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没有记忆,也就意味着没有过去。
所谓没有过去,也就意味着没有在必要的时间活在世上。
长年以来,就有自己是否真的活在世上的疑问。
现在在这里的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活着吗,死了吗。真的存活在世上吗。真的存在于这里吗。
全部,都是疑问。
虽然说是转天,但和真已经心痒难耐了。
早晨睁开眼也好,钻过制服袖子也好,朝向七年一贯的学园走去也好,一切都仿佛那么清爽。迎来如此心情的早晨,在不长的记忆中是初次体验。
一直以来随波逐流,甚至觉得连呼吸都不是自己的意识所控。
如同无根浮萍不知去往何处是好,止不住地被时间所戏弄一般的七年。
可是今天不一样,不对,从今天开始不一样了。
和真得到了“目的”。
话题追溯到昨晚。
自称照美的不可思议的男人告诉他。除了少数几人没人知晓其存在、但是的确存在于这世间的【苍】的事情。
“把【苍】弄到手,你这家伙就能把无论什么都取回来——什么都行。失去的东西,忘掉的东西,什么都可以。”
照美的话宛若梦话一般。
但是和真刚好有梦一般的故事。
“那个叫【苍】的东西,真的能找回我的记忆吗?”
“笨-—蛋,不光是记忆,是全部,全-—部,不是说什么都行了吗!什么都行。”
这是极具诱惑的语句。
和真还从来没像这样积极地去回忆过去。这是因为害怕了解到没有可回忆的东西。以及,害怕了解到绝对回忆不起来的场合。
可是如果照美所说的【苍】真的存在的话万一的话。
“【苍】”
空气暖洋洋的上午,和真在教室里的课桌上托着腮帮朦胧地念道。
现在是上课时间,讲桌前的女性讲师正在就魔法史中重大的转换时期进行说明。但是那声音如同街上的闹市一般遥远,完全没进到和真的耳朵里。
和真的头脑已经被名为【苍】的话语占满了。
这具体是怎样的东西,照美没有提到。但这确实是存在的——这是和真所得知的全部事情能保证的。
照美是来路不明,看不到完整素颜的奇怪男人。
盲信那种男人的话实在是不正常,自己也这么觉得。普通地考虑下,照美说的如此方便的好东西没可能存在的。
虽然怀疑,但是就算是谎话也好,和真如此想着。
重要的是,想要取回记忆的信念——因此要尽一切可能。
雷利乌斯=克洛瓦准备的平凡学生之路,唯唯诺诺沉默着持续走下去的每一天,也不知道真正的自己还能不能回归到这每日来。
抱着这种淡淡的希望也不错。
下课铃声响起。和真回过神抬起了头。结果笔记上一个字也没写,上课的内容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一直以来,对这种糟糕事多少有点模糊的后悔。但是现在那种想法,灰尘都不算。
上课什么的,随便怎么都行。和真将没用上的笔记本和笔啪地一声加起来,下定决心般站了起来。
“去找吧。”
想要找回记忆。
自己是哪里的谁,什么人。想知道。
明确地这么想,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考虑下也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能真正地活在这世界上。
首先【苍】是个什么东西,接着哪里有,都是没法估计的事。
幸好这里是伊夏娜——魔道协会。全世界的里侧历史都集中在这座岛上。
和真抓起了书包,若有所思地走出了教室。
从学园的中庭出来,走过教室的侧面,就能看到一座白墙绿瓦的建筑物了。
那座建筑是独立门户的,如同学校一般的存在。是由学园管理的大图书馆。
这座图书馆面向群体非常广泛——无论是学生,魔道协会的职员还是岛上的居民都可以使用。
只要是被人知晓存在的书,这里都理所当然的收藏着。
馆内十分宽敞,十分安静。
打磨光滑的瓷砖,通向各处的白墙走廊,高耸直达天花板的木质书架,用来取阅高处书籍的梯子摆放得到处都是。
外部的亮光完全照射不进来。照明全部靠魔法完成。和人工的电灯完全不同的柔和光线使整个图书馆笼罩在幻想的氛围之中。
和真从两天前的午休开始就一直在宿舍和这里往返,连课也不去上了。
尝试过使用藏书检索系统来搜索“苍”,可结果都是没什么太大关系的没用书籍。仔细看看的话,大半都是没人想看的无聊故事,或者是艺术书,诗歌之类的。
不公开的魔术传承,古代魔术的样式,炼金术的合成表,世界各地含有古代魔术的宗教仪式。
只找到了一些限制思维的书,上面根本什么都没有记述。
“不行啊”
合上最后一本跑来跑去拿了好几趟的书,和真趴在桌子边缘叹息起来。
开始的心气几乎没有了。
读书,读书,没有目标地读书,但总是没有结果。连一毫米的进展都没有取得,简直是让人心灰意冷呢。
“真的存在吗?”
【苍】什么的。
本来也没有想全部详细地调查清楚,但是像这样只言片语都没有也出乎预料。
“【苍】大概是个什么东西啊要是上课能稍微提一下多好。”
发着牢骚,和真好像冲着合上的书乱发脾气一样,用手指戳着它们的封面。
生物、物质、装置、组织、信仰、概念。【苍】是个多么含糊的名字啊。真是个什么头绪都得不到的线索啊。
和真把额头“咚”地一声磕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叹息。
“还是再听听照美说的好啊”
但是和真不认为那个男人会告诉他。昨天晚上也进行了各种寻找【苍】的尝试,结果只换来一句“自己调查去”。
(不对,等一下)
假如【苍】是实际存在的,可那是所有可能情况下都不能计算知晓的技术呢?那样超乎常理的东西,怎么可能简简单单地记载在书上呢?
是不是在岛上的人类无论谁都无权阅览的书架上,这种书正静静地排列着呢?
(这样考虑的话,在这里什么都找不到就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了。)
这样的话就能相信获得更多机密情报的可能性是存在的了。然而,正是因为这样,才最好到别处调查。这里的书没有什么情报,要是魔道协会的机密也没有该怎么办呢?
(魔道协会的机密吗?)
魔道协会现在立场的是完成“必须做的事情”,还有绝对守护着不能公开的情报。只有对“那个”存在的认识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内容也是无人知晓的。
在深邃的圣堂地下保管着的神秘,对十圣以外的人张开的,绝对禁止进入的强力结界
“和真同学?”
“呜哇?!”
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和真连所处的场所都忘记了,发出一声惊叫。
差点从软椅上出溜下来。和真的背还紧绷着微微地颤抖,因为看不到背后那个人的样子,所以转过身来。在那里的是笑容可掬的托莉妮蒂。
“抱歉,吓到你了吗?”
“没,没有,只是刚才稍稍发了一下呆。”
(被看到超搓的样子了。)和真好像想要挽回一点面子似地讪笑着。
托莉妮蒂用手指推了推大大的圆框眼镜,圆睁着双眼毫不避讳地盯着书桌。
“有想要查的东西吗?”
“啊啊,是啊。有一些需要关注的私事。”
一边貌若自然地回答道,一边将取出来的书匆匆忙忙地塞回积满灰尘的书架一侧。
“那个——万分抱歉,有件事想多嘴一下。”
客气地道歉般垂下眉,托莉妮蒂以此为前提说到。
“今天,没有来上课呢,昨天也是前天的下午也是。”
“注意到了这点吗?该说不愧是品行端正的托莉妮蒂=格拉斯菲尔小姐么——同学的不认真绝对逃不过你的眼睛啊。”
讥讽满满的话在不知名躁动的驱使下顷刻而出。
和真还没察觉到自己的失礼,托莉妮蒂则在吃惊中越发疑惑起来。
“不,不是那个意思哟。如果有所得罪的话我就再此道歉了。”
两手在身前交叠相握,托莉妮蒂彬彬有礼地低下头。柔软蓬松的白金卷发随之飘飘摇荡着。
“只是——和真同学,像最近这样逃课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呢。怎么说呢,总觉得有点担心~”
(担心,啊。)
这是感觉很不可思议的语句。
为什么会这样,对与自己无关的事如此关心,和真无法理解。没有期待任何所担保的要求亦或是感谢的话语,无私地一心倾注着的温柔让人如此心暖的,托莉妮蒂的热心。
不知和真此时的心境,托莉妮蒂露出轻飘飘地,仿
若洋娃娃似的可爱微笑。
“如果没关系的话,要找的东西,我也来帮忙可以吗?我来这里很勤,这边有什么书大致都有把握的。”
和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无措地搔了搔脸颊。(要是课程相关的东西到能够拜托一下,但是现在完全不是那种东西。再说吧。)
“承蒙热情,但是我想刚好已经结束了。抱歉。”
“阿拉这叫什么话,我这边才是失礼了。如果早一点打招呼就好了呢。”
“哈哈,是呢。”
自己的笑声如此苍白,和真不敢面对托莉妮蒂的眼睛。
面向单手拿书站起来的和真,托莉妮蒂稍稍歪着头问道。
“连着两天都泡在图书馆里,有什么非常想找的东西呀?”
“诶啊”
一下子,身体僵住了。
横目瞥视,托莉妮蒂正一副不可思议地看着这边。
应该没有别的意思,这一点十分清楚。可是面冲如此清澈真诚的目光,一切虚假害恶之想都如同岂有此理一般不复存在了。
“那个和自己的记忆,稍微相关。”
没有说谎,真正的事也没有说出来。
但是托莉妮蒂对和真暧昧的回答没有抱一点疑问——她两手捧着白皙柔软的脸颊,瞳孔中闪烁着发自内心的喜悦。
“啊!难道说想起什么来了吗?”
“不,不是的,只是那个找回的方法,稍微有点头绪了。可因为是个不为大众所知的方法的缘故,觉得有些无从下手呐。”
和真把书摞在一起“咚”地一摆,接着再次回到桌子前。
轻轻叹息了一声,策划或者打算着什么似的站在了托莉妮蒂的不远处。
和她在一起仿佛时间的流逝都减慢了。
和真心中残留着一丝疑惑,想要拭去它似地开口说到。
“稍微,聊几句可以吗?”
“恩,当然。”
托莉妮蒂柔和的声音轻轻催促般回应着。
得到干脆得出乎意料的答复,和真忽然忘记了怎么组织语言有些艰难地缓缓开口道。
“我,原先也没怎么重视过失忆的问题。但是和谁说话时,有什么似曾相识的场合我不知道怎么表达。那时候,没有记忆的自己很被动。——感觉也好感情也好,和别人比起来总觉得自己缺少什么似的。”
感动之类的情感到现在一次也没有出现过。同调点什么的也完全不知道
就像是精神形成的过程中,重要的部分不小心脱落了一样。
“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常常这么感觉。比别人好的地方没有,比别人差的地方缺陷很大一个人形单影只,就是这种感觉。”
“这是寂寞,呢。”
托莉妮蒂慰藉般地低语道。
不含丝毫的嫌恶之意。这就是托莉妮蒂的品德。
“不用说是习惯了,日常中也感觉不到苦痛呢?可是”
之后的话渐渐含糊不清了。和真适时地闭上了嘴
已经足够了。感觉心情舒畅了些。
向别人倾诉这种事的对象,托莉妮蒂是第一个。是因为她自身氛围的关系吗,还是因为大图书馆那清冷的静谧吗。
舒畅的感觉告一段落,这次换成了非常害羞,和真胡乱地用手挠了挠头。
“啊!”
忽然,想到了。
“啪”地抬起头,与托莉妮蒂那发呆的脸正面相对。虽然说托莉妮蒂没法看清楚和真的眼睛,但从视线冲突中能够明显感觉出和真的想法。
“托莉妮蒂=格拉斯菲尔小姐。你,和十圣的奈茵是好朋友呢。”
“诶?诶诶,是的~”
“那么,有件事不知道可不可以——我所寻找的东西,是这里的书本中都找不到的。但魔道协会的机密的话十圣的圣堂深处所保管的那些所谓机密情报的话,一定会有!”
奈茵是十圣。机密的阅览权限自不用说,已经处在管理的立场上了。
不用说,和真拜托的事她肯定听不进去,但如果是托莉妮蒂的话,稍微有点希望的感觉,和真稍稍期待般地抬着头。
“和真同学。”
然而,这种小小的希望之光也被托莉妮蒂的一句话扑灭了。
托莉妮蒂桃色的唇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用十分不适合她的认真表情,坚定地看着和真。
“我知道要调查的那件东西对于和真同学非常重要我想我也非常能理解这种事情——和真同学绝对不是在开玩笑我也清楚。可是,不行。”
尽管态度非常柔和,托莉妮蒂的话语中隐藏着不可动摇的强大意志。
和真灰心地叹了一口气。本来也不奢望托莉妮蒂能爽快地答应,可是这么强硬的拒绝实在让人泄气啊。
“不行啊”
“是的,不行。”
托莉妮蒂的嘴微微张开一条线。
“非常抱歉,爱莫能助。”
"哪里,是我先提出了无理的要求。抱歉。"
如果冷静地思考一下,托莉妮蒂这么温柔又坚持原则的人,是不会选择做危害到友人立场的事情的。知道没有什么可能性的话,还是考虑下一个方法吧。
和真把重重的书本和书包一起抱起来,亲切地轻笑起来。
“刚才净说些奇怪的话了,请忘掉吧。谢谢你的担心,我把东西整理一下就回家。”
在被问到多余的问题之前,和真像逃跑一样准备离开那里。
但是托莉妮蒂的声音使他停了下来。这回变回了平素听到的,仿佛可以把一切都温柔地包容起来的,甜美的声线。
“和真的记忆,一定会取回来的哦,所以千万不要乱来。而且如果有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一定会帮忙的。”
和真回过头去,视线越过肩膀,露出一个没有一点强悍气势的笑容作为回答。
心情非常好
可是只有好心情是无法摸索到【苍】的。
2
走出室外,天空已经染上了如同燃烧一般的橙色。
伊夏娜的降雨量不大,几乎一直是好天气,所以这里的夕阳壮丽绝伦。无论是建筑,还是树木,都被落日涂上了鲜烈的色彩。
正在从学院中庭返回宿舍的和真与建筑和树木一样,被普照的落日之光照得脸颊发烫。
和真的脚步绝不轻快。视线向地上落去,没有拿包的那只手插在制服的口袋里。
一直在思考着。
在魔道协会的图书馆里保存着的书籍,在其他地方是绝无可能入手的。世界各地有关魔法、咒术还有炼金术的解说,正史中没有记载的古老资料文献,在伊夏娜可以得到,可在相关的其他地方也同样可以。
所以这里是不行的。
大图书馆馆藏的书籍,打个比方就是世界里侧的表面。理应毫无保留的传承给人类的东西。——但是这之中没有【苍】。
想要接近【苍】,需要更详细的情报。沉睡于世界的里侧,最深处的地底的情报。
比如说,魔道协会的机密。
“可是,那种东西”
和真只是个学生,没有那种权限,阅览机密更是不可能。只有十圣才没那个限制。
说起十圣,又浮起了有关奈茵的思绪。
索性尝试着去拜托她本人好了。不过这个念头即刻就被打消了。可以说奈茵会搭理自己的可能性为零。
况且她还对自己抱有十分微妙的警戒心。
叹息声从消瘦的肩膀落下。
虽然很想得到那个叫做【苍】的东西,可是找不到能够摸索到门路的方法。
和真就这样灰心地从校门走向宿舍。周围的景色完全没有入眼,就这样机械地拖着脚步向前走着,又一个人来到了前几天被袭击的那条小路上。
那里仍然空无一人。
像是看到了什么讨厌的东西一样,和真瞥了一眼小路。仿佛是期待着这一瞥似的,从小路里面突兀地滑出一个无声的黑影。
“啊”
和真被吓了一跳,口中不禁漏出惊讶的声音。
是照美。
“哟,小和真。从学校回来了?”
他站在犹如烈焰般燃烧的赤红天幕下,身形被镶上了赤色和黑色,好像是什么带来灾祸的东西一样。被风帽遮住无法辨认的眼睛下面,像三日月一般的嘴还是老样子。照美走到了和真的侧面。
“啥呀,这张郁闷的脸。有啥不爽的事?”
“不是,虽说没有什么特别苦恼的事”
“啪”地一声,和真的背被重重地拍了一下。是照美在催他赶路。
绕开了偏僻的小路,走上直接通往宿舍的大道。照美似乎不太想让别人看到自己,但是仍然没有选择一条人更少的路。
一同走在落日的余晖之中,和真偷偷地看着照美。
照美是个奇妙的男人。
他对于自己的情况一清二楚,可是自己关于照美却什么都不知道。然而,和真却觉得他好像从很久以前就认识照美一样。
难道说他是在自己已经忘却的七年时光里就在一起的
人吗?
回忆起来也好,有什么疏漏也罢,现在也听不到了。总有一天比如能够更多的了解【苍】的时候,也要听听关于照美个人的事情呢。
偏离了石板铺成的大路,和真向林荫道通往的公园走去。太阳还没落山,孩子们笑闹的声音使得视野宽广的公园热闹非凡。
平常的话,和真回宿舍的时候会绕开这个公园,因为喧闹的孩子们的笑声最讨厌了。
可是今天和真对于这烦人的笑声却也很安心。孩子们游玩的公园里,不会出现那种用太刀挥斩的袭击吧。
那天的情况是,那个兽人似乎是特意选择了不会被任何人看到的时候呢。
“一点都没变呢,真是热闹的公园啊。”
和真有点疲惫地小小的嘟哝着。
真不知道孩子们一个劲儿地追着那个球有什么好玩儿的,和真移开了目光,和照美一起走在人行道上。公园周围林立的大树是早在这座岛建造之初就种下的,现在已经长得十分枝繁叶茂了。
“明明外面都要世界毁灭了,这岛上根本没什么气氛嘛!”
铺着石砖的林荫道上回响着与和真步调相同的清脆脚步声。照美好像很怜悯的样子,像表演一样夸张地点着头。
果然对旁边稍稍斜眼就能看到的热闹景象没报什么好感呢,和真有点畏缩地歪着嘴角,看向别处。
“那~么~小和真呀——”
“恩?”
“——魔道协会的机密,是个很不错的着眼点呢。”
照美唐突地说话了。
和真的步调突然被打乱了。
“我说过这件事了吗?”
“没~有~啊~”
照美装模作样地笑着,尖削的下巴稍稍转向和真这面。
“我知道的啊~就算你啥也不说,我还是都知道。我可是会读心术的呦。”
照美的语调好像是在吓唬小孩子一样,和真背后一阵冷汗。难道说自己思考之前,照美已经早就想到了吗?
这样想着,和真警惕地看向谑笑着的照美。
“kukukuku——什~么嘛,真的相信了啊,笨蛋!当然不是真的啦!我听到你刚才在那个图书馆里说的话啦!”
“图书馆~啊,是和托莉妮蒂说的话吗?”
“唉?叫托莉妮蒂啊,那个眼镜女。”
好像吐口水一样的肯定回答,让和真的脸上现出郁闷的表情。
托莉妮蒂给了和真贫乏的日常交际一点搔痒般的刺激,他觉得这几乎是一种恩赐了。她的仿佛能够绽放出笑容一样的言行,是应该叫做责备呢,还是赞同呢?
不知不觉自己就笑起来了。
“了解情况的话倒还好,可是偷听别人说话可是糟糕的品德哦。”
“品德?糟糕的品德?别搞笑了!品德什么的,哈!喂喂~小和真,在这种让人心情不爽的地方被关了差不多七年,你没被华丽的魔法使殿下们污染真是太好了。”
“等等啊,这种话请别在大街上说啊……”
慌慌张张地捂住照美的嘴,和真被吓呆了。
脚踏魔道协会庇护之下的伊夏娜的土地,还像流水一样地说出辱骂魔道协会的话。感觉很奇怪。
不明白呢亦或是明知故犯呢?照美说着挑拨的话语。
“而且能听到关于你们说啥不是很好吗?气氛相当不错呢。年少轻狂的孩子啊,青春,青春,真好啊~”
“请饶了我吧。我和托莉妮蒂同学可不是那种关系啊。”
这种话题太不擅长了。听着真心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的和真的语气,照美超级开心地用手抚着额头,笑得肩膀都在颤抖。
“嘻嘻嘻……哈~哈~这样啊?可是女孩子很可怕的哦,反正我是不介意的啦~怎么样有过经验了吗?你可要小心点哦,小和真……哈哈哈。”
“忠告……非常感谢。”
完全是在拿和真寻开心。和真出于礼貌只好歪着嘴角有点郁闷地回礼道谢。
“忠告可是给你了哦。魔道协会的机密……那东西的确是在圣堂里。只不过那东西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子啊。”
照美说话的时候,和真的表情紧张起来。虽然一时还不能相信照美所说的话,还是偷偷地窥视着旁边的斗篷男。
公园里的树木发出了使人不安的嘈杂声音。
“你知道机密的内容吗?”
照美轻轻地颔首。
“啊啊,知道的知道的。在哪里我也知道。”
“怎么会这样……就算是十圣,知晓全部机密的人不也是少之又少吗?这样的话照美为什么……”
和真并不觉的照美是与魔道协会有着很深关系的人。怎么看都是岛外人的照美,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机密呢?
和真的表情混杂着惊讶和忧虑。照美的双眼仿佛闪耀着光芒,戏谑地看着他。
“什么嘛,不相信吗?嘛,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罢,对我来说都是好事。”
“……那么请告诉我吧。被称为魔道协会机密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和【苍】一样,和真同样不知道魔道协会的机密的正体是什么。
照美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好像试着在什么地方寻找东西一样的和真。
同时和真也停下了脚步,和照美面对面。夕暮的公园里,孩子们喧闹的声音好像已经是其他次元的声音一样,已经听不到了。
照美的脸上浮着一成不变的笑容。那种,根本瞧不起别人的笑容。
“想让我告诉你吗?告诉你倒是也可以啦……反正现在也和你没什么关系,机密什么的。”
“你认为和我没有关系吗?照美说过的吧?不管是《苍》,还是机密都知道。但是那种重要的东西却不告诉我,这样的话你的话就没人会相信了。”
“哈,小和真还真爱担心呢。”
完全被带入对方的步调了。败了的和真回答道。照美对着这样的和真点点头,冷冷的笑了笑。
“那就稍稍透露一点点。存在的哟,存在的存在的。真————的存在的。准确的说,到达没有什么情报的【苍】的方法,说说的话还比较靠谱呢。”
“到达【苍】……的方法?”
“不过那到底是什么,必须靠你自己来确认。这也让别人教,那也要别人告诉的可不行啊。有句话不是说“吃苦当吃补”吗?……呐,老弟。”
照美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扳着和真的肩膀,把他拉到自己身边。照美纤瘦的手指紧紧地扣着和真的肩部,仿佛连手指关节都要碎裂一样。
突然袭来的痛楚让和真皱起了眉头。照美盯着被硬拉到自己眼前的和真,富有深意的笑了。
“听好。你必须用自己的力量去追寻【苍】。这就是那个,无法逃避的命运呢。明白了吗?”
虽然不明白,也还是得说明白了。在这种气氛之下,照美低声的说着。
和真好像被震慑住一样低下了头。
【苍】是什么?究竟为何要被圣堂那样严格地管理起来呢?如果说是为了保守机密的话,那么那个机密又是什么呢?
心里堆了好多疑问啊。
但是就像照美所说的,和真认为这是自己的命运。必须去追寻【苍】,不管那是多么困难的事。
和真一直低着头,低声自语着。
“圣堂深处除了十圣之外是不能进入的。由魔道协会所下的许可想想也不可能的……”
“嘛,普通的考虑一下,想要骗过十圣们是不可能的呐。魔道协会能够存续几百年的理由,你知道吗?”
在和真之前,也有很多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想要染指魔道协会的机密。但是没有一个人成功地接触到了那个秘密。
是不是正因为魔道协会如此严格牢固地保守着机密,才会在历史的里侧拥有如此巨大的存在感呢?权威根源的象征-一般的存在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接近的,魔道协会的厚重历史在这里显现出来了。
"但是不行啊,不管怎么样!"
"稍微动动你的脑子啊,学生君。总之我不是脑力劳动派的啦!"
照美发呆一般歪着嘴角,再一次迈开步子。黑色皮鞋之下是从公园吹来的沙粒,踩上去的时候发出焦灼的声音。
提示大概就到这里了。
和真追赶着照美走着。规则地等间隔种植的树木从眼旁掠过,和真正在精神集中地思考着解决方案。
紧紧将目光聚焦在侵入者身上的十圣和警备人员真是个大麻烦。他们拥有能够感知和真的眼睛,警告和真的嘴,判断是否处罚和真的脑子。如果不首先把碍事的人从圣堂排除掉的话,就什么也做不成了。
“打个比方……假如十圣全员都陷入了不能留守圣堂周围的事态之中的话……”
旁边的照美有点惊讶地用鼻子哼了一声。
“想法不错……本想这么说。小和真啊,小鬼才会这么想的吧?这可是最大的难题啊,再多想一想。”
“……知道了啦。”
平凡无奇的一介学生正
在摇摇晃晃地艰难接近圣堂,这种只是想想都不可能的事态如果发生的话,欺骗十圣的眼睛也许就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只是怎么才能造成那种事态呢……?)
如果不是学园的教员和街道的自警团都不能解决,必须由十圣亲自出马的事态的话就没有意义了。这个想法行不通。
“啊~你能干成什么?真是被危险的家伙缠上了。”
照美的话题又一次唐突地转变了。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的和真停住了脚步。
“照美先生,那句话是……”
照美催促在他之后停下脚步的和真观察一下周围。和真也渐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令人厌烦的孩子们一个也不见了。在孩子们周围谈笑的监护人们,坐在长椅上眺望天空的老人们也不见了。
公园里面除了和真和照美之外,一个人都没有了。
照美吐了一口唾沫,冷笑一声。
“这不是魔法。是术式。”
“术,术式?”
“很相似,但是到底是不同的东西。简单来讲,就是把我们关在这个公园里的东西。”
“关起来?到底是谁…?!”
明明特意选择人很多的路线回家,但还是被奇怪的人盯上了。狼狈的和真也只能说“饶了我好不好”了。
照美完全没有惧意。嘴角向上撇着,让和真巡视周围。
“管他是谁,反正是那家伙的人吧?”
身着黑色装束的影子,前后封堵了林荫道,将和真和照美包围了起来。
刚才还满是孩子们欢声笑语的公园,现在回到了不详的寂静中。
笑声也好,游乐器械的响声也好,刺耳的哭声也好——全部如同幻影般地消失了。周围的景色漂浮着一种闲散而又荒废的气息。
立于其中的是,和真与照美。
以及突然出现的三个人影。伏低身子的他们的身形,与数日前和真所遭遇的东西非常相似。
头部突出的三角耳朵,背后摇动的细长尾巴。身着覆盖全身的黑衣,头上罩着深都毛,一副将表情隐蔽起来的黑色颜面。
虽然相见一场,但从这一场处罚,可以很容易地推测出来是和先日的兽人友纪有关的家伙。
于是他们的目标是谁自不用说。
“干,干什么啊,你们!”
和真的喉咙引出将近悲鸣的声音,畏缩般地后退起来。
伊夏娜不是有着魔道协会的结界守护,世界第一安全的都市吗。怎么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遭遇两次袭击。这等事态和真完全不能理解。
另一边照美像是对这种事情有心得一样,两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就这样很有余裕般地冷眼旁观。
“挺少见啊,这不是半兽人嘛——”
“半半兽人,吗?”
“既不是人也不是兽—半吊子的畜生,叫兽人。连不是人的兽人都不算,分不到畜生里面的,就叫半兽人咯。”
的确正如照美所说,身高比起友纪来要高一些。但是比起人类的成人又矮不少。这种奇妙的不平衡,引起了多余的异质感。
来路不明的异质感化为了恐怖。
和真强行抬起脚,想向后退去,但,背后似乎有什么阻挡着走不动。
本以为是排树的树干,但是不对。这里什么也没有。树与树之间的空间,如同有一堵看不见的墙壁一般阻挡住了和真的后退。
“到此为止了啊。出不去什么的,也是你说的术式的关系吗?”
对着因惊愕而悲痛地吞气的和真,照美向对待小孩子做蠢事一样笑着。
“之前那混蛋猫袭击的时候,这个术也用过了嘛,没注意到吗?”
“啊可是那时”
小路里谁也没在吧。
在看不见的墙壁边缩起身子,和真因不祥的理解而颤抖起来。
虽然不知道所施之术的名字,但这就和小规模的结界一样。恐怕那个时候,是奈茵将那结界打破才出现的。
也就是说除非那些半兽人解除掉这术,或者和真破解掉这术,否则是没法从这里逃出去的。但是这种状况下,解除术这种事和真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照美就像觉得这绝望的事态很有趣一般,咧嘴一笑把手搭在和真肩上。
“哎——呀,碰见了和没在这儿的兽人有关系的家伙这还真是不得了啊。怎么样啊,和真=克瓦尔君?”
“这也好那也好,都怎么了啊?”
在和真还慌张地不知所措时,散发着异样氛围的半兽人一齐飞跃起来。
一瞬间就冲了上来,黯淡的银光切风而至。
“唏啊啊!”和真拼命俯下身子跑了出去。
半兽人的刀刃,将一瞬前和真所在的场所斜着斩裂了。
这毫无犹豫的斩击,就是要染上和真的血色。先前的袭击在脑里复苏了。
他们也是,毫无迷茫地要杀掉和真。而且这次对手有三人。接下来的半兽人也挥起各自擅长的武器。一人是刀,一人是接连取出的小刀,一人是双手所持的巨爪。持刀的半兽人飞跃起来,从上到下直线劈下。跳起后退的脚边飞来瞄准这里的小刀,逃跑方向上有摆好架势等待着一般第三人的爪袭击过来。看起来很荒唐——这就是呼吸相合一般的连携。
和真连滚带爬,拼命地来回闪避。刚一转过身,耳边就掠过刀刃的声音。恐怖袭遍全身,刷的一下汗毛倒竖。撞过去一般背靠上一颗大树,和真因混乱的呼吸肩膀大幅上下起伏着。
为什么会这样。头脑中这种语句咕噜咕噜地来回转着。
“哦—哦—,意外地得躲的不错嘛~”比想象中要更近的照美的声音。和真转过现在哭一般的脸。
照美则优雅地像在休息日的午后一样,坐在附近的条凳上插着腰,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别,别看了帮帮我啊!“
“诶,我嘛?好麻烦啊~”
“麻烦啥的,什么啊!”
一边注意着半兽人的动作,和真责备般地说着。
但是照美却坐在长凳上“啪嗒啪嗒”地甩着脚玩,不慌不忙地托着腮帮眺望着那样子的和真。
“还没到我出手的时候呢,这帮家伙的攻击,都躲开了嘛。不是不想要麻烦吗?那就玩呗。”
“这,是”
照美说道这点,和真突然冒出了疑问。
被自称友纪的兽人袭击的时候,斩击经常与和真擦身而过,每当这时就感觉死就在眼前。对于为什么当时没死的原因,除了幸运与奇迹以外没法用别的说明。
但是现在已经少许大概是场合的关系,心境上有余裕。
他们很慢。和友纪比起来更加,远远比不上。
“的确。”
虽然并不简单,注视着就能避开。这让觉得自己完全被逼入绝境的和真稍稍有了些希望,但是立刻察觉到事态并没有好转。
“但是,无论怎么能躲,不能打倒不就没意义了吗?”
“啊—,是呢。可能你丫就被嘁里喀嚓地杀掉了呢~”
“讨,讨厌啊,那种事!”
对着可怜兮兮大叫的和真,半兽人再次连携袭击过来。对于和真的杀意异常执着。
刀与爪的连击从左右逼迫而来。从那中间的缝隙钻过疾跑而出,面前的地上却像塞进来一样扎上了一把小刀。
“什,么,呜哇!”
突然出现的障碍物,让和真摔了个狗吃屎。刀也向这边挥了下来,和真不顾弄脏制服一滚躲开。
喘不过气地爬起来的地方,就在照美坐的长凳帮片。
“做点什么吧拜托了啊!”
“怎么办呢~如果你只是个想到达【苍】的笨蛋的话,对本大爷就没什么必要啦。所以说嘛,我不擅长战斗捏。”
“和刚才说的相反吧?!”
刚才明明说的是“不是脑力劳动派”什么的。
但是对于和真悲痛的血泪控诉,照美好像完全事不关己,一丝紧张感都没有。
“我说过那种话吗?”
“说了啊!不管怎样都好啦…咿!”
和真的话不知道还有没有说完,切裂空气的声音就飞掠过来。
半兽人投出的三支短刀发出尖锐的悲鸣,从蹲着的和真头上呼啸而过,刺穿了身后长椅的椅背。
几乎贴着照美的身体。
如果自己的反应再迟一秒钟的话,现在自己的身体上就会留下一排缝吧。这样想想简直要吓死了。
“咿嘻嘻,开玩笑的啦,玩笑。嘛,你要是死了我也很麻烦啊~”
照美磨磨蹭蹭地站起来,懒懒地活动了一下上半身。和真就保持着正要起身的姿势仰望着他。
“那么……和真=克瓦尔君。”
照美握住钉在椅背上的半兽人的短刀,轻而易举地拔了出来,轻轻的放在头上。他一边灵巧地把玩着短刀,一边从风帽下面窥视着和真。
“仅仅帮你的话可没意思。有个条件。”
“是……什,什么?”
“和我约定,一定要追寻【苍】。”
如同
爬行一般接近的,低回的声音。
不仔细看就看不清楚的照美的眼光射向和真。和真的呼吸和思考都停止了。
连呼吸声都没有。仿佛一瞬间陷入了静止的感觉一样。 视线之中,照美是仅有的,唯一有意义的存在。
简直就像是被蛇类盯着一样的感觉。在那种没有温度的眼神注视下,和真的脊背都被冻住了。和照美的眼睛比起来,袭击者指向自己的刀简直就像玩具一样。
“约,约好了。一定的。所以……。”
不能逃离盯着自己的目光,和真像被榨干一样挤出了回答。和真有一种如果不回答的话,就会有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一样的感觉。
照美又拔出了一支短刀,咧嘴一笑。
无所畏惧地,令人不寒而栗地。
犹如爬虫类一般冰冷的眼神离开了和真,投向了全身黑色的袭击者们。
“那句话,可别忘了啊。”
刚刚说完,照美就动了起来。
如同散步一样地走到了袭击者们的中间,手中玩耍一样摆弄着两支短刀。
黑色的影子们转移了袭击对象,将刀刃对准了照美。它们各自摆出谨慎的体势,不规则地移动着。
持刀的半兽人绕到背后,锐利的刀刃袭向照美的头部。
但是同时照美回头了,手臂早已敏捷地拂去。斩击的钝声响起的同时,照美正背后的黑影直直地飞了出去。
照美刚才坐着的椅子发出夸张的声音,直接被撞碎了。
“咿——”
“哦哦,抱歉抱歉。你小心点啊小和真~”
照美一点也不发怵,大模大样地拿着刀向和真挥挥手。
和真这回坐起来,无力地点点头。
“是,是的。”
只是回答就已经用尽全力了。
这时候照美已经低下身子,将挥着爪子的袭击者高高踢上天空。从死角投出短刀的最后一只,也被照美找到怀中的空隙,一刀斩中。
“喂喂喂喂!就这点水平吗?嘻——哈哈!杂鱼就是杂鱼,打起来一点都不欢乐!太无聊了吧!”
脚边倒着如同凝结成块的影子一般的身体。照美像是踢球还是什么一样地踢着它们,踩着它们。
明明是三对一,照美的强大却是压倒性的。
同时站立在无论是建筑物还是什么的一概没有的街上,和真确实看到照美已经将迫近的袭击者们围捕击破了。照美只是漫不经心地挥挥手,用了几个粗枝大叶的动作而已。
“撤,撤退!一定要向友纪大人报告……”
好像头领样子的一只半兽人喊出了声。 袭击者们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飞一样地后退。 它们的身影很快就从公园里消失了。
周围再一次恢复了夕暮的寂静。
照美把手里拿着的短刀像玩腻了的玩具一样丢掉,走近一直坐着的和真,伸出腿用皮鞋的鞋尖碰了碰他。
“准备坐到什么时候啊~小和真。站不起来了吗?”
“好……好强啊,照美先生。”
仰视着从高处向下看的照美,和真用连自己都惊讶不已的无力声音说道。照美笑得肩膀都颤抖了。
“强?大爷我很强?当然是的啦。嘛,你也能趁这时候休息自愈一下啦。”
“我?自愈是……什么?”
“呼呼,所以说——你知道的啦~”
照美一边笑,一边拉住和真的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一直抱着包的和真全身都僵硬着,照美拍了拍他的肩膀,戏弄一般地嘴唇露出了三日月一样的笑容。
“约定,别忘了啊。”
“约定……”
“喂喂,不能这样啊。睡迷糊了大概就忘光了吧,喂!”
狂傲的声音在和真胸中回响着。
和真抱着书包的手臂失去了力量,手也松开了。
“……没问题的,不会忘记的。”
欺瞒十圣的眼睛,进入圣堂。一定要拿到……
【苍】。
为了那个什么都能做。
和真不自觉地,心中这样思考着。
在那之后,在宿舍门口和照美道了别。
照美在宿舍前伫立片刻。片刻之后,他缓缓地回过头,向上看去。
宿舍附近建有一栋三层住宅,屋顶上有一个伫立着的人影。
娇小的身高,具有明显特征的长尾巴,沐浴在落日霞光中的剪影浮现出来。
是友纪。
伫立在屋顶上的友纪用仿佛是在狙击猎物一样的目光注视着宿舍。从不久的刚才开始,一直看着和真的背影消失在这里。
是在寻找刺杀他的时机吗?还是他为了看清了什么而来吗?
不管哪一方,对于照美来说也仅仅是碍眼的东西罢了。
友纪稍稍动了一下。大大的眼睛微微一动,仔细打量着站在宿舍门口的照美。
视线相交的时候他们的距离还有些远。但是那种距离被两人无视掉了,照美和友纪都确认了对面存在身上分明的敌意。
然而这个时候两人并没有缩短彼此的距离。友纪转身撤退,仿佛存在于如今已经灭亡的极东岛国的古老忍者一样,身影一瞬间就消失了。
猫的气息完全消失了。照美朝着空空如也的的屋顶上斜睨一眼。
“……切。”
照美厌恶地咋舌。
嘛,算了。无论哪条道路,都已经开始了。
齿轮已经开始咬合,转动了。事到如今无论是谁,无论怎样挣扎,都不可能阻止了。
在宿舍吃过晚饭,和真和谁也没说话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打开灯照亮昏暗的屋子,关上了窗户。
摆放着常见家具的常见的屋子。但这里对和真来说是最能够放松的场所。
小小的水壶煮了开水,泡起红茶。虽然是在位于岛上的主干道的商店买的便宜货,但和真觉得这就足够了。
吹吹气冷却一下,一口喝下。接着不由得,叹了口气。
今天也还是很倒霉。和照美在一起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果和真一个人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呢。
最近自己周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赛莉卡=A=玛丘利出现了,兽人出现了,照美出现了,今天半兽人也出现了。
以及【苍】。
(【苍】)
什么办法也考虑不出来。
十圣是给在魔道协会当中也是最为优秀的魔法使授予的名誉以及,地位。要让他们出动,其他魔法使完全应付不了的级别的事件是必要的。
而且话说回来,实行计划的人是和真。
非十圣对应不了,还是和真能实行出来的事件。
“可恶怎么也不会有啊。”
无意识地将内心的话粗暴地漏了出来。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和真抬起头,皱了皱眉。晚饭时间都过了,这么大老晚的。对在这种时间来屋子拜访的人可没心理准备。
“谁呀?”
是照美吗,这么想着。
但是门的另一侧返回来的是不同的声音。
“抱歉突然来访,这里是托利尼蒂=格拉斯菲尔~”
如同棉花糖一样的甜美声音。和真将听到的话的意思完全理解出来,空了数秒后慌忙地打开门。
出现在这里的身影让和真再次,停止了思考。
毫无疑问地,托利尼蒂=格拉斯菲尔就站在这里。
虽然没有禁止女子来访男子宿舍的事,这种事实际上也很少遇到。
在学园里有名的品行端正的托利尼蒂夜间独自一人出现在男子宿舍走廊的场景,有某种超脱地违和感。
“太好了,安然无恙呢~”
和真看着托利尼蒂把违和感甩在一边,露出了放下心来一样的表情。
“是?”
安然无恙,是什么意思呢。和真门开到一半,吃惊的呆问回去。
托利尼蒂两手捂住嘴巴,什么也没有一样地笑着。
“啊啊,对不起~。实际上,今天傍晚,奈茵·说感觉到了和以前袭击和真同学那时一样的,奇怪的力量于是觉得万一,和真同学遭到什么不测~”
“所以,这种时间特地来?”
好事的人啊。和真呆呆走出来到走廊。
幸亏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
和真的屋子是最靠边的,所以不会有妨碍谁通行的事。但是如此深的场所与同年的少女两人一起的这种状况,多少有些气氛微妙的感觉。
“真的对不起。但是不知为何,总是很担心呢。”
这样说着的托利尼蒂温柔的瞳孔中,充满着不可思议地看透一切的色彩。
为何如此。不应该这样的。结果连和真自身都不知道的心底宛若被捞上来一般。和真以装出的笑脸回应:
“劳你费心了。真的没关系呢。什么事也没有。”
黑衣服的家伙们没再来纠缠,默默地消失了。没有什么再值得担心的,托利尼蒂再关心下去就要引起注意了,不管怎么说也要极力避免提到照美的事。
照美与【苍】
的事,要极力避免他人知道。
“这样啊。太好了~”
静静地如同悄悄话一般,托利尼蒂说着。
就这样过了一会,客气地抬起了头。
翠绿的瞳孔和蔼慈善地望着和真。
“那个~和真同学,”
一直听惯的,甜美的托利尼蒂的声音。此刻这里却没有甜美之感,漂浮着一种将周围杂音全部镇住的神圣之感。
这份清净将和真的意识也仿佛催促一般拉了过来。
“如果被卷到了什么麻烦事里去的话,我会助你一臂之力。所以,请不要去做危险的事情啊。”
“诶?”
“我并不知道和真同学的要事是什么。只是最近,觉得和真同学周围有什么不稳的事情发生了,就是如此哟。"
尽管说了不知道,但还是完美的命中靶心的言语。
砰地一声心脏剧烈跳动的同时,和真心中一时各种各样的感情涡卷在一起。
既有对这纯粹的关心而高兴,也有让人看到不可靠的一面的感情。
对于今后可能会背叛托利尼蒂的事,觉得不可原谅。如果欺骗奈茵,会背叛托利尼蒂的事就是紧接着的。
平凡不起眼的单调的学生生活,与每朝她的问候也觉得很怀念。
和真的愿望实现之时,这里也不会有现在司空见惯的风景了吧。所以在稍微。一瞬也好稍微。
“过虑了呢。”
用手盖住溢出的感情,和真柔和地缓下表情。
伪装出笑容已经是习惯的事了,但对方是托莉妮蒂的话还是稍微心里有些难受。就像对着透明的诚实,返与污浊地不实一般。
可是和真接着说道:
“我其实,并没有被卷进什么事情。如托莉妮蒂小姐所说一般,也是没有头绪。的确前几天遭到了危险的事情但也过去了。我没事的。”
对着嘱托一般说着的和真,托莉妮蒂眼睛动也不动一直望着。通透的翠绿瞳孔一丝疑问气息也没有。
“听了这些我就安心啦。”
可是不知为何,稍稍浮起的她的微笑,看起来安心的同时又有一丝悲伤之色。
托莉妮蒂退后一步,以同语气一致的举止礼貌地低下头。
“鼓起勇气了,来这里看一眼真是太好了。赏脸相见,真是感激不尽。在此告辞了~”
“没没,路上小心,托莉妮蒂=格拉斯菲尔小姐。”
托莉妮蒂再一次垂下头,留下给人好印象的笑容慢慢地沿着小路目送托莉妮蒂的背影离开,和真回到了房间。
意识如同飞掠一般闪过有关托莉妮蒂的事情,从心底浮现出悲伤的微笑。
是因为看穿了她的谎言吗?还是因为无论怎么做,也都已经来不及了呢?
和真将门关上,反锁起来。然后用额头靠在了门板上。
特地赶来这里呢。如果可以把事情简单化,大概只是进行理应的礼节性问候也说不定呢。
“——喂喂。难道说那女人的话你都照单全收了吗?”
从和真背后传来的嘲笑的声音,如同一盆冷水一样泼来。
仿佛从梦中突然惊醒,和真难以置信地回过头。
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照美把木椅子当做自家东西一样坐着。
“请,请别吓我。到底是从哪里进来的啊?!”
和真因为过于惊讶,已经难以支撑自己了。照美坐在椅子上,对着背靠在门上悲惨诉苦的和真愉快的笑着。
“嘿嘿还问‘是从哪里进来的啊?!’似乎说了什么意义不明的话啊。就算你真的接受不了,从一开始不就是这样的吗?”
“那样的事”
没有的吧。本来想这么回答的,可是才说到一半,和真就把话咽回去了。
照美出现的时候一向都是没有正常的预兆的。
如果照美这么说的话,也许他真的从一开始就在这个房间里也说不定。只不过和真没有注意到罢了。
叫做照美的男人周围的气氛,为什么会让人这样想呢?
和真从靠着的门板上起身,慢吞吞地走到床边坐下。
照美正在大摇大摆地喝着刚才泡的红茶。反正茶也不太热了,和真也懒得特地去抢回来。
“把托莉妮蒂的话照单全收是什么意思?”
把两手交叉在张开的双膝之间,和真看着照美。
和真的眼睛被长长的刘海遮住,照美的眼睛则是深深地隐藏在风帽下面。两人互相看着的视线实在是微妙极了。
照美的指尖拈着茶杯,将里面的红茶一口气倒进嘴里。
“她不会是说“别这么做”吧?那个叫托莉妮蒂什么的也仅仅是说了一下吧?嘛,不管怎么样,那个女人,真的可以信任吗?”
“为什么说这种话呢?她只是担心我吧?”
理解不了照美所说的话,和真有些焦灼地责备着他。
照美带着愕然和怜悯,夸张地大摇其头。
“啊~啊,好可怜好可怜。常年安安稳稳地呆在这种白痴岛上过着温吞的生活的话,那大概就拿你没办法啦。笨蛋就只有被人抓住机会利用完就扔掉的下场吧。”
“你在说什么啊”
话说到这里已经渐渐开始变得令人不安了。对着惊讶地窥视着自己的和真,照美露出了一如既往的挖苦的笑容。
“真的没注意到吗?你啊,被那女的监视啦。”
监视。
出乎意料的话将和真的思考冻结起来。
照美重重地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和真这才想起了呼吸。
只是怎么也不能平静的回忆这件事了。
“监视托莉妮蒂,监视我?”
“除了你还有谁吗?”
“但是为什么”
“真的不是吗?真的吗?一次也没觉得吗?真的吗?”
照美的声音煽动着和真心中滋生的猜疑心。这份渐渐膨胀的猜疑心,在和真不断地搜寻这数日的记忆的时候变得严重起来。
“好好想想吧,‘和真=克瓦尔’。”
照美的话在心中回响着。
过分警戒的奈茵的锐利视线。那双眼睛仿佛一寸寸检查和真的内心一般。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十圣之一。什么都察觉不到才是不可思议的呢。
还有,托莉妮蒂。一视同仁的温柔笑容的伪装之下,到底会有一张怎样的面孔呢?虽然隐匿在奈茵的阴影里,可她也是有着『白金之炼金术师』(Platinum=The=Trinity/プラチナ=ザ=トリニティ)之名的优秀学生。
“托莉妮蒂在监视我”
和真轻轻地喃喃自语着,没有冲着任何人。他的心情低落极了。但是一瞬间和真就想开了,直到刚才还对托莉妮蒂满怀感恩之情,现在也被漆黑浸染了。
很想相信她啊。
然而以无害微笑示人的同时,却在观察着和真的举手投足。这样的可能性也不能说完全为零不是吗?
俯下身来,交叉的手指用力的握着,已经陷入了手背。和真对托莉妮蒂已经持有明确的疑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