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终结的day by day(下) 第一章 她的问题

10月20日,2042时(日本标准时间)

调布市

她只是想得太多了。

最后也没有发生什么事,回到家后,她这么对自己说。

她只是匆匆瞥到一眼车站屋顶上的人影——如果为了这么点小事就神经兮兮的那她就太疯狂了。

这是个警告吗?没有理由要这么想。

(对,没有理由……)

她没能用电话联系到宗介。但是那又说明什么?到现在为止不也发生过好多次这样的事情了吗?他经常突然从学校消失一两天。最长的不过三四天,然后他就又回来了。她从来也没有在那时联系到他过。

但是——

“很抱歉,您所拨的电话已停机。请核对号码后重新拨打。”

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听到这个留言,说明宗介自己告诉电信公司让他们停止业务。在顾客取消服务后,如果电信公司确认了,那么10分钟后线路就会被切断。

如果他不在国内,她根本就找不到他。

(那个笨蛋……)

我这么担心他还用这种事情来烦我,下次我看到他,我一定要让他知道教训。

焦急和愤怒把她乐观的天性都给掩埋了。她渐渐警觉起来。

因为不喜欢做饭,所以她弄了点即食咖喱当晚饭。

她打开电视,一个个频道调过来。正在放着的是综艺娱乐节目,他们会请来当红的组合,问他们尴尬的问题以此取乐,因为观众们都爱看这个。这简直就是垃圾节目。

她有打开游戏机,继续没有结束的游戏。这是一个动作游戏,你控制的是一台多国部队的AS,直捣恐怖份子的老巢。她并不是对男生的游戏感兴趣,她只是想多知道一点宗介的日常工作所以才买来玩。

但是当她买了之后才发现其实并没有多大帮助。那都是些很明显的事情,但是游戏的开发商是不知道真正战斗的情形,炸弹爆炸时的音效和热风爆发出来的效果。或者说……那种紧张的沸腾的面对恐怖的气氛。它所展示的东西,小要都已经知道了。

她很快就对它厌烦了。

她觉得很不自在,不管她做什么,都无法集中精神。另一方面,如果她什么也不做,她又无法定下心来。

为何她如此紧张。

(如果恭子来的话就好多了……)

恭子大约每周都到小要的公寓来住一天。通常都是恭子问她“今天我来玩好吗?”而小要当然非常欢迎,因为一个人住实在是太寂寞了。她们一起做饭,看电视,把蒲团摆开谈论各种各样的事情。音乐,体育,戏剧,朋友的小道消息,学校里的帅哥和未来……

电话响了。

她看了看钟,已经过了9点。在纽约那就是早上7点。小要想起来她的妹妹每隔几天就会给她打越洋电话,她笑了起来。如果她能听见自己姐妹的声音,她会感觉好的多。她拿起听筒,用很开心的声音问道。

“喂,这里是千鸟。”

她等待电话那头的反应,但是没有回答。她可以听到寂静的电话那头传来一些细小的声音。

“喂……彩女?”

“……”

“是彩女吗?”

“……”

“……是谁?”

电话那头传来了笑声,然后就挂断了。嘟,嘟,忙音响了一遍又一遍。一阵抑制不住的恐惧席卷了她全身,她马上打电话到纽约去。她的妹妹接了电话,用疑惑的口气问小要,“打电话给你?没,我没有打,但……”

“我知道了,别在意。”

“有什么事情吗?你还好吧,小要?”

“恩?我很好,没什么。”

“你想和爸爸说话吗?”

“不,没什么……那么,自己多保重,”她尽可能平静的说道,然后挂断了电话。

怪了。

现在她感觉非常不舒服。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以前她也接到过好几次骚扰电话。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打她的行动电话说“你现在在干什么,要出来玩吗?”还有几次接起来就挂了的电话,不过除此之外也就没什么了。但是今天晚上的这个骚扰电话,在这样的时候……

她感到很无助。她觉得有人在监视她。

(宗介……)

她又拨了一次他的电话。和以前一样,没有回答。那没有用。

没有其他办法了?是不是……她想起来在宗介的公寓里有一台无线电通讯器。

对了。那台无线电。

她不知道怎么使用,但是这条路她走对了,她一定可以找到使用它的办法来。[秘银]使用的卫星通讯装置用了一种被广泛使用的电波频率,加载上了他们独有的通讯密码。在TuathadeDanaan舰艇上发生的事情中,小要曾经简单的了解了一下那些系统运作的细节。如果她试着用用看的话,或许有机会和马里达岛取得联系。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想这些事情有多么奇怪。

(好,就现在……!)

我要用通讯器。如果我做到了,我很快就能联系上他。

小要套上一件旧的拉链夹克,抓起钥匙离开了自己的公寓。她以前从来没有用过,但是她确实有一把宗介公寓的钥匙。“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情,”六个月前他这样对她说。

或许是因为现在她采取行动的缘故吧,她的心情轻松了起来。女式凉鞋啪嗒啪嗒地敲打着地面,她穿过大街来到对面宗介的公寓大楼。在第五层的中间,505房间。周围的摆设还是和以前一样。在她开门前,她先敲了敲,确定他不在。

就象她预料的那样,没有人开门。

(那个笨蛋没有装什么炸弹吧?)

好。如果她掉进了什么奇怪的陷阱里,她会十倍的还给宗介把他扯成碎片。

小要一边在想这些的时候,一边转了转钥匙,把门打开了。

没有陷阱。

但是,没有的不仅仅是陷阱。

他一直放在入口的战斗靴没有了。他放在鞋盒里的防弹背心和冲锋枪也不在了。

当她按下身边的开关时,灯却没有亮。她只好在黑暗中摸索着走进饭厅。

冰箱没有了。桌子没有了。食物,椅子和电视都没有了。放弹药的匣子,枪,各种各样的电子通讯工具,衣架上的迷彩服,帆布背包,腰带,睡袋,墙上贴着的他和以前战友的合照,统统不见了。

不,还有几张CD落在硬木地板上。那是她几天前借给他的。对她来说,它们堆在屋子的正中央,就好象是一个声明离开的讯息一样。屋外的灯光透过玻璃门照了进来,赶走了房间里的黑暗,一片苍凉的灯光。

她站在空空的房间里,楞了好几分钟。

********

10月20日2335时(西太平洋标准时间)

马里达岛基地,地下层

他们刚一进入D准备间,TuathadeDanaan舰队就接到了离开的命令。

他们加载了燃料,快速清点人数,回收了[强弩]和正在修理的黑色M9——别名[Falke]。这次,宗介和他地面部队的战友被要求一开始就登船。在Danaan的右舷,剩余的200名船员编队待命着。2个月前事故损坏的船舷已经完全修好了。

“各位,”特蕾莎·泰丝特罗莎站在他们前面说,“和往常一样,我们有新的任务了。TuathadeDanaan舰队将离开这里,全速驶向目标区域。我会在出航后告诉你们目的地。这可能会是一个连夜行动,但是请务必保证不要出错。现在让我们开始祈祷。”

这篇演说不带丝毫的鼓舞,但这就是这艘船的风格。泰莎双手拿着麦克风,用温和的声音低声颂着:

“主啊,您是我们的力量。您的双手触及海底,请保佑我们在深深的海里——”

她的声音甜美柔弱,仿佛长笛在吹奏一般。基督教徒们双手交叉在胸前,其他人则暗暗祈祷。

“——白天和夜晚,不管在寂静深邃的海中还是在水面之上,您与我们同在。主啊,当我们在海里迷失方向的时候,当我们呼唤您的时候,您倾听……”

她用空灵的声音结束了祈祷,说道“现在,请回到你们的岗位。”

“听到了吗!所有士官和水手,回到自己的岗位!”值班队长喊着,全体人员马上四散开来。

他们打开了提供外部能源的钯反应堆。水下辐射装置立刻散发出暗淡的长长的气柱。停泊缆绳和能源电缆送开了。船上压力闩慢慢旋转着分开。每扇舱门嘀嘀嘀叫着关上了,起航的汽笛声回荡在广阔的地下舱室。

他们关上了地下舱的门,之后无数的舱门在轰鸣声中打开了。那场景看起来就象是一幢巨大的建筑在移动。在打开的门背后,是一个巨大的钢铁支撑的洞。Danaan从这里出去到大海大约有几百米的路程。海浪击打洞穴的声音和水银灯的光亮交织在一起。

在副官陪伴下,泰莎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了舰船的中央控制室。

“很好,我在这里接手工作。

“是,长官。舰长上船了!”值班队长说道。泰莎没有坐下来,而是认真看着前面的屏幕。通过对讲机,每个部门都报告最后的检查结果。没有问题,屏幕上显示一切都顺利运行。

马多卡司点了点头。

“一切确认完毕,上校。”

“命令起航。正常推力,1/3速度。”

“是,长官。正常推力,1/3速度!”

船好象在水面上滑行。他们迅速出海,丝毫没有表现出一艘拥有无穷力量的千吨重大船的样子。

**********

10月21日,1240时(日本标准时间)

日本东京调布市

阵代高中

一张疲惫的脸出现在女生盥洗室的镜子里。

充血的眼睛下面是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黑色的头发纠结在一起,皮肤紧绷绷的。她的脸色苍白,嘴唇干裂。

这个看上去生活艰苦的三十岁女人穿着一身阵代高中的校服。

(我看上去太可怕了……)

从昨天起她就没有睡过。一整夜,她都蜷缩在角落里,一点小小的声响都会让她紧张。她不能忍受房间里的沉默,所以一直开着电视。晚间的电视报道里播出了香港居民撤离的新闻,不过她对此不感兴趣,所以换了个频道。她转看了一个美国产品的直销介绍。

今天的产品介绍是一个革命性的减肥工具,瘦身X。第一眼看去,那象是一把普通的椅子,但是每天坐个20分钟,你就能保持完美身材。“瘦身X太棒了!要知道,仅仅这一台机器就可以做12种不同的运动。感谢瘦身X,当我遇见了一年没见的朋友约翰时,他说‘哇噢!你真的是凯妮吗?我不敢相信!你看上去完全不一样了!’我要感谢瘦身X”电脑工程师丹尼尔说。瘦身X,瘦身X,赶快订购吧!

小要看着丹尼尔和其他人笑得象朵花一样的脸。

“减肥,唔……”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自言自语道。

这样下去,我用不着什么机器就能让自己骨瘦如柴了,她想。

看来她的同学也发现她的不同寻常了。恭子和其他人一脸关心的神情“你应该去看医生。”因为没有办法掩饰,所以她只好对别人说“只是感冒而已。”她想说出实情请求帮助,

但是她做不到。

真的,不可能跟他们说这个呀。

告诉他们宗介不来了。告诉他们那台战争机器确实是一个非常非常专业的士兵,他来到学校的真正目的就是保护她。还有那个要对把大家卷入的修学旅行事件负责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她自己。还有很多很多事情。

她做不到。她没有足够的勇气。

校园广播响了起来,里面传出了神乐坂老师的声音。

“——千鸟要同学到教员室来一下。重复:二年级的千鸟要同学请到教员室来一下。”

开始她想不去理会它,重新考虑一下后,她又看了看镜子,不好的预感更加沉重了。

小要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向教员室。

“……你还好吧?”惠理一见到小要的脸就问她。

“恩,我只是没有睡好。”

“我知道了……你不应该那样,知道吗?就算你是一个人住的,你也不该熬夜。”

“你说的对,哈哈哈……”

“不管怎样,有些事情,但是……”

惠理打开了抽屉,拿出一封打开过的信件。上面的地址是阵代高中。小要认出了信封上潦草的字迹。

“看来是宗介写到办公室的。还有……我说的时候你不要太惊讶了,”她努力让声音显得平静一点,“他在信里说,他退学了。”

“……”

“我知道最近他缺课很多,但是……没有任何理由就退学?大家都没有办法联系到他的电话……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我只是让他对近来缺课的事情和车子的事情做个解释……大概我……不,我想里面应该还有更复杂的原因——”

小要没有没有仔细听惠理老师对她说的事情。

她没有很震惊。“啊,我已经知道了……”这是她唯一在想的事情。

她也没有哭。被抛弃的悲伤,对事情这样结束的愤怒,还有快乐的回忆,这些感情都没有涌现出来。她没有任何感觉,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象个年迈的老人,直楞楞地盯着桌子上泛黄的信封。

“——还有……千鸟?千鸟?”

“是?”

“你知道什么情况吗?”

如果这是在漫画里,这种情况下她定会大声说“我不能告诉你原因,但是我相信他。宗介一定会回来的!”就好象是她的职责一样。但是她现在太难受了,——她也不相信有人会盲目地接受事实。

“我没有什么消息。”

“……”

“……因为我什么也不清楚。”她单调地说。惠理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

“你们两个又吵架了吗?”

“没有。”

“如果明天我们还联系不到他的话。校长就会接受信上说的事了。”

“那就是说他退学了?”

惠理没有回答她。

小要把她的沉默当作肯定的回答。

“我知道了。那我走了……”

小要机械般地转过身,离开了教员室。

放弃吧,他只是个幻觉。他说“我会保护你的”也只是句谎话。这就是现实。

他消失了。他和那些人一样。她不能依靠任何人。她要每天生活在恐怖阴影的笼罩下吗?那些以她为目标的人不会那么仁慈。间谍,恐怖分子,神秘组织——那些人。

不。

她必须想个计划。就她自己。她绝对不能把恭子牵连进来。想想。

我象不象童话里那个被关在塔顶上每天叹气的女主角?因为她的白马王子的离去终日哭泣?

她是完全不同的人。

我要行动起来。因为我是千鸟要。

在她的身体里——不是[耳语者]的那部分,而是更强烈的天性,更能保护她自己。

首先,她要得到信息。她必须知道周围的情况,还有会发生什么事。

*******

10月21日1948时(西太平洋标准时间)

西太平洋,菲律宾海岸,TuathadeDanaan

因为被命令登船,所以宗介和其他人的训练和会议都在船上执行。

SRT成员的会议是有关高科技的事宜。M9资料连接运作的战术,三维空间的极限机动能力,复杂部件的线路图。把[毒液]的一切记在心里。

还有,技术员蕾明少尉用复杂的表格和图解向大家解释[毒液]的弱点。

“——由于LAMBDA系统的问题……而不是引擎和生理学上的因素。LD(LAMBDA系统)对机师的精神会造成严重的影响。当设备运作的时候,可以检测到非常异常的脑电波——在这里。这种30-50赫兹的快速电波我们称之为伽玛波。看上去只有在脑电波超出正常水平和力度时LD才会扩张排斥范围——请看这份资料。这上面指出了,机师自身可以发出伽玛波,但是却很难持续和提高。直到最近,对它的存在也有相当大的争议。通过给予特定的药剂[Ti970]才能得到同样的反应——但是还不知道对实验者的生理会产生什么样的副作用,比如对记忆的影响,精神分裂的情况,幻觉,幻听,暴力影响。短期内可能出现偏头痛和视力降低的情况,还有失去平衡感——”

克鲁兹要求提问,剩下的人异口同声地问:

“换句话说?”

“长时间使用LD是不可行的,就算用[巴哈姆特]也一样。”

“那你应该一开始就这么说……”

之后,克鲁佐就离开了会议,他命令大家去检查自己的装备然后去吃饭。

在和克鲁兹及其他人检查完装备以后,宗介一个人来到了修理库。

在修理库的角落里,刚刚修理完毕的[强弩]单膝跪在地上。由于船刚刚出航,处于嘈杂的状态中,所以调整工作被暂时搁在了一边。

[强弩]的周围地上用柱子绳索围成一个正方形,用一块牌子写着“不准进入”。

直到顺安事件发生前,它都是被装在修理库角落的一个集装箱里。宗介也不知道那个集装箱里放的是什么,他一直以为只是一台AS。

宗介跨过写着“不准进入”的牌子,走向[强弩]。

它外面结了一层白霜,光滑的装甲现在摸上去有些粗糙。但即使它是现在这样受到伤害的情况也丝毫没有激起宗介的同情。

“……”

宗介踏着外壳装甲,敏捷地爬了上去,他打开舱门,滑进了驾驶舱。

他利用备用能源开启了机器的控制系统。显示器亮了。他推动控制杆,在键盘上敲打着,选择操控模式。

控制模式——测试使用。电子气门——闲置。传感器——闲置。机器设定屏幕。主菜单。[AI]关闭。AI设定屏幕。选择[训练]。训练设定屏幕。选择[其

他]。其他设定屏幕。选择[对话/自由]。完成。

他打开了左手边的声音输入控制。

“AL。”

短暂的停顿后,一个深沉的男声回答道:

沉默。

AI——“AL”从不说多余的话。如果宗介不开口的话,它就永远保持这个状态。宗介

没有特别想说的东西,他只是想试试。

他不相信和AI说话可以缓和他对机器的抵制情绪,但是他不想在等候区闲逛。他想也许应该写封信给小要,但是又不知道该写什么。他也不愿意跟克鲁兹和其他人说话。

走到哪儿他都觉得不舒服。

所以他挑战性的来到了这里。这个他觉得最让他不舒服的地方——驾驶舱。

“……你好吗?”他试着开口说话。

因为现在不是战斗状态,所以它没有说很多细节。当他沉默的时候,AL继续说道:

“我只是一时兴起叫醒你的。”

“自己猜。”

“继续。”

之后猜测的结果在屏幕上列队排出。[懒惰],[危机],[野心],[玩]……

“你知道什么是[玩]?”

“比较接近[玩]和[不规律的]。”

“告诉我[玩]的意思,”宗介好奇的问。

这是AI第一次给他这样的回答。宗介以前驾驶的M9的AI肯定不会这么说。知道玩儿是什么意思对控制一件武器没有任何意义。那是浪费资源的事情。

“谁教你这些东西的?”

宗介记得这个名字。他在[强弩]完成前就死了。

“制造你的技师?”

AL用了[我]这个词。一个AI是没有自我意识的。

“告诉我你知道的布尼·莫拉乌塔。”

尽管对泰莎名字的出现感到惊讶,宗介还是继续下去。

“他的死亡日期是?”

一阵杂音。AL的声音停止了,屏幕转成黑色。

他摇了摇操纵杆,没有反应。他以为是备用电源用完了,但是屏幕上访的灯还是绿的。

“AL?”

沉默。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没有任何预兆,屏幕终端又亮了起来。

这反应太奇怪了。其他的训练模式设定仍在运作,为什么它要再次测试……?“我听说的……不要一个一个的练习讯息。”

“我听蕾敏少尉说的。”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你觉得我知道?”

“这让你很困惑吗?”

“是的。”

“你是说你就不会那么复杂了?”

宗介没有对他的电脑搭档生气,但是他对这个答案非常吃惊。

“……你说什么?”

他不能相信刚刚机器说的话。宗介真的怀疑是不是有人在遥控AL使它说出这些话。

“我没有问题。”

“为什么?”

当宗介听到这话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很荒谬。他不知道是谁在胡闹,但是那人竟然让一台机器说出了[直觉]这个词。克鲁佐,要么是蕾敏。他不清楚,但是那人一定把他当成个傻瓜了。

“那么解释一下[直觉]。别哄我了。”

“你说的东西也是废话。”宗介试着去关掉训练屏幕。他把指针移到[关闭]上,但是当他按下去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应。

“你说什么?”

短暂的暂停后,AL说:

“什……”

旗帜升起了?装置?AL不是一个普通的AI?

还有——这台有缺陷的机器是[最强大的]?这台AS,总是和普通的机器陷入苦战,难以获得胜利的这台AS?

“不可能……”

“停下!如果你是在玩我,我会——”

“宗介!?你在那里吗?”毛的声音从驾驶舱的外面传来。

宗介结束了和AL的对话,从驾驶舱里出来。毛在[强弩]的脚旁看着他。

“怎么了?”

“少校叫我们去。是任务。”

*****

10月21日,1820时(日本标准时间)

东京

那天晚上小要回到家里的时候,她收拾了一些衣服,一套洗漱器具和其他一些零碎的东西,把它们塞到了旅行包里,还穿着学校的制服就出门了。她不能忍受一个人在公寓里过夜。

她沿着通往车站的路走着,觉得好象有人在看着她,同时又觉得是不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不,她没有多虑。

真的有人在看着她。要么是泰莎提起过的那个“影子保镖”,要么就是象九龙那样的坏蛋。不管怎么说,两边她谁也不相信。但是总之,他们的存在对小要来说都事关重大,因为她知道的情况就只有这些了。

她走一会,就突然停下来向后看。反复试了好几次,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有个奇怪的人穿着雨衣躲在电线杆后面。他看上去不象是个蹩脚的电视星探,他看上去很专业。

我该去哪儿?她沉思了。

或许我应该躲到山里?坐电车过去只要两个小时。不,躲在山里不是个好主意。追踪者可能会找到她,而且用武力或者计谋不一定能胜过他。

还有,如果跟着她的家伙真的是个坏蛋……?

躲在山里的决议被否定了。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想要求助也不可能,而且还没有目击证人。那样太危险了。

闹市也许不错,但是离她的公寓和学校又太远了。要一个平常她不去的地方,一个不容易绑架或者袭击她的地方,还要难以跟踪。

现在,小要决定去涉谷。

在明大前车站的京王井之头线线,当她换乘去涉谷的京王井线的时候,她在车门关闭的

一刹那跳了出来。这种方法她以前对宗介用过,但是这次她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惊慌失措地想要下车。只有成群结队的乘客走向京王井车站。

没有人跟踪的迹象。她开始想自己的行动是不是太愚蠢了。就象一个在玩间谍游戏的孩子。

(我不愚蠢,我不愚蠢……)

她坐上了去涉谷的京王井之头线线。尽管太阳已经下山,但是街道上仍然挤满了人。

她在麦当劳吃了点东西,然后逛了逛一些饰品店,在音像店和书店逗留了一会,绕过东京铁塔,走进了一家游戏中心。

不管她走到哪里,她都注意着周围是否有可以人物,但是还没有发觉。

他们可能从外面监视她。

当小要想到这点的时候,她找到一个游戏中心的工作人员,对他说:“有一个讨厌的老男人盯着我。”然后工作人员就让她用后门出去了。她走到了黑暗的小巷,绕了个圈走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店。她急忙跑到二楼,从窗口眺望出去观察着附近的游戏中心。

她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那里人头攒动,她看了足足5分钟,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找到。

(不太好,恩……)

如果是宗介,这个时候他会怎么做?

她没了主意。有时候,他的那些魔术般的技巧让他可以轻松的看穿敌人,追踪者和所有的威胁。当然,他也失手过好几次,引起了很多麻烦事。但是同时,他也没有漏过一起真正的威胁。

战斗本能,你是这么叫的吧?她明白的意识到这是她所缺乏的。

她不知道,她什么也感觉不到。尽管现在她努力地搜寻,还是找不到追踪者的一丝一毫。如果她仔细想想的话,现在就是的出结论的最佳时机:没有人在追我。

但是她的存在是有价值的,这点不会搞错。

她不能反对这个事实。

假设说,她被监视了。再假设说,她被跟踪了。那就是说,但是……

从商店里传来一曲悲伤的调子,那是Dvorak的“FromtheNewWorld”。那曲子是说,太阳落下了远方的山。那店似乎已经打烊了。当她看表的时候,发现现在已经是9点了。她离开了饰品店,脑子里还是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只能在市中心徘徊。她看见一群醉鬼,还有拉上卷帘的店子越来越多。

离城市陷入寂静还有一会,但是不知道去向何处的她显得有些迷茫。

在八王子门前,人流渐渐的稀疏起来,小要拿着包坐在地上。

她叹了口气。今天下午她下决心做些什么,但是现在她又停步不前。

当她想到这些,发现象自己这样一个外行不可能比那些专家更聪明。事实就是,即使她从后门离开了游戏中心,他也可能早就知道了。

(不……但是,那不是很奇怪吗?)

不管

在什么情况下,他都能轻易的识破她的举动吗?他没有超人的能力。他是不是用了什么装置……?

(……一个跟踪器?)

宗介早些时候给她的项链跟踪器她没有带在身边,而是留在房间里了。但是会不会有其他什么东西在她身上……?一个小到她没有察觉的装置,藏在不容易发觉的地方……?

那很有可能。如果他这么做了,那不管她做什么都不可能超越他。做一个搜索半径100米的小巧的追踪器是很有可能的。

也许在她包里?或者小饰品上?或者就是手饰本身?

在她衣服上?在她钱包里?还是手表?

或者是一眼不容易发现的地方?

如果是临时放上的追踪器,那应该是偷偷干的,对吗?

(想想……再想想……)

思考,这是她现在唯一的武器。

一阵冷风从八王子旁吹来,弄乱了她的头发。马上就要11月了。今晚的天气预报说温度将会降到12月的程度,还可能降雨。对只穿着学校制服的人来说实在是不太舒服。

这时,有人叫住了她。

“嗨,一个人吗?”

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她看见一个上班族站在她旁边。他看上去30岁左右,领带松跨跨的,脸色红润,他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

“你是不是在等什么人?”

“没有……”她如实回答说。突然那个人靠近了她,口气暧昧的说:“嘿嘿嘿,真的吗?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去吃点东西呢?我请客。”

“我不饿。”

“你不想吃?那么,去喝点什么吧?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店。”

“我不想喝酒……”

“我知道了。但是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寂寞吗?我不能让你独个留下。你不喝酒,那不妨告诉我你的心事吧?我肯定这样你会好受些的。别担心,我不会带你去奇怪的地方的。”

骗子。他想用甜言蜜语哄她,然后把她带到没人的地方去做见不得人的事。迄今为止她已经遇到过好多这样的人了,她算是对付这种事情的个中高手了。

小要深吸了口气,提高嗓子,准备说:“嘿,你……!我现在正在——”

但是她停了下来。

她脑中灵光一闪。一个疯狂的主意——但是她的对手永远不会猜到。

“恩?什么?”

她盯着他的脸,说:

“……嘿,先生。我们为什么不去旅馆呢?”

******

10月21日2114时(西太平洋标准时间)

菲律宾海岸深海TuathadeDanaan舰队

在指令室里,除了加里宁和克鲁佐外,还有一个PRT(PrimaryResponseTeam)成员。

他叫吴,是个中国人。他有AS的机师资格,同时正在进行M9操作训练。

他们正通过墙上的一个屏幕观看新闻节目。那是英国的BBC电台。这是他们在几个小时前接收到的。地点是香港的一个靠近海岸的公园。在橙色的路灯下,一个西方的播报员正以极快的语速广播:

“——驻港部队没有对未知AS的去向发表任何声明。这意味着城市和街道的商业活动不得不停止,旺角地区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中——”

在播报员身后,停着一辆深绿色的装甲车,在车旁分别站立着两台RK-92型AS。这些危险的景象和周围的紧张气氛不谋而合。

“严在哪里?”

“他马上就到,”毛回答说。话音刚落,穿着长上衣拿着毛巾的严就跑了进来。

“对不起我迟到了……!”他喘着气说。

“好了,人都齐了。现在开始吧。”克鲁佐对大家说。不知何故,他似乎只对这里的四个士兵开会。如果仔细观察的话,毛,严,吴和宗介都是亚洲人。

“……我想你们现在都知道了,有一台不明身份的AS出现在香港。我们相信,这台AS将会独自进行破坏行动,现在可能藏身在城市的某处。北部和南部驻军都受到了损伤,分化香港现在正处在紧急状态中。”

分化香港。这是现在对香港的普遍称呼。几年前,随着中国军队的出现,持续许久的国内战争使得这个地区性的都市现在掌握在两大势力中。

大陆和邻近的九龙属于中国民主联盟——通常称为“南中国”。

香港北部是人民解放阵线——通常称为“北中国”。

即使如今两大组织在湖北省附近有着持续不断的冲突,但是香港却在公约的规定下被限制战争行为。两个组织都在省会边境处驻扎了大量的军队,两军的前线相隔不过一支莱福枪的射程。

“这台AS,真的只有一台?”严一边用毛巾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一边问道。

“我们确定,只有这一台。但是也许犯人很机警,我们不能完全肯定。”

“它是什么型号的?”毛问道,克鲁佐换了个屏幕。

那是一张相关图片——可能是一张来自民间的照片——当毛看到的时候,她发出了一声惊叹。宗介想也没想就倒吸了一口冷气。“所以我们被叫来了?”

照片上的机器和[毒液]是相同的型号。它有着异常庞大的上身,边缘有着扭曲的线形伪装。

地点是在香港商业区的铅版印刷厂。它模糊地隐藏在白色的烟雾中。AS用左手粗暴地扭曲着布告牌,同时又用无托式攻击型莱福枪朝屏幕开火。照片非常地接近,就好象是从它脚底下拍的一样,看上去摄影师后来一定吓着了。

“恐怖分子的目标是什么?”

“不知道。没有人声明对此负责。如果我们冒昧猜测一下的话,可能是想再次引起国内战争或者破坏香港的经济。或者可能——”

“可能?”

“他们可能是来挑战我们的。”

“……”

他们不愿想这个,但是却又是非常可能的事。从迄今为止的事件看来,非常明显的事是那些使用这些机器的敌人对[秘银]和TuathadeDanaan舰队的存在了如指掌。

“这张照片是在山内街区照的,它位于九龙半岛的一侧。在敌人的AS摧毁了一台南中国军的装甲车后,他们使用了烟雾弹然后逃脱了。这事发生在26个小时前。”

他继续打开香港地图。

“后来,[毒液]型每8-12小时就出现在香港的许多地方,不加选择的进行破坏。估计有10台AS和大量人员伤亡。两边军队都没法摧毁它,或者收集它的情报以及去向。从以前的例子来看,可能是因为这台机器装备了隐身机能。”

“所以中国军队的设备无法找到它……”

“他们没有最新ECS的信息。他们可能想不到敌人是看不见的。”

“要对他们发出警告吗?”

“不。上层不想这样做。”

“为什么?”

“同意给他们临时的忠告或者技术支持可以让他们既能看清敌人的AS,又不至于能用自己的装备打倒[毒液]型。这只会造成更大的伤亡。我们的工作就是清除一切危险因素。”加里宁的观点非常正确,但是却未免有些冷酷,宗介的本能告诉他。如果他们告知南北中国军最新型ECS的信息,那么[秘银]的效用会更加明显,因为他们也使用同样的装备。[秘银]的秘密也仰赖于最新型的ECS系统。

“还有……?”

“尽管它是[毒液],我们也不能24小时独立运作。我们需要弹药支持和简单的战后调整。还有机师也一样,需要休息。首先,我们将计算伏兵的地点,暗中在周围设置一个排的M9,进行一次奇袭。没有别的对策,因为我们没有义务正面对抗他们。出于这个理由,我希望你们所有人再次合作。”

“再次合作?”

“和智能总部香港分部。使用一些可能的力量,确定敌人的藏身处。今晚某时我们将上浮,然后你们乘坐直升机去。你们将会先一步赶到香港。”

“宗介也去?”毛问道。在这种情况下,她可能会想让宗介和平常一样,留在船上和[强弩]待机。克鲁佐看上去似乎想要回答毛的问题,但是在这之前,加里宁开口了。

“是的。”

“……”

“这次的方针就是不使用[强弩],因为这样——你明白了吗,相良军士?”

“是。”宗介沮丧地回答道。

*******

同一时刻

丸山町,涉谷,东京

“这里怎么样?”当他们来到道玄坂的[爱情旅馆山]的时候,中年男子问道。

他指着一幢别致的旅馆,指示牌上写着[休闲旅馆]。租一间房间的价钱是2小时5500日圆或者9000日圆租一天。

早些时候下着的小雨,这时越发大了起来。不用多久就会变成倾盆大雨。这里离商业区不过100多米,但是这块地方却寂静得几乎有些荒凉了。他们唯一能遇到的人就是一对对的情侣(为什么每个人不是小步快走就是小跑的样子?)。几乎没有一

个正常走过的人。

“哦……那里正好。”

她想也没想就握紧了拳头。

当那个中年男子——加茂,他是这么称呼自己的——看到的时候,显得有些怀疑,但是很快他就把千鸟拉到身边,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这里怎么样?好。那么走吧。怎么样?怎么样?”

“等等。”

她从他的手底下躲了过去,疾步走到爱情旅馆门口,她匆匆观察了一下它的外观。她看了看四周的地形,检查它和周围建筑的联结。

“好了,进去吧。”

“好的,瑞树。我会努力的,哈哈哈哈……”

瑞树是她一时能想到的假名。对不起,瑞树……小要心里对她的朋友道歉说。

小要大步走向前,丢下兴致高昂的男子,走进了旅馆的大门。简陋的自动门匆匆打开,里面的灯光昏暗。这里不象一般的旅馆那样有很宽敞的大厅,天花板很低,过道也很狭窄。

里面有一个前台,在角落里还有一个怪异的指示板,大约有学校黑板的一半大小,上面排列有40间客房的图样。每张图片下面是房间的编号,一个红灯和一个按钮,一半左右都亮着。

(……这是什么?)

她想不出。正当她还在疑惑这是干什么的时候,加茂叫住了她。

“你喜欢哪种房间?”他问道。

啊。就是说,你按下这个按钮来选择房间。灯不亮的房间就说明“正在使用”。

(正在使用……)

她突然回过神来。

我是认真的吗?到这种地方来,还不算太不检点,我要改主意现在还不晚。我可以离开

这种爱情旅馆。不,不。如果我这样做的话,就没有结果了。道德还有贞洁都是另一码事了,他总是说是“安全问题”。所以我要有所突破。不要在畏畏缩缩了,动动你的脑子,想点对策出来。

短暂的思想斗争后,小要平静下来选了一个空房间。之后她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爱情旅馆的建筑结构,以防万一那些“突发事件”,还有指示板旁边的房屋略图,房间的地理位置,窗户的位置,哪边是朝南的……好。

“202房间。”

“哎?不是有更好的房间吗?那间看上去太小了。”

“那么我就回家了。”

“啊——我只是开玩笑,开玩笑。对不起,那间很好。好了吗?啊?”KAMOI试着安抚她说,完全没有一点尊严。

他们按下了按钮,那起钥匙来到了2楼。

202房的旁边就有一架电梯。她心不在焉的回答她同伴的那些问题,比如“你穿的制服是哪所学校的呀”还有“放松点。”然后她走进了房间。

(真让人惊讶,看上去不是很糟的样子么……)

这是她第一眼的感受。

光线非常明亮,家具是崭新的,每个角落和缝隙也干干净净。甚至还有一台很大的液晶电视和音响。她印象当中的爱情旅馆应该更破旧更委琐一些。

不过,房间里最显眼的东西还是要算角落里那张巨大的双人床了。床的旁边还有一盒卫生纸以及——啊,打住。

好吧,不管怎样,现在是告诉那男人情况的时候了。

“现在,我有些话要对你说——”她转了个身说,但是加茂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靠近她,脱掉了外套和领带,向她挪过来。他的眼神很奇怪,现在他和刚才完全是两个人了。

“我们可以后面再去洗澡。”

“恩?”

“你真可爱,瑞树。”

“好了,我要跟你说——”“你用不着害怕。”

“不是,我不是说这个——”

“啊,高中女生的制服。”

“等一会,首先我要说——”

“瑞树!!!”

加茂用尽全身的力气朝小要扑过来,她几乎都要闻到他满是烟酒臭味的呼吸了。她一刻也没有犹豫,猛地把他掀翻在地。普通的女孩子可能会哭出来,但是不幸的是,小要是不同的。她曾经和宗介一起冲过了枪林弹雨。无情的恐怖份子曾把枪口对准过她。她还一对一地和约翰·丹尼甘军士进行过一场生死搏斗。

和那些相比,这个家伙就有些不够看了。

“怎么……!”

她没有丝毫的迟疑,迅速地用右手从书包里掏出一把两万伏电击棒来。她镇定地移向安全地带,没有丝毫地怜悯,对准加茂的侧面快速按下了扳机。

“——!!”

他颤抖了一会,完全停止了行动。现在他整个身体都倒在小要身上,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

她轻松地打倒了她的同伴。然后她长嘘一口气,小声说道:

“我想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到底谁才是受害者……?”

小要花了几分钟时间缓过气来,重又开始行动。她“啪”地一下带开了睡袋,伸进去掏出一附铝合金手铐,瓦斯喷雾剂,强光灯,还有另外一个电击棒。如果你把她和那些所谓的标准女子高中生比较的话,那她就是个重型武器了。

那些防身武器都是宗介以前硬塞给她的,直到现在她才把他们拿出来。手铐则是她从宗介那里没收来的。到昨天为止,这些东西还被丢在一个积满灰尘的抽屉角落里。

她用牙咬开手铐,把它们拷在加茂的腿上,然后把他扔到浴室里。那家伙太重了,她不得不拖他好几次才成功。

浴室出乎意料的宽敞。Jacuzzi风格的浴缸可以容纳下两个人。

(啊……实际上就是设计让两个人用的……)她好奇地想着,然后看了看浴缸旁边的金属装置,看上去似乎是用来挂浴巾的,但是位置又很奇怪。它一定有些她不知道的用途。

哦,好吧。看上去很坚固。

她把加茂的腿拷在金属装置上,检查了它好多次。可以。他一定不会从浴室里出来。就算他叫人帮忙,在这种旅馆里,隔音设施是一流的

好了,接下来。

她猛地关上浴室的门,看了看梳洗箱,抓起一件浴衣回到了床上。

“现在……”

她双手放在屁股后面,仔细打量着她身上的衣服,它们和她以前穿的冬装一样。但是她早先的猜想——因为她不能肯定是不是有追踪者,所以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放弃她以前的东西。

她很快脱下衣服,白上衣和蓝裙子,衬衫和缎带,鞋子和手表。她换掉了所有的东西。

现在是她的内衣,她要仔细检查一遍。她拉了拉她的内裤,确信没有东西藏在里面。那么胸罩呢?会不会有什么新型电子追踪器藏在罩杯里?

不幸的是,回答是“有的”。

她叹了口气,然后脱下胸罩扔到床上。她笨拙地拆下胸罩找寻里面的追踪器。现在她只穿了一条内裤在镜子前面转悠了好一会。她不想面对自己的裸体。在她确定没有其他东西在身上后,她换上了浴衣,贴身地包裹上衣服然后系紧了带子。

她选了一件武器,泰瑟枪(发射一束带电镖箭使人暂时不能动弹的一种武器)。这种便携式武器你只能发射两次。通过高强度的电流,它可以击倒五米远的人。还有,她不能把手铐忘了。说不定追踪者也在那些东西上安装了追踪器。但是如果你考虑到他们被遗忘在抽屉里那么久的时候,那种可能性就非常小了。

“好,现在……”

她拍了一下手,继续工作着。

她关掉了房间的灯,打开了北面墙上的门。就如她所想的一样,后面有一扇窗。她在四周摸索了一阵,打开了窗户,看见了旁边一条手臂之远的隔壁旅馆。她开打的窗户面对的小巷离街道很远,所以基本上一个人也没有。

雨下得更大了。在一片漆黑中,冰冷的雨水从狭窄的小巷上淋下来。她低头看去,发现有一排铁丝网隔开了两座旅馆。因为是二楼,所以看上去她似乎可以踩到铁丝网上面。

(好!)

她向前倾出去,脚踏在窗框上。她用嘴咬住泰瑟枪的带子,用双手爬上窗台。她试着用一只脚踩在铁丝网上,浴衣的胸襟马上敞开了,虽然她知道没有人在看,但是还是很紧张。

她的脚趾尖碰到了铁丝网,还有一点点的距离——

“……!”

正当她想着是不是能跳过去的时候,她的脚因为雨水的关系从铁丝网上滑了下来。她用右手抓住铁丝网,摔在了地上。她的右半边身体疼的失去了知觉,不觉叫了出来。

她蜷缩在潮湿的水泥地上,雨水落在她身上。泰瑟枪躺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另一遍则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泥泞的浴衣。

在爱情旅馆中间的小巷里。一个人。光着身子。浸泡在水里。

这不是个好事情。太糟了。她觉得很凄惨。

所有的一切,她计划出来的东西都是没有意义的,自怜的泪水从她的面颊上滚落下来。

(不行,我不可以。)

我不能再儒弱下去了。不要觉得傻,相信你自己。现在继续行动吧。

“唔……”

她忍住疼痛,站了起来。她身上到处都是伤痕,但幸运的是

,没有伤到骨头,只是一些瘀青而已。

她捡起浸泡在泥水里的浴衣,重新扎紧在身上,然后拾起了泰瑟枪。她想试试它是不是还能用,但是只能使用两次。

她摇晃着站了起来,光着脚走了起来。

她绕着旅馆的外墙,走过了后门入口,可以听到前台电视的声音。小要顺着灌木向上攀爬,回到了旅馆街道后面,那里没人看的见她。

当她来到旅馆后面三层左右,她看见了一个紧急逃生楼梯。

(就是这个……)

她使劲扎了一下浴衣的腰带,抬头看了看楼梯。雨水倾泻而下,楼梯的钢框都半锈了。这家她观察了很久的旅馆,是这附近最高的建筑。

首先,她要检查一下屋顶。从这里的屋顶可以看到整个邻近街区和主要街道。还有——追踪她的人很有可能就藏在这里。这只是一个外行的看法,不过却不是没有可能。

她喘着粗气,脚趾和手指都冰凉了,但是她的内心却在熊熊燃烧着。

顺着靠门的铁栅栏小心往上爬,她来到了了紧急逃生楼梯。

她几乎在六楼了,很靠近屋顶。

小要用快要碰到顶的脑袋仔细观察了一下屋顶的情况。水箱和空调系统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起。没有任何人在这里的迹象。

小要警惕地在屋顶上慢慢移动着。一台压缩机发出低沉的轰鸣声,她低着身子几乎是匍匐前进。

她隐约看的见大街。街灯照射出屋顶模糊的侧影。这就象是黑暗中的一束光亮,而在这束光亮的边缘——

(……那里?)

她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蜷缩在那里。

那个男人跪在屋顶边缘,背对着她朝着大街。

他不是很高大,和小要差不多高,或者高那么一点点。他结实又纤细的身体上穿着一件浅色的外套,在他的脚边放着一个手提箱。

他的手里拿着好象是电子设备的东西。在这种瓢泼大雨下,他没有带伞。

没有错了。

她失去知觉的手里紧紧握着泰瑟枪。她转向了安全地带——好。小要深深吸了口气,慢慢朝男人挪动过去。由于下雨的声音和光着脚的缘故,她没有发出一丁点响声。

他还是和刚才一样看着下面的街道。看上去似乎没有注意到她。

还有5米了。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的跳动着,她可以感觉到血液快要冲出喉咙了。

还有三米。她的距离足够了。

“别动!”小要叫了起来。那人的身体因为惊讶而颤抖了一下,然后保持那个姿势不动了。

“我正用枪指着你。把手举到空中,然后慢慢转过来。”她照着记忆中那些老电影的台词说道,对方照着她说的话做了。她能够看到他的脸了。他是个大约40岁的中年人,戴着副眼睛,还有双下巴,有点象个上班族。

当他看到她的样子时——穿着浴衣,黑色的长发湿漉漉的纠结在一起,在很近的地方用泰瑟枪指着他——他发出了一声呻吟。

“怎、怎么……”

他的声音高的有些嘶哑。

“你有工作在我身上,是吗?所以我这样来找你。”

“……你注意到追踪者了,恩?”他并没有显露出什么表情,但是她能看出他正在努力保持镇定。

“所以你和一个从来没见过的男人到那种旅馆里去……你玩弄了我。”

“你说的对。我肯定你带着枪,是吧?慢慢拿出来,扔到我的脚边。”

“我是[秘银]的人。我不会攻击你的。”

“哈,我想也是。我不能相信你。”她说话吐出来的气在空中形成了白雾。她的身体因为寒冷剧烈的颤抖着。当他看到这点的时候,他嘲笑着说:

“别太自信了。你以为你能用把泰瑟枪制住我?我不能杀了你,但是还有其他可以让你闭上你嘴巴的方法。那些方法一样的糟糕。最近几天,还有别的人在追踪你——”

“我说了,把枪扔掉。你这个杂种!”

正当她说完这话的时候,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胸膛,在他的湿外套上溅起一小片水花。

“……呃”

不只一颗。一连串的子弹朝他打过来,他的身体疯狂的颤抖着。一颗打中了脑袋。他的一部分头皮飞走了。那个自称是[秘银]派来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倒在了水塘里。她转过身来,在空调旁边离她十来步远的地方站着另一个男人。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外套和牛仔裤。他的身型有些瘦弱,头发浓密。她从来没有见过他。不,他是不是——昨天,她在川泉车站看到的那个身影是不是他?

“找到你了,”他用自动手枪指着她说。

“你好(中文),小姑娘,那么,再见吧。”

“等——”

那人没有丝毫犹豫,开了枪。

太幸运了。或许是因为受惊过度,或许是因为她的身体早就麻木了,但是——当子弹射出的时候,她的双膝一下子跪在地上,子弹正好从她身边擦过。

“……啊”

小要和那个男人同时露出一个惊讶的眼神。

他枪上的滑套滑了回去停住了。小要记得这说明他已经没有子弹了。宗介把枪扔掉的时候都是这样,她已经遇到好几次了。

刺客停了下来,慢慢地准备换弹匣。他不想再失手了,这是肯定的。

“你没有地方可逃了。”

是的。她正站在屋顶的边缘。空调和供水设备是个障碍,唯一的逃生路线就是他身后的紧急逃生楼梯。无处可逃了。完全没有。这个突袭太荒谬了。她的心里充满了绝望。

会发生什么?她不知道。

他是谁?她不知道。

为什么他要杀了她?她不知道。

她的命运是……?

命运。

当这个词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时,一股无名的怒火涌了上来。

她的腿,被冻僵了,就好象被鞭子抽过一样。但是小要想也没想,朝着右边冲了过去。

打倒他。无论如何。不要让这种小事妨碍了你。把他们打下地狱。永远不要放弃。

他会为她感到骄傲吗——?

“没用的。”

他再次瞄准她开火。子弹擦过小要黑色的长发。她非常靠近屋顶的边缘了。她没有想要停下来,反而加快了速度。她一脚踏上混凝土墙,把平台当作跳板——小要跃向了空中。

“——!!”

巷子在她的脚下伸展。她不停地下坠,下坠,最后降落在隔壁大约两层楼的建筑上。

那幢建筑是一间简易的锡制储藏室。小要落在它上面,穿破了锡制的屋顶,坠落到里面堆着的一堆垃圾上,发出了非常震撼的响声。塑料和木头碎片在她四周飞散开来。巨大的冲击使她瞬时眼前一黑,仿佛击中了她的喉咙一样,她大叫了起来。擦伤,刮伤,撞伤,扭伤——小要的脸因为身上痛苦而扭成一团。

“唔……”

我还活着,我还能动。就是说,游戏还没有结束。

她试着站起来——又倒了下去。她又试了一次,能站起来一点了。浴衣现在已经差不多从肩膀上滑落了。她不知道腰带在哪里。尽管如此,她右手上还是紧紧地抓着泰瑟枪。

她踢开木门,比她想象中的要轻松。她绕着储藏室走,抬头看看她几秒钟前她跳下来的屋顶。在之前那人用枪指着她的地方,她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

她迅速跑开了。她听到装了消声器的枪从她头顶射击过来的声音。子弹打在她的脚旁,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楼梯……!)

小要匆忙地跑到楼梯入口。这幢建筑没有紧急用逃生楼梯;取而代之的是屋顶角落里通向建筑内部的矮塔。那是唯一的出口。她没有找到其他地方可以让她跳下去落到别的建筑上。

她气喘吁吁的冲向铁门,抓住门把。用尽她全身的力气,试图打开门——但是打不开。

她需要一把钥匙!

她又推又拉,但是没有用。门只是“嘎吱嘎吱”作响。不管她怎么踢,对着它喊叫,门还是紧紧地关着——“不——”

唯一的逃生出路没有了。

她依在门上,再次抬头看着另一边的屋顶。在昏暗的灯光下,她看看见刺客纤细的身影正跳向她所在的地方。

如果他是个技术娴熟的刺客,那从那种高度跳下来是绝对不成问题的。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也能够跳下来而完好无损——不可思议的能力。

他象一只巨大的飞鸟俯冲向水面一般,悄无声息地落下,就好象他的名字一样——飞鸿。

从他的位置看不到她的身影。但是即使她有可藏身的地方,也没有可以让她逃跑的路。没有必要恐慌了。他的工作将会象以往一样的可靠。那就好象把鸡赶到角落里,然后砍掉它们的脑袋一样容易。

在他射杀她之后,他还会亵渎她的尸体,拍张照片寄到香港去。那些人要的就是这个。这是毫无疑问的。

然而,他对于这个女孩的反抗感到惊讶。她没有向他求生或是放弃,虽然两

者都是毫无用处的,她拼命地逃跑。对他来说,这种事情很讨厌。

他靠近了楼梯出口。

在屋顶上,被撞破的储藏室旁边,供水设备和空调旁,有一间仓库,里面安放着一些小盆栽和园艺工具。这些东西遮挡住了他的视线,而且天还下着大雨。

他已经完全准备好了。他不想听到她求饶的声音。这一次,他要立刻结束她的生命,因为这是他接收到的命令。

“……”

他马上意识到了女孩的藏身处。在空调的另一边,一些花盆挪到了左边堆在了一起。在那中间有一条缝隙,如果你不仔细看的话就会错过。他看见有人蜷缩在里面。那个身影披着一件满是泥泞的浴衣,看上去就好象一只掉到陷阱里的野兔一样。

她以为他会错过这里。

他更靠近了,冷酷地对准他的目标开火。

花盆被他的45口径的枪击碎。浴衣飞到空中,每一发子弹都精确地打在上面。女孩悄无声息地抽搐着落向他。

不——“……?”

那不是女孩。

在昏暗的灯光下落向他的,只是一个包着浴衣的花盆。

那么那女孩在——

在旁边的储藏罐上,小要正从上方俯视着他的头。

她只穿了一件内裤,湿漉漉的长发覆盖在冰冷的身体上。她的脸色苍白,跪在地上,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用左手遮住自己的胸部,右手持泰瑟枪对准了他。

她大约两米远。足够近了。

她不敢扣动扳机。她感觉自己要被紧张和恐惧逼疯了。即使他可能很快就发现了她,怀疑感还是使她的手指无力。

她能精确地打中他吗?这种武器——这种自卫用的工具能做到吗?他真的没有意识到已经中了她的圈套吗?还是他自愿跌入陷阱的?象她这样的外行能打倒他这样的人吗?故事会有个好结局吗?或者她应该向他求饶?她是不是应该说“把手举起来”?

这时,她想起了一句听到过的话。

(不要怜悯你的猎物——)

说这话的人现在不在这里,但是那段记忆,那些话,给了她最后的力量。

她按下了扳机。

乓!干哑的声音撕裂了天空。随着爆炸激起的硝烟,一个尖锐的弹钉射了出来,打中了男人的肩膀。立刻,几道千伏电流顺着金属线窜了过去,使得那人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白烟和火星在弹钉依附的地方冒了出来。

“……!”

几秒的电流攻击后,那人跪在了地上——但是他没有倒下,他经受住了。

她再次射击。

这次,弹钉击中了他的背部。她只是想确认一下。那男子发出一声呻吟,扔下了枪倒了下去。

他没有在动弹。

我做到了,她想。这时,她的呼吸才开始剧烈起来,满身大汗。

“哈……哈……”

她扔下了放完电的泰瑟枪,从储藏罐上跳了下来。她小心地朝那男人走去,捡起他扔掉的枪和浴衣。救了她命的浴衣上布满了弹眼,非常恐怖,但是她现在穿着却感到很轻松。

那人看上去完全失去了意识。

这很自然,当她冷静下来想的时候。他被泰瑟枪打中了两次。即使他是一个专业的刺客,但是他有着血肉之躯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她打倒了他,用自己的力量。

但是她没有感到高兴。她站在那里,充满了犹豫,雨水倾泻在她身上。

这时,她听见另一个声音。

“不错,看上去你似乎赢了。”

小要回头望去,空调的另一边,在模糊的灯光下,她看见一个身影。

“……”

那里站着个小小的年轻人,手上拿着把伞。

不——当她凑近点看的时候,他就不是很小了。那是因为站在他身边的两个男人实在是太巨大了,所以显得他很小。那两个巨人都穿着深绿色的外套,头巾包裹得遮盖住了眼睛,使她无法看清他们的脸。右边的那个轻松地扛着刚才被打倒的[秘银]代理人。

“你看——”年轻人用优雅的口气说,“——我相信世界上有两种女孩子。一种象雨,另一种则不象。毫无疑问你是前者。我想如果你现在能看到自己的样子,你一定会问[那是谁?]”

“……这是讽刺吗?”小要冷淡地说,不觉放低了右手上的枪。一阵冷风吹过,鞭笞着她破碎的雨衣和湿漉漉的头发。

“我很抱歉,我原本是想称赞你的。”

“我知道,那么你是……?”她问道,那个青年向她靠近了几步。

他比她想象中的要高。也许和宗介差不多。出于某些原因,他的举止使她觉得好象清风

一样。在他黑色的长大衣下穿着一条黑色的长裤,里面是一件白T恤和白衬衫。他气定神闲的样子,看来似乎是个上流阶级。

“我和你是同一类人,”他一边说一边合上了雨伞,显出他真正的外貌。

他不是日本人。他有着光滑白皙的皮肤,蓝灰色的眼睛。还有——一头飘逸的银发。如果小要在别的场合见到他,一定会被他贵族般的外表骗去了心。

他看上去很有绅士风度。不管他是敌人还是同伴,是不是危险,他的气质让她无法分辨。

“我是来营救你的……这是我想说的话,但是事实上我不是。不管我是不是救了你,你现在都很好,反正结果都是一样了。我没有真正接受工作,但是我被要求关注着你,我现在有一个提议——”

“提议?”

“命运或是缘分。或者你可以称它为抉择。”

“你说的都是废话。你到底为什么来到这里说这些?”

“我不能把话说的太直接了,因为语言只是一种交流工具。但是我想可能是因为你的魅力吧。”他的眼神仿佛表明他正沉醉在古典音乐中。年轻人笑了。

“……”

小要觉得自己以前好象见过他。也许是在纽约的时候?不,不是那个时候。她在纽约的朋友没有一个拥有这样显眼的银发。她只是在照片或者电影里见过这样不同寻常的样貌,银发碧眼——

突然她想起来了。

“别告诉我你是泰莎的……?”

年轻人没有回答,径直走过小要的身旁,低头看着躺在水塘里的刺客。

“起来,飞鸿。你早就醒了,不是吗?”

那人转过来抬起头,嘀咕着:

“……银先生,你一直都看着?”

“不过我没有看全这个故事。这个女孩不适合你,放弃吧。”

“我拒绝。”“我会向上级报告说你不遵守组织的理念。我希望你能说服你在香港的暴躁的哥哥。”

“你以为我会服从命令吗?还是大哥会听我说话?”

“复仇是无意义的。”

“这不是复仇。这是[他]想要的。他找到了我们。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会杀掉那个女孩。”

“我知道了……”年轻人用虚假的口气说道。

“那么,说再见吧,飞鸿。”

“你也快要死了,雷纳德·泰斯特罗纱!”下一顺缉拿,刺客跃向了空中。

他的双手闪电般地挥舞着,空中充斥着银光,冲向年轻人。同一时刻,在小要的眼中,年轻人轻巧的摆动着外套——尽管他自身没有真正的移动。但是射向他的光线——四把刺客投掷的匕首——却停住了,或者说是被他的外套给挡了下来。这不是一件防弹外衣。这景象看上去似乎是有一对黑色的翅膀在周围保护着那个年轻人。

“……!”

刺客象是在地面上滑行一般朝他冲来。他抽出另一把匕首,反手握着它朝前刺去。

“没用的。”

绿色的巨人挡在了年轻人前面。之前他还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但是一瞬间他就象一阵风一样移到了前面。他用身体挡住了刺客的攻击,匕首直接刺中了他的胸口。但是那个巨人仿佛没事一般,用圆木一样粗的手臂抓住刺客的脖子。

“……嘎!”

只用了一只手,巨人就把挣扎的刺客提到了空中。他有着超人般的力量。

他用机械般的声音说。

“AL回击。记得确认一下。”

咯啦!一个恐怖的声响过后,他的脖子断了。

巨人用自己的左手对准刺客的胸口。

乓!一声巨大的枪响。一大片血花从刺客的背后溅出,在他的胸口上开出了一个大洞。他的脊椎和肩骨被打的粉碎,手臂以奇怪的角度下垂着。

巨人一边回答,一边把目标扔到地上。

“干得好。等待命令。”

巨人晃了晃外衣,从小身边走过。他移动手臂或是腿的时候,都会引起一阵低沉的声响。

小要能够瞥到他头巾下方。

一张粗糙的黑色面具。在眼睛的地方,只有两道长长的,狭窄的裂缝,好象护目镜一样的东西。

(他不是……人类?)

无助地看着他残杀的小要,在麻木的头脑中仿佛意识

到了什么。

“1211Astral。世界上最小的AS。不过现在可能叫它做[机器人]更合适些。我想你现在应该明白了,但是让AS自主行动是件更加困难的事情。能量供给装置小型化和控制系统都是个问题,”那个青年——雷纳德,解释着。但是在小要的知识范围里,他所说的[问题]还包括了一些难以解决的技术难点。

“……好了,现在我说明了我真正的来意。对让你看到那些可怕的事情,我感到抱歉。”

“我…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

“但是?”

“你不能……杀死任何人……”她的声音颤抖了。雷纳德感觉复杂地盯着她看。

“但是他想要干掉我们两个,不是吗?”

“是,但是……”

“除此之外,我没有象你男朋友那样干掉那么多的人。”

“!”这时,她才明白他是在说宗介。小要没有问[为什么是他?],而是开始抗议他的说法。

“他……!他……小时侯不得不去战斗。他没有……选择。因为他的敌人都是些坏人……所以他可以救其他的人,那些比他弱小的人。而且他一点也不喜欢杀人。不,实际上,他对此感到很困绕。所以……不管怎样,他都……恩……这个是不一样的。他不会……做这样的事……”

雷纳德饶有兴趣地听着小要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话来。然后他淘气地笑了,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

“你自己也不想心你说的那些理由吧?”

“但是……”

她看着别的地方。

“本质上是一样的。但是你只是指责我。你很支持他,是吗?”

“不,我……”

“你喜欢他。”

“不,我不喜欢。”

“真的?”

“真的。”

“看着我。”

“哎——”

他突然拉起她,温柔的抱着她的肩膀,她突然面对着他——他的嘴唇覆在她的上面。

这感觉冰冷,柔软,湿润。

突然间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她在哪儿,他是谁,还有她自己是谁——全都记不得了。她没有觉得憎恶。不,正相反——那一时刻,一种甜蜜的感觉充斥着她的内心。

时间就这样流逝。

雷纳德没有躲避小要的巴掌。她重重地掌击在他的半边脸上,但是他只是轻轻回了一下头。这可以看作是对自己无礼行为的道歉,但是两个巨人——不,机器人——在他旁边迅速的摆出一个防御姿势,向下弯了点腰。盗贼翻译·日炎制作云中英翻组

“没事。等待我的命令。”

两台Astral又伸直了身体。

小要擦了擦嘴唇,依靠在供水罐旁边,盯着雷纳德看。她想哭,但是她不想在他的面前哭。

“你干什么……?”

“一个唤醒你的吻。因为我喜欢你,”他笑的很纯洁,一边抚摩着自己的脸。

“我讨厌你。我恨你。”

“我就是喜欢你这点。你,还有你那粗暴的行为,平民的说话,还有捉摸不定的性格,就象水一样。”

“住嘴!!”小要叫了起来,他耸了耸肩,好象在说“噢,好可怕。”他对机器人下了什么命令。其中的一个走到屋顶的出口,那扇锁着的铁门,然后用蛮力打开了它。

“我觉得我们应该走了,不然你就要杀了我了。”

另一个扛着[秘银]代理人的机器人,把尸体放在水泥地上。不——那不是尸体。那个男人动了一下,发出一些呻吟。

“是的,他还活着,”雷纳德说,“这个人也是那些把我叫做[敌人]中的一员——我想知道我该怎么做?你不介意我清除他吧?”

机器人左手发出了闪光,他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那个人。哧的一声,伸出一把大口径的枪,就象刚才干掉刺客的那把一样。

“等、等等!?”

“为什么?”

“我、我一开始就有些事情要找他,请不要杀了他!”

“恩……但是这个人之前对你很无礼啊。我想你会想要他对刚才的事情付出代价的。”

“那要由我来决定,”小要拘谨地说。“我、我会原谅你对我做的事情,所以,请不要再杀人了。”

“我很惊讶。为了这样一个家伙?我不觉得你是个温柔的人。”

“不要让我再说一遍了,这要由我来决定!”她抗议说,这时,雷纳德似乎有些被吓到了。

“你又吓了我一跳,”他咯咯笑着说。

“我知道。现在,你会把他留在这里然后离开,好吗?”

机器人收起了它的枪。

另一个机器人轻松地扛起刺客的尸体,他们完成工作后,雷纳德朝着和出口相反的屋顶边缘走去。如果他再走一步,他会掉下四楼,落在小巷里……但是,在他那样做之前,他停了下来回过了头。

“再我说再见之前还有一些事情……我是说,当我说喜欢你的时候,我没有在开玩笑,我希望你能相信。”

“……”

“千鸟要小姐。你还在沉睡中。最终你将会看到一个崭新的世界,那些才是你的本质。”

“?你说什么——”

“再我们再见之前,”他说着,和两个机器人一起跳了下去,消失在视野中。

一阵沥青爆碎的声响。小要跑过去朝下面的小巷看去。昏暗的灯光下只有一阵灰色烟雾,没有任何东西。

她转向[秘银]代理人,他正躺在水塘中。那人空洞地看着小要。他整个右边的脸都裂开了。他脑袋的形状,好象一个动画角色一样,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上面没有一滴血。

那裂开的部分不是真的血肉,而是面具。那张上班族的脸不过是个伪装。他真正的脸藏在了面具下面。

她扯下了他的面具。

一张有着细长眼睛的男人脸出现了。不……是个女人?她分辨不出。面貌和身型很纤细,看上去不过20岁左右。他的外表很憔悴,肤色非常苍白。她觉得似乎在住家附近看到过他好几次——但是记忆很模糊,她不能肯定。

“这是……一个伪装。”

“是的,”他用真正的声音回答说。里面充满了冰冷的感觉。

刚才胸口和腹部中弹的地方没有流血,可能是在下面穿了一件防弹背心。但是在肩膀和大腿处有出血,血和雨水混在了一起。“你能动吗?你哪里受伤了?”

“我不知道……刚才那个人……他给我……打了什么……”

“你需要帮助吗?”

“不,谢谢……”他虚弱地回答说,“我……还有我的尊严。这个失误……这个混乱……我比死……好不了多少。”

“我明白,”她说,转过身去深深吸了口气。

过去十分钟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了。所有的情绪和感受一下子涌到了她的脑海里。

惊讶,宽慰,犹豫,耻辱,愤怒,焦急。

在所有的事情里,那个吻的感觉是她最想忘记但又始终挥之不去的。尽管只有一小会,她还是对自己没有拒绝他的事情感到羞耻。

这只是一个很短暂的吻。严格的说,在幼儿园里,她好多次这样吻过班里别的女孩子,但是除了那些,这是她的初吻。现在的人们可能会笑话她,但是她曾决心除非是遇到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否则不会轻易交出来。比如说——不,无论如何,那得是她喜欢的人。这对她来说非常重要。

但是现在,在那种情况下。

“……!!”

她打向供水罐。发出了乓!的响声。她为自己拳头和身体上的的疼痛而哭,或者是为了说服自己不要丧气。

“唔……呜……”

自从她走进房间以来的情感全都集中在了一起,她变的暴躁起来。甚至在刺客袭来或是接受那个吻的时候,感情也没有现在那么强烈。

他走了,然而她就真的没有任何感觉吗?她真的象冰那样冷酷无情吗?

不是那样的……不是的?

“宗介……”

为什么你不在这里。都是你的错。我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你不在这里。你要干什么?你会讨厌的,是吗?我讨厌那样。回来啊。不管怎样,对我说“这不是问题”吧。

她哭喊着,但是没有发出声音。不会有答案的。不管她在这里呆多久,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

如果她可以按下[重置]键的话。至少回到之前她给他剪头发的时候。

她明白。在那张可爱的睡脸前面,她所感觉到的甜蜜。伪装起来是她的错。即使那是她最后的机会。如果她那时能够用一种可爱的语气说“嘿,亲我一下吧”。但是她没有,她逃避了。她就象溅起的水花一样避开了。

还有,除了重要的时刻,他们没有过更多的接触。现在她永远失去他了。

(我总是那样……)

即使她以前身边有那样一个人,她也从来没有对自己承认过。

他背叛了我,他靠不住,他只会伤害我。

就象我妈妈一样。

这就是为什么她不信赖他。这就是为什么她不愿意更近一步接触他。这就是为——她不能对自己吐露心声。

只有在她失去一切的时候,她才能感受到。她做了什么。为什么她之前没有勇气去做?

“宗介……”

这次也是一样,不是吗?在一切结束之前,她什么也没做,不是吗?

她再次怀疑自己。

真的是那样吗?

她站在雨中呜咽着,肩膀抖动着,很长时间不说话。

她停止哭泣,抬起了她的脸。

转过身来,她朝着[秘银]代理人躺着的地方走去。

“你刚才说你比死好不了多少,是吗?”

“……”

“如果我给你带来更大的麻烦呢?我会这么做的。从现在开始,永远。”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