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理想的英雄。」
平凡系女孩
「有理学姊。学姊又强又帅气!」
推理系男孩
「还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吧。」
腐系女孩
「动画店长兄泽命斗!他的眼神很迷人!商品阵容也是!」
钢弹迷系女孩
「蓝色巨星!红色彗星!还有德兹尔!」
科学系女孩
「诺贝尔博士。炸药杀了无数人。」
少女系女孩
「不……不是女人脸,也不是变态猪仔……我说真的!」
1
漂流到高元界的我只是无计可施。
轮回被夺走、存在被抹除。我觉得自己再也做不了任何事。
将「艾多拉」这个名字赐给我的,是他。
……不对,我不知道是「他」,还是「她」。
他未曾现身,我总是只听见声音。
……不对,我不晓得形容为「听见」是否适当。这类似一种在脑中响起的概念,总是只有将意义传达给我。
「潘多拉,你究竟是谁?」
『谁——?』
我脑中响起像是轻声一笑的声音。
『这是我第几次听到这个问题了?』
「你为什么——从什么时候,为了什么原因位于这里?」
『这个嘛,为什么呢?潘多拉为什么位于这里,基于什么原因位于这里,这种问题就去问神吧。』
「……神不可能存在吧?」
我在高元界的黑暗里,飘浮在虚空之中蜷缩抱膝。
「我的神是你。因为你一直保护我。」
『……话说,这是「适当」的形容方式吗?』
潘多拉一如往常讲得拐弯抹角。
我觉得有点好笑,稍微笑出声……内心微微受到疗愈。
「对,这是不争的事实。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你的存在因而扭曲。这是潘多拉的罪。』
「……可以现身让我看看你吗?」
我忽然觉得声音远离。
我顿时担忧起来,寻找看不见的他。
「潘多拉?你在生气?」
『——这我做不到。』
他回应了。我松一口气继续问:
「为什么?你也是四次元人吧?」
『这种形容无误,却「不当」。』
「好奇怪的说法!啊……难道说,你是害怕那些『猎人』?高明如你,应该会被他们视为眼中钉吧?」
隐约感受到缓缓摇头的气息。
『艾多拉,并非如此。其实潘多拉也有情绪,和人类一样有时会失控,会欠缺平衡,一时冲动。』
「……我听不太懂。什么意思?」
『潘多拉不能出现在你面前,因为他是影子,是你永远、永恒的影子。若非如此,世界将会扭曲。』
潘多拉这番话,我连一半都听不懂。
但我很清楚,我见不到他。
「……你真寂寞。」
这时传来像是轻声发笑的声音。
『寂寞的是你吧?』
「别说傻话,我不寂寞。」
对,我不寂寞,我习惯孤独。无论是遭受背叛、讨厌、排挤,我一点都不怕。
我不在乎遭受任何人讨厌,因为有一个人永远站在我这边——
我对自己这份想法感到无奈,不时冲动用靴子踹飞这股思绪。
潘多拉像是看出我的心思般询问:
『这次想以何种方式和轮回玩?』
「这个嘛……」
我双手抱胸,手指抵在下颚思考。
要让那些天真的家伙看见何种地狱?
要对背叛我的轮回进行何种恶整?
「直接过去那边戏弄他们如何?」
『——过去?』
「我要让轮回空欢喜,尽可能抱持期待之后抛弃他。」
就这样,我任凭思绪所及,拉拉杂杂述说自己的计划。
2
这里是高元界——空絽老师这么说。
我流下冷汗,但依然佯装冷静看向老师。
「你在说什么?」
「咦?我一直以为你早已察觉。因为你上次在爱公开瞒骗行径之前就看穿——是个不能轻忽的少年。」
语气听起来像是嘲笑。老师张开双手,高声述说:
「这里是高元界,位于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以思想创造而成。不过有些部分受到你们思想的影响。」
若将这番话照单全收,包括校舍、操场、暴风雪,都是空絽老师以「思想」创造的世界……是这么回事吗?
「这是假的!」
「形容为『虚假』非常适当——自己看看吧。」
老师轻轻挥手,剎那间化学实习室的墙壁崩毁,门外的丧尸群也崩毁,周围完全化成不知何处的「白色」世界。
地面如同大理石,没有墙壁,空间无限延伸。
他真的改写了我眼中所见的世界。
「只要以思想凌驾,就能轻易欺瞒你们的认知。不只如此,我还能对你们的思绪施予偏压。例如钝化你们的意识、灌输假记忆、激发暴戾情绪——安排一场丧尸游戏。」
虽然不甘心,但我认同。实际上,我确实承受到「偏压」,因而迷失自我,记忆受到操控,失去思考能力……
我的双腿开始打颤,重新理解到敌人何其恐怖,居然能打造整个世界、扭曲我们的认知,甚至控制思绪。
不过,爱受到的打击更胜于我。
「你说……这里是……高元界……?」
空絽老师露出亲切微笑,缓缓点头。
「那么,你果然是……潘多拉……?」
「对。引导你并且将『新工具』赐给你的人,就是我。」
爱脸色铁青发抖,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却也看似释怀了。爱扬起柳眉瞪向空絽老师。
「这是怎么回事……跟原本说的不一样吧!我肯定复活了啊?」
爱头发倒竖,有如黑曜岩的黑发逐渐泛出翡翠光辉,像玻璃一样逐渐变透明。
爱的脸颊红如苹果,大概是因为生气。不对,愤怒并非唯一原因,看着我的爱脸更红了。
「今晚的一切都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是作戏!我没那么想过!」
「不,那是你真正的心意。」
空絽老师坏心眼地笑着这么说,仿佛要将爱逼入绝境。
「这个世界是你的期望,她们的态度也是你的愿望。」
「不对!这种事……不可能!」
「对,是不可能存在的现实——爱,你觉得呢?你真的以为能像那样得到接纳?」
「你对她们的所作所为,你认为真的能得到原谅?」
爱露出明显受伤的表情。
我觉得自己是第一次看见爱露出这种表情。因为爱无论何时、无论在任何人面前,都不会展现懊悔与痛苦。
「……你骗了我?」
「这是为你着想,觉得该做而做的事。」
「你骗了我吧!害我丢尽脸……不准再出现在我面前!」
爱的眉心射出闪光。
如同冲击波的攻击射向空絽老师。爱在吓破胆的我面前,接连射出第二、第三发冲击波。
空絽老师甚至没作势防御,只是轻吹-口气就将冲击波挪到完全不同的方向。
其中一发射向爱。爱放声尖叫,像球一样滚动飞向后方。
「凭你这种雏鸟,以为自己的思绪敌得过我?」
「爱!」
我连忙跑向爱——但我没跑几步,额头就狠狠撞上某种东西,我因而当场跌坐在地。
含泪抬头一看,爱与我之间出现一道像是玻璃的墙壁。
爱似乎在说话,但她的声音已经传不过来。
「爱!没事吧?」
我拍打玻璃呼唤。爱显然无视于我,甚至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不断槌打玻璃,转头看向空絽老师。
「你想对爱做什么!」
「我暂时隔离爱,因为我有话想和你谈谈。」
「你——」
我承受着沸腾的恐惧情绪,勇敢抬头。
「你……是谁?」
「我不是自我介绍过吗?我是化学老师,是『猎人』——」
「你是谁!」
老师装模作样,单手按在胸前,优雅地行礼致意。
「我正是高元界的引导者——潘多拉。」
3
我呆呆眺望着袅袅浓烟。
救护车的红色警示灯旋转着。许多民众围观,使得操场外——校门前的道路水泄不通。
倾卸车横倒在地,损毁的零件到处散落,似乎有许多放学回家的高中生遭殃,八、九……将近二十人受伤。
「好惨的车祸。有理小妹,你也在这场车祸中丧命,成为四次元人。」
空絽老师在身旁低语。我在不安情绪的驱使之下,彷佛寻求依靠般询问:
「我的这个命运是……暂时性的现象……对吧?」
「没错。你可以复活,放心
吧。」
「难道说,轮回也……?」
空絽老师以同情的眼神看向我,点头示意。
「怎么做——我要怎么做才能救回轮回?」
「别慌张,并不是单纯拯救他的生命就好。」
「这是……什么意思?」
老师以严肃的眼神俯视车祸现场,颇为郑重地宣布:
「轮回同学被魔女抓走了。」
「魔女……?」
「有个『敌人』会反复引发这种意外。」
敌人——这个词令我颤抖。
空絽老师用隐含哀怜的声音告诉我:
「轮回同学在那个魔女的蛊惑之下,失去冷静的判断能力,就像心魔上身。轮回同学要是没摆脱魔女的控制,应该没办法回去——回去和你们共度的那种日常生活。」
「和我们共度的日常生活……」
「就像脱离诡异宗教集团一样困难。」
空絽老师注视着我,我微笑点头。
「不要紧。笨轮回超喜欢千种学姊,所以肯定能回到我们的——回到那样的日常生活。」
老师轻轻眯细双眼。
「这样啊,那就一起努力吧。我们从今天起是同盟关系。」
「好的,请您多多指教。」
我鞠躬致意。
「所以,我要怎么做?」
「首先一定要逼出魔女,用诱饵引魔女上钩。为此得稍微演一场『戏』。」
「演戏……我不会演太难的戏。」
「放心,我会好好辅助。我要请你饰演凶恶的犯人。」
凶恶的犯人。我现在脸上大概是吃到黄莲的表情。
「我饰演侦探。你假装杀害大家,我和你敌对,藉此让魔女大意——再连手打倒魔女。」
空絽老师从旁看向我,像在确认般询问:
「说起来有点复杂——但你做得到吗?」
「我要做。」
我立刻响应,因为我早已下定决心。
我紧握拳头,坚定地宣布:
「我绝对会救出轮回!」
4
这个人对有理做了什么,为什么要欺骗爱,我完全不明就里。
不过——我只明白一件事,明白到透彻的程度。
「换句话说,你是一切的元凶吧?」
空絽老师展露甜美柔和的微笑。
「基于『赐给爱力量』的层面,这是适当的形容方式。」
「你是爱的什么人?」
「哎呀,嫉妒?无须担心,我是爱的——对,就像是监护人。」
「监护人?你监护过什么?」
「这个嘛,简单来说,我监护她避免受到这个世界的惊涛骇浪袭击。」
「请不要胡扯!」
「我没说谎。这是我的『罪』,是不当的现实。」
莫名其妙。我涌现烦躁情绪,下意识握拳。
空絽老师露出挑衅的笑容,似乎在享受我的反应。
「总之,是我赐给爱力量,所以关于爱上次引发的骚动,我也有责任——这样的形容有点不当。」
这是他擅长的说法。由于现在是这种状况,我有点作呕。
「我不想贸然伤害你们。之所以引导你们来到高元界,也是避免三次元混乱到超出极限。换句话说,这次介入爱的计划,始终出自我的善意——这样的形容也有点不当。」
「不准用那种令人火大的说法!」
空絽老师面不改色,单方面继续说下去。
「老实说,爱依然对你有所眷恋。」
我惊讶得瞪大双眼。
如果这是真的,那我——我们还有可能性!
「爱表示要潜入你们的『丧女会』,从内侧扰乱到天翻地覆。要是她没有眷恋就不会说出这种话吧?」
空絽老师耸肩露出讽刺的笑。
「所以我必须将现实告诉爱,为她斩断这份眷恋……轮回同学,你没让爱的期望幻灭,造成我的困扰。」
「————!」
「你今晚的所作所为真是绅士之举。不可以这样。希望你更加伤害爱,令她绝望。你应该背叛爱、抛弃爱,暴露你的丑态。」
「花轮回绝对不会抛弃爱!」
「还记得我在楼顶说的话吗?我要你永远保护她给我看。」
他轻轻露出恶作剧的笑容。和平常的老师不同,是暴戾的微笑。
「我今晚将爱还给你了。如果你成功保护爱到最后,或许真的能取回她。你肯定有好几次机会,但是结果呢?」
老师朝我身后示意。爱在半透明的墙壁后方感到愤慨不已,甚至不肯看我一眼……完全不理我。
「换句话说,你输了。」
老师用感受不到些许慈悲的声音撂下这番话。
「那么,既然清楚分出胜负,就让你们回到那个日常吧。毕竟爱应该也理解自身立场了——啊,不用担心。我当然会让大家复活。」
他想结束对话!
我压抑着想朝他飞踢的冲动,滔滔不绝地怒骂:
「从我身旁夺走爱的是你!害惨千种学姊、茧与雏子的人也是你!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我朝他宣泄这股强烈得血管都要断裂的怒气。
「你说你是爱的监护人?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折磨爱!爱说她被你骗了,她期望的不是这样的世界。爱说过——她不要这样结束。那个高姿态、爱损人、举止傲慢、不对任何人示弱的爱,曾经含泪说过这种话!」
我没有停止说话,进一步训斥老师。
「不准自命为监护人!你是骗子、叛徒、最差劲的自私家伙!是弄哭爱、折磨爱——最差劲的妖孽!」
一股冰凉的空气笼罩我。
空絽老师怒气高涨,向我投以冰冷的视线。
「你也没认清自己的立场。在高元界,知识才是力量,思想才是权利。『适当者』潘多拉等同于神,你是极近于无的个体。只要我有心,甚至能赐予你四次元之死——」
「花轮回即使被杀,也不会抛弃爱!」
「跩什么跩!」
剎那间,我有如炮弹向后震飞。
我重重撞上半透明的墙壁,呼吸暂时停止,即使全身粉碎性骨折也不奇怪。但这里是神秘的异世界,我的生命无恙。
即使如此,却只有痛楚真实得令人抗拒。我陷入反复昏迷又痛醒的无限循环,感觉像是有人用叉子挖掉我的大脑。
空絽老师抓住我的脖子,将我吊到半空中。
「你说我夺走爱、凌虐你们,所以不原谅我?」
我的喉咙几乎要被捏碎。我在断气之前抓住空絽老师的手,扭动身体以脚尖踢他腋下。
那里是人体要害之一——本应如此,空絽老师却不为所动。
「不原谅……必须是我要说的。我不会原谅你对爱的所作所为。」
「你在……说……什么……?」
「别说你忘了。将爱伤得最重的不是别人——」
此时,一道强烈的冲击波射过来,「啪」的一声将我弹飞。
我从空絽老师的手中解脱,在地上翻滚。呼吸得以恢复正常,远离的意识回归。
不晓得是因为出其不意或是威力足够,空絽老师也无法应付刚才那一招,作痛般晃动中招的手。
「——哼,看来没事。猪仔拥有猪仔般的生命力。」
爱轻盈拨动荷叶边,在我面前着地。
「猪仔变成何种下场和我无关……但要是失去玩乐对象会很无聊。」
我的内心点燃希望之火。
爱只会用这种语气说话,所以不应该从话语,而要从行动理解她。
爱拯救了我。换句话说,爱「没放弃」花轮回。
空絽老师以看着成材学生的目光露出微笑。
「哎呀,爱,你居然能脱逃。」
「我安分地待在里面——当你抱持这种认知,你的思绪就出现了死角。钻死角这种事,我好歹也做得到。」
「原来如此——死角啊,我的认知确实有破绽。我托你的福理解了,应该向你道谢。」
空絽老师将视线移回我身上,断然做出结论:
「你不是轮回同学。」
爱惊讶地转身看我。
我内心一阵慌乱,但依然面不改色——不,我做不到。轮回出乎意料擅长摆扑克脸,不过很抱歉,我没那么高明,甚至相反。我的想法会立刻表现在脸上,我为了隐瞒这一点,才会动脚比动口快。
虽然不晓得机制,不过综观我至今的体验,只要空絽老师稍微质疑,有如魔法的这个效果就会消失。
「爱,问你一个问题。」
我,花轮回——不对。
我不是花轮回。
「在你眼中,我是谁?」
「————?」
我认命地哼笑两声。映在爱眼中的我,已经不是女人脸的马尾笨轮回——是有理。
5
「让我……向有理告别。」
我隐约听到轮回的声音……不,或许应该说是清楚听到。我听得到声音,却完全不懂其
中的意思。
我隐约知道自己的现状。
我死了。
换句话说,现在的我是尸体。
明明很悲伤——却没掉泪。
因为,我死了。也不晓得自己是否悲伤。
我肯定背负某种重要的使命……但我再也无法思考。
——如今我才敢说这么多,不过当时我真的是尸体,什么都没想。思绪被剥夺,就只像个摆饰位于那里。
不久,轮回轻轻覆盖在我身上。
我回想起这一幕,终究觉得难为情。轮回就在这么近的距离,简直像是……被他推倒在地。但成为尸体的我当然毫无反应。
轮回在我耳际吐出温热的气息,如此低语:
「有理,你其实没死。」
我的心脏用力一跳——并没有,心脏依然静止。
不过,这句话在内心某处响起。
「我们可以回到原本的世界,还能继续一起生活。」
我的心,一点一滴动了起来。
「冷静下来,就这样把自己当成尸体听我说。现在没时间了,所以我大致说明。这里是异世界,是认知与思想融合为一的地平面—高元界。」
……又是这个名词。我知道这个词。
似乎在某处听过……只是我记不得了。
但我越来越专心听轮回说话,因为我不想和轮回分开。我不要当尸体,想和他一起回家。
「简单来说,在这个世界,『内心的想法会成真』。」
轮回以细微但迅速的语气继续述说。
「只要你或我们认定你是尸体,你就可以继续是尸体的模样,所以要认定自己是尸体,我也会这么做。此外,爱也会这么做——所以我们即使稍微出错应该也无妨,因为爱的认知能力比我们强大许多。」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觉得自己或许在作梦。梦中的议论大多会成为奇怪的道理。
啊——对喔,和作梦一样。
在梦中,只要不怀疑自己会飞,就能飞上天。换句话说,就是这么回事。我决定不怀疑轮回这番话,认定这是真相。
我是尸体,我是尸体。
「那我进入正题了。我无论如何都需要你的协助。」
——好开心。轮回说他需要我。
他在依赖我。他依赖的不是爱,也不是千种学姊,是我。
轮回述说的是连尸体都会吓一跳的事情。
「你和我都认为爱死了吧?认为她在五年前的平交道意外中过世。」
我一时难以理解——
接着回想起来了。对,爱死了……肯定如此。
不知何时,我认为爱在我们身旁是理所当然。但我知道,我直到最近都知道爱死掉的那个世界。
爱在平交道身亡,所以轮回消沉到可怜的程度,内心崩溃,任凭被当成恋童癖……
「回想起来了吗?我把爱的怀表当成她的遗物。」
我也回想起这件事。轮回动不动就会注视着银色怀表。
那是爱的遗物——然而今晚,那个怀表在爱身上!
「有个『敌人』在五年前杀害爱,从我身旁夺走爱。这个『敌人』在今晚破坏我们的日常生活,让我们经历残忍的恶梦。」
……这部分我不懂。轮回,你讲得好奇怪。
不过……我开始明白,我逐渐懂了。
轮回果然想取回爱。
「我想拯救你们——拯救爱,为此非得凌驾于『敌人』之上。所以助我一臂之力吧。你很聪明又有行动力,力气是我的三倍大。你是我唯一的依靠。」
轮回在我耳际热情地诉求。
我的内心紊乱如麻。好难过——却好开心。
轮回,你居然利用我拯救爱,好过分。
因为我无法拒绝。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无法拒绝。
我现在始终是尸体,不可能回应。但我觉得我不用说出口,轮回也感受得到我的响应。
「我晚点会去接你。到时候,我会直接把这个世界的『机制』告诉你。」
——虽然这番话也不知所云,但我懂了。
我会成为你的助力。
虽然不晓得是否做得到,但我会听你的话。
并且,帮你取回爱。
曾经有人称呼爱是魔女,但我不这么认为。
因为,有爱加入的「丧女会」——
并没有那么差。
6
我怀疑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轮回——我一直以为是轮回的这个人,逐渐改变外型。
原本是轮回的这个人如玻璃破碎般损毁。红发散发红宝石般的光辉,喷出耀眼闪亮的粒子。单手挪开金属面具——面具下方见光的这张脸,是我非常熟悉的女孩。
「有理……!」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
难道我与潘多拉的认知……都被她欺骗?
这是不可能的事!如果只有我,有理或许骗得了,但她居然能骗过潘多拉的认知——凌驾于那超乎常理的经验与知识!
「有理小妹,你骗了我们。」
潘多拉以平静音调低语。
表面听起来是温和、佩服的语气,但他脑中应该在盘算。他在推测轮回的意图,搜索受到的打击与该进行的对策。
「老师说这是欺骗,但我觉得这是『不当』的形容方式。毕竟老师是擅自误解,而且刚开始是老师想欺骗我。」
有理光明正大地陈述意见,坚毅的侧脸看起来很成熟。明明经历过恶梦,现在又面对不知名的「敌人」,却完全不知畏惧为何物。
「爱,这一切都是你的疏失。」
有理没看过来,一如往常拌嘴般这么说。
「我是会把自己当成雏妹的神经病。这是爱造成的,所以你之后得负责。」
——她知道我之前做过的事!
潘多拉一脸通晓地点头。
「所以是你这份坚强的意念成为『变身』能力运作——对我的认知施予偏压。这是『戏院偶像(Idola Theatri)』——真棘手的技能。」
我终于也理解了。有理反过来利用潘多拉的认知能力。
这名男性拥有大于常人数倍的「思想」。要是潘多拉将有理误认为轮回,即使我觉得不对劲,这份假象也不会轻易崩毁。
……难以置信。只短暂接触过高元界的轮回与有理,居然做得到这种事。
她是何时和轮回对调的?
轮回是何时设下这个局的?
对调的时间点……应该是和我分头行动的那时候——轮回让我逃走,然后自己冲进丧尸群的时候。
筹备这个计划的时间点……是和有理的尸体告别的那时候?
不过,那具尸体不是千种吗?
——搞不懂。总之,本应是三次元的这个世界是高元界,轮回不知何时和有理对调。
我拚命试着让昏沉的大脑重新振作。我明明是「设局」的人,却无法跟上现状……
「爱,对不起。」
有理忽然道歉,我不知所措。
「……你在说什么?」
「我原本受到他这种人的怂恿,差点杀掉你。」
有理瞪着潘多拉这么说。
「我明明早就知道你和轮回喜欢彼此,却怀疑你们之间的羁绊,试图撕裂它……所以,对不起。」
「受不了你这种误会!我哪有喜欢轮回——」
「啊~~真是的,吵死了!这种借口一点都不重要啦!不提这个,重点在这家伙刚才所说的话!」
我不敌有理的魄力而噤口。
「我们会接纳你。」
「————!」
「千种学姊只要是女生就来者不拒;茧是个怪胎,但正因如此,应付你这种怪人也不要紧;雏妹个性消极,又是负面思绪的聚合体,但她不会排挤任何人;至于我——」
有理的鼻梁红通通,以生气的语气说下去。
「没有你的日常生活清爽过头……缺了一些东西!」
我不由得差点落泪,连忙别过头去。
……笨孩子。笨孩子。笨孩子!
「我知道你是温柔的女孩,但我不能交还爱。」
潘多拉介入对话——我得以取回冷静。
没错,我是高元界的艾多拉。我不期望什么日常生活,我也不会回去,那个世界没有我的归宿!
「有理小妹,和说好的不一样吧?我们不是要一起拯救轮回同学?」
「我原本是这么打算。」
「那为什么敌视我?」
「因为我听到轮回的声音——所以我得以取回我自己。想拯救轮回的心情,我不会输给任何人。」
潘多拉收起笑容,冷淡地询问:
「所以,你要怎么做?难道要代替不可靠的继兄战斗——」
「潘多拉,你错了!有理打从一开始就只是要拖延时间——」
我想告知皱光乍现的想法,但是没成功。
我感觉身体像是跃入水中,类似浊流的东西包覆我,以强大的力量要卷走我。
我第一次亲身经历,却可以轻易想象到这是何种现象。
我正被拖离高元界——正要复活!
眼前世界变得漆黑,接着变成雪白,记忆变模糊。
就像不断浅眠的不快感。我经过鬼压床般的烦躁感,微微睁开双眼。
天花板是白的,日光灯很耀眼,我不由得举起手遮挡。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小爱?你醒了!」
柔软的栗子色头发轻盈拂过我的脸。
拥有这头秀发的她含着泪水,担心地看着我。
美丽、温柔——轮回喜欢的人。
「千种……?」
「还好吗?你一直没醒,我好担心耶。」
千种表情一沉,难受地露出微笑。
「……毕竟发生那种事,贫血也在所难免。」
那种事?贫血?
我按着头起身……身体好沉重,我实际感受到「肉身」的份量。
「这里是……哪里?」
「保健室。学校的保健室。」
——千种双眼红肿,大概哭了很久。
保健室空荡荡,只有我们两人。
没有轮回与有理。
也没有茧与雏子。
我的思绪逐渐清晰。千种之所以哭泣,大概是因为大家不在。毕竟有理与轮回在「那里」,雏子与茧也——对,她们也被迫以丧尸身分在「那里」活动。
换句话说,大家处于「死亡」状态。
「轮回在哪里?大家怎么不在这里?」
正如预料,千种露出几乎要落泪的表情低头。
她忍住泪水,难受地将手机递给我。
画面上显示的是网络新闻,报导昨天的车祸,地点在——艾斯尼卡诚心学园附近!
我的脑中构筑不应存在的记忆。
昨天,我们决定举办「千种欢送会」 ―
为了购齐必要的物品,大家一起前往手创馆购物——
然后在走出校门时,被疲劳驾驶的倾卸车撞上?
「明明大家都死了,为什么我们还活着?」
「对……对不起,说得也是,为什么我这种烂透的丧女还……」
千种再度哭泣,大概是以为我在责备她吧。我连忙解释:
「不是的,我没那个意思,我想知道我们为什么幸存。我们不是和大家一起出去吗?」
「……大概是第六感的警告吧。我觉得好像有人要我靠路边走——我感到不知所措时,小爱就……将我撞开。」
千种用面纸擦泪,话说得不着边际。
「可是,总觉得好奇怪……我明明觉得如果大家一起该有多好,是我想太多吗?总觉得大家好像一起……出了车祸。」
「原来是这么回事……潘多拉果然高明,有你的!」
千种大表惊愕,但我无暇在意她的视线,光是整理现状就没有余力。
首先,这场倾卸车意外肯定是潘多拉「推动」的结果。
用车祸迅速将「丧女会」所有人送进高元界,以强力「思想」控制我们的意识,促使认知与记忆混浊,令我们误以为四次元的「艾斯尼卡诚心学园」是现实世界——
将有理的尸体替换为千种的尸体时,千种会成为阻碍,所以先让千种一个人复活。
我难以克制情绪。潘多拉欺骗我,背着我杀害轮回与大家——一想到这里,我内心就骚动不已。
难道说,他背叛我?
……不,不是这样。潘多拉不会背叛我,总是为我行动,是最理解我的人。
想到「理解我的人」,轮回的脸就浮现在我的脑海,我连忙摇了摇头。爱,你在想什么——真是个笨孩子!轮回不是理解你的人,他至今一直忘记你,和这些女生和乐相处!
我明白潘多拉的所作所为了,却还抱持一个很大的疑问。
我会复活无疑是轮回造成的,肯定是他以有理为诱饵,抢在潘多拉之前动手。那么——
我为什么依然是「丧女会」的成员?
我心中为什么留有和大家的回忆?
难道是轮回「推动」我入社……不,他没那种余力。
我按着额头,回想起潘多拉教导我的「新工具」。
「推动」某人的事实很沉重,不一定能轻易删除。
即使历史改变,「推动」过的状况不复见,也可能继续残留。这么一来,就如同弃置不管的程序臭虫,会以出乎意料的形式影响未来。所以必须清楚记得位置,抵销每个环节才行。
我将上次的事件全部处理干净了吗?说不定我忘记删除某些部分,使得世界朝着奇怪的方向扭曲……啊啊,真是的,我不知道!
高元界大致上很方便,却只有这种复杂机制使我无法喜欢那里。
总之,我无法接受这种状况。我居然理所当然待在「丧女会」,和大家和乐相处,还得到千种的担心——我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我再也忍受不住,推开千种跳下床。
「小爱?你要去哪里?」
千种扑向我,从后方紧抱我的腰。
「不可以勉强自己!我现在去叫保健老师……好不好?」
这是由衷担心我的表情。千种以为我要去自杀。
虽然实际体验的时间只有短短一天,但我逐渐明白了,也能理解轮回为何喜欢千种。千种和我完全相反。我态度傲慢,讲话尽使用瞧不起人的语气,臭骂轮回是猪仔——
和温柔、暖和、有如太阳的千种完全相反。
……有理说得对,千种肯定会接纳我。
「烦死了!放开我!」
我像是要斩断内心的迷惘,粗鲁地甩掉千种。
千种一个踉跄撞到旁边的床。
她的背部似乎受创,却忍痛温柔微笑。
「对……对不起。不过,你现在真的不可以独自外出——」
「免了!我受够了!你们的温柔会干扰到我!」
千种悲伤注视我的视线令我心好痛。
「……不用担心,轮回肯定会回来——大家也是!所以你就思考接下来的社团家家酒要做什么,计划一些笨活动吧!」
——不坦率。我其实并不想讲这种话。
但我没能做其他事,就这样冲出保健室。
总之,得立刻回到高元界才行。
轮回变成什么样子都和我无关,但我内心有种讨厌的预感。
我回想起潘多拉抓住有理脖子往上抬的那幅光景。
当时的潘多拉愤怒得忘我。
这个破绽,使我得到逃脱的机会。
潘多拉对轮回有所执着,而且应该是基于我不知道的理由。
我就这么穿着室内鞋冲出校舍,穿过操场。春雨导致泥地湿滑,完全跑不快。三次元果然极度不自由,我对这种世界再也没有眷恋,也没有执着,因为我讨厌。我讨厌三次元。
因为,这个世界「不容许我存在」。
所以,我要离开——背对温柔的人们离开。
7
「有理,对不起……将这么危险的任务交付给你。」
我一边道歉一边在时空洪流游泳,持续回溯时光。
没人追来,看来有理进行得很顺利。
有理果然可靠。有理,谢谢你,改天我绝对会补偿你,比方说——
传来一股像是烧灼大脑深处的刺痛。
怎么回事……我刚才好像差点要回想起某件事……?
心跳快得有如警钟,不确定是不安或后悔的苦闷情绪充斥于内心。
——不,晚点再处理这件事,总之现在得将心思完全放在爱身上!
在高元界这个世界,思想的强弱等于力量的强弱。我越是强烈想着爱,就越能加速回溯爱的时光。
水流终于分开,视野变得开阔。
长长延伸的影子;橙色的黄昏天空;行人都穿着好几层厚重衣物;零星飘舞的雪花反射夕阳闪闪发亮。
这里是五年前爱身亡的那个平交道。
季节是冬天,应该是二月的——情人节。
我背对平交道,朝小学方向飞翔。
如果我的想法正确,应该就在附近……找到了!
一名女孩在路上快步前进。
是小学时期的爱。这时候的她已经是光芒四射的美少女。
爱任凭长发柔顺飘扬,用雪靴踩踏柏油路。毛茸茸的耳罩有点孩子气。高中时期的爱也是可爱无比,但小学时期的爱该怎么说,感觉基于另一种含意位居顶点……
——慢着,不对!我绝对没有恋童癖!
爱扬起眉角。看似不开心而噘起嘴唇,是心情亢奋时的习惯。双眼比平常还要闪亮,脸颊红如枫叶。
正如我的期望,这是五年前的情人节。
爱正要赶往和我约见面的地点。我肯定已经先到「éclair」,带着幸福的心情等待爱。
「爱!不可以去!前面很危险!」
我降低高度,朝爱大喊。
爱好像没听到我说的话,频频确认怀表的时间。我凑过去窥视,现在似乎比约定时间晚
了一点。
「不用在意时间!慢慢走就好!我从来没因为你迟到就责备你吧?」
我拚命劝说,但爱依然没放慢脚步。
个头只到我胸口的她,有如小鹿快步前进。
「——对了,绕过车站吧!那条路很安全!快啊!」
毫无反应。别说改变路线,爱甚至逐渐加速,赶往害死她的平交道!
我开始慌张。爱为什么听不到?我的思绪够强,不想让爱死掉的心意肯定大于爱的意志。
平交道的叮当警告声传入耳中,我一下子失去血色。
爱冲向平交道栅栏,彷佛在嘲笑我的战栗。
「爱,别这样!平常的你不会这样赶路吧?你会说讨厌头发变乱,跌倒会弄脏衣服——」
此时,即使是我这颗愚蠢的大脑也闪过一道电流讯号。
原来如此——爱是受到某人的「推动」!
我朝四周犀利一瞥,却完全没看到老师的身影。
……对,高元界只能挽回三次元人的过去,无法干涉四次元人的过去。我已经在上次茧妈妈的事件得到经验。
我开始不耐烦,挡在爱的面前放声大吼:
「爱!听我说!我——」
我的「认知」或「思想」应该敌不过爱与空絽老师。
我是无力的高中生,只不过是软弱、窝囊、女人脸的变态猪仔。
然而,我有唯一的东西胜过两人。
就是对爱的心意。
我喜欢爱,非常喜欢爱,想要取回爱——这份心意胜过他们!
所以我怀抱祈祷的心情诉说:
「我喜欢你!不想失去你!所以只有现在就好,听我的话啊!」
忽然间,爱的脚步似乎变慢了。
爱狐疑地环视四周,微微发红的脸颊好可爱。
传达了——要乘胜追击得趁现在!
思考吧。思考要传达何种话语给爱,思考何种话语一定能让爱听从。
「何……何况,这样不像你吧!头发晃得这么乱,只为了跑到一个男生身边。你的自尊容许这么做吗?」
这个询问似乎也刺进爱的内心,她面有不甘。
「什么嘛……我这样……简直像是在讨好轮回。」
「没错!这样不像你!所以慢慢——」
「不过……偶尔率直一下……也不错吧?」
好可爱!
——不对!
「不、可、以!」
我已经自暴自弃,像要喊破喉咙般用力嘶吼。
「我是超爱被虐待的变态猪仔!喜欢你欺负我、急死我!如果你想对我好,至少让我枯等一阵子当游戏吧!」
爱的脚步停止了,干脆得令人扫兴。
爱在畏缩的我面前轻吐一口气,调整呼吸。
她拿出梳子梳理头发,在平交道栅栏前面休息片刻,等待超快的特快车经过之后,缓缓穿越平交道。
就结论来说——爱免于一死。
「……慢着,那个,不是那样喔,刚才是为了救你才刻意用那种用字遣词,脱口就说出那种话,但我可没有那种遗憾的癖好啊?」
我拚命解释,但爱已经听不见了。爱以优雅、不慌不忙的脚步走向 éclair。
我感受到一阵轻盈如微风的「波动」,抬头看向上方。
时空出现涟漪。世界因为刚才的举动而改写,爱复活了……?
我很想立刻去确认,但我还有非做不可的事情。光是爱复活并无怯打倒「敌人」。
我闭上双眼,这次改为想着空絽老师。
专注一致,研磨知觉。我对空絽老师一无所知,今晚在这个四次元见到的老师也可能完全是幻影。
即使如此,我还是在心中描绘、搜索空絽老师的过去。
并且寻找空絽老师被「推挤而出」的原因。
只要去除这个原因,让老师回到三次元——就是我赢!
我让灼热的脑内 CPU 进一步加温,提升想象力,架设内心的天线——抓到了!
我跃入思绪之海。随着哗啦的水声,全身骨骼发出惨叫。
水流好沉重……距离远得乱七八糟?
比起至今任何一次「时光回溯」都令我难以呼吸。好沉重、好难受、好痛苦,永无止尽。我回想起千种学姊策划的大马拉松大会。不过当时光是试跑一公里,学姊就大喊吃不消!
我违抗沉重水流,在窒息感与挣扎中前进。
路程遥远无比,但我依然不死心继续想着。
终于在激烈的洪流另一头,瞬间闪出一个少年的身影。
金发碧眼的少年。虽然影像朦胧,却隐约有着老师的面容——?
我还没确认之前,一道冲击波袭向我。
感觉像是某种巨大物体,例如从深海上升的抹香鲸将我往上顶。我彷佛翻覆的渔船,从水流中射向上空。
四次元世界明明没有上下之分,我却撞上类似墙壁或地板的东西。
我实在爬不起来,真的是濒死的深海鱼。
我倒在艾斯尼卡诚心学园的楼顶。
黄昏阳光染上一抹红,照亮我与空絽老师。
感觉是我第一次遇见他的地点与时间。地面是水泥地,冰冷又具备确实的触感,是在高元界以思想创造的建筑物。
空絽老师站在楼梯间屋顶,冰冷地俯视我。
「……你真是恐怖的孩子。还没活满二十年的孩子,竟然企图飞出我的手掌心。」
这番话听来老成,这个人果然在这个高元界度过比我人生还要漫长许多的时光。
在高元界,「知识就是力量」,我和老师的实力差距明显到令人悲哀。但我已不再畏惧,我承受着侵蚀全身的痛楚,露出无惧的笑容。
「不管多少次……我都会飞出去给你看。我说过吧?我不会把爱交给你,我要取回爱,而且会……回到我们的日常生活。」
「你以为自己做得到?」
「做得到。认知或思想这方面,我敌不过你——但说到对爱的心意,我不可能输给你!」
我如此断言的瞬间,一块空气随着耀眼光芒射来。
类似爱使用的「闪光」。这一记打碎我的脸——甚至是脖子、腰与脊椎,再度将我打趴在楼顶。
如果是三次元世界,我应该已经如同扁掉的纸袋摊平。我强行将差点失去的意识拉回来,努力维持思绪。
老师抓住我的头将我拉起来,从彼此额头几乎要碰触到的距离,用火焰般的视线刺穿我。
「你说你比较为她着想?你说你的心意强度不会输?」
老师的指甲插入我的下颚,撕肉碎骨。
「臭小鬼,别逗我笑了!」
老师将我举起来,重重叩在楼顶。我的下颚变形裂开,头盖骨凹陷,痛觉神经同时被激发,神经几乎要烧断了。
……我连站都站不起来。
我不断急促呼吸,空絽老师见状似乎稍微消气,恢复平静的情绪和一如往常的温和表情。
「轮回同学,我就把真相告诉你吧。我将爱引导到高元界,并不是刻意恶整她。」
……他在……说什么?
「成为高中生的十和田爱和你过得非常幸福。我由衷乐见她的幸福,并且暗中为她打气。然而——」
静谧的语气使我极度不安。
「她的灵魂被撕得粉碎!——所以我接收了她。为了救她,我只能这么做。」
「为了……救她……?撕得……粉碎……?」
「爱自愿成为车下亡魂,真可怜。」
传入耳中的话语令我不敢置信,我不由得起身。
超越剧痛的激动情绪推动着我。
「你说爱是自杀……?怎么可能……为什么!」
「因为她坚信唯一站在她这边的人!她视为『整个世界』的那个男生,背叛了她。」
……什么?
某种力量对我的内心踩煞车。
要我别思考,不要继续思考。
手脚擅自开始颤抖。不行……不可以……回想那件事。
然而——
脸色大概苍白如丧尸的我开口询问:
「这是……怎么回事……?」
「就说了,我的意思是——」
空絽老师注视着我,撂下话般呢喃:
「你杀了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