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二 提不起劲的二出局满垒 搞得过火的战吼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说这话的男生正哭丧着脸,语调凄楚而脆弱,然而他却有着一副不相称的壮硕体格.那厚实的胸肌甚至几乎要撑破学生服的立领。

他以求助的眼神,望向前面一名端坐在办公室桌前的中年女士。

“校长我们社团……一向都非常循规蹈矩的.请您相信我们,真的。”

“这个我知道。”

校长以沉重的声音回答。

“那么为什么要我们‘废社’呢?我们从来没有给任何人添过麻烦啊?不管是修缮社团办公室,或是整备操场.甚至是照顾那些可爱的小兔子……”

“我明白。”

“我们还陪本地的学童们玩,到独居老人家里访问……”

“这很值得嘉许。”

“此外还做了很多很多慈善活动。可是,为什么?我们究竟犯了什么过失?求求您告诉我。”

他乞求似的说道。

“那我就告诉你吧。”

校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因为你们是橄榄球社啊。”——

空闲的下课后.地点是学生会的办公室。

学生会的副会长千鸟要双手支着脸颊,正痴痴的望着一台旧款的液晶电视。她仍一如往常的穿着制服,及腰的黑发系着红色蝴蝶结。

电视上正在重播一出很久以前的青春剧。

画面里有一群年轻人含泪站在晚霞满天的海岸边。他们的发型老土的让人看了就受不了,身上则穿着橄榄球队的制服。

“老师……!”

其中一个年轻人对着面前的热血教师说:

“我们错了!老师,您总是真心为我们想着,可是我们却……请您原谅我们!”

热血老师热血地点头。

“没关系只要你们能体会这份用心我就满足了。”

“老…老师——”

学生们热血的哭了出来,热血地一拥而上。年轻教师则温柔地轻拍他们的肩膀。

“没问题的。明天的比赛,我相信你们一定会赢。”

“可是,老师……!”

“打起精。来,我们向着那夕阳赛跑吧!”

“是……是的!”

不知其所以然,这群年轻人一起在沙滩上狂奔起来,身影渐渐消失在画面的远处。

待续。

然后是由和田秋子演出的广告“永谷园的麻婆冬粉”。

“恩。好感人哦……”

悠悠地抱起双臂,小要随口说出感想,同时还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好像她刚才看到的是奥利佛史东或史派克李的争议作品似的。

“这就是一帮不成材的人终能得到胜利荣耀的过程。努力、友情、胜利呀,体育的热情就是这么高。”

小要说的颇为得意。做在稍远处椅子上的相良宗介原本正默默地读书,这时则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她的侧脸。

“我不懂。”

还是那副扑克脸,宗介说道:

“看一群没用的家伙得胜那么有趣吗?”

单刀直入且一针见血。自幼在海外战场中张大的宗介,对日本的常识一无所知。体育热情之类的刻板公式,他当然也不懂。

小要有些不悦。

“对,有趣啊!那些人虽然软弱却有优点,看他们奋斗就会想为他们打气,这是人之常情不是吗?”

“唔……”

宗介又看看自己手上的小说。

“也许这就是你们的民族性吧……”

“你在说什么呀?”

小要听的一头雾水,便探头过去瞧瞧宗介在读什么书。那本小说的标题写着《大逆转!沉默的太平洋战争》。

“…………”

“是器材部一年级的学生推荐我看的,他说是虚构的战史。内容好像是第二次大战,不知为何日本赢了美军。”

“不,这跟体育热情应该有点不同吧……”

“也是弱者得胜。”

“呃,是没错啦……”

眼看这场讨论难以继续下去时,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学生会长林水敦信走了进来。

向后梳的服帖发型,黄铜框的眼镜,玉树临风的高瘦身材,散发出沉稳的威严感。

“唔,等很久了吗?”

见到小要和宗介,林水开口问道。

“是呀,当然久了。你把我们叫来这里,自己又跑到哪里去啦?”

“我去校长室协调一些事情。”

林水不带一丝娇矜地说道。他将怀里的一大叠文件重重的放上自己的办公桌,然后举止优雅的坐到椅子上。

在椅背的沙沙声响中,他说出找他们来的用意。

“……好。找你们来不为别的事,就是关于本校橄榄球社的问题——”

“请问我们学校有那个社团吗?”

“有啊,虽然很少人知道。”

“哦——……”

小要很是稀奇,就像是听说中国深山里有猎头族似的。

“那,这个橄榄球社怎么了吗?”

“就是怎么了啊。事实上——”

林水开始说明事情的原委。

阵代高中的橄榄球社很弱小。

这个社团拥有近五十年的传统,在二十年前还差点打进花园(注:HANAZONO=近铁花园的橄榄球场,以棒球作比喻则相当于日本的甲子园)——但是最近十年的校外比赛却再也没赢过任何一场。

由于比赛成绩太差,加上缺乏积极参加比赛的热情,因此上周的教职员会议做出废除这个社团的决议。

“——不过这显然是对学生会自制权的干预。”

林水继续说道:

“我也认为校方的决定并无不妥,但还是希望能避免在这种形式下废社。所以我去找校长交涉,谈定了某个条件。”

“条件?这么说来?”

“下星期橄榄球社要打一场练习赛,那是和强队?硝子山高中的例行比赛。若能获胜,校方就再给橄榄球社一年的观察期;若是输了,则立刻废社……这就是条件。”

“原来如此,那么胜算呢?”

“没有。恐怕是输定了。”

林水满不在乎的回道。

“…………”

“阵代和硝子山至今比过四十九场,阵代是四十九败。而且目前社员只有十四人,但橄榄球比赛每队必须有十五人……”

“那不就根本连机会也没有了吗?”

“机会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去掌握的。再来就看他们的努力了。”

“哎,说起来也是啦……”

“只不过,我想我们原则上还是该帮帮他们,因此我决定从学生会执行部这派人去支援,暂时充当他们的补充选手和社团经理。”

“啊?”

小要睁大了眼睛。

“你没听清楚吗?就是补充选手……”

他指指宗介——

“……还有社团经理啊。”

又指了指小要。

她呆呆地看着林水的指尖,几秒后才回过神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随即猛然站起,扬声抗议。

林水像是老早预料到她的反应,只点点头表示“没有别的办法”。

“我从明天起有要事在身。我得担任多自——联多摩地区高校自治联络会首脑会议的主席,要一连进行五天无聊至极的议程。如果你愿意代替我去的话,不如我们就来交换一下吧?”

“呃……”

小要曾经出席一次那场会议,深知它有多么亢长且没有建树。诸如“如何防范高中生的吸烟行为”之类不可能会有结论的议题,也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复讨论。更别提要去担任它的主席……

小要只好让步。

“好啦。真是……对了,宗介,你不会不愿意吗?”

“没什么。我欠会长阁下许多人情。”

宗介答得理所当然。

“谢谢你啊,相良同学。”

“哪里。小事一件。”

不知怎地,这两个怪人之间似乎有一种奇妙的信任关系。那和感伤的“友情”或“羁绊”又有些不同——说起来,勉强倒像是“共鸣”吧?在某个领域格外杰出的人,彼此间会建立起超越利害关系的敬意。

女孩子之间大概不会有这种情形吧……小要想着。

“那么。你们二位就去橄榄球社报到吧。还有千鸟同学……把这个带去。”

林水从桌子下拿出一个金色的大茶壶。

“这是?”

“女性社团经理必备物品。”

“………………”

“还有一点。虽然你有一双美腿——”

他将双手叉在胸前,上下打量着小要的修长双腿。那眼神中没有丝毫轻佻之意,但是却流露出一股难色。

“怎…怎么了?”

小要下意识的按着裙角。

“你的裙子太短了。所谓的女性社团经理人,裙长必定在膝盖以下。”

“那是你个人的过分偏见吧……?”

“这不是偏见,

是坚持与美学啊!等你长大就会懂了。”

“不……我一辈子也不想懂。”

小要说完就站起身——

最后,她还是从家政教室借来了一条长裙。换好衣服后,她拎着茶壶走向体育社团大楼。

“千鸟,你了解橄榄球这项运动吗?”

走在她身旁的宗介问道。小要微微歪着头——

“不清楚。只知道是一群热的要死的男生浑身沾满烂泥,抱在一起扭来打去的……”

“那就是格斗技喽?”

“不,他们还是有用到球啦。不过……呃~~~~~~还是好讨厌。”

宗介见她露出嫌恶的神情,也跟着皱起眉头。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它?是以前被橄榄球选手抓起来拷问过吗?”

“哪里有这种秘密警察呀?……哎,跟你这个战争狂解释,你大概也很难有概念。要怎么说才好呢……你不觉得那样子很臭吗?”

小要也有她的偏见。一提到橄榄球,她总是不由的想到浑身臭汗、体味极重的臭男生(事实上虽不中亦不远矣)。

“到时候我们得和一群彪悍肥壮的大哥们挤在脏脏粘粘的社团办公室里。真是,好像光靠近他们都会怀孕的感觉。”

“是这样吗?”

“恩。一定是啦!”

小要强下结论。这时他们已经来到橄榄球社办公室的门前。

迟疑了一会儿,她伸手敲门。

“请进。”

门后有个孱弱的声音应道。

“呃——…我们是奉学生会长指示,来协助贵社练习的。”

“哦……谢谢你们。”

门一打开,出现一名个头高大的学生。他的长相虽然彪悍,看上去却是个颇为干净,眉目整齐的青年。

“是千鸟同学和相良同学吗?林水学长已经跟我们提过了。你们二位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我们非常感激。”

“不,好说。”

“我们会努力赢得和硝子山的比赛的……啊,忘了向你们介绍,我是社长乡田优。请多指教。”

说着,乡田优请他们两人进入办公室。

“来,请进。抱歉有点脏……”

“哦……”

但办公室里非常整洁,一点也不像乡田所说的肮脏。连房间的角落都清扫的十分仔细,配上原木色系的日用品和藤制家具,还有好几盆观叶植物。墙上订着印象派的画作明信片,陈设的十分优雅。室内的照明又亮又柔和,令人感觉安适和谐。

几名社员正围着一张干净的桌子坐着。他们看见小要和宗介,都露出友善的微笑。

“……请问,这里是橄榄球社吧?”

“是啊。怎么了吗?”

“呃,可是……”

泥泞不堪的运动衫呢?浑身臭汗的男人呢?为什么这间办公室里还隐约飘着熏衣草的香味?

“哎,请先坐下吧。二位要不要来点茶?我们有一种花草茶,对肩膀酸痛和腰痛很有疗效的哦!”

“呃,那个……”

“我们刚刚请社员去车站前的COZYCONER点心坊买东西了。那里的法式巧克力蛋糕最好吃了。是吧,各位?”

“是啊是啊。”

“好期待哦,呵呵呵……”

橄榄球社员们开心地笑了起来,频频点头。小要坐在椅子上愕然无语。宗介从旁戳戳她的肩。

“是个好地方嘛!”

“这我承认啦……”

“叫橄榄球吗?一定是个和平运动吧。”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哇啊!”

正在泡茶的乡田突然小小的尖叫了一声。宗介闻声,立刻跳起来拔枪朝他冲去。小要则轻盈的闪开。

却见宗介在空中一头撞上悬吊着的圣诞红盆栽,当场沉没。

“呀,好危险。你没事吧?”

“小心哦,要是受伤就不好了。”

宗介的脑门冒出昏烟,社员们纷纷担心的跑去看他。一旁的小要却像没事似的——

“怎么了,乡田同学?”

“没…没有。只是看到一只蜘蛛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只有和小指尖差不多大的蜘蛛正在墙上爬呀爬。

“…………”

“这…这怎么办,千鸟同学。让它留在房间里好可怕,可是杀死它又好可怜……”

“……好像真的还挺伤脑筋的。”

看着仓皇失措的乡田小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起,他们便开始为与硝子山高校的比赛练习。

说起阵代高中橄榄球社的软弱,已经几乎可以当做日本的天然纪念物等级了。

十四名队员都是彪型大汉,脚力也不错,看上去都很强健却全无男子气概。

换衣服时门要上锁。

持球的姿势像捧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练习前全体先在操场上来回走动,看见直径五公厘以上的小石头就先挑掉,以免跌倒时会有危险。

练习传球时彼此都先出声唤起对方注意,怕外一球会砸到对方的脸。

大原则是不练擒抱。

“……为什么”

站在傍晚的操场上,小要向乡田问道。

“那太危险了,不是吗?在人家跑步的时候把他扑倒。”

乡田说的一副理所当然。

“……照你们这种练法,练再久也不会变强的啦!”

她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忍不住咆哮起来,同时双手挥舞着茶壶和白纸扇,恶狠狠的逼向社员们。

乡田立刻摆出一副哭丧脸。

“这…这…话虽是这么说……可是我们以前都是这样练习的啊!”

“所以才老是吃败仗嘛!拿出点气魄来好不好!气魄!!你们都是大男人耶!”

却见这群社员们面面相觑——

“千鸟同学,你这话就奇怪了。”

“是呀。现在的社会应该是男女平等的。”

“‘像男人’或‘像女人’这样的观念,就是性别歧视的温床。”

他们七嘴八舌地反驳道。

“你…你们这些家伙……”

小要气得双肩颤抖。

“喂,宗介!你也来说他们几句啊!”

她转向操场一角,朝着正在研读橄榄球规则的宗介吼道。附带一提,他的研习教材是吉田聪的《无法邪童》(注:原书名为《ちよつとヨロシク!》,故事内容就是橄榄球)。

“恩。尽量不要受伤啊。”

他口中虽如此答道,眼睛却仍盯着漫画,同时咬下一口低卡代餐棒,闷闷地咀嚼它的水果味。

“唉——真是……总之,离练习赛只剩一星期了唷?要是输给硝子山高中,你们就要被废社了耶!你们愿意吗?”

“这…这……”

乡田支吾起来。

“当然不愿意。可是,我们也不愿意伤人……”

“那不叫伤人,只是要你们赢得比赛啦!要是你们已经下定决心为社团的存亡而战,就要有所觉悟!来,拿出斗志练习!”

小要用白纸扇敲打茶壶,向社员们喝叱着,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好…好的。那么,各位,我们来练习斗牛阵吧。”

“很好。”

从乡田等人的勇健体格看来,选择最能施展蛮力的斗牛阵来强化是十分明智的。

但是——

只见社员们齐聚在操场的一角,慢条斯理的围城一个圆圈。又见他们都低下头,双手在胸前合十,静静地闭着眼睛。

“…………”

小要丈二金刚摸不着头,又听乡田叽里咕噜的念了什么。那股气氛颇为庄严肃穆。

大约过了三分钟左右。

“……请问——你们在做什么?”

小要小心翼翼地问道,便见闭目凝神的众壮汉们一致转过头来。

“我们在向神祈祷斗牛阵的练习能顺利成功,要不然我们会不安……”

乡田以十分认真的声音答道——

日落后的商店街。一行人三三两两的进入汉堡店——

“这下子真的绝望了。”

小要没好气的说道。橄榄球社的队员们也都到齐,缩头缩脑地坐在附近的位子上。

“可…可是,那对我们而言已经很拼命了。”

乡田怯怯的说。

“你们那样叫做‘很拼命’的话,那无尾熊的一生岂不该用壮烈来形容了?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们,真是的,一点斗志都没有吗?你们这些人与其说是在运动,还不如说是同病相怜的聚集体吧!”

“好过分……而且无尾熊的性情其实比它的外表粗暴的多耶?”

“那不重要吧?”

“可…可是——”

“少跟我说歪理!用行动让我心服口服呀!”

小要突然站起来,用力向坐在角落的宗介一指。

他依旧闷着头在看那一套漫画。

“你们看,他为了学习比赛规则,那样拼命的读书耶!自己能够做多少,就要全力做到,不管有多苦!对不对,

宗介?”

宗介还是连头也没抬——

“恩。满厉害的哦。”

说完,还用吸管唏哩呼噜的喝了一大口中杯可乐。

“……”

“别的不晓得,看他这样倒像是很满足的样子……”

“那家伙这次怎么变得这么我行我素起来啦……”

小要双肩一颓,正想坐下时——

“呵……哈——哈哈哈哈!”

“呀哈哈哈哈哈!”

“哇哈哈哈哈哈!”

听得一阵哄堂大笑。转过头去,远处的吸烟区有一群魁梧的男生正在看他们,嘴角还挂着邪气的笑容。他们总数约有十人,有的脸上都是伤痕,有的门牙不见了……个个穿着垮垮的运动外套。

“谁呀……?”

“那…那是……硝子山高中的橄榄球社。”

“就他们?哦……看来果然很厉害。”

一听小要坦诚的佩服起来,那帮男生纷纷起身,走过来围住阵代高中这几桌。

其中有个看似老大的小平头男生朝下看着她,笑的猥琐。

“我说小姐你对这种跟屁没两样的家伙说教是没用的。他们连骨子里都渗透了丧家之犬的个性啦!”

通常在这种场合,她应该要说“才没那种事呢!”的才对。

“……哎,真被你们说对了。”

但小要却不假思索的同意了对方的说词。

“谁叫我们在两校都很强的时候定下了传统,结果老是要陪他们打练习赛我们都觉得麻烦死了。你懂吗?”

“恩。我懂。”

“不过下礼拜就是最后一场赛了。我们就好好地教训这帮人一顿,送他们一个完美的句点吧。”

“那就谢啦!”

“哎,窝囊废做什么都是窝囊废啦,是吧?哇哈哈哈。”

“哈哈哈”

小要跟那些男生一起豪迈的笑了起来。

乡田等人当场低下头去,脖子越缩越短,其中甚至还有人快速地擦去眼泪(但宗介仍在看他的漫画)。

“你很明事理嘛,小姐。”

“没有没有。我只是跟一般人不同罢了。”

“我很欣赏你哦,跟这些没用的家伙在一起也是浪费时间,不如待会儿跟我们去哪里玩玩吧?”

“那可不行。”

笑容依旧小要却一口回绝。

“别这么说嘛。我知道一间不错的KTV,我们可以去快活快活啊……”

小平头说着便将手搭上了小要的肩膀。

“呃,这个……”

“哎,没有什么关系。去嘛?怎样?”

这下子她也觉得讨厌起来了。

“能不能把手拿开?要怎么说呢……我不是弹涂鱼,也没兴趣跟大猩猩玩。”

“大猩猩?”

小平头愣了一下。

“是说我吗?”

“是啊。我还听说在卢旺达的大猩猩因为内战而濒临绝种呢,没想到竟然栖息在这种地方,真叫我惊讶啊,啊哈哈哈哈。”

“哇……哇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小要和猩猩男连声大笑起来。过了一秒,沉默——

“你这臭娘们……!”

正当暴怒的小平头打算扭住小要的手臂时,天外突然飞来一个托盘,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击中小平头的太阳穴。

“唔……”

壮汉摇晃了一下,轰然倒地。

“我们在开会,滚一边去。”

投出托盘的宗介说道。

“想……想打架吗?妈的!”

硝子山的橄榄球员们立刻摆出了干架的姿势。看见宗介的手以伸向腰后的枪套,小要赶紧叫道:

“不能用手枪!”

宗介当下怔住。乡田等人猥琐着。壮汉们则扑了上来。

大乱斗开打了。

五分钟后——

“我们走着瞧!别吓得逃走喽!”

离去汉堡店之际,硝子山高中的球员们还不忘咆哮几句。

其中半数脚步踉跄、另外半数则是得意洋洋的走出一片狼籍的餐厅;谁是痛欧乡田等人的一群,谁是被赤手空拳的宗介一人海扁的一群,当下立见分明。

大致上,这场乱斗看来像是平手——只不过乡田等橄榄球社员全遭痛欧,无一幸免。

还好端端站着的只有宗介,还有被追的满场跑的小要。

“啊——好刺激好恐怖……”

大口喘着气,小要喃喃自语道。

“有没有受伤,千鸟?”

“恩。完全没有。”

她快嘴答道,又发现自己正依偎在宗介身旁,赶紧装做若无其事的分开。

“不过这些人还真粗鲁啊——我只是开个小玩笑罢了。你们没事吧?”

“我…我们……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乡田的声音以近乎哀嚎。

“硝子山高中橄榄球社的那些人……怎么这么过份呢!我们拼命的诉求和平,可是他们却……却…却打我们!”

“你至少也用‘揍’这个说法嘛……”

“千鸟同学。我现在是有生以来头一次体会到‘不甘心’的心情。事情不能就这样结束。没错,我想要赢过他们……”

“对、对。我也不甘心。”

“呜!我想赢……”

“我不要废社啦……呜呜。”

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和鼻血,社员们一致附和乡田的话。

小要心想,他们是不是稍微积极点了呢?可是看他们如此软弱,实在不像是能赢过那帮粗鲁的男生……

就在这时。

“你们那么想赢吗?”

宗介开口了。

“当…当然,我们也是人啊!”

“真心想赢吗?”

“是的。否则这样…这样下去……”

乡田啜泣起来。

宗介单膝跪在他身旁,将手放在他的肩上。

“那么,就让我来磨练你们。”——

四天后,星期日。

秩父多摩国家公园的鹰丸山,即东京都的边境,与山梨县接壤之处。

眼前只有一片深邃无尽的针叶林以及陡峭的山坡。虽有简陋的登山步道,但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人造物了。

离春天还很遥远,空气一片沁凉。

“小要……真的是这条路吗?”

圆眼镜和麻花辫,配上羽绒外套和健行靴。小要的同学常盘恭子语调疲累地问道。

“大概吧。应该在这一带才对。”

同样做健行装束的小要答道。她手里拿着携带式的GPS数位电子地图。那是向宗介借来的。

“居然选在这种山区特训。这里连能投球的地方都没有嘛!”

“就是说呀……他竟然还跷课,脑子在想什么呀。”

宗介和橄榄球社员们三天前开始在这座山区进行集训。小要虽然没有参加,但今天是星期天,她来看看情况。

这时——

宁静的森林中传出响亮的叫骂声。

“你们这群人渣!不要给我跑的像死人一样!”

“啊……”

乡田等橄榄球社员们的身影出现在林木间。他们都穿着野战迷彩服,扛着粗到不象话的树干,东倒西歪地跑着。

“真是,看看你们都是什么德性!你们是最差劲的蛆虫!是虱子!是全宇宙最低劣的生物!”

对他们破口大骂的是宗介。他也穿着迷彩服,一手拿着小册子,一面跑着跟在社员的队伍旁。

“噫……呼……”

“我……我快死了……”

只见社员们满脸满身的泪水、汗水和泥污,表情也因疲劳和恐惧而几近扭曲。

“听着,你们这些吃大便的!看你们痛苦的表情,就是我最大的快乐!只知道像老头子的●●一样叫死叫活地喊累,你们难道不觉得可耻吗?你们这些●●的混帐●●!要是你们想让●●更●●,现在就●●你们的●●给我看!你们这些没●●的●●!”

宗介不时将视线落向手中的小册子,口中同时如机关枪般吐出一连串“教育上的不恰当用语”。听见那些话的小要和恭子只觉一阵愕然,随即羞红了脸。

“相良同学好下流…!”

“我倒想知道他懂不懂那些话的意思啊……?”

这时有一名社员跌倒。他肩上的树干摔了出去,整个人扑倒在冰冷的地上。

“我…我不行了……”

宗介站在那名摊在地上的社员面前说道:

“怎么了,石原这样就放弃了吗?”

“呼……呼……”

“反正我看你的毅力也不过如此而已。你还是干脆滚回家去,抱着你最喜欢的广●凉子还是什么的写真睡大头觉去吧!”

“唔……”

“被你这种软脚虾迷上,我看她也不是什么象样的偶像,不过是个轻佻的无可救药的臭娘们儿吧!”

宗介这番毫不留情的批评,令那名社员猛然睁大眼睛。

“你……不准你说广●的坏话!”

他含泪挥拳向宗介打去,却被狠狠的一脚踹开。

“唔呃……”

“我偏要说。广●凉子是臭娘们!你要是不同意,就拿出魄力证明给我看啊!拿起你的树干,再给我来回跑十圈!”

“畜…畜生……!”

看得出那名社员有多么喜爱他心目中的偶像。只见他哭着爬向摔在地上的树干。其他社员们也拼命地奔上山坡,模样极为狼狈。

宗介以严厉的眼神看着他们,然后走到小要和恭子的身边。

“你们两个,没有迷路吗?”

换回平日沉稳的语调,宗介道。

“恩。话说回来……你干嘛一直讲些低级的话?那本册子是什么?给我看。”

小要一把抢过宗介手里的小册子,只见里面写满了各式各样鄙俗不堪的谩骂字眼,而册面上写的是“毛姐的海军式辱骂手册(新兵训练篇)/别难为情,用吃奶的力气喊喊看唷!”

“…………那个人啊……”

“没问题的。”

“……这一套真的会有效吗?”

“能培养气魄和自信。他们的弱小并不是技术层面的问题。”

“哎,这话也是了……对了,你们饿不饿?我跟恭子带了饭团来。”

“对对对,有很多哦。有柴鱼、鲑鱼、梅干和……”

恭子不急不徐地朗声说着,一面从登山包里陆续取出数个铝箔小包。可是宗介见了这些,不知为何却面露难色。

“唔……”

“怎么了,相良同学?难道你们已经吃过午饭了?”

“不。我在想应不应该给他们吃这么精致的食物。”

“真是……我们还特意地起了个大早做的耶,你可别给我说‘不要’哦!”

“……说的也是。”

宗介点点头,便转头对着在山坡上进行折返跑的社员们大吼道:

“开心点吧,你们这群猪!经理带吃的来了!三十二小时以来的第一顿哦!先跑完的就可以先吃!”

社员们一度停止了动作,眼中露出凶光,随即如野猪般猛然狂奔起来。

“三十二小时……?”

小要和恭子不禁愣住,异口同声的问道。

“是啊,还是说,应该让他们再饿久一点?”——

比赛当天,世田谷区的橄榄球场——

阴沉的天空,仿佛随时都会下起雨来。不合时节的雷鸣声,正在远出轰隆作响。

操场上站着硝子山高中橄榄球社的球员们。一片黑色的制服,是模仿世界强队纽西兰所设计的。

阵代高中的队伍尚未现身。只有小要和恭子站在操场的一角。

“哼。他们该不会临阵脱逃了吧?”

那个猩猩男说完,四周的男生们立刻讪笑起来。

“唔——我想是不会啦——”

“啊……小要,他们来喽!”

竞技场的入口,出现了十五个男生,正是由宗介和乡田领军的阵代高中队。他们似乎是直接从山区回来的,浑身是泥且遍体鳞伤。

“让你们久等了。”

走在最前面的宗介说道。将一个大的离谱的背包重重的摔在地上。

乡田等人一语不发。他们看上去简直憔悴已极,唯独眼中散发出异样的光芒。每个人都挺直了腰杆,悠然地睥睨全场。

“那个——乡田同学。你还好吧?”

“报告,是!我很好。”

“报…………报告?”

小要正感不解时,硝子山高中的选手们跑了过来。

“来得好。”

猩猩男说道:

“觉悟吧。反正你们今天就要废社了,就算把你们全部送去住院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困扰吧?”

“…………”

“我们要打断你们每个人的手臂。就算你们再怎么哭叫求饶也没用,知道吗?”

乡田等人竟没有一丝胆怯,只是抬头挺胸的瞪着敌队。

“要开始啦!”

裁判叫道。硝子山的选手们走回自己的阵地。

“好。准备迎战。”

宗介此话一出,众人便立刻“啪!”地脱去了迷彩服露出里面干净而耀眼的球队制服。红白横条纹的运动衫胸前,阵代高中的校徽发出灿烂的光辉。

乡田等人整齐的排成一列,立正不动。同样穿着球队制服的宗介走出行列,在众人面前来回踱步。

“就在这一刻,你们即将从蛆虫的身份毕业!你们都是橄榄球员!”

“Sir!yessir!”

乡田等人大声应答着,那音量仿佛连大地都会为之裂开。

“然后……你们将面临最大的考验。当然你们无路可逃。这是生死关头,不是得到一切,就是堕落地狱。怎么样,好玩吗?”

“Sir!yessir!”

“这声音很好!那么……”宗介强有力的点头,忽地停下脚步。稍做停顿后,他向众球员高声吼道:

“弟兄们!我们的专长是什么?”

“杀!杀!杀!”

“这场比赛的目的是什么?”

“杀!杀!杀!”

“我们爱学校吗?爱橄榄球社吗?你们这群混帐家伙!”

“团结!合作!勇敢!”

“OK!我们上!”

于是,阵代高中橄榄球社员向场地冲去。

留在原地的小要和恭子,只能无言又错愕地呆立在那儿。

“这也算是一种恶质的洗脑吧……”

恭子怔怔地吐出一句。

“那就算了……不知道宗介是不是真的把规则搞懂了?”

小要的担心是正确的。

比赛开始不久。

由斗牛阵中飞出的球被乡田拾起,传给了宗介。硝子山的前锋阵立刻朝宗介杀去。

“给我死!”

领头的是那名猩猩男。他满脸敌意,仿佛重战车似地直冲而来。

“中士大人,弃踢!”(注:PUNT,踢凌空球之意)

“那是什么?”

“就是踢!踢啊!”

“收到。”

才一眨眼,宗介已然跃起。那停留在半空的身影犹如源义经或哭泣杀神——

碰!

宗介的飞踢在猩猩男的脸上应声炸裂。巨猩立刻向后仰飞去,翻转了两圈、三圈……然后轰然沉没在球场中央。

僵倒在地巨猩不住抽搐。

“下一个是谁?站出来!”

宗介无谓无惧地沉声说道。

一路冲进场中的小要朝宗介的脑袋挥下手中的白纸扇,裁判也在同时喊出“退场!”

“…………”

被小要拉着手臂,宗介顶着头上的肿包退下了。

场中沉寂了一会儿,然后传出了乡田狂暴的吼叫。

“唔……唔喔喔喔喔!中士大人身先士卒替我们杀开了血路!弟兄们,跟上去!”

“喔喔!”

雄壮的嘶吼声连空气也为之震动。

硝子山的选手们脸色发青,一起往后退了半步——

中国有“杀一儆百”这么一句成语。

先凶残地杀死一人,意义是对一百个敌人发出警告。宗介的暴行无疑地已经产生了同样的效果。

总之硝子山的选手们已然开始退缩

猎杀胆怯的兔子,对已化为狼群的乡田等人来说是简单之至。毕竟他们抱的并不是“必死”的决心,而是以“必杀”的前提来进行这场球赛——看见对手被己方的擒抱压到口吐白沫,甚至还会丢下一句“混球,居然还活着”。由于“恶性犯规”,继宗介后又有四名球员相继被判退场,但敌队受伤退场的人数却是他们的两倍以上。在气势上完全落败的硝子山队,甚至连罚球都踢不出去。

比赛在这种情况下进行了六十分钟——

阵代高中的橄榄球社压倒性地打败了硝子山高中。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残虐而凄惨的比赛。”

赛后,裁判如此回忆道。

花园的常客?硝子山高中历经此次败战的打击后便一蹶不振,之后更长期打不出好成绩。另外,这场比赛后来也被高中橄榄球界称为“二子玉川的噩梦”。并且有好一阵子阵代高中都被当作恐怖的代名词。

“……不过,这样好吗?”

比赛后看见乡田等人在场上雄壮勇猛地高呼胜利口号,小要低声问道。

“他一星期前还说‘不想伤害任何人’的。我觉得好可悲。”

“唔。”

宗介点点头。

“战争总是空虚的。他们用自己的教训让我领悟到了这一点。”

“……你啊,别用这种漂亮话替自己收尾啦!”

小要一掌劈向宗介的头。

这时的乡田等人则是——辱骂着缩着脖子发抖的战败队伍。

“结束了吗?你们这些吃大便的混帐?来啊,有种站起来再比一次啊!让你们瞧瞧我们的气魄,●●●●的家伙们!你们全都是比●●还臭,比●●●还要差劲的●●!不甘心吗?不甘心的话就把我们的●●●——”——

[完]——

最后奉上作者后记:

其实我不太懂橄榄球。有在打橄榄球的人,我要向你们致上十二万分的歉意。

不过我还是觉得它好热好难过。还有广●凉子的影迷们,对不起。不过,我还是觉得(以下省略)

没有啦,开玩笑的。我真的觉得她是个认真的好女孩。所以请别来暗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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