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日常的命运

好难,这样下去就只能去逛大街了。

要是重复着喝茶——到处走——喝茶——没有目的地逛街——喝茶……如果只是这样就能让她喜笑颜开,那名为爱情的调味料是必不可少。不过从前提开始就已经崩溃了,因为我必须自信满满地交给她一份写着约会禁止事项的作业。

我打了一个哈欠,看着活页纸。墙上的挂钟已经指示着交作业的明天的到来,现在已经成为了今日。我已经很久没有熬夜到子时以后了。

平时我都是十一点前后就睡觉,连准备大学入学考试的时候都没有熬过夜。本来,人就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清醒的。连在去大学的电车上都是和睡魔作伴,不过只有睡魔和我作伴本身也挺有问题的。

但现在有她在我身边,除了她以外我可以抛弃任何东西。

“唔——”我把脚搭在桌子上,自言自语起来。今天我也手握着那把小刀和她在一起。

首先面对面用餐是不行的,两个人一起去特定的娱乐设施也是不行的,禁止逛街买东西,要是规定了这三点,约会就极度困难了。

喝茶是没有问题的吧,应该。白天都一起在学校里面喝过茶了,之后就是慢慢地一起走,没有目的地,在街上徘徊,就好像要找个栖身之所的旅人一般。大街上的咖啡店倒是如同绿洲一样散落在各处……但是她会喜欢吗?至于我,我只要和她说说话,看着她的喜怒哀乐,就已经绝顶满足了,但我还是希望对方也能和我一样开心。

“其他的,就只有山……海……”虽然我想去,但是仔细一看,一起去观光地也是禁止的。观光的定义因人而异,但游山玩水肯定是绝对禁止的。

而且上山肯定不是好主意,她眼下正在被好几个跟踪狂缠着,没有必要故意跑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去……那么,不约会会不会比较好呢?可是她又会自己跑到学校来,似乎并没有说什么危机意识。

“唔……”

要是遇上飞机失事,肯定有很高的概率会死亡。但是飞机又那么方便,需要搭乘飞机的人必定很多。和她约会,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至少,对我而言那是十分有魅力的事情,是我渴望的事情。尽最大努力想出一个没有危险的方法的话,那是再好不过了……但在现在的条件下,实在是强人所难。

另外,不能去海边也有别的理由。我虽然有一瞬期待过她的泳装,但她本来就不可能穿着这种东西来见我。大概把我埋在沙滩里后她就自己一个人回去了吧。我不想死,死了就见不到她了。为了我自己不能死,因此为她而死就变得十分困难。

……且不论约会是不是需要赌上性命。还是先把脑子里的烦恼放一放,回到本来的话题里面。

要说希望的话,也就是关于娱乐设施的条款。也就是说能在没有娱乐的设施里找点乐子就好了。去公民馆打乒乓球吗……以前和妹妹曾经一起去过,那时倒是挺开心的。

那就把它作为一个候选吧。然后又开始逛街,寻找着第二个约会的地点。总之大方向就是要让身体动起来。

“唔啊……”

听起来像是睡迷糊的羊在叫一样,原来是睡糊涂的妹妹。她从走廊里过来,揉着眼睛,看着我屋子里还亮着灯,就摇摇晃晃地过来。眼皮基本都没有睁开,迈着不安定的步幅靠近我。

“你在做什么……?啊莫唔啦……”

就好像在嚼着东西说话一样,冒出来的都是些没有轮廓的词。我努力翻译了一下,

“那么晚了在做什么?我在写作业啦。”

“组也?”

她噗通一下跌到在地上,叫了一声“好痛——”,然后就翻倒在地上躺着。不久就喃喃地安静下来,为了避开电灯的光线,用手挡着自己的眼睛。就好像喝得烂醉的小职员一样。

“嗷焉喂……”

似乎是在叫我早点睡。地板上太硬,于是她频繁地弓起身子,微微调整着背部接触的姿势。

“你才是,你来做什么啊?”

“额所——”

“厕所?”

“嗯——”

她没有点头,而是用指尖弯了弯表示同意。然后脚趾头也开始互相磨蹭,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喂,不要尿在这里啦!”之后清理起来太麻烦了,就和以前一样。

“交给你了——”

她悠悠地把手抬起来,看起来真是摇摇欲坠。接着她在地上蜷着,呼吸变得平稳,似乎就要入睡。妹妹的优点之一就是在任何地方都能睡着,不过这样下去可就惨了,于是我摇着她的肩让她起来。

“喂!十七岁!赶紧起来啦,不然要被人笑一辈子的!”

“困——”

“回你屋子里睡!”

“都是你的错——”

“啊?我的错?”

“嗯——”

她垂下脑袋,似乎是要点头同意。

“唔——对不起。”我试着道歉,被道歉的那一边应该不会不开心才对。

“唔——”她似乎有一点点满足了,于是飘飘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意识清醒了感觉到了尿意,叫着“啊呀呀呀”从走廊跑了出去。

“这妹妹真是……”

算了,本来也是睡迷糊了。虽然平时也有点这种感觉。

“唔啊……啊……”哈欠连天听都听不下来,脑子里想得太多,更困了。

我坐在椅子上,把脚搭在桌子上,背靠着靠背,看着天花板。

射过来的灯光刺得眼睛生疼,我把生锈的小刀举起来。

“……约会……”

脑子里想出许多东西,其中一点让我现在很想在夜晚的街道上奔跑。……去跑一圈吧。我可真好,没有跟踪狂跟踪我,晚上可以随便跑。她肯定不可能跟我晚上出来,本来我也不想被她当成心怀不轨的人。

我从房间里出来,走下楼梯站在门口。家里不但有鞋柜,连混凝土的地面上也到处都是鞋子。妈妈说过随便穿自己喜欢的,于是我就随便找了一双蓝色的鞋子。

妈妈平时都会把没有人穿的鞋子每天都仔细地擦干净,似乎是有什么讲究。我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原由,但大抵知道是那是和我出生之前的事情有关。

只是,妈妈拿着这些鞋子的时候,视线总是会透露出些许怀念,怀念大抵都是和寂寞相伴的。

从厕所出来的妹妹清醒地问我“你去做什么?”

“我出去跑一圈。”

“啊?”

她的疑问和哈欠连在一起,发出含混的声音。我笑着说道“我去去就回”,于是悄悄关上了门,跑到了外面。夜晚的空气比我从学校回来送她到车站时更加寒冷,如同一块披巾一样从头到肩冷落下来。

也许这披巾会随着我的奔跑而融化吧,和烦恼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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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里有十二分困意,根本不想做其他事情,但是意识却没法平静下来。

并不是处于很浅的睡眠,而是在床上翻来覆去,焦虑就好像脑子被吃掉了一半一样,想要喷发而出。这种夜晚偶尔会降临在我的身上,如同初级的地狱一般。

昨天我也没睡好,好不容易上半身安稳了,下半身却发出了洪水警报。磨磨蹭蹭到了一楼的厕所,解决了女孩子的个人问题以后,正准备回到被窝里继续睡觉的时候,脑子却又清醒了一半,拷问又一次开始。睡不着,只能不停地反复摩擦着床单翻滚。

耳鸣真让人抑郁,我用耳朵狠狠地蹭着枕头,想要消去那些声音。但还是有耳鸣的声音,唔……于是我选择了听音乐,把耳机塞进耳朵,播放起一直放在破旧便携播放器里的CD。只是,在这一系列过程中我的脑子却更加运作起来,像是走过回忆的走廊一样,想起那昏暗而略带湿气的美术馆。

那个建筑本身如同一层薄薄的玻璃一样,建造起一片飘渺的苍白色。馆内如同展品一样精雕细琢,虽然有人却没有一丝声音。大家都如同站在画前的人偶一般,被吸去了魂魄。

不知道那是天赐的才能,还是努力的结果,总之常人的视线被囚禁在了异世界中。

一旦窥视了那些被区别为天才的人们表现出来的具象,常人的思考就会停止。那是为了保全自己的行动。那是一种憧憬,对同一个种族却改变了世界的人的憧憬,为了在这种憧憬之下不发狂,必须保护着自己的身体,把内心交出来,放弃一切思考。

彻底明白了放弃思考的身体无法理解天才们表现的事实,和身体相连的灵魂产生了动摇。

才能本身就和味噌汁的味噌一样,虽然调整味道需要学习该用多少量,但如果连味噌都没有就没法做味噌汁了。

没有才能,就什么都做不了。

才能。说好听一点,就是适性。无论什么工作,什么运动,还是和创作有关,都必须需要这一点。经常听到有人问“怎么样才能成为XX呢?”,我想除了“因为需要才能做前提,你是没办法的”之外的所有回答,都充满了欺骗和谎言……啊,我也想要一点啊,红味噌,啊不对,才能。

向那司

掌偶然的神明乞求在自己出生之前就大发慈悲,其难易度已经只有穿越时空才能讨论了。哎,只能看运气。

谈运气倒是十分容易,只要有就可以了。要是不在自己眼前的某个不知名的人物的不幸能让自己换来幸福,那只要不察觉到他人的不幸,就只是单纯的幸福而已。而且事物的发展总是在不断前行,运气的速度又往往超越了才能。

好运的人,周围都很昏暗,但自己却在闪闪发光,绝不会注意到周围的情况。自己的前景十分明朗,自己的未来十分光明。虽然是最理想的情况,但问题是运气无法通过努力获得。

最后才需要努力,那才真是残酷,而且不便。

例如运动系的社团活动,高中三年比谁都努力最后还只能做替补板凳的人很多,只是直面这种现实的话,谁都能够理解。但是有人刚升上了三年级,却被新来的顾问讨厌,虽然前两年都是主力,却在高中最后的夏季大会变成替补。

闲话休提。

在困境中努力虽然是人人都可以做,但却不是万能的。

但是我却不能不依赖这条唯一的道路。初中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没有绘画的才能,但相信着只要努力就一定能做到。那个时候就已经失败了一半了。

相信自己有才能本身也是一种才能,但我却认为自己连这种才能都没有。所以,自己也不可能画得好。觉得自己不可能做到却又相信着努力就能做到,就如同想要冒出来的新芽自己把自己摘掉了一般,陷入了无限的矛盾之中。

学校的老师在考试前曾经说过,才能、运气和努力,任何事情假如变成10个点数分配在这三项之上,那努力的数字越大越能感觉到骄傲,才能的话就去喝酒也行,运气的话,就去求神拜佛吧。

但这句话还有后续,如果三项中有一项是零,那么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功的。

我的才能就是零,就足够说明我现在所有的后悔了。

我继续走在回廊上,一点一点,脚步自动往前。墙上按照一定的距离挂着绘画。

那都是必定曾经刊载在美术杂志上的著名绘画。

“……”

对于创作这种行为,有的人更喜欢把它留存下来,而不是创作本身。不少人希望创造出非生物的东西并期望它能在自己身后还能继续留存在这个世界上。不光是世界上有名的画作,还有那些小心保存着自己家人画的画的人,肯定有不少。

子孙也应该在这个范畴内。

极端地说起来,生物活着就是为了留下什么。在非常高贵尊崇的意义之下,除了这个也没有什么别的理由了。但是若活着只有这个理由的话——我苦笑起来。

一个人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留下了一些什么东西,仅此而已,还是有一些寂寞。自己留下了一些死物但是死了以后却无法理解,才是正确但又恼人的事实。

自己和某个生物之间想要得到什么的想法也许是比较奢侈的吧。

美术馆的回廊上是无视价格和所有权的画们。

虽然我看不腻,但走着走着也累了。看来我本质上还是一个家里蹲。

然后,就好像放置的尸体开始变质,露出里面的皑皑白骨一样,画的质量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从世界有名的绘画,开始慢慢变成了低级的涂鸦。我的画开始塞满了墙壁。

“啊啊”,我遮住了眼睛。

梦,这是梦吧?它们什么时候跑出来的呢?但是只是梦罢了,太好了。

现实中要是受到这样的打击,我就会倒退回飞蛾幼虫的阶级吧,明明自己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才化成了蝴蝶。

回头一看,刚才被绘画夺走灵魂的人们全部消失了,只留下了鞋子。就好像自杀的人整洁地摆着鞋子一样。“真可怕”,不过只是梦的话,这种残酷还是可以接受的。

只留下鞋子,是因为我家玄关的印象太深了吗?还是因为“足迹”?美术馆里面面留下的鞋子慢慢就被绘画本身吞没了。

鞋子翻倒的画,他想要这个,他想要我做的事情。

我不得不想出一些三角形或者四方形,又或者梯形,不知为什么想要做出一些轮廓。

然后我盯着前面这一幅画。

那是一幅没有边界的,色块。我忠实于过去的记忆,于是拒绝再次在脑子里重现这幅画。

这一点我还是比哥哥更加优秀的。

“再看一遍有什么不好?”哥哥的声音在馆内的广播传来。

我瘪了瘪嘴,把额头靠在墙上。

视线中只有黑暗和自己脚下的袜子。

我穿上了梦给我准备好的鞋子。那是一双白色的,我平时绝不可能穿上的高跟鞋。

然后和它所带来的,

不合脚,我苦笑着。

我和高跟鞋并不相配,也不认识和高跟鞋相配的大姐姐。

虽然这并没有什么关系,

我放弃穿上这双不合脚的鞋子。

但我真的有必要丢掉这双鞋子吗?

我用手撑住比我的皮肤还要白的墙面,额头抬了起来。

想起了他的笑容,

他的率直的话语,就是契机和导火索。

别人认为是错误的原因,而我却认为是正确的。

“……”

我决定采取错误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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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所大学,要上课之前必须要经过一道试炼。

那就是大坡。要爬三分钟以上,不跨过很急的角度就无法看到大学的建筑。许多学生就在这里脱离了队伍,停在坡下的咖啡店,甚至在地铁车站里就止步不前了。据上过这所学校的妈妈所言,夏天会异常严酷。差不多该到了严酷的季节,得做好准备才行。

学校还有另外两个校门,一个在正门正相反的地方,从研究栋的地方绕过来,十分麻烦。而且那边也有一个大坡,于是走那条路的人也很少。另一边则是为去食堂附近的旧教学楼的人准备的坡道,那个坡比较缓所以稍稍好走,但离地铁站却有点远。

三条路中坡度最急的正门前的路上,我遇到了番茄、茄子和南瓜……咦?好像有一个人是樱桃,他换了个发型,感觉真的很微妙。

三人:“早”,我也“早呀”。打完招呼,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唠叨着“好累——”“好困——”“好热——”。今天是个大晴天,热得人鼻子都有些发干了。

“你呀,什么时候都挺开心的样子。”

番茄看着我,明显有些不耐烦,也许是我的表情和这个辛苦的坡道不相符的缘故吧。

“因为我恋爱了。”

你们呢?我的对象虽然比较冷淡,但是和我的热情正好凑一对嘛!

“你可真有自信呀,好厉害好厉害——”

番茄嘴上虽然佩服,但是怎么听都觉得像是有些失望。

“怎么说呢,”茄子,啊不对,是樱桃,看着半空说道。后半句则是擦着汗水的南瓜接下去,“开心的秘诀也和你那个性格有关系吧。”

“大概是吧。”

我不可置否。我想要她来接着说一句“就是啦!”,但是现在却没法将我的心传递给她。

唔……我已经深深中了她的毒,从耳朵开始出现了症状。

“你跟那个姑娘表白了?真的?”

番茄翻动着他那和名字相称的红色舌头,兴致寥寥地问我。我挺了挺胸,毕竟值得骄傲的是我现在和她的关系。

“当然了,三天前我就表白了。结果她答应和我交往。”

“不是吧!!”南瓜大吃一惊,当然只是看上去,故意做作的样子十分辛苦。番茄则眯着眼睛,一副认定我说谎的模样。“不是在妄想吧?”旧樱桃从疑问开始。

“就是妄想成真的感觉。”我回答他后,樱桃(品种改良版)做出一副微妙的脸,番茄接过话头,

“我先跟你说清楚啊,单方面缠着她的话可不是男朋友的关系,”

“而是跟踪狂对吧。”

我预判了他接下来的话,抢了一个先机。番茄脸上挂上了一副和他的说辞不相称的爽朗笑脸。

“就是就是”“对对对”真是遗憾。但是我不否认时时刻刻能看到她是一种幸福,只要在不给她添麻烦的范围内行动就可以了。

“你那样是不行的。”

茄桃嬉笑着,看来被他解释成我是在单相思了。从严格意义上讲他也没说错,所以我也没有否定,附和着他笑了笑。当然,我也可以严肃认真地否定他。

“你今天下课以后有空没?”

“唔……大概我要和女朋友一起。”大概,也就是希望。

不知道番茄他们有没有当我是认真的,他们只是互相看了看,笑了起来。

“那今天就不行了呀。”

南瓜一点都没有失望,挠了挠后脑勺。

“今天你们要做啥?”

“怀旧游戏啦,他把SFC带来了。”

番茄指了指南瓜。原来如此——我感叹着,那可是我父母那一辈人玩的东西。

“你加油吧,要是被甩了

就过来一起。”

茄桃突然插了进来,虽然我和他不是很熟,但是他不拒绝我的姿态还是能引起一些好感。“那好呀”,我说了大实话。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和她一起去。

接着,他们就离开了……往下坡方向去了。他们放弃上学,回到田地(那个公寓)里面。我想起从来没有在课堂上看到他们的身影,只好微笑着感叹他们友情的美好,然后目送他们离开。只要他们不要在期末考试前突然变成我的挚友就好了。

于是我又继续爬坡。要说去哪里,今天我虽然没有和她约好见面,但在第二节课开始之前,我决定去找到她。

总算爬上了坡顶,我找了一个树下的长椅坐着休息。要是有她的手机号,这种时候就太方便了。当然,这种有益效率的方式还没有在我和她之间生长出来。

土壤再肥沃,不播种的话就不可能长出期待的结果。

看看四周,几个学生或背着书包,或挎着书包,走在被大树保护下的林荫道上。树木枝叶繁茂遮挡了春夏的阳光,而到了冬天则把叶子全部脱落下来,在寒冷的季节中让日光能穿透带来一丝温暖。

有同伴谈笑的学生们都从道路的右边走过这个长椅。而机动车道的另一边,在左侧的道路上都是一个人默默前行的学生。虽然没有规定,但大家都随着大流,从一旁的长椅上客观地看过去,这景象不免感到充满了违和感。

老师曾经说过大学和高中完全不一样,是非常自由的。事实上,什么都没有改变。同样有大流,也有壁障。擅长社交的人们和不善交往的人们各自分开关在自己透明的牢笼里,一边是热闹的蛐蛐笼,另一边是孤独的水槽。

选择进入哪一个牢笼都是根据过去的累积,所以也不会抱怨什么。

就算进入社会,这种模式依旧也不会有变化吧。我们花费了十六年的岁月,经过了小学、中学、高中、大学,就是为了学习这一点,让它牢牢地染在自己的身上。

染上以后,就洗不掉了。在集团中的立场不是在参加后决定的,而是在参加之前就已经强行被吸引了进去。我和她都不擅长交朋友,所以在宴会中都只能坐在桌子的角落。

我们两个人的立场还真像。

但我有时还是会希望反抗,那就是在喜欢上某个人的时候。

不一会儿,我伸了一个懒腰,等着她的到来。今天到底她会用什么样的言辞骂我,要怎么和我相处呢?我内心压抑不住激动,几乎都要忘记了还要上课的事情,享受着等待的时光。

终于,不知道是不是快要到上第二节课的时候了,她出现在了坡的下面。

她从左侧的道路走过来,停在校长室的门口,一动不动地瞪着我。她在人群的大流中停了下来,而后面的人群则从一旁超过了她。他们对突然停下的她投过惊异的视线,然后又不停向前走去。

她也毫不例外,跟着人群朝前走,而且脚步比刚才还要快了。似乎意味着“视而不见”,步伐的意志毫不受周围的影响径自离开。

我确认了没有车会开过来,于是跨过机动车道追上她。虽然学校不允许学生开车上学,但是物流的卡车还是时时会开进来,得小心才行。

竞走和跑步的竞赛,当然是后者获胜了。“早呀!”我来到她的正面打招呼。

“……早”,她横跨了一步拉开和我的距离,一如往常一样心情不悦地回敬我。

“你第二节课有课吗?”

“问人之前你不会先自报家门吗?”

“我有课呀。嗯……亚洲论。”

“我又没让你告诉我上什么。”

诶——

“开玩笑啦。”她大阔步向前,然后用平淡的语气补了一句。

我在一旁迈着步子跟上去,还得注意和她约好的“不许并排走”的规矩。“另外,我不上亚洲论的课,所以接下来就各走走各自的吧。”

她指了指中央教学楼的方向,意识是要我去那边。她本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周围的行人视线都不自觉地分出几秒放在了她的身上。我又一次清醒地意识到她本身就是一个引人注目的美人,然后发现自己不太相配地在她的旁边笑嘻嘻的样子,自觉更加引人注目了。

“一起走到半路吧。”

“明明连我上什么课都不知道,你是凭什么提出这个要求的?”

“那,你上什么课?”

“你根本就不关心的吧。我要上文学论,大概教室在同一栋楼吧,那又怎样?”

她不耐烦地加快语速的时候,却又一副微笑的样子,好像在等着我的回答。

“那还是一起走吧。”

“不许和我共享半径一米以内的空气。”

这可太辛苦了,我苦笑起来。她寻找了各种理由,想要和我拉开距离,看来和不喜欢的人交往真是辛苦。嗯嗯,我闭上眼睛,对一切错误视而不见后说服了自己。

她对着笑嘻嘻的我投来冷冰冰的视线,然后说道,

“你看起来很困的样子,你真的考虑了约会的事情?”

“当然啦!我一直在被窝里面想到第二天凌晨呢。”

“你可真了不起,仅限头脑的话。”

这可真是极致诚恳的评价。“你也能变得很了不起的。”“不要开玩笑!”

她的言语伸出脚狠狠地踹了我一下。我们走过体育馆前的道路,来到了新建的教学楼。入口处有一些人在吸烟,都是一脸酷暑难耐的样子。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没有进去,而是盯着我。

“然后呢?”

“然后?是什么?”

“你到底想出了多棒的约会计划呢?”

就算我的脑袋再怎么像块木头,也能听懂她是在讽刺我。

而且她还扯出一脸笑容,这一点我还是能懂的。

“去公民馆打乒乓球”,我提出了深思熟虑的第一方案,“否了”,她当场就否决了。

“我还以为你要稍微考虑一下,不会这么容易就否定的。”

“我又不是你,没那个必要。”

“这也是……”

“……连骂你傻瓜的价值都没有,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她似乎失去了气力一样,把绷紧的表情松弛下来。

那一瞬间,眼角的锐利消失以后,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里面的温柔。她失去针芒的反应反而让我内心不安起来。

但马上,她又绷紧了眼角。接着挺直了背,用手叉在腰上扔出几句话。

“你啊,又不是小学生了!”

“小学生……啊——确实我小学的时候和妹妹去过公民馆。”

“管你去没去过!还有别的吗?”

“逛街,然后找地方喝茶。”

“我认为那不叫约会,叫散步。”

的确是最正确的说法。虽然和她一起散步也十分让人开心,但在大学里也可以散步,没必要非要特地周末跑出来。更何况,对她本人来说确实无聊了点。

那些吸完烟的学生们一个一个地进入了教学楼,差不多快要开始上课了吧。她看着那些移动中的人群,叹了一口气。她似乎在叹息自己现在的状况,无奈地垂着肩。

“那就算了吧?”

“不要。”

“你可真缠人。”她说着,挠着自己的手指甲。

考虑在那种条件下进行约会的事情,对我这种脑子比较愚笨的人来说简直是至难的问题。况且,昨天我烦恼了六个小时都没有想出别的答案,怎么可能在当场就灵光一闪回答她……这可不好办了。这种情况下,就要改变一下思考的方法,不是拘泥于规则本身,而是发现规则的漏洞。

“我问一下,娱乐设施是指什么?”

针对我的问题,她惊讶地眯着眼睛。仅仅过了片刻,她又换上了一副毫无兴趣的面孔,编织出回答。

“就是能享乐的地方吧。”

“唔。”

反过来,那些不能享乐的地方是可以的吧。

也就是说,我觉得无聊的地方。

我在记忆的抽屉里翻来翻去,从约会到和家人一起游玩的片段里面寻找。要是和亲近的人一起去一个无聊的地方,那肯定就只有聊天来混时间了——我试着回想起类似的片段和场所。

……喔,找到一个。是小学的时候,因为妹妹的强烈要求,家里人一起去的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简直太无聊了,我哈欠连天还被妹妹骂了一顿。

“啊!”

她收回了游走在中央教学楼方向的视线,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怎么了?”

我弯下膝盖,让自己的视线高度和她平齐,问她发出惊呼的详细原因。

她把目光从教学楼方向转开,但似乎看不惯我弯着膝盖的样子,挺直了胸口。

“没什么,只是个跟踪狂在那边,也许是吧。”

“这样,”这样岂不是正好,“那让我驱赶他来!”

“啊?”

她明显愣住了。像今天这样满是破绽地流露出感情,还真是少见。

“要只是各个击破

的话,我一个人还是能处理的。”

我打开书包的缝隙,给她看小刀的刀柄。虽然我不是非常地可靠,但武器还是时常带着。这把刀的刀刃在驱敌方面可能比较困难,尖端还是挺锋利的。

只是刺出去,我还是能做得到。

“哎呀,你等一下。”

“尽管要逃课,但有一点成果也是好的。”

“让你等一下啦。WAIT!你看起来那么软弱的,干嘛说这种武斗派的话。”

出人意料的,她作为被害者却叫住了我。她似乎有一些慌乱,为了阻止我而抬高了声调,还把手举了起来。

“唔,但是你周围一直都有跟踪狂,你岂不是很危险。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让他们发誓再也不要靠近你才好。”

这样下去她很难享受约会,也没法集中精力。在她暴露在危险中之前采取行动才是最好的,这样肯定不会有什么遗憾。

她并没有继续阻止我,又朝着中央教学楼的方向看过去,似乎是在捕捉跟踪狂的视线。

“作为参考,那个跟踪狂长什么样子?”

“……矮胖的男的,头发是茶色的短发,穿着蓝色的T恤。”

“唔唔”,我想起南瓜,但那个肯定不是。

“这么远你都能看见,视力真好。”

“只是对危险比较敏感。”

“是吗?”

她低着头小声的,吐出一些像嚼过的口香糖一样毫无味道的话。

“我搞不好选错人了。”

“没关系的,我没有我的腕力也不是很好,不会给对方造成什么实质伤害的。”

我真心诚意地告诉她,然后捏了捏自己的二头肌。那可真细,根本没什么肌肉。要用力握拳秀一下,最后结果只能是手和骨头感觉到疼痛而已。

她不知道有没有理解我无趣的冷幽默,绷着脸接受了我弱小的现实。

“但是你不是有刀吗?”

被她这么一说,我笑着抬起了头。

“所以才能保护你嘛。”

她像得到了天启或者受到了诅咒攻击一般抬起头,摒住呼吸呼吸的同时瞪圆了眼睛。

明明是你先说的。

是不是还没有被保护的觉悟呢?唔……之后再跟她谈谈吧。

“你真是……莫非……”

她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些什么,音量太小没听清楚。要是再说下去,可就没有捕捉跟踪狂的时间了。

虽然自己还有一些不舍,但我还是给自己加加油,准备行动。她之后去上课,一个人应该没有问题。虽然没有决定之后的集合时间,但上完课之前我要是处理完毕,就在教学楼前面等着她吧。

“啊”,我像她刚才一样,叫了出来。

原来是忘记问她到底跟踪狂是在哪个方位出现的了。

算了,根据她的反应,和我刚才的行动和感觉,也许跟踪狂已经开始逃亡了。

要是能发现那些藏在暗处的家伙,给一点点颜色瞧瞧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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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认自己犯错误的时候,心情总是最糟糕的。

被他人客观地指出自己的错误,还可以顽固抵抗一下。我就是这样的性格,不会轻易示弱,特别是在思想和行动的动机上。

要说例外的话,也就是迷路的时候,会亲切地问别人该怎么走。

一个人如果被指出错误以后,不需要半点时间来反省、审视整个过程并决定从头再来的话,那这人不是圣人君子,就是平时从来不用脑子的快活人。

人类只要有自我,就一定会相信自己是正确的。

但我却相信着自己的选择是一条错误的道路并决意走下去,大概也就是这个道理。

且不说这个,我的心境如热火烧着沸水一样翻滚,却又不得不来到鞋店打工。昨天都不知道几点才睡下,头疼得厉害,但早上还是被从窗口射来的阳光叫醒,准点来到了工作的地方。

脖子的背面,后脑勺的中心,就像有一个蜂巢埋在里面一样,我和疼痛搏斗着。

“今天是工作日呀。”

“你不打工的时候来帮我也可以的嘛。”

店长正在摆放着鞋子,我和他打了个招呼,准备好装备,从家里蹲转职成打工妹。“嘿哟嘿哟”,扣完扣子,拍了拍手,准备招揽客人。

“你对着店里拍手,有什么意义吗?”

“大概搞错了时节,还以为要驱鬼呢。”

“我是鬼吗?!”

我已慢慢习惯职场的交流,本以为和店长搞好关系需要三个星期的时间,看来当初的计划需要一些修正。和这个店长结成超出雇佣以外的关系,也是我心中隐隐约约对迷茫未来寻找的一条出路吧。

和他能结成知己的话,店长退休以后也许自己就能接过这个店。就像运动员引退的时候会把用具留给后辈一样。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也就算了,对于我来说,地面都已经沉陷下去,连自己是不是浮于半空都难以确定。因此能得到安定的未来也就必定成为了人生的目标。

被眼前这名为绘画的烦恼愚弄也并无不可,但绝对不能忘记脚下不安稳的现实。死亡才是人生的重点,在他身上做出什么成就来也并非就是故事的终幕。再多的聚光灯打在自己的身上,我也不会误解了。

“昨天那个俊俏的小哥也来了。看起来不是看鞋子,而是来看你的吧?”

“哎呀哎呀,你又开玩笑,真的好好笑哟。”

“就是开玩笑啦,你就把那些事情放开,普通地笑一笑嘛。”

“啊哈哈。”

原来是开玩笑啊。这个人大概性格还是不错的,所以我挺喜欢。

“好了,请你去擦货架吧。”

“好叻!”

我接过抹布,在水桶里装上水开始我今天的工作。站起来或者蹲下去的时候,后脑的钝痛又开始活跃起来,让我感到十分烦躁。钝痛持续下去,从胃里又叫出一股恶心的劲头。

头痛不光是因为睡眠不足而引起的,还有不能不对他做出的答复所带来的紧张和拒绝感。因此,我感觉到头无比的昏沉。

现在已经过了上学的时间,一个女高中生骑着自行车悠哉地从店前穿过。她把上衣外套脱了,卷在自己的腰上,象征着现在温暖气候下的情趣。

也许只有我才能感觉到这情趣吧?只有我,只有对高中生活还依依不舍的我。

“唔……”

“你拿着抹布在半空中擦什么呢?”

“战斗,和过去,换句话说,和自己。我要战胜自己。”

我的手臂慢慢失去了必要的肌肉力量,在半空中掉了下来。

“……不要引起店外面的人注意啦。”

父母曾经问过两次,要不要回高中复学。我每次都老实说想回去,但在心情上却又是另一回事。

我并非讨厌学校的生活,尽管会被教室里的同性疏远。一个朋友曾揶揄般地教导我,那是美人要付出的代价。但我可从来没听别人说过自己是个美人。

就像去美容院剪了头发以后,店员都会纯粹礼貌地说一句“变漂亮了呢!”变漂亮了呢——莫非剪头发之前是个丑八怪吗?闲话休提。那个朋友也在我离开学校半年以后,就已经不再联系了。因为从属于名为学校的集团而带来的友情,在慢慢摊薄拉伸之下顶多持续两个月就会断绝。在我明白这一点以后,我还自己笑了起来,三番五次告诉自己没关系。反过来说,只要从属于某个集团,就能交到朋友。于是我愉快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竟然没有产生半分气恼。

我擦拭着生锈的货框支架,从鼻子哼出来的歌自然地占据了呼吸器官的主导。

今天外面也十分晴朗,晒洗的衣物和我的鼻尖都很快干燥下来,后者还稍稍让人烦恼,因为咱跟狗一样。

“那个——”

“啊呀!”

背后突然有个声音叫我。而且这个声音对我来说还不是单纯的客人。

是他,名字我还不清楚。肯定是伏笔,但又是为谁埋下的伏笔呢?

我试图变成小说里面登场的人物,要讨回属于自己的平静心态。谁来赶紧帮忙写一写我吧。

我在这里!我想要别人的眼睛记住这里!

……啊呀,这个可不是我的叹息。是谁的呢?我想想……算了,反正和我没关系。

不知道什么时候读的书里有这么一个人,好像是纸人做主人公的故事吧。

他比平时更早地突然出现在这里,似乎也有一点点紧张,紧绷着肩膀。

里面的店长叫着“欢迎光临”,他又挺有礼貌地回敬了一下。

“今天你来得真早。”

“在房间里带着挺苦闷的。”

他的眼袋都肿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昨天我睡得不好。”“我也是。”“喔——”“不——”

我又试了试对上自己的食指,但是失败了,因为指甲太长。感觉到自己一生总要和某人做点事情,但又和所有人都合不来。

这就是杞人忧天吧。

我离他一步之遥,站着不动。“不用那么紧张啦!”多嘴,紧张才不会按人说的做呢!总之,我和你的美学水平不相配啦。

呼——哈——,我意识到自己的呼吸有些异常,吐气的节奏都有些混乱,于是慢慢修正。

同时,昨天为了摆脱那讨厌的耳鸣而反复播放的音乐,又在没有带耳机的耳朵里回放起来。

那张CD是我的宝物。聆听里面小提琴的音色,就仿佛可以挺胸走在大道上一样。就因为它,我才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特别喜欢的有三首,Time Messenger、Eternal、交响诗《希望》。音符化作玻璃哨的声音在耳朵里弹跳。实在是混搭得太厉害,我都没法吸取它带来的勇气。

“喂喂,你们怎么在上班的时候搞出一副告白的距离感啊?”

本是以恋爱为动机才持续打工的某个曾年轻过的人插进来,我无视了他。

手放在额头上,一下子挤在眉间。

和头疼一起,把梦中的回廊挤碎了。

你给了我放弃拒绝的机会,那一定会成为我将来小小的食粮。

命运啊,感谢你让我和他相遇。

所以。

头脑一下子热了起来。

“你会让我帮你画画吗?”

说完,我把额头上的手拿开。

看,真是美丽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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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碎和断罪只有一个音节不同呀!……这样吗?”

自告白以来过了四天,虽然不是数不胜数,但只要她听到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就会毫无气力,于是被她评价为笨蛋。因此,我知道自己在智力的方面也许不勉强伪装还比较好,于是我决定准备一些关于驱离跟踪狂的话题。

“解除伪装和杰克逊风格竟然只有一个音节一样!……这个呢?”

算了,先不想这个。

跑着跑着,思维的加速也难以停下来。就算方向错了,也只有一股脑往前冲了。

我和她在教学楼面前分别,正在追踪跟踪狂,哎呀,应该用搜索?我踏上中央教学楼的楼梯,根据她的证词,我用眼球搜索着关键词“微胖的男子”。路过的人,逃走的人,虽然有微胖的人在,但和其他的证词又对不上。

虽然不太相关,但摘瘤爷爷年轻的时候是不是被误解成微胖,所以才给人抽走脂肪呢?(注:摘瘤爷爷和微胖在日语谐音こぶとり)以前还以为是善良的鬼(美容外科)的宣传广告呢。

这孩子可真是,我回想起过去的自己不仅有些无奈。以前果然都执着在奇怪的地方。

进到中央教学楼里面,要是逃跑的话,肯定是要往人多的地方去。我寻找着远离我的人们,甄别出那些跑出不必要距离的人。看起来没有。

突然闯进来的我感到惊讶的是,里面都是些瘦子和女孩,并没有像南瓜那样肉肉的男子露出胆怯的样子。

教学楼的二楼公告牌面前被早上爬坡上来的学生们围得水泄不通。大家都在期待着是不是会停课而来确认课程,我在后面,也在确认着。

穿过公告牌面前,旁边有一个进出教学楼的小门,我小跑过去,发现没有人从背面的楼梯下去。那就是用电梯往上逃了吗?还是说去了下面的小卖部?是不是已经习惯了逃跑来躲避人们追踪的视线呢?那这样的话,我根本没有捉迷藏的胜算呀。

“唔——”我抱着双手,先停下来。调整一下呼吸,让氧气循环进我的脑子。

要是跟踪狂逃跑了,肯定会警惕我而变得更加慎重。真是糟糕,但现在我也没有很有效的解决手段。

再想想她的态度,她肯定也有放着跟踪狂(们)不管的理由吧?可我却没有旁观的理由,因为跟踪狂不知何时就会变成暴徒。但,我只是和她签订了保护她的契约,并没有叫我去驱逐跟踪狂。

这个说法中有一些微妙的区别,我稍稍有些在意。

“对不起,请问有没有一个微胖的穿着蓝色T恤的男的跑过去啊?”

先问问旁观者吧。前面一对谈笑中的女性背靠着墙,还拿着装有饮料的纸杯。“你看见了?”“没有。”两人对视了一下,摇了摇头。但不知道为何她们看着我的脸却笑了起来。“有什么好笑的?”“没什么啦。”说完,她们有好像有什么一样笑了起来。

我的脸那么好笑吗?但是她定下的规矩是不许微笑,所以她从来不放松自己的表情,就算我有这种能力也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多谢了”我离开她们,才想起来刚才的女孩子似乎是和我参加同一个研讨会的。不过我可不会现在再去跟她搭话。

那问问另外的吧。于是我正准备接近另一个小团体。就在这个时候,

“你干什么!”

好大声。声音在公告牌前的学生大厅里回响。

我回头,

看见她站在那里。

和我一样,似乎是着急跑过来的,喘得肩膀都在上下摆动。

她似乎很愤怒,双手握着拳。

看来是追着过来的,追着的对象,当然是我。

“唔,好开心!”所谓无可挑剔的事实就是这样的吧。

“你能不能不要只开心地自我满足?”

哎,她松了一口气,然后把拳头也松开了。

接着,她用手梳着自己的头发,发出不满的批判。

“和笨蛋在一起真累,看来不光是精神上的。”

抱怨着,她的手叉在左腰上,似乎是运动不足。我虽然没有特别参加社团活动去做体力的锻炼,但有晚上到处跑的习惯,已经习惯了全力冲刺的感觉。现在要是说出来,估计会被她批判为“罪犯的训练,真辛苦呢。”下次再说吧。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追出来呢?

课程已经开始了才对。

“都是因为你,你这个笨蛋。”

她的食指如同河床下圆润的石子一般闪着鲜艳的光芒,朝我的额头伸过来。

“我都告诉你了不要做蠢事,结果你的行动全~部都是蠢事!”

“如你所言。”

“所以,我决定在你行动之前阻止下来,所以才跑过来了。还翘了课。”

翘课,翘课,第一次翘课!她似乎在忏悔自己的不良行为,反复说着。

看来从本质上来说她是一个挺认真的人,可以想象出她高中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要不从中途进去?”

“讨厌!那个课一开始就会点名,没有出勤分,我去做什么?”

她否定了我的意见,像是要收钱一样,把右手手掌摊开,朝我伸了过来。

“为了你我浪费了时间,还不感谢我。”

“多谢你为了我!”

“强要你说谢我,你反而搞出些心里话,我都觉得有些不舒服了。”

她收回了手,开始挠着自己的手指甲。“你为什么那么坦诚?”

“因为是对你。”

“有人叫你谢他,也不一定非要谢啊?”

“但是因为是你。”

对我来说这毫无烦恼或者困扰,就老老实实回答了。

但她的表情却复杂了起来,手里不停地挠着指甲。

“……这人到底有没有和我好好说话的意思啊。”

“嗯?”她声音太小我没有听清楚,估计她的文辞不是针对我说的吧。

但是我还是很在意。

“没什么,赶快走啦。”

就好像我妈一样招手叫我,我也想一个最喜欢妈妈的孩子一样,跟着那只手,来到她的旁边。“不许并排走。”她的手指着我的鼻尖,牵制着它的移动。

我后退了一步,“往哪里去?”我故意打乱了问问题的顺序。

“哪里都可以,随便,随便啦——”

她随意地摆着手,回答道。同时除去眼球以外的脸蛋无精打采地笑着,似乎在主张自己并不愉快。

我追着她朝着进来时的入口出去,但又突然想起还有跟踪狂这来时的目的,于是回头一看。公告板前面的人群已经散了,旁边是一些椅子和桌子零零散散,成为了聊天逗趣的花坛。

没法找了吧?我一边走着,一边观察注意周围的人有没有她说的那种特征。

“要是没有什么要去的地方,要不要去坡下面的咖啡店?”

对于我的提议,她斜着眼睛看了看我。“这个,莫非算刚才说的约会?”

“不算不算,只是口渴。”

“那无所谓,可以。”

似乎这承诺里面还带着什么别的东西。我虽然想要弄清楚,但要是有那么聪明,也就不至于被她说成笨蛋了。

从中央教学楼出来,太阳被白云遮住了,缺乏阳光的蓝天在外面被包上了一层。缺乏阳光之下,从山丘上吹来的风又带走了暖意。

就好像被贴上标签纸一样,脸上有着风的触感,冷冷的。同时眼角也开始有点刺痛。

和眼前爬着楼梯朝教学楼上来的几个面熟的人遇见,我像缺了油的机器一

样干涩地打了打招呼。其中似乎有在昨天亲睦会上跟她搭讪的男子,还有我旁边那个女孩子。大家都只是“面熟”而已,没有什么更多的印象。

就好像花田里开着各种各样的花,我也只能分辨出白色和黄色的差别而已。

走下教学楼的楼梯,她又开启了话题。

“关于约会的事,”

她毫无表情,用手抚摸着自己的头发,似乎是在防止风把它们吹散了。

之后,她又不发一语,继续下着楼梯。

我虽然口渴,但也更进一步,提出了第三个约会的方案。

“明天,要不要去美术馆?”

她在倒数第二个台阶上停了下来。

保护头发的手一拿开,头发随风飘动,衣摆也跟着吹起来,似乎和她的氛围有些不同。

眼前没有充满可爱气息的神秘感,而像是伫立在荒原的魔女一般。

而我虽然站在上面的台阶上,却似乎被她藐视着。

“美术馆?为什么?”

“因为美术馆没什么好玩的啊。对于我来说那里没有什么娱乐的要素。”

“……小屁孩。”

她自言自语地说着我的精神年龄,我觉得她说得也不算错。只是,把大人的基准定为能理解艺术的说法,我可不是很赞同。我个人的意见中,大人是能更广泛理解事物的人吧。

她又梳理着长发,似乎要故意挡着嘴角一般,同时又冷冷地笑着。

“本来,我也讨厌美术馆。”

“那咱们感觉都差不多啊。”

太棒啦,我都想高举双手欢呼欢迎她。她并没有举起手来,无聊地摆弄着手指开开合合。

“那一起去也就不算娱乐了?”

“是啊,肯定不会觉得有半点开心的。”

“是吧?那就定了?”

“我对你有一个朴素的疑问,能回答我吗?”微笑。

“什么?”开心。

“去不开心的地方做什么?”凝视。

哎呀,我可没有考虑道。

她的道理太正确了,好耀眼。啊,是太阳出来了吧?突然射来这么强的光线。

她走下楼梯,整理了一下被吹乱的衣裳,还不忘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说你啊,”她又说出惯用的前缀语,抬头看着我。这次我倒是有她在下方的感觉了。

“你啊,”

她和追上来的我都同时沉默了。这就是经常说的惊讶到说不出话的意思吧。

“我会让你开心的……啊唔,不行吗?”

我走下楼梯,小心翼翼地想要说明,却打了个哈欠。看来是不行了。

但是她的眼神一直盯着我。

然后说了一句“没办法”,放松了紧绷的姿态。

“看在你这个哈欠的份上,这次我就破例不拒绝了。”

“……真的?”

“我真的很想说是骗你的。”她又绷着脸。

无论在什么地方什么情况下,她都不会率直地表达肯定。这态度却让我觉得更加可爱了。

“太好了!!!!”“吵死了!”太棒了!我正要挥手,被她打落下来。

“注意你的举止!”

“好!”

我老实地停了下来。

她看着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就是因为这样”她自言自语着,然后没有了下文。

接着,无聊地眯着眼睛看着我。

又移动着视线移动开来,意味深长地望着远方。

“美术馆,有多少年没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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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哥满足地回到了自己的国度(公寓),而我还在上班。

下班后,他会用甜面(甜蜜的假面)和蜜语作为来接我的钓饵,等我上钩。

抱歉,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兴致盎然,不是一般的高昂!打扫的工作也更加卖力,结果手里的抹布都破掉了。“谢谢!”“不是打招呼的时候,应该道歉才对吧!”

感谢您的指导!明明自己不是体育会系社团的人,但莫名其妙地用了简称,难道自己呼吸真的有这么急促?

店长似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或者倒不出更多道理,无言地开始继续工作。我接过他从里面拿出来的几块新的抹布,又谦虚地说了几声“谢谢”。“这样才对。”看来这次没错。

而且自己又能和绘画搭上关系了。虽然有基于事物流向的因素在内,但最后决定的还是自己的意志。意外的是,内心并没有多少拒绝感,反而越来越高昂起来。看来今天剩下的时间不用胃疼了。

我一向认为,那些能在睡觉之前就能安稳躺下的人们才能得到幸福。倘若对明天有不安,睡觉前则会变得痛苦。啊——明天和今日又是同样的呀——好烦躁——还必须做什么什么——内心会充满了厌烦的焦虑,于是心里的某个地方开始拒绝睡眠。反过来,要是每天都很开心,就会想着为什么明天还不赶紧到来,并对那些睡不着的人表示无法理解……哎,那可真是一种甜美的感觉。

我还在读高中的时候,也对平日有拒绝感,对周五周六则充满了高扬的感觉。

瘦弱的手臂上充满了力量,那是失去已久的对明日的希望和活力。这感觉刺痛着我,“哎呀!”

我就当这痛楚不再存在了。

“……可是,”

我还有一个疑问:要帮他画画,具体到底是做什么呢?

我不会亲手画画,所以莫非是为他准备画材,或者出门跑腿?这样也不错。

对于一个正要康复的病人来说,一开始还是不要增加太多负担才好。

就在这种飘飘然的气氛中,今天的工作总算结束了。

“嘿!给我日薪工资!”“本店是月薪制。”“作为一个刚完成一件工作的前女高中生,对上了年纪的大叔赖着请求一下说好的报酬,有什么不好的?”“你可别在店外面用这种说法。”说完,他给了我一百日元作为封口费。

我收拾好打扫卫生的工具,正好他来了。“我来了”他对我打着招呼,“你来啦!”我则对他张开了怀抱。他微笑着。

“那我先走啦!”

“你莫非只会用这种简短的方式打招呼?”

“明天见!”

我对店长挥了挥手,离开了鞋店。他不知为何也和我一起对店长道了别,平时这应该是家长的行为吧。我正想说他,但今天的气氛下就算了。

一边走着,一边想到今天应该也不回家吃饭了,于是赶紧联系了母亲。

“帮忙,具体是指什么样的事情呢?”

“唔……那个呀。”

他似乎不太好继续解释下去,闭上了嘴。他稍稍有些驼背,还真有些可爱。

就好像性格激烈的人被人知道喜欢甜食一样,适度透出自己的弱点会更增进一些亲切感。

在十字路口前,他停了下来。我想着是不是红灯,结果抬头一看才是黄色的。路上有许多行人急匆匆地趁着黄灯赶过马路,而他却停下了脚步,看起来十分重视安全。

要是平时的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冲上斑马线,但今天和他在一起就自重吧。以前老师曾经说过,要是没有照顾对方的心思,就肯定没有要和他交往的想法。

那个老师与我的交流,给了我许许多多人生的指导。到现在还依旧留在我的心中。

那个人自然而然地在自己的职业中凝练出来的精华,做人也十分正派。

信号灯变成了红色,还有几个人急匆匆地跑着穿越人行横道。他看着过往的行人,似乎比平时少了许多感情。也许是和我紧张的时候反而紧绷着脸一样吧。

“帮忙的话,也许还有一些奇怪的请求。”

他在探求者我的反应,斜着眼睛悄悄观察着我。

“啥?”

看起来我无法避免的要给他当裸体模特了?我半当真地有些疑惑起来。刚才他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想说正事之前,先给你点好处什么的……”

“好处?”蚝厨?

他突然伸出右手,还以为是要和我握手,但他手里已经捏着几张票。我还在疑惑着到底是什么的时候,他就已经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美术馆约会?”

要是哥哥邀请我去美术馆,还不如杀了我呢。

“不去。”

我马上甩出一句拒绝的回答。似乎超出了他的预想,他一下子僵在那里,忘记了笑容。

似乎因为他是英俊国出身的人,有可能从来没有遭到过拒绝吧?人和人差距怎么这么大!我自顾自地想象着愤慨着叹息着,他又找回了自己的笑脸。他微笑着,继续试探着我的态度,看着我的脸。

“我还没说日期……应该不是日期的问题吧?”

他的指尖搓揉着门票。

“不是日期,是地方。我不想去和美术相关的地方。”

“……原来如此。”

他似乎没有漂亮地接受我的说法,一下子挺直了背,抱着双手看了看天空的远方

“那我拿着也没什么用,也没有别的人可以一起去。”

所以就给你吧。于是他把门票塞在我的手里。唔啊!手被他握住了!我的内心稍一动摇,之后就只能看着手里的东西和他的脸。

“我说了不要了。”

“要是周围有人想去,就送给他吧。我认识的人都没有想去的。”

“嗯……好吧。”

我想说我也没有,但是他既然都强塞给我了,又没办法拒绝。于是不情不愿地收下了。

他拍了拍手,似乎解决了一件事情,然后又挂上了平时一如既往的笑容。

“那我们再说回正事吧。”

“嗯。”

于是,我开始听他说要我帮忙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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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我闷在自己的屋子里,考虑着明天约会的事。

在床上用脚蹬来蹬去,把脑袋埋在枕头里面,要是女孩子的话这简直就像一幅画一样,也通常能得到最大限度的宽容。而作为一个已经十八岁的男大学生,做这种事情则完全没有价值。我难以忍受这种连滑稽都算不上的无法见人的姿态,只是死死地翘着腿趴在床上。

越是想着明天快点到来,睡意就离我越远。时钟的指针走动的速度,就好像已经老化了一样奇慢无比。也许是我看时间的频率比平时多了五倍吧。

她是不是也满心期待着明天的约会呢?大概不是吧。也许她的心情就像小时候被大人强迫拉去参加一些无聊的事情一样。想起来真是辛苦——我到现在也还不能习惯。我觉得自己无论到了多大年纪,都还会保持着小孩一般的感性吧。

“唔唔唔”,翘着腿姿势让肌肉到了极限,于是我停下来,翻过来仰卧着。

脚背在半空中滑动,一点一点地翻滚。

她的手机号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就好像她突然想要去上没有选过的周六师范类课程一样不知门路。我想起高中三年一直邀请过的一个女孩,结果她每周都要去看牙医。要是她也一样突发了迷之病症,那我就不得不在等人的地方一个人度过周末的一天了。还有,想到她会被跟踪狂袭击的可能性,我就静不下心来。我曾经提议去她家门口接她,结果得到的回答是“所·以·说,你要是被训练成了敏捷伶俐的跟踪狂的话,我该怎么办?”我当时想着如果能好好反驳她,是不是会显得很知性。结果最后分别的时候还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我不是跟踪你,而是在追随我的恋爱之心呀。”结果她哑口无言径自走掉了。哎——玩文字游戏果然很难。

“哥,今天这么晚了你还在做什么。练瑜伽?”

妹妹从走廊探出个头来。今天看起来没有睡糊涂,在用右脚蹭着左脚的脚踝,似乎还在和尿意作战。

我像个不倒翁一样团着身子坐起来,把乱糟糟的头发理了理。

“太激动了睡不着,明天要去约会。”

“是么?去哪里?游乐园?”她用揶揄的口气教训着我的幼稚,但很遗憾。

“美术馆。”

听到我的回答,她的眼睛瞪圆了。好少见……才怪。只要我发言,周围的人就会一直冒出惊讶的神情。难道我的话真的那么不合常识吗?

“美术馆?你?”

“因为这次约会的主旨是去不好玩的地方。”

“啧……真是前景渺茫。”

“就是。但是我会化身传递笑容的圣诞老人,就能解决了!”

没戏没戏,妹妹摇着手。“就你,更像个滑稽鼓乐手吧?”

“也许吧。”

接着她念念叨叨地,似乎在想着什么。

“米素馆呀。”

“你干嘛故意变字来说。”

“呵……”

她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看来脑子里空空一片吧。这是我作为哥哥长年观察而来的见解。

但是,似乎我猜错了,也许吧。

她挺着胸,突然一拳打在自己的心窝,然后夸张地抱着肚子。就好像宿醉的老爹被训斥一样跪在地上,开始大声喘气。

这家伙到底在做什么啊。

她平静下来,重新来过。

“那么,让我这个芋头A梦给你一件好~东西吧!”

芋头A梦?未来穿越过来的农民?我还在疑惑的时候,妹妹就跑了过来。哆哆哆哆,脚步声急促地响着。

“来,效果音!”

她把右手藏起来,左手弯了弯,对我提着要求。

“哦,那……铛铛铛~锵锵~”是这个吧?

“美术馆的门票~”

她原来就是这种开心的性格吗?我还在回味着她的另一个面貌,然后看了看她右手里面的东西。正如她已经宣称的,虽然再确认一次有一些愚蠢,是门票。

换个正确一点的说法,是美术馆的优待券,要不是美术馆相关人员的话是拿不到的。可是为什么妹妹会有这种一般市面上弄不到的东西呢?

“你从哪里弄来的?”

我直接问她。她却嘿嘿笑起来,不够看上去并不十分开心。

“Yeah~投机倒把弄来的~”

“……Yeah~”

拿人手软,所以我就不再追问地附和下去。于是两个人像做广播体操一样,深呼吸,举手。

两个人的手臂都瘦瘦的,看起来不那么可靠,都可以互相取绰号叫长臂猿了。

“我也有一些无奈的事情嘛。我觉得还是老哥你拿着会比较好。”

“唔……嗯。”门票看起来是妹妹自己的约会用的吧。

又或者是她没收了门票,然后甩了邀请他的那个男生。我妹妹有这么恶劣吗?现在看她下半身那不安稳的样子,要窥到这个答案,可是非常困难。

“但是,老哥,”

“嗯?”我把视线从门票移到她的脸上。

“不要在美术馆站着睡着了。”

听完她的无用进言,我叹了一口气。

“那都是什么年代的事情了!”

“三年前就已经什么年代了?时间可过得真快。”

我俩笑起来。会心笑容的背后,虽然笑的内容不一样,声音却交织在一起。

笑完,妹妹沉默起来,站立不动,双脚蹭来蹭去。

“糟了,下半身开始抗议了。”

哆哆哆哆,她朝着走廊小跑而去。我眼看着她的背影,追问道,

“喂!这个真的要给我吗?”

“就是给你的啦!好好享受!”

熟悉的声音从楼梯下面悠悠传来,慢慢地消失了。

我就此倒在床上,举着门票,透过天花板的灯光看着。

“美术馆呀……”

说起来,现在还没有能消解她烦闷无聊的自信。

还有,我和她的关系是不是真的有少许进展呢?怎么想都没有实质的回应。

举着门票的右手如同断了线一样掉下来,砸在床上。

翻来滚去,想着明天的事。

要带的东西,穿什么衣服,明天的天气,提前多久到达汇合的地点。

我看着桌上……现在能先准备的,就是话题。

在米素馆无聊地鉴赏着艺术品的时候,要怎么才能让她开心呢?

就在我辗转反侧苦思冥想的时候,人工的太阳被眼睑遮住,昏暗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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