对你说。’
“嗯。想说。但是不说。所以我没什么可以做的。”
‘别撒手不管!这是想让你问!’
“我完全不知道该问什么。”
‘这种时候,道个歉就行了。’
“道歉?对什么道歉?”
‘这你不用操心。反正道歉就行了,不用问为什么。这就是跟女孩子友好相处的秘诀。’
“……可惜,我不会听这个建议。”
‘为什么?’
“这是概率统计的问题。我没怎么见过峰雪和女孩子友好相处。所以这个建议不可信。”
‘你真是口无遮拦啊。’
“这是逻辑上的推理。”
‘不管你们想怎么样,这边都能听到啊。’
惠露出脸来。
‘唉呀,真是不好意思。’
‘峰雪。别老教哥哥奇怪的事。’
‘你也知道……看着这家伙傻呆呆的样子,让人感觉牙痒痒。’
‘话是没错……’
真的是这样吗。
‘这是哥哥的优点。’
‘是吗?’
追风者歪着脑袋问。
‘当然是!’
惠吼了一声,让追风者闭嘴了。
“嗯。惠。”
‘什么事,哥哥?’
“最后,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惠没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踢了我的小腿。
……原来如此。
即使没什么想说的,也有想踢的。
……
‘欢迎!’
我拖着发疼的腿,穿过了门帘。
‘这里有什么吃的?’
惠拿起菜单。
‘老板,来份盐拉面!’
“我也要。”
‘那我也。’
‘盐和酱油!还要叉烧饭!都要大份的。’
‘好勒!’
少女要了这么多东西,老板都不带确认的,看来还是对少女有印象。
话说回来,想忘记反而比较困难。
没等多久,拉面就来了。
‘来啦,四个盐的。酱油和叉烧马上就来。’
‘谢谢大叔。’
“我吃了。”
无法言谕的香味。我深深吸了一口,把筷子啪地掰开。
第一口,绝对是汤。
用中式汤勺喝了一口,尽情地品尝着汤的味道。
‘好吃!太好吃了,克绮!’
‘看来是来对啦。’
“嗯。”
这才叫美味。
稍微有些盐味,渗入了疲惫的身体。
‘……’
“惠,怎么样?没事吧?”
惠一直沉默。
‘吓了我一跳。’
“什么?”
‘好像不是拉面一样。很清淡……好吃!’
‘是吧。鱼的骨头有这么香,我原来都不知道。’
‘日语里,这叫出汁。’
‘惠去英国的期间,拉面也有很大的进步啊。’
峰雪很骄傲地解释着。
‘哎~是新的饭啊~’
少女一边赞叹着,一边把盐拉面喝干了。
‘来啦,酱油和叉烧来啦。就着么多吧?’
‘嗯那个……在来些……’
“等等。你有钱吗?”
我小声问,追风者也小声回答。
‘嗯。房东小姐给了零花钱。’
给房客零花钱的房东。
完全搞不明白房东小姐怎么想的。
……大概她事先都猜到了吧。
而且,这个女孩的来历,到底问了多少呢?
少女从挎包中拿出了一个小袋子。
‘给。’
递给了我,那我就看看里面吧。
几张一千圆的钞票……还要纸条?
‘致克绮君。用了的话记得把发票装进来哦。’
为什么是写给我。
行动似乎都被预知了。
“那么……别要太多了。”
‘嗯,我知道啦~’
最后,我们把拉面吃完的工夫,少女吃了两碗酱油面,三碗盐面,两份叉烧饭。
房东小姐的零花钱,加上我手头的钱,刚刚好。
真的是刚刚好。
‘真是太好吃啦!’
‘确实好吃,可是……’
惠看着少女,好像是在看一样不可思议的东西。
少女这次算是吃的少的。
惠大概是让她那吃相吓到了吧。
‘拉面都这么好吃吗?’
‘那要看是什么店。下次去猪骨酱油做得好的地方吧?’
‘猪骨是什么?’
‘用猪的骨头出汁,做的拉面。’
‘好像很好吃啊。我要去!’
追风者举起了手。
‘好勒,下次带你去。’
‘太好啦。最喜欢绫了~’
‘接下来,该干什么去了呢?’
‘我稍微有点累了。’
‘那就早点结束吧。’
“那样比较好。”
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午后懒洋洋的日光照在我们身上。
运动或是吃饭过后,接下来就应该是睡眠了。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峰雪琅琅上口地唱着。
“现在不是春天也不是早上,没有下雨也没有花落。”
‘给我闭嘴。饭后一睡治万病。’
“爱睡的孩子长得快。”
傻傻的对话,突然中断了。
我悠然地走着,突然闻到了什么。
‘……克绮?是不是有什么很香的味道?’
‘是啊……好像烤牛肉。’
惠赞同着。
“烤牛肉……应该是烤肉。”
味道很香,是肉和脂肪的味道。
我甚至感觉听到了滋滋的烤肉声。就是这么引人食欲的味道。
‘嗯……是吗……’
少女沉思着。
“讨厌的味道吗?”
‘嗯?确实是很香的味道。不过……我认为最好别往那边去。’
‘虽然这么说,那边可是回家的路啊。’
‘是吗……’
追风者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看来留神些比较好。”
‘留心……什么啊?’
惠边说着,边抓住了我的胳膊。
‘没必要留神。如果有事的话也有我在呢。’
‘哦。还有我呢~’
‘哥哥有我呢。’
“是啊。”
‘……喂。一般来说是反了吧?’
峰雪插嘴。
“不一定。耐久力和力量是我比较强,但是运动能力是惠比较强。”
‘而且哥哥总是呆呆的,让人担心。’
“换句话说,临机应变的判断力,也是惠比我强。”
‘你这家伙,能接受让女人来保护吗?’
“无论是谁都应该尊重他的自由意志。我没必要反对惠来保护我。相对的,我也会保护惠。仅此
而已。”
‘啊啊,是吗。谢谢你讲道理。’
“明白就好。”
……
‘不过……这味道真大啊。’
我越走越觉得香味强烈了。
峰雪一直咂舌头。
‘哥哥……那个是不是失火了?’
“失火啊。”
一股黑烟直冲天空。
没有烟囱,大概是什么在燃烧。
失火的可能性,极高。
我们拐过街角,人突然多起来了。
人群……还有警察们。
‘看来前面封锁了。’
我们遵从疏导,沿着人群慢慢磨蹭着。
--杀人……
--火烧……
--撕碎……
‘怎么回事啊。肉店失火了吗?’
峰雪的玩笑,明显不够平静。
来得这么近,能明显地闻出混杂在肉味中的金属味。
呛人的汽油味刺激着我的鼻孔。
而且奇怪的是没有警报声。
救护车和消防车也没来。
反而是在禁止通行地段的另一边,有着大型装甲车。
我瞥了一眼,看见了那个绿色的制服。
这样啊。
‘是案件吧。’
惠小声说。不必说是什么案件了。
‘这么大白天的啊。’
“不是大白天。已经接近傍晚了。”
‘我是说天还这么亮啊!’
“确实,至今一直是夜里发生案件……但是想想,也没有必然性存在。”
如果是那些鱼人的话,大白天杀人之后逃走,也没什么困难的。
‘不对,很奇怪。’
少女小声说。
“什么奇怪?”
我虽然问,但少女也只是摇动着小巧的帽子。
‘啊,九门君。’
我们在街角碰见了牧本同学。
她跑着过来。
已经到了放学时间了啊。
‘那个……能不能问问你发生什么事情了?’
‘眼里根本没有我们吗……’
‘峰雪君肯定是逃学啊。’
‘这家伙也一样啦。’
‘骗人!九门君可是……’
牧本同学瞠目结舌。
‘喂,克绮。你不去学校的理由是什么?’
“嗯?啊。我说要探索生存的目的。”
‘九门君不是找借口的人……所以我觉得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用担心。没什么事情。’
“做了各种事。打了乒乓球,拣了一条命,吃了拉面。”
‘这就叫做没什么事情!你这个木鱼脑袋!’
‘克绮。这个人是谁?’
说起来,追风者是第一次遇见牧本同学。
“啊,这是牧本同学。牧本同学,她是--”
我正要介绍,回过身去。
‘我叫做追风者。’
少女在我之前说了,但她的鼻音有些重。
我仔细一看,她的眼睛也很红。
“怎么了,没事吧?”
‘嗯,眼睛有点疼。’
‘味道好大啊。是汽油吗?’
“这应该属于重油。可能是火焰放射器。”
‘……火焰放射器?’
‘克绮!’
峰雪抓住了我的肩膀。
‘给我听好,不许再乱说话。’
虽然我不太满意峰雪说话的态度……我还是闭嘴了。
牧本同学,和惠。两个人都耷拉着肩膀,很害怕的样子。
我耳边想起了峰雪的话。
‘像我和小惠这样的凡人,总是尽量减少不知道的事情,尽量把握自己身边的事情。’
不知道的事情啊。
杀人事件背后,隐藏着人和非人的争斗。
天还没黑,这里就发生了战斗。
这些都是峰雪、惠和牧本同学不想知道的事情吧。
我们之间一直没什么话,各自回家了。
‘啊,欢迎回来。’
房东小姐还是照常在门前等候着。
‘怎么样?找到生存的目的了吗?’
“没有……”
‘是吗。这么年轻,日子还长。慢慢努力吧。小惠和追风者呢?’
‘嗯,很开心!克绮陪我玩了~’
‘很开心,可是……’
‘出什么事了吗?’
“虽然并不确定,但是好像又有案件了。”
我插嘴了。
‘案件……这种时间?’
“是的。禁止通行了,还有很多警察。”
‘那真是……很困扰啊。’
房东小姐皱了眉。
‘担心也没有什么用啊。快进来吧。’
“嗯。”
我们进了公寓。
‘犯人可能明天就逮住了吧。’
“可能性随时都有。”
……但是,那不得不说是极低的可能。
晚饭时房东小姐又把我们叫去了。
餐桌上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快炒鲈鱼。但是餐桌上并不热闹,味道也……不像本来该有的那么好吃。
‘我吃饱了。’
惠小声说,然后站了起来。
盘子里面还剩了一半。
‘粗茶淡饭。’
房东小姐的声音也很小。
‘惠那些,我吃了吧。’
连追风者都有些见外了。
‘克绮君不用再来一碗吗?’
“嗯。我吃饱了。”
我烦恼了一会儿,对追风者说。
“我一会儿有话说。去你房间行吗?”
少女正大口咬着鲈鱼,她停下手里的活,转头看着我。
只有一句。
‘嗯,我知道了。’
就这样。
……
“我是克绮。”
我敲敲门。
‘请进~’
我拧了把手。
没锁门。
电灯也没开,但窗帘是开的。
黑暗中的眼睛发着光。
那双眼睛圆圆的,放射着黄色的光芒。
“可以开灯吗?”
‘好啊。’
我摸索着,按下了点灯开关。
少女的房间在白炽灯的照耀下现出了轮廓。
房间里还是一样的没有装饰,除了床以外,生活用具一个都没有。
房间里不知为什么有着露水浸湿的泥土味道。但这一点也不惹人反感。
少女盘坐在床上。
‘什么事?’
我……因为没有座垫也没有椅子,就坐在了床上,少女的旁边。
“我想听听白天发生的事。那到底是什么事件?”
少女歪着脑袋。
‘克绮不是知道吗?海神住民和人类的争斗啊。’
“我有些关注。那些事件没有在新闻里报导。”
‘嗯?~~’
“这就是说,发生了无法在新闻里面报导的事情。
我再问一次。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是太清楚……’
“你的鼻子很灵敏吧?那个烧焦的味道,是鱼人的,还是人类的?”
‘啊,大多都是人类的。脂肪的味道是不一样的。’
“那些人类,是士兵吗?”
‘?’
“是那些穿着绿色制服的男人吗?”
‘应该,不是。岁数都是很分散的。有小孩……也有老爷爷。’
“那全部有多少人?”
‘二十六个。’
这在我预想的范围之内。
在发生了报导管制之后,我就想到,大概就是这样。
我不知道战斗的详细情况。
二十六个人,是已经被杀死了吧。
也可能是和鱼人一起被烧死了。
无论如何……有这么多人死了。
‘怎么了?脸色很差啊。’
“很差吗?”
‘嗯,特别。’
不意间,烧焦的肉味又在我脑中回想起来。
--很美味的味道。
我感到涌上了一股呕吐感。
‘克绮,你还是躺躺吧。’
少女的双手托着我的头部。
追风者把我的头放在了她的大腿上。
‘对不起。对于克绮来说很难受吧。毕竟是人类。’
我摇摇头。
“死得不明不白的人,不只是他们。战争和纷争也从未消亡。此时此刻也有人在死去。只是因为近在咫尺而特别地对其产生感情,是不合乎逻辑的。”
‘克绮想的太多了。’
少女微笑着。
‘只是用脑袋想。身边有人死去而感到恐怖,一点都没有不合逻辑啊。’
“恐怖……是吗。”
我是对危险性的增大产生了反应。
‘……克绮,有没有别的什么话说?’
心灵感应。
虽然这不合乎逻辑,但又是确实的推测。
这是我所不具备的能力。
非言语的沟通,似乎是人类从动物进化而来时,发生了很大程度退化的能力。
只是声音和行动,就能够从其中传递感情。
养的狗,就能够比其他人类更理解主人的感受,从而迅速采取行动。
追风者是具备大神之力的少女。
她对于心灵感应,很可能具备常人以上的敏锐感觉。
“为什么,这么想?”
‘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了。’
我可做不到。
看脸色也看不出来。
所以我用嘴说。
“我想,终结这场争斗。”
‘人类和,海神之民的?’
“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需要借助你的力量。”
‘我是草原住民,大神的末裔。没有理由帮助人类,也没有资格指责其他住民。’
“是啊。”
‘克绮。这是克绮心底的愿望吗?是能拼上性命的目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无论是天涯海角我都会跟克绮同行的。’
少女清澈的眼睛,看着我,仿佛要把我看穿似的。
这是没有任何虚假的眼睛。这是没有任何修饰的眼睛。
所以能看穿任何虚伪和自私。
我看着这样的眼睛,慢慢地从喉咙发出了声音。
(这是我的使命。)(这不是我的使命。)
(这不是我的使命。)
“这不是我的使命。”
“我不想再看到,这座小城的人们死去。”
‘但是,不愿因此拼上性命。不能因此被吃掉……克绮真诚实啊。’
“不是诚实。我只是,不太了解人们撒谎的行为。”
‘为什么?’
“世界就是很复杂的。很多事情都不能如愿以偿。”
‘嗯嗯。’
“输入和输出并不是线性的关系。把事情做好总是很难,而且也不一定是越努力越顺利。”
‘是啊……但也因此而撒谎啊。人类,不总是把坏掉的机械踢飞吗。说是可能用故障治好故障。’
“从墒增大的法则来看,从统计上来说这是不对的。坏掉的机械会更加损坏。”
“因为世界是复杂的,所以我觉得,至少应该让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变得单纯些。逻辑的话语单纯而美丽。为什么非要故意混入谎话使其变得复杂呢?”
‘嗯--。不过。克绮说话的方式……不是更容易招人误会吗?’
“那是因为,除我以外的人都是非逻辑的。”
‘……嗯,确实是这样。’
少女露出了微笑。
‘是啊。’
‘很久很久以前,狼里面也有像克绮这样的。那只狼,总是说实话……’
“是故事吗?”
‘嗯。诚实狼,和黑发公主的故事。想听吗?’
“不用都讲。”
‘……是吗……’
追风者皱了眉头。
“我呆了很长时间呢。关于鱼人的事我了解了。”
‘这件事,克绮,其实我也注意到了一些问题。’
‘虽说不是想帮克绮的忙吧,我有些事情想调查一下。怎么样,一起来吗?’
“好的。”
我点点头。
‘好,那就定了!’
追风者弹了一下,直接从端坐的姿势跳了起来。
打开了门……然后后退了一下。
‘怎,怎么了,惠?’
‘啊,下了我一跳,我刚想敲门……’
‘知不知道哥哥去哪里了?’
‘克绮?克绮……’
“我在这里。”
我坐在床上说。
追风者用手按住了自己的脸。
‘等等……让开!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谈话。”
惠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把手放在我肩膀上。
‘哥哥是不是说过和这个人没什么关系?’
“我不记得说过没关系。在拉面馆遇见,然后借了她拉面钱,我应该都说过了。”
‘那,为什么,在这里说悄悄话?’
“是在商议关于连续杀人事件极其解决方法。”
‘哥哥骗人!’
我的脸颊‘啪’地响了一下。
惠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间。
她最后一定是狠狠地瞪了追风者一眼。
惠关门的声音很大。我摸了摸脸。
热感,渐渐地转变为痛感。
“我说,追风者。”
‘什么事?’
“那个诚实狼,最后怎么样了?”
‘所有的骨头都碎了,被遗弃在了荒野中心,眼珠被秃鹫啄瞎了,过了三天三夜之后死掉了。’
“……是吗。我只剩一个问题了。”
‘什么,克绮?’
“诚实狼,有妹妹吗?”
追风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只是沉默地看着我。
眼中充满怜悯的目光。
我们出了门,夜雾扑面而来。
这种天气,我感觉就好像是用湿毛巾蒙住了我的脑袋。
‘克绮,绝对不能离开我半步。’
“很危险吗?”
‘忘了吗?出了公寓一步,克绮随时都有危险。’
“在公寓的时候没事吗?”
我问出了这个突然想到的问题。
‘反正别离开我。抓住这个,不能放手哦。’
我听从她的话,抓住了挎包的绳子。
“就像是跟着妈妈的孩子。”
‘是啊。’
少女抿嘴一笑。
……
“这是要去哪里?”
‘去找这一带的仲裁者。’
“仲裁者?”
‘稍微大一点的城市,都有仲裁者。’
“魔物的王吗?”
‘不是不是。抑制各种住民之间的纷争,让大家重归于好的才叫仲裁者。’
“仲裁者啊。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啊。我也是第一次见。不过听起来很厉害。’
“怎么个厉害?”
‘虽然很年轻,但什么地方都很有面子。我们的长老都承认甘拜下风呢。’
“你们一族也有势力吗?”
‘完全没有。基本上不会到城市来。就是说,他厉害得即使住在乡下也会有所耳闻。’
现在完全想象不出他的样子。
……
‘……到了。’
我握着少女的挎包,目的地是……学校。
“这里?”
‘嗯,我听说是。’
我放开了挎包,手碰到校门的瞬间。
银光一闪。
之后响起了钢和钢碰撞的声音。
我缓过神来,发现少女背对着我矗立着,在保护我的样子。
她的目光瞄着门的另一边。那里只有广袤的黑暗。
微弱的星光,在尖锐的利爪上闪亮着。
我终于理解了,从远处飞来的物体,被少女及时地弹开了。
‘我不是说了不能放手吗?’
“抱歉。”
我重新抓住了少女的挎包。
少女吸了一口气。
‘我是追风者。
母亲是云间的舞女。
母亲的母亲是单臂的杀雷者。
这位是九门克绮。人类中的朋友。
漆黑的暗夜住民啊,请遵从礼仪,敞开大门。’
少女飒爽的声音,和风一起吹向对面。
一个人慢慢打开了门。
黑暗中,微弱的光逐渐凝聚起来,形成了一个人影。
他的金发照耀着黑暗,白色皮肤露在外面。
他敞胸披着衣服,衣摆和袖子染成了红色。
--洋人。
就是适合这样古老词语的男人。再加个修饰的话,就是武士了。
他的双手握着锁镰。
男人手中的铁砣在不断绕着圈。
刚才的银光就是它发出的啊。
‘只是个畜生,来这里干什么?’
男人懒洋洋地说着。
我握着挎包的绳子,绳子上面传来了少女愤怒的抖动。
‘暗夜的住民,不懂得礼仪吗!’
‘别乱叫,小狗。’
金发的武士,低下身摆好了姿势。
他的右手迸裂出了紫电。其实有五条。
击打的声音听起来完全是一声。
四次往返,第五下击中了少女。抓住了。
我发现的时候,少女的脖子上已经卷了几圈锁链。
‘对于小狗,这锁很合适。送给你了。’
他用手一拽,少女的脖子并没有动,只是从喉咙发出了轻微的低声咆哮。
那是,充满兴奋的咆哮--
少女小巧的身子弓了起来,我脑中鲜明地浮现出了她的表情。
她的脸颊浮现着亲切的笑容,眼睛直视前方。
她的嘴角能看见小巧的犬牙。
吹起了凉爽的风。
周围笼罩的夜雾,一瞬间就被吹散了。
她脖子上的锁链落到了地上。
我的手中,只留下了挎包。
少女像是被风的重压所压迫,向前倒去--我仿佛看到这样景色的瞬间。
少女的身影消失了。
追风者啊。
乘风而不将风搅乱,疾驰于大地之上。
少女瞬间前进了百步的距离。
让人反应不过来的非人之间的攻防。
少女疾驰过来的短暂时间,武士扔掉了锁镰,把手放在袍中,扔出了飞镖。
十个手指,八个利刃。
飞镖如闪星般飞来,追风者挥舞着右手,把飞镖一个个地击落。
武士瞄准了利爪描出圆弧的瞬间用腰刀进行了迎击。
双方都是绝不后退的必杀一击。
结果肯定是两败俱伤。
无论什么事只能之后再说了。
我眼中剩下的,是消失了的少女。
一瞬的光芒。
然后……
‘双方,到此为止!’
我听见的从腹腔深处发出的巨音。
不过这声音我仿佛在哪里听过。
“老师?梅鲁可利阿利老师,是吗?”
‘晚上好,九门君。我无法欢迎你深夜的外出。因为……’
武士和人狼之间,精神的神甫用双手抓住了二者的手腕。
‘现在社会上很乱。’
这笑容我已经习以为常了,但笑容上的双眼却不一样。
很红的,很红的瞳孔,在暗夜中闪着灿烂的光芒。
能形容这炯炯目光的话语,只有一个。
--那就是,闪着血一样的光。
‘是住民之长吗?’
‘就是本人。我的手下无礼了。’
神甫放下了双臂。
少女揉着手腕。
‘没有自报姓名,就碰了贵府,是我们的不对。对不起。’
‘能听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神甫转向了武士。
‘幸则。我应该说过,把客人带来见我。’
‘这么下贱的狗,怎么能玷污圣上的眼……’
神甫的拇指,一半按入了武士的手腕。
滴落的血液在星光下闪着蓝色的光,腰刀从手里滑落下去。
‘退下。’
武士行了个礼。
我仿佛看见他眼中有着强烈的憎恶。
他的身影慢慢地淡薄,然后消失了。
‘我们正式开始吧。有何贵干?’
‘我们来问调停者,关于这座小城的状况。’
‘那位人类呢?’
‘这是我的食物。别跟我抢哦。’
‘我明白了。九门君也来吧,这边走。’
老师招招手,我们便跟着过去。
“没想到在这里见到老师。”
‘我也是。九门君,几天没见,看来你经历了波澜万丈的人生啊。’
‘你们两人认识吗?’
“这是我学校的老师。”
‘哎~这里就是学校吗?’
‘是个好地方呢。’
神甫的微笑,似乎有些让人无法同意。
‘来,请走这边。’
神甫带我们来到校园一角的小教堂。
门开了。
外面的湿润并没有进入教堂里面。
我们逐渐走进了干燥的冷空气中。
“挎包,还你。”
‘没事啦,你先拿着吧。’
我们走在教堂中,走过讲坛,右前方有个小门。
这里就是神甫的房间。
‘地方很小,请别介意。’
神甫坐在桌旁。我们坐的椅子,都是小巧的圆椅子。
‘这里是什么地方?寺庙吗?’
追风者好奇地看着周围。
‘嗯。对神祭祀的地方。’
‘哎~什么样的神?’
‘一直宣扬真实和爱,结果被人们施以暴行的神。’
‘哎~好像是诚实狼一样。’
“即使行为方面有些类似,但在语言表达方面还是觉得有些不同。”
‘这就是克绮你们的神吗?’
“不是。”
‘呃,那为什么在这里祭祀呢?土地神?’
“源头应该是在以色列……在海的另一边很远的地方。”
‘那就是渡海过来的?镇压客神?’
“也不是这样。”
‘那么,呃,克绮和这个神是什么关系?’
我稍微考虑了一下。
“什么关系都不是。”
追风者的脸色,就好像她被问了一道数学难题。
‘这,我……不太明白。’
神甫划了个十字。
‘总是对人类的行为产生惊诧,是会惊讶不过来的。’
少女看着我,好像对什么很失望的样子。
‘我不太明白克绮的事。’
我无法回答少女的问题。
‘失礼了。’
想起了敲门声,并且有一个人说话。很沉闷的声音。
‘啊,田中。进来吧。’
‘我把茶端来了。’
一个很不景气的男职员出现了。
他的细胳膊端着个茶盘。
他的动作很拘束,他把茶杯摆在了桌子上。
‘那我告辞了。’
职员行了个礼,头上的横发自然而然垂落下来。
“刚才……那是谁?”
‘啊,是田中。我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
‘这茶真好喝~’
“确实。”
茶碗中的绿茶,不温不火。我仅仅尝了一口,就觉得柔和的香气直冲鼻腔。
‘我会转达给田中的。’
神甫说着,喝了一口茶。
真是很有型。
‘你们有事要问吧。’
神甫说着,看着我们俩。
‘九门君,你的表情似乎是有话要说。’
“有一些问题要问老师。”
‘好的。那就先从你的问题开始回答吧。请问。’
“老师是什么人?”
追风者,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腿上的挎包,似乎微微地一动。
神甫还是一如既往地对我微笑着。
‘九门君。自己是什么人,这可是比较深奥的难题。’
‘我知道。
我是追风者。
我的祖上,是悲哀的父亲。
我的祖上,是慈爱的母亲。
暗夜的住民,都忘记了吗?’
‘人狼的住民还记得呢。我们……因为离人类太接近了。’
神甫发出了叹息。
“请把要点简洁地进行说明。”
‘我是……我们是,你们通常叫做吸血鬼的人。’
神甫的眼睛发出了红光。
牙,长长的牙从嘴里伸了出来。
腿上,这次挎包确确实实地动了。
‘看来你没有惊讶。’
神甫有些失望地说。
牙还是那么长,但眼神已经回复了先前的柔和。
也就是说,那是故意让我看的。
“逻辑上的推测。”
我们到达学校的时候。
我在校门看见老师的时候。
他不可能是恰巧路过。而且他挡在了武士和少女之间,具有非人的力量。
“我有几个疑问。”
‘让我一并说明了吧。我确实能在阳光下行走。我们的禁忌并不是阳光本身,而是在有阳光的地方引人注目。’
“我要问的不是这个。老师,为了生存下去会杀人吗?如果杀的话,杀过多少人?”
‘我否定也没有用啊。我杀过人。至于杀过多少……请你自行想象吧。’
“是吗。”
即使他承认了杀过人,我的心也没有反应,这真是不可思议。
如果是峰雪的话,会怎么样呢。如果是惠。
大概会惧怕恐怖,夺门而逃吧。
还是会愤怒呢。
恐怖。
不,甚至单纯的危机感我都没有。为什么呢。
‘克绮,没事吗?’
“……我。”
我刚想说没事,却感到一阵呕吐感。
‘好啦好啦。’
追风者抚摸着我的后背。
“奇怪……不对劲啊。”
又上来一股呕吐感,我闭上了嘴。
有什么地方奇怪。
心里很平静。
只有胸口很痛苦,眼前逐渐变暗。
‘别说太多话了。’
我摇摇头。
‘轻蔑我吗?’
我摇摇头。
逼着狼吃草是没有意义的。
种族不同的生物,用人类的道德法则来衡量,是没有意义的。
这就是逻辑。
“杀人是为了什么?”
我像优等生那样提出了问题。
‘为了吸血,当然。’
“如果是单纯的营养问题,即使不杀死对方,也应该有很多方法取得血。”
‘不单纯是营养
的问题。’
‘我们,如果只有血红蛋白和生理食盐,那是无法作为食粮的。只有人的血能让我们活下去。’
神甫取出了一个小巧的十字架。
‘--主举起了杯子,说。喝吧。这是我的血。’
“形而上学吗?”
‘是现实。鱼人袭击人类,也是这个道理。’
‘好了,对九门君说的就这么多了。接下来……该听这位大小姐提问了。’
‘我想知道的是,这座小城现在发生的是什么事。’
‘杀人事件吗?’
‘嗯。狩猎,如此地引起人们注意,发生了什么事?’
‘城市有城市的烦恼。住在深山里的你们,是不明白的。’
‘水神住民,居然在白天狩猎。’
‘那些猎食者打破了规矩。我也很头痛。’
两个人好像在谈天。我觉得胸口中有什么东西在滚。
“老师。”
我发觉的时候,已经说出口来了。
‘什么事,九门君。’
“我……”
我要怎样?
舌头十分干燥,喉咙有些堵塞。
在颤抖。
手臂在颤抖。
我紧握的拳头,很没用地剧烈摇晃着。
无法停止。
我的手上,另一只手轻轻地放了上来。
在温暖的手指的碰触下,我的拳头逐渐放松了。我的指尖终于又有了感觉。这是湿润的感觉。
我胸口中翻滚的。
既不是愤怒也不是恐怖。
我终于又张开嘴。
(我无法原谅老师。)(就不希望共存吗?)
(就不希望共存吗?)
“就不希望共存吗?”
我说出了这句话。
‘我们是在共存。充分的共存。’
神甫笑着。
啊啊,是这样啊。
就像狼和羊共存那样。
就像羊和草共存那样。
人和吃人的家伙是在共存。
“但是,我们不是野兽。”
‘那又如何呢?’
“没有意义的死亡,就不能停止吗?如果双方能够对话的话……”
‘对话又如何?让我们不再进食吗?还是说能将想自杀的人和死刑犯赐予我们?’
“这……我不知道。可是……”
‘知道吗,九门君。你现在,是在用人的死亡进行交涉。是以人因被吃掉而死亡作为前提,而只是想调整死亡的数量。
也就是说,你认可了用人的死亡交换我们的生存。你的立场,从一开始就已经认可了杀人这件事本身。’
‘你作为人类,是站在这个立场上吗?这个立场可是个很难站的地方。’
我无话可说。
‘克绮只是太善良了。他只是想减少死亡的人数。’
‘啊啊,二位请不要露出这种表情。’
‘九门君。人类比你所想象的要强大得多。这件事终会完结的。我会在这件事上尽全力,不过即使没有我,这件事也会结束的。’
神甫这么说着,站起了身。
‘然后人类又会增殖。我也有我的打算。所以说,请不要认为我是在帮助人类。’
我也站起身。
‘那么,九门君。明天再见。天色已经很晚了,但是明天请不要迟到。’
“告辞了。梅鲁可利阿利老师。”
门无声地开了。
开门的是田中先生。
他带着阴湿死板的表情,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也回了个礼。
房间的门慢慢关上了。
房间瞬间被黑暗所笼罩。
‘为什么不吃?’
梅鲁可利阿利.纠班尼端坐在椅子上,对背后的声音做出回答。
‘唉呀这是伊格尼丝殿下啊。欢迎来到我的陋屋。’
‘你出手的话,只不过是一匹狼,没什么大不了。’
‘它的血脉很古老。是无法轻易击败的。我不想付出牺牲。’
‘牺牲?暗夜住民,不是数量极多吗?’
‘数量多,是因为我们珍惜亲人。我们无法将亲人当棋子一般丢弃。’
黑暗中,那股存在感晃动了。
是在笑吧。还是说无语了呢。
‘而且那个少年。他是有人守护的。我可没有愚蠢到同时与三大守护者其中的两人同时交手。’
‘别误会了。我没打算守护那个家伙。’
‘对于我来说,应该是一样的吧。’
‘明白就好。你们肮脏的牙,敢稍微碰克绮一下的话……我就会把你们引以为傲的亲人斩尽杀绝。’
‘我明白了。那么,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神甫转了下椅子,转向身后。能够看穿黑暗的吸血鬼,眼中并没有人影。
梅鲁可利阿利,稍稍叹了口气。
‘真是的,老太婆,做事太绕圈子。’
‘我可听见了。’
听见了这恶作剧一般的声音之后,梅鲁可利阿利皱了皱眉,环视了四周。
她应该是在哪里安置了窃听器和发声器。
‘真是……绕圈子。’
梅鲁可利阿利,这么说着苦笑着。
……
我们出了教堂,走出校门。这一瞬间,追风者深深吁了一口气。
‘啊,好累啊。克绮,胆子真大。’
“胆子?”
‘我想着随时会被袭击,心一直砰砰跳啊。’
“不是胆子的问题。只是我单纯的错觉。”
虽然道理上来讲,被梅鲁可利阿利老师袭击的情况很有可能,但是我却完全没有现实感。
‘而且那个仲裁者说话真是过分啊。’
“哪方面?我认为逻辑上来讲,说得很有整合性。”
‘我不是说这个。他就像是在说,人类和魔物无法和平共处。’
“就是说,捕食者和被捕食者之间,能否产生友情的问题。”
‘如果是猎人和猎物的话,心灵是相通的。’
“我听说过这种神话或是文化体系。但是,那难道不是为了逃避罪恶感而进行的自我欺骗吗?”
‘我喜欢克绮。’
少女停住了脚步,站在我正前方,直视着我。
“也就是说,我是猎物?”
‘嗯。不过,在一起的时候,会很高兴。克绮呢?’
我想,我对她是不能说谎的。
我在空无一物的胸口中探索着,希望能找到正确的辞藻。
(我也是,在一起的时候很快乐。)(要把喜欢的人吃掉吗?)
(我也是,在一起的时候很快乐。)
“我也是,和追风者在一起的时候,很快乐。”
‘是吗?’
“嗯。因为和你一起,有了快乐的体验,愉快的体验,不愉快的体验,还有危机的状况和肉体的痛苦。总的来说……”
‘总的来说?’
“痛苦比快感多,危险性比安全性高。”
少女有些垂头丧气。
“只不过,和你在一起,遇到过各种未知的体验。我认为,这足以弥补危险性。”
‘……就是说,和我在一起,会遇上麻烦所以高兴?’
“是的。”
‘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觉得,心里平静安然,或是激动心跳吗?’
“心里平静,和心跳激动,不是正相反吗?”
‘认真地回答我啊!’
“我一直都很认真。
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激动兴奋。
从险处逃出的时候,会感觉到平静心安。”
‘……抱歉。就这样吧。’
“是吗。那太好了。”
我点点头。
‘那么,如果克绮喜欢我的话……能把我吃掉吗?’
“啊?”
我不由得一下子无话可说。
“这个吃掉,是作为性交的比喻吗?”
‘性交?比喻?’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冒出了汗。
“交尾,行房,……”
我一说,少女的脸顿时变得通红。她迅速地摆着手。
‘不是啦克绮。不是这样……’
少女脸色红润,移开了视线。
‘我是说,如果我死在了克绮之前……’
“死在我之前?”
‘我希望能被克绮吃掉。’
“我不是太明白你的意思。”
‘哪里不明白?’
少女歪歪脑袋。
“如果按照字面意思解释的话,就是说我要咀嚼你的尸体。”
‘嗯。’
她微笑着点点头。
“就是说,让我吃尸体?”
‘是啊……难道说,感到很困扰?’
“不,与其说是困扰……这超出了我的预想,让我有些混乱。”
‘慢慢想,没事的。’
“不,不是这个意思。”
“我们人类,基本上,没有吃人类同类的习惯。”
‘哎,是这
样吗?那,人类死了之后让谁吃掉呢?’
“不让谁吃。”
‘哎?那,那,若是喜欢的人死了……肉怎么办?’
“一直烧到骨头。”
‘烧成那个样子就没法吃了啊!’
“不会吃的。”
‘……那,骨头怎么办?’
“埋起来。埋到地下深处。”
少女好像无法理解似的摇着头。
她烦恼了一会儿,终于说出了一句感想。
‘真怪。’
“二者的关系是对称的。就是说,都差不多。”
‘嗯……这样啊。我们这里,如果有谁死了,亲人或是喜欢的人,就召集起大家,一起吃掉。’
“原来如此。”
‘喜欢的人能活在自己体内。希望能一直在一起。’
“从概念上能够理解,但是从视觉上无法想象。”
‘所以,一个人自己死去,不被谁吃掉的话,是很寂寞悲哀的事情。如果是在山里的话还有虫子和小鸟……但这里应该是不行的。’
少女指着黑色的沥青地面。
确实,人类这么大的尸体,想要自然分解的话是很困难的。
不对,在那之前,应该会作为身份不明的尸体被收容,然后烧掉。
‘所以,万一……真的是万一,我死在克绮之前的话,我希望能被克绮吃掉。’
‘不只是克绮,还想让绫、惠和房东小姐吃……’
“……还是别拜托他们这件事比较好。”
‘那,果然还是要拜托克绮。’
“即使是吃的话,一次全吃掉应该是不可能的。”
‘是啊。那,克绮想吃哪里?’
“不是,只是假定我吃,并不是真的决定了要吃……”
‘克绮,讨厌我吗?’
少女的手,包住了我的手。
在那柔软的绷带里面,有着脉动的温暖。
“我对你没有能称为讨厌的那么积极的恶意,而且我自己认为应该是喜欢的部分更大些,但是,这完全是两回事……”
‘克绮。哪里应该比较美味?’
(腿)(腰)(胸)(指)(双臂)(嘴唇和舌头)(不选)
(腰。)
“腰。”
我还没反应过来,话就已经冲出了嘴边。
我惊讶于自己所说的话,但我却还在继续说。
“如果从肉的部位来说,就是rump。肉质柔软,肉汁丰富。作为牛排的话,算是一流的素材。”
等一下等一下。我到底在说些什么?
原来如此,我这样做,就叫做给自己挖坟吧。我头一次觉得可以理解了。
我脑子空转的时候,眼睛不自觉地被少女的腰部吸引过去了。
稍细的腰,以及邻接的膨起。
少女仿佛躲开我的视线一般,向我靠近了一步。
“抱歉。”
我说着,移开了视线。
少女又近了一步,抱住了我。
我们周围泛起了干草的香气。
我怀里逐渐扩散开的温暖,令我一下子僵住了。
‘是腰啊。’
少女的左手,抓住了我的右手。
少女拉着我的手,引向了她衣服的内侧。
我的指尖到达了她的脊椎,然后继续向深处前进。
‘有一点,不好意思呢。’
那里已经被汗浸透了。
五根手指的指尖,感触着软软的圆球。
那圆球就像是布丁软糖一般,其间埋入了我的手指。
手指自己动了起来。
那股柔软中的深处,像李子一般有弹性。
随着五根手指的运动,少女的嘴里发出了喘息。
手指移到了圆球的平缓处,拇指和食指,碰到双丘间的沟。
‘呀~!’
少女叫出声来,声音像是小狗一样。
‘好痒啊,克绮……’
“抱歉。”
我把手抽了出来。
我的指尖还留着热量和柔软的感觉。
我们相拥着,呆了很长时间。
少女先打破了沉默。
‘克绮。觉得我好吃吗?’
“嗯。”
我说完了之后,不由得皱起了眉。
对于作为人类应该如何回答,我突然感到了疑问。
这样的话,情况比起与梅鲁可利阿利神甫谈话的时候还要糟糕。
‘……太好了。’
‘如果吃掉了我,也就是继承了我的灵魂。’
“灵魂?”
‘是啊。继承了力量和心灵。所以,吃掉跑得快的脚,自己的脚就会跑得更快,吃掉了强壮的手臂,自己的力量就会变得更强。’
“吃掉腰的话会怎样?”
‘如果是女人,就能生很多健康的孩子。’
“男的呢?”
少女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
虽然我看不到她的脸,但我能明白她是在认真地思考。
‘很有营养吧。’
“……是吗。”
‘多吃些,变得更精神。’
少女微微一笑。
我似乎感到,她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我抬起了头。
“前提是你死在我前面。”
‘嗯。有备无患。这样就安心了。如果我死了,会被克绮吃掉的。’
“不是要吃我吗?”
‘嗯。如果克绮愿意死的话,我随时都会吃的。手指,指甲,头部。肚子,手,脚。全都吃掉。’
“所以我应该安心地死掉了?”
‘不对,不对。我是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和你在一起的。’
我直起身,说到。
“那在逻辑上是有缺陷的。如果我和追风者同时死亡,那就都无法吃掉对方了。”
‘克绮真是死较真啊。既然是一起死的,那不还是一起吗?’
我听到这个奇妙的道理,不由得喷了出来。
“确实,也许就是这样吧。”
‘那就约定好啦。我的腰,是克绮的了。’
“约好了。”
回到公寓的一路上,少女一直高兴地,哼着悦耳的鼻歌。
这是让我把肉生吃吗?
我一直在想着些无稽的事,比如要是带回来,能不能让房东小姐料理一下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