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天鸣地动 第二章 金币的价值

“世界第一老好人的国王,却有着世界第一恶党的臣子们,帕尔斯还真是个奇妙的国家。”

说出以上恶言的是邻国辛德拉的拉杰特拉王。“世界第一老好人的国王”已经过了19岁的生日,迎来他即位后的第四年。

在“解放王”亚尔斯兰的治世之中,最初的三年是和平的恢复期,以及再建荒废的国土、重塑崩溃的经济、解放奴隶、救济贫民,取得了惊人的成果。原本就是赶退侵略者鲁西达尼亚军后而即位的,光这一点已是足够值得赞扬的功绩了。然而这一阵子满是阴霾,在王都的地下发现邪教的神殿、有能诸侯奥克萨斯领主家家毁人亡、功臣萨拉邦特被害。

当时亚尔斯兰的心境无法同他的眼眸般晴朗。发现因为自己而面露担忧的达龙和耶拉姆,他在内心苦笑着,向他们点头打招呼,或者装出开朗的声音同他们说话。他也没有怠慢身为国王的职责,谒见、裁判、调停、为文书或记录署名、阅兵、进行会议,要一一列举的话是数也数不过来。

九月的最后一日,亚尔斯兰完成了上午的公务,在走廊上看见他在午睡的达龙与耶拉姆开始交谈起来。

“怪物们在王都之外的地底徘徊,城司萨拉邦特又死于非命,人民中间正不断滋生模糊的不安感,陛下之所以会心疼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些事就交给我们做臣子的吧,举办一个开朗的酒宴来活跃活跃气氛,再多召集些美女。”

“有如此可靠的友方,我也不用担心了。”

这话比起臣子,更像是出于友人之口。没有王族血脉的年轻人登上王座,有着作为被解放的奴隶的双亲的年轻人成了他的朋友。这就是名为帕尔斯的国家的现状。对于相信“血统与身份是国家的根基”的人而言,帕尔斯是“不可以存在的国家”。

“问题在于这种家伙在国内也有啊。”

令达龙咂嘴的是奥克萨斯领主家一事的案例。这件事差点使法兰吉丝与亚尔佛莉德遭受生命危险。解放奴隶一事也遭受了奴隶主和奴隶商人的不少怨言,被解放的奴隶们为了讨生活组建了盗贼团伙,干起杀人抢劫的勾当的时候,亚尔斯兰失落的表情更令人看不下去。

“看到了现实最丑恶的一面,而决定将理想整个否定吗?”

因宫廷画家那尔撒斯的话,他不久便振作起来,但亚尔斯兰的担忧并未停止,只不过他与生俱来的温和气质,和对臣子们的绝对信赖拯救了他,没有阻碍他前进的脚步。

亚尔斯兰认为不只有自己失去了一些重要的人,达龙失去了伯父巴夫利斯,伊斯方失去了对他而言是异母兄弟、救命恩人、有着养育之恩的夏普尔,奇斯瓦特失去了岳父马奴丘尔夫。

经历了无数的牺牲后,终于迎来了和平。必须得守护好它……

执行下午的公务时,亚尔斯兰不经意间表情僵硬起来,他注意到自己不愿发现的事情。过去发生的事,在未来也会重现。与蛇王撒哈克之间的战斗,不可能不出现一个牺牲者。

不可能。

亚尔斯兰将视线落回桌上的文件上,这是这一天最后一份文件。文件已经过叶克巴达那城司特斯之手,是关于市场内一对兄弟相争继承权的诉状。就在亚尔斯兰完成署名、改下印章之时,耶拉姆走了进来。

“呐,耶拉姆,我作为国王,至今为止都做了些什么啊?”

“做了许多许多的事啊。”

“耶拉姆能这么说我很高兴。可这才是第四年,为了和平与建设,我需要更多的时间。”

耶拉姆把来自绢之国附有手柄的陶器摆放在亚尔斯兰眼前,里面装有紫色的液体,但不是葡萄酒。是混合了蜂蜜和石榴汁的温热饮料。

“不管怎样,必须得打败蛇王。但恕我直言,这都是英雄王凯▪霍斯洛半途而废的错。如果他不绕圈子把蛇王封印在迪马邦特山的地底下,而是彻底把他消灭就好了。这样一来,陛下也没必要这么辛苦……”

亚尔斯兰露出笑颜来。

“耶拉姆真严厉呀,连英雄王也不放过。我得为了不让你叱责而努力了。”

“请不要拿我开玩笑。”

“恩,开个玩笑而已。但确如耶拉姆所说,若能完全消灭蛇王的话,这之后便能专注于和平与建设了。要消灭蛇王,必然会付出许多牺牲,比讨伐鲁西达尼亚的时候要付出得更多……”

亚尔斯兰喝了一口饮料,是将甘甜与酸涩绝妙地融合在一起的液体,给胃部带来一阵温和。

“耶拉姆,你说我能忍受这种牺牲吗?”

“陛下。”

耶拉姆提高了音量。

“恕我直言,只能忍耐。这是国王的义务。”

“耶拉姆越来越像那尔撒斯了。”

“您又拿我开玩笑了。我连师父的脚后跟都比不上。”

“是吗,是越来越像了呀。对了,是时候该去圆座之间了,好不容易有时间,有人在的话真想聊聊”

亚尔斯兰喜欢与臣子交谈,借生日的机会,将不使用的一间房间整理了一下。地上铺着圆形的绒毯,其余还有十几个圆形的坐垫,因此称作“圆座之间”。被认可的臣子可以随时进入,不论国王是否在场,都能进行谈话、享受茶与点心的乐趣。

“啊~啊~和平真是无聊。”

“不要说这么不稳重的话,克巴多卿。”

“我说的是事实,你不也是一样吗,达龙。”

看来客人早就到了。

克巴多在培沙华尔城与魔物的战斗中,证明了他超高的指挥统率能力,是完全不逊帕尔斯历代的大将军的将帅之才,年龄在“十六翼将”中是最年长的36岁,但到了和平时期决心不发挥他的实力,做一枚闲人。在城内是享受美酒美女歌舞乐曲,离开了叶克巴达那则是狩猎。

“必须教会陛下享受美酒与美女。不然的话,身体是保持不住这样的活力的。”

有人赞同克巴多的所持的论点,但若像克巴多和奇夫那样就太糟糕了,得加上“某种程度”或者“有节制的”的前提条件。

“话说回来,达龙,密斯鲁国的情况如何?”

“喔,有什么你在意的事情吗?”

“不,不管是邱尔克也好,辛德拉也罢,都是东方的国家,所以我在想西方的情况如何。”

“好像发生了王位的交替。”

“喔~”

在密斯鲁,席尔梅斯化名为客将军克夏夫,率军进攻那巴达。帕尔斯的将军们并不知道这一点。亚尔斯兰若被称作类似“征服王”之类的君主的话,诸位将领会欢欣雀跃地驱马,踩踏迪吉列河的波浪,朝着密斯鲁国长驱直入。

亚尔斯兰在耶拉姆的陪伴下现身,达龙和克巴多等人从绒毯上起身行礼。亚尔斯兰入座后,这一日闲人特别多,法兰吉丝、亚尔佛莉德、梅鲁连一一现身。但是欢乐的气氛并未持续多长时间。

“根据急报,培沙华尔城遭受到攻击。”

众人一同为快步入内的奇斯瓦特带来的消息紧张起来。亚尔斯兰直直地看向大将军。

“说吧,是何人发起的攻击?”

“辛德拉军、邱尔克军,还有……和克巴多卿战斗的魔军们。”

克巴多动了动他魁梧的肩膀。

“什么吗,和预料的家伙不完全一样吗。一切都在宫廷画家的掌握之中,真是过意不去。”

伊斯方探出身来询问。

“胜败情况如何,大将军?三败俱伤的话,是最理想不过。”

奇斯瓦特麻利地解释说,邱尔克军几乎全军覆没,辛德拉军受到不小的损伤,魔军们情况不明——在众人都知晓时,加斯旺特跑了进来。

“禀告陛下!辛德拉国王拉杰特拉二世的亲笔信送到了。”

一瞬间的沉默后,屋内又恢复了嘈杂声。是并非包含好意的嘈杂声。

“拉杰特拉的亲笔信?!”

“入侵我国的领土,还有脸面写什么亲笔信……”

“看来他苦头吃的还不够,又在策划什么阴谋吧”

【国书】指的是辛德拉国送予帕尔斯国的公文书,但【亲笔书信】则是拉杰特拉个人送予亚尔斯兰个人的私人文书。

接过书信的亚尔斯兰,环视各持主见的诸位将帅,眼角流露出苦笑。

“我知道大家想说什么,总之先看看写了什么吧。拉杰特拉怎么说也是一国的国王,不能太失礼了。”

为了不让年轻的陛下被责备,达龙咳嗽了两声开口说。

“陛下有选择朋友的的自由。”

“说的也是呢。”

亚尔斯兰没有反驳,打开亲笔信开始阅读。辛德拉的造纸术远比不上发祥地绢之国的水平,纸造得又硬又厚。没花多久时间便读完了信,亚尔斯兰把亲笔信交给耶拉姆,叫他念出声来让大家一起听一听。

用帕尔斯语写下的亲笔信的内容,大概如以下所述。

“统治着东方王国辛德拉王国的拉杰特拉国王,给治理着西方王国的亚尔斯兰王国,送来亲密的书信。我内心的兄弟,

独一无二的亲友,可以信赖的同盟者的亚尔斯兰殿下,最近还安好吧。”

念到这里时,突然发出“切”的声音的,可能是达龙、伊斯方或是梅鲁连吧。辛德拉出身的加斯旺特,看上去感觉很是糟糕。

耶拉姆暂且停下,看见亚尔斯兰点点头后,才重新开始念下去。“接下来,有要同亚尔斯兰殿下报告的事。原本烦恼着要不要告诉你,可作为亲密的友人还是告诉你吧。是关于培沙华尔城的事情。”

诸位将帅互相交换着实现,听着耶拉姆的朗读。

“虽然对贵国发生了怎样的事情,我十分感兴趣,但还是不打听了。您总有一天会告诉我的吧。事情是由如下记载地开始的。我国的旅行商人,从卡威利河渡河回来说,培沙华尔城中不见人影。我感到很是可疑,最近便领军来到北方,这是为了抵抗我们共同的敌人邱尔克的蛮不讲理的侵略行为。”

“好像对他国的情况很了解啊。”

亚尔佛莉德对着法兰吉丝撅着嘴挖苦地说着。

耶拉姆再次开始朗读亲笔信。

“面对这样的暴行,作为友国当然是看不过去的。我决意为了帕尔斯,和邱尔克军展开一战。说实话,稍稍经历了场苦战,但最终正义获得了胜利。邱尔克军的人数有三万之多,似乎还有一些在空中飞舞的怪物,但我军奋勇战斗将敌人一网打尽……”

不知谁发出了一声“嘿嘿”的嘀咕声。

“我在此提个建议,要不要缔结一个条约呢。在由于某些原因帕尔斯军无法驻守培沙华尔城的时候,由我们辛德拉军入城代替守城。贵国也像是发生了许多的事情,到底是何时先暂且不问,蛮横的邱尔克国也不像会为此次失败而受到教训,肯定会再次前来发动侵略。为了朋友,也是为了两国之间的友好,我国将不计牺牲地尽力来帮助……”

耶拉姆朗读完毕,整顿好气息,不一会儿达龙便生气大喊。

“真是个厚颜无耻的家伙……想就这么进入培沙华尔城,从而占据它。”

“恩,但这不是在那尔撒斯的预料之内吗。辛德拉军和邱尔克军各有损失,只有我们完好无损……”

亚尔斯兰一脸正在思考的模样,而奇斯瓦特开口了。

“但是魔物们的行动真是有些意外,它们才应该是占领培沙华尔城的。”

“培沙华尔城对它们而言并不舒心吧,不管怎么说毕竟在那样的地底住了好几百年了。”

克巴多接着梅鲁连的话说。

“这也说得通,但是你们不在意那位魔将军伊尔特里休的想法吗?”

提到伊尔特里休的名字,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魔军】指的是魔物们如军队般行动,能做到这点都有赖于伊尔特里休的指挥与统帅。正如克巴多指出的一样,诸位将帅摆出不同的表情,考虑着伊尔特里休为何不固执地占据培沙华尔城。

“哎呀,那尔撒斯,你来了呀。”

亚尔斯兰话音刚落,宫廷画家的身影便出现在房间的入口。

“谁来给那尔撒斯卿来杯茶。”

耶拉姆立刻前来上茶。行了一礼之后,那尔撒斯坐在了达龙与奇斯瓦特的当中。正好面对着亚尔斯兰。

“拉杰特拉王送来的亲笔信,好像是件挺有趣的事。”

“你的眼力果然还是那么犀利。”

“哪有,我是看见了反拉杰特拉派的每一个人,集结在这里一脸的不高兴。想着差不多是那个拉杰特拉王有所回应的时候吧。”

“不管怎样,先赶紧读一读吧”

“那么让我拜读一下。”

读完亲笔信的那尔撒斯,把信揉成一团丢在脚边,慢悠悠地喝完了一杯茶。以亚尔佛莉德为首,在座者的视线全集中在他身上。

“首先有一件事要麻烦陛下。”

“请说。”

“我需要钱,恕我直言,得从国库支出。”

“需要多少?”

“大概需要三万金币左右吧。”

“明白了,立刻向王国会计总监帕提亚斯卿去申请吧。”

亚尔斯兰连理由也不询问,就同意了。那尔撒斯深深地低下头表示谢意。诸位将帅眼中闪闪放出好奇的光芒看着他。

“接下来是费用的申请目的,作为战死者的抚恤金,将这笔钱送往辛德拉国。”

叙述完毕后,那尔撒斯不怀好意地看向他的亲友。

“达龙,你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啊。”

“当然有啊,我要说的话比金币的大山还要多。”

“达龙,你给我听好了。”

“陛下,请先允许我解释给那个顽固的家伙听。”

那尔撒斯将上半身倾向达龙。

“通过拉杰特拉王的亲笔信我们可知,辛德拉军在培沙华尔城的确是受到了由魔物造成的损失,而且损失不大,若战死者在一万人左右,一个人补偿三枚金币也算是妥当。”

达龙发出反论道。

“但这不是拉杰特拉王的职责吗?是他被欲望冲昏了头,入侵他国领地,认为无人便擅自占领的结果。”

“抚慰金应该由拉杰特拉王来出吗?”

“这才是道理所在。陛下没有必要损失三万枚的金币。”

“另一方面,拉杰特拉王还可以得到三万枚金币。”

“越来越觉得是一件不必要的事了。”

亚尔佛莉德插嘴说道,而那尔撒斯的嘴角露出微微笑容。

“陛下,拉杰特拉王现在很迷茫。他为何迷茫,是因为不知自己是损失了还是得利了,现在还无法判断此事。”

亚尔斯兰歪着脑袋,奇斯瓦特和克巴多各自耸了耸肩,法兰吉丝垂下她长长的睫毛开始思考。

没过多久克巴多便开口说道。

“总之,让拉杰特拉王以为自己是得利的就行了,是吧。”

“如果觉得损失了,那么接下来还会继续损失,作出如此判断的拉杰特拉王会渡河向东撤退,从此不再对培沙华尔城出手。”

“不是件挺好的事吗。”

“正如达龙卿所说,的确是件挺好的事,但是效果仅此一回,然而我们国家就得遭受损失。”

亚尔斯兰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看明白了那尔撒斯的想法。

“那尔撒斯不想让辛德拉的出兵只此一次,又准备利用拉杰特拉殿下了吗?”

“是灵活使用。”

宫廷画家微妙地订正道。

“拉杰特拉王不是愚笨之人。这回送给他三万金币,他一高兴,就不会多想背后的事。至少,我得出的结论是,这些价格会让他放弃培沙华尔。”

那尔撒斯突然迅速地改变了视线的方向。

“耶拉姆。”

“是、是。”

“就结果而已,你觉得拉杰特拉王会如何行动?”

其他的诸位将帅一齐把视线转向耶拉姆。世人所称的【十六翼将】中,为人豪放的萨拉邦特已去世,剩余的十五人中的十四人,都比国王亚尔斯兰国王来的年长,与主君是同代人的只有耶拉姆。耶拉姆总有一天将成为亚尔斯兰的第一宿将。不仅仅是近侍或武将,而身处于同国家的和平与战争息息相关,为国王分担职责的地位。耶拉姆为这一天做着准备,在那尔撒斯点到名时,自觉地回应到“是”。

凉爽的风,隔着阳台吹来。尽管如此,耶拉姆依旧汗流浃背。诸位将帅的视线刺得他发疼。突然,耶拉姆的心沉静下来,他开口回答道。

“我认为,拉杰特拉王会在卡威利的东岸驻扎军队。”

诸位将帅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并不严肃。全员的目光中满是褒义的好奇,期待宫廷画家的弟子,对师父提出的难题,会如何作答。亚尔斯兰感到有些过意不去。这换而言之是对耶拉姆的公开测试。

“你为何这么想?”

“是、是。首先就如那尔撒斯大人所说,拉杰特拉王对得失很迷茫。培沙华尔城并非可以收容百万士兵的状态,如果在空中飞舞的怪物们来夜袭,应对也来不及。”

克巴多冷笑一声,他是回想起了亲身体验。

“那就撤退吧,但似乎又不能这样。没能占领培沙华尔城,空手回到国都,是拉杰特拉王的自尊心所不能允许的。”

“比起自尊心,更像是虚荣心。”

奇斯瓦特插嘴说,无声笑容在嘴边绽开。

“恩,接下来,拉杰特王撤退到卡威利河岸东边,又有什么根据呢?”

“对于军队而言,渡河是相当危险的,更何况渡河途中被怪物从上空袭击的话,迎战与隐蔽都不方便。就拉杰特拉王来说,肯定想趁着怪物离去之际,完成渡河工作。所以他一边给陛下送来亲笔信,早早地渡过河,在河对岸观望对面情形,一边等待着陛下的回应。在得到回应前被攻击的话,也可以迅速地撤退……”

耶拉姆不是一口气说完以上长篇大论,偶尔在话语与话语间擦了擦汗。

“我也觉得送金币的数量在三万比较合适,送的太多反而会招致他考虑背后是否有何阴谋。”

“……行吧,虽然有些

稚嫩,但算是合格了。可以坐下了。”

耶拉姆松了口气,行完一礼后,与其说是坐下,更像是摊到。亚尔斯兰微笑着,轻轻拍着耶拉姆的后背。

“接下来,陛下,耶拉姆所说明的,基本上是正确的。让我们给拉杰特拉王尝点甜头吧。”

“既然那尔撒斯和耶拉姆的意见一致,我当然要听从,把亲笔信和三万金币给拉杰特拉殿下送去吧。使节派……”

“请务必派我去。”

像是膝跳反应似的,达龙伸出膝盖向前一跪。他朝着大将军奇斯瓦特看了一眼,是对前些日子搜索地下神殿之时,叫他留在后方待机的报复。

亚尔斯兰脑袋稍稍一歪。

“我觉得没特别派达龙的去的必要……”

那尔撒斯的嘴角浮现起一丝坏笑。

“不,陛下,反正他本人这么请求,况且还能向拉杰特拉王表明陛下的诚意。而且猛兽要不时地放养来的更好。”

“喂,你说谁是凶猛的野兽啊?”

“我可没这么说。”

一番争论之后,决定派遣以达龙作为正使、伊斯方与吉姆沙作为副使的使节团。只不过伊斯方的伙伴小狼土星,这回并不参与其中。因为狼出现在他国国王面前,有不懂礼节的嫌疑。

“今天那尔撒斯没来呢。”

“是在画被他称作是画的东西吧。”

“真令人不可思议啊。那尔撒斯知道的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就对那个……”

“看来对事物的把握能力,和对事物的表现能力,不是一件事啊。”

决定好派遣使节团的第二天,亚尔佛莉德和法兰吉丝心情愉悦地在秋日的阳光下散步。走到某个十字路口时,法兰吉丝停下了脚步。

“那么今天就在这里分别吧,替我向那尔撒斯卿问好。”

“诶?法兰吉丝不一起去吗?”

“我还有些事要忙。”

“……诶、我一个人去那尔撒斯家?!”

“没有电灯泡,不更好吗。而且要谈重要的事情,没必要多虑别人的事。”

“但是、这样的话、法兰吉丝你呢?!”

“我之前好像是忘记了,我可是女神官呀。有时得去密斯拉神和亚希女神的神殿参拜,不好好修行的话,女神官的资格是会被取消的。”

法兰吉丝微笑着偷看亚尔佛莉德的脸庞。

“你要是转变心意,准备走女神官的道路,我相当欢迎。怎么样,一边结跏趺坐(类似打坐吧)一边朗诵两三卷密斯拉圣典如何?”

“不、不用了。我反正是个不合格的学徒,而且也不能打扰法兰吉丝,我这就一个人去。”

法兰吉丝发出轻快的笑声,亚尔佛莉德背对着她,匆匆忙忙前去那尔撒斯家拜访。

“那、那个,宫廷画家那尔撒斯卿在家嘛?”

“在的。”

“我是陛下封的巡检使……”

“是亚尔佛莉德女卿吧,我知道您的。我这就去和主人通报,请您在此稍作等候。”

“麻、麻烦你了。”

亚尔佛莉德身为轴德族族长的女儿,四、五岁的时候就被培养着徒步或骑马巡回山野地区。她喜欢在星空之下,倾听围着篝火而坐的,族中年长的妇女所说的民间故事。学习识字也是出于,不认识官吏出示的公文书会不方便。虽然身处大国帕尔斯宫中重臣的地位,亚尔佛莉德现在仍不习惯被当作贵宾对待。

在葡萄架下的长椅子上坐了没一会儿,屋子的主人便出现了。亚尔佛莉德如兔子起跳一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现在找我有何事,亚尔佛莉德?”

“是关于杀害萨拉邦特卿的家伙的事。”

“这的确是一件大事……你有什么线索吗?”

“嗯……我也不知道这能不能算是线索。”

“原来如此,总之先听听你的想法吧。”

那尔撒斯与这位轴德族的少女——虽说已经过了二十岁,身上仍保留着少女的样子——从相识起已有五年之久。

亚尔佛莉德来到妇人用客室。这本来是一家的夫人使用的,单身男性家中,没有设立的必要,但那尔撒斯没有介意此事。

坐在摆放着的茶和点心面前,亚尔佛莉德开始发表她的言论。

“实际上,我知道犯人是谁。不,正确地说,是法兰吉丝和我的看法相一致。”

“哦?”

那尔撒斯忍住笑容。亚尔佛莉德实际上二十一岁,和她同龄的女性拥有三个孩子,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与其这么说,那样的人才是大多数。

“如果这女孩是说出类似【我很明确犯人是谁】的女性的话,无论如何也要和她切断来往。”

不知那尔撒斯内心的想法,亚尔佛莉德断言说道。

“是纳马鲁德。”

萨拉邦特尸体旁写下的血字,令相关人员很是苦恼。如果有“我就是纳马鲁德”的明确记录的话,叙述者便没有怀疑的余地,可是……

“为何血字没有被擦除,这点我明白。一定是我们的同伴追了上来,他逃离时间紧迫,来不及擦去。但是在这之前的所作所为,我无法理解。”

“为何特地用血字记下自己的名字是吧。”

“就、就是啊。为什么特地把自己的名字留下来,这一点我怎么想也想不通。”

那尔撒斯一边把装满玫瑰水的琉璃杯递给亚尔佛莉德,一边静静地开口说道。

“亚尔佛莉德,你其实是知道的吧?只是,要直视这个原因,太过于恐惧,才想找出是否还有别的原因。”

那尔撒斯所指出的正确的,亚尔佛莉德稍稍缩起身体。由于她看上去很难开口,那尔撒斯继续说了下去。

“萨拉邦特卿去追有翼猿魔们。有一段时间只有他一个人,就在此时被人从背后杀害了。有翼猿魔不会说话,需要交谈的时候,就得用上文字了不是吗。这样看来,答案只有一个,纳马鲁德已经不再是人类,变成了有翼猿魔。”

亚尔佛莉德感到恐惧。

“但是,要怎么做到?!要怎么样人类才能变成有翼猿魔啊?!”

“这我不知道。我对魔道并不精通。”

那尔撒斯缩缩肩膀,抱着胳膊沉思,眼睛望向天空。

“只是,阅读绢之国或密斯鲁的古老医术,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记载着相似的事情。魔道的源头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一样的,在许久以前,用一片死去的野兽的肉使其复活,或是用豆粒般大小的药丸,使十万人被烧死之类的。”

“十万人……”

“再或者就是,人变成了魔,反之亦然吧。现在鸟面人妖不也能化作人类的样子吗。”

“但是,这样一来,又会发生令人讨厌的事了。”

一口气喝完半杯玫瑰水的亚尔佛莉德,脸上做出复杂到难以说明的表情。

“至今为止,我们认为有翼猿鬼是魔物,杀了不少数量,但如果它们原本是人类的话,感觉实在是糟糕。”

那尔撒斯微微一笑。

“亚尔佛莉德真温柔。”

“才、才没这事呢。”

“嘛,这事虽是令人惋惜,但没必要过于在意。不管他们生前如何,现在是杀人食肉的怪物,这一点是无可厚非的事实。我们最迫切希望的,是蛇王撒哈克的完全毁灭,这样一来怪物们也能消失,不用我们来杀了。”

那尔撒斯喝下冰冷的绿茶来润润喉咙。

“第一,我们因为国家利益的不同,杀了不知其数的他国人。多亏亚尔斯兰陛下的为人,对大多数民众没有加害,阻止了持有武器的人之间的战斗。这样来想,我们诛杀吃食幼儿和孩童的魔物,并没有烦恼、疑惑的必要。安安心心地为守护弱小的人们来战斗吧。”

“嗯,我明白了。”

亚尔佛莉德脸上带着放晴般的表情做出回答。

“按传说来说……”

那尔撒斯抱着胳膊沉思起来。

“传说蛇王撒哈克杀害了圣贤王夏姆席德,在世上持续统治了千年。之前夏姆席德也在世上统治了千年,在两者统治的两千年之前,人世间是什么模样的呢。”

闭着双眼沉浸于思考的那尔撒斯,再次睁开眼时屋内没有其他人。宫廷画家急急忙忙地召来仆人。

“亚尔、不,客人去哪儿了?”

“已经回家了。因为她说继续呆着会给主人带来麻烦。”

进入十月以后,帕尔斯迎来了与五月并称为最舒服的季节。虽说有些不稳定的气息,从表面来看王都叶克巴达那的繁荣,看不出衰败的征兆。在无数的人、马、车的往来之中,于十岁少女的怀中,瞪大着眼睛看热闹的是艾亚尔。他刚迎来三岁生日不久,是大将军奇斯瓦特的儿子。

抱着艾亚尔的少女发出泄了气一般的声音,低下了脑袋。她看见了熟人的身影。带着不亲切的表情走在路上的,是特兰出身的吉姆沙将军。

“喂,小不点,还好吗?”

被冷漠的语气问道的“小不点”,无言地点点头。吉姆沙对如何恰当地使用帕尔斯语

来表达十分困惑,他抚摸着下巴,手伸入袖子中后,取出一个用油纸包裹着的东西。他把这东西递向抱着艾亚尔的“小不点”。

“吃吧。”

一语毕,吉姆沙转身离去。少女抱着艾亚尔,单手打开大半张油纸一看,里面有好些哈尔瓦(*印度的一种食物)。虽是用麦芽与砂糖经过烧烤的小麦点心,但却是加了葡萄干和胡桃肉的高级货。

一个女性的声音响起。

“哎呀,看上去好美味的点心,是从谁那儿拿到的?”

“小不点”的两只手抱着幼儿和点心,脸上很困惑的模样,但是最终还是将双手伸向前方。看见离去的特兰人的背影,女性点了点头。她是大将军奇斯瓦特的夫人纳丝琳。她抱着购物用的大大的篮子,身边跟着两名侍女。

被纳丝琳抚摸着脑袋,“小不点”微微地点了点头。纳丝琳把艾亚尔从少女的怀中接过,少女摇摇头,再次把艾亚尔抱回怀中。她像是孩子气般地认定了,保护这个孩子是自己的责任。纳丝琳微笑着,带上“小不点”和两个侍女一同踏上回家的路。

由西向东,从叶克巴达那到东方国境的旅程,是一场由平静到动乱、由安宁到险恶的旅途。富饶多产的平原渐渐呈现出浓厚的荒废之景,旅人脸上的神色也随着失去开朗。

“迪马邦特山终于发生大喷发了。”

“吹东风的日子,烟雾和灰尘会飘到这边来。”

“每天都有地震发生,而且每日地震的次数越发的增多。”

一边听取一路上的官员的汇报,达龙他们一边策马前进。三万金币放在结实的袋子中,由五头骡马驮着,后面跟着五十骑的士兵。

“民众聚集在一起,一定会谈起迪马邦特山,最近这阵子出现了低声交谈蛇王撒哈克的人,人们开始害怕起来了。”

听见这话的达龙等人如此回应道。

“有随便自称是撒哈克的人,要严重地给予警告。国王陛下派出军队,救济受灾者,修复公路的准备工作都已完成。你们把这事传达给民众,告诫他们不要产生动摇。”

官员们姑且安下心来,目送继续踏上旅途的达龙等人的背影,他们的脸上浮现出心虚的表情。

他们来到了索连玛尼耶。这里是大陆公路上的一处要地。这是个常年热闹的城市,尤其在这个时节,但事实上并非如此。看上去人、马、骡马、骆驼,各种车多到涌出了城市的外头,实际的原因是,“大陆公路因地震、地裂、落石,道路被阻断,无法通行。”

原来如此。就在上个月,帕尔斯遇到史上罕见的持续降雨,果然阻碍了公路的交通。这次是因为别的原因,但无论事出何因,保护大陆公路的安全与便利,是帕尔斯国政权的重大义务。

达龙等人因为是公职人员,不用为住宿场地烦恼,通行顺序也得到优先照顾。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看见没有住宿的地方只能露宿的旅行者们,心情怎么也舒坦不起来。为了调查原由走出城市,听见的是洪水般的传闻。

“迪马邦特山发生了大喷发。”

“蛇王撒哈克终于要复活了!”

“所有的怪物从地狱爬出来了!”

“可怖的世道到来了!”

对地震和喷火的不安,旅途被妨碍的不满,再加上旅店客满无处可住宿的愤怒,民众的声音越来越响亮。

“都是国王的错!”

突然,一声格外的响亮的声音,压倒了其他的声音。达龙朝声音发出的方向投去锐利的目光,但在左右摇摆的人群中找不到声音的主人。

“为什么是国王陛下的错?”

好几个声音回应起询问声。

“现在的国王,没有继承英雄王凯▪霍斯洛的血脉。”

“是个不知来历的家伙。”

“自称把国家从鲁西达尼亚手中解放,将王位占为己有。”

“他篡夺了王位。”

“是簒夺者!”

每一个声音都是对亚尔斯兰的恶意更增一分。原本该是对公路上的灾害所抱有的不满,正急速地在渐渐变质。

“可恶,是谁在蛮不讲理……”

达龙制止了因激动、愤怒而欲冲出去的伊斯方。

“等下,别随随便便出手。”

“为什么要阻止我。继续放任那些家伙下去的话,他们会煽动起民众,对陛下做出暴行的。”

“那些家伙,该不会认为地震是陛下引起的吧。”

吉姆沙往地上吐了吐口水。负责抚慰的又是达龙。“如果我们对他们出手,就会变成国王的下属要封民众的口。陛下的立场就更糟糕了。”

伊斯方无法反驳。

“唉、那我们该怎么办?!”

“只能去听不见污秽之语的地方。”

达龙开始返回旅店。达龙的侧脸,看上去充满了烈火般的怒气,伊斯方和吉姆沙察觉到了他的内心。达龙比谁都要愤怒。

他们回到旅店,把酒和食物带回房间,一边吃一边交谈。

“真是的,我可服了宫廷画师的观察力了。”

“陆路成了这副模样,往返培沙华尔要花上一个月。而且,情况会更加恶化下去吧。”

“救援也好,维持秩序也好,都是极度的困难……海陆的必要性是越来越重要了。”

“基兰港要更加繁荣了。”

“基兰啊……一直想去一次看看呢。”

吉姆沙突然望向了远方。

“我自出生以来,一次都没有见过大海。”

“不久便能看见了。话说回来,诽谤陛下的那些家伙,真令人火大。”

伊斯方低声嘟囔着。麦酒的醉意逐渐将他包围。

“帕尔斯的人口约有两千万。就算一百个人中只有一个人对陛下抱有恶意,也有二十万人。”

“如果只是一百个人中有一个人就好了……”

“一旦产生恐慌,便会发生连锁反应,膨胀为十倍、二十倍。这样一来谁也阻止不了。连他们自己也是。”

麦酒的味道格外的苦,伊斯方将肉串放入口中。

“最大的问题是……”

达龙轻轻地摇头。

“我明白。对狂乱的民众们施以武力,是不会被陛下允许的。”

“最不讲理的就是这点。将鲁西达尼亚军赶跑,解放奴隶们的国王,为何要被民众恶言相向。”

是喝、是吃、或是说话,伊斯方的嘴没有停过。两眼醉醺醺的模样,伊斯方向前辈发出提问。

“达龙卿你是怎么想的?”

“我只想保护陛下。”

“无论发生什么事?”

“无论发生什么事。”

“即便对方是民众们?”

“没关系。所有对陛下刀刃相向的人,都是我的敌人。”

达龙放出豪言。他的意思简单明确,但充满了魄力和真实性。另外的两个人一丁点儿的疑惑也没有。

“就算对方是你们也一样。”

伊斯方抬起他朝气蓬勃的眉毛。

“就算是开玩笑,也太过分了。达龙卿,我们绝不会对陛下刀刃相向。这是对我们的侮辱。”

达龙苦笑地看着醉了依然认真的后辈。

“是啊,开了不该开的玩笑。请原谅。”

在这个场合事情简单地就结束了,事实上说话的人和被说的人都很明白。作为玩笑来说,不太恰当,作为真实的事来说是过于夸大更不是谎言。

楼下的谈笑声和怒骂声稍稍传入耳中,但听不清其中的意思。进餐大略结束后,吉姆沙很难得地回到原话题。

“我们的志向不比达龙卿来的低……”

“毕竟是陛下,比起杀害民众,更可能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被达龙瞪了一眼的伊斯方,羞愧地低下了头。他醉得太厉害了。

“让我们祝福国王!”

说出有些奇怪的昂扬的帕尔斯语后,举起大大的酒杯的是吉姆沙。察觉到他意思的达龙与伊斯方,也跟着举起酒杯,一口气喝下。想到之后的旅途,不管遇到何种不愉快的事,也都会成为重要的情报。

看见身着黑衣、穿戴黑甲、骑着黑马的帕尔斯骑士,辛德拉士兵中间产生了骚动。

“是孟虎将军……!”

说起猛兽,在大陆公路以西的沙漠或是草原,有狮子栖息着。以东的密林或山地,有老虎栖息着。而谈到动物的栖息之地,辛德拉的中央地区,狮子和老虎两者均有。

辛德拉的主办方一生的梦想便是,“让绢之国的老虎,与拿巴达的狮子在斗技场中对决”。完成这一伟大事业的人,被称为“大主办方”。

“喂,这不是达龙卿吗,你可总算来了。”

拉杰特拉亲自骑着白马来到司令部的门前,来迎接帕尔斯的使者。达龙、伊斯方、吉姆沙从马上下来,单膝跪在地上。

“把这家伙的首级放在盆上,献给亚尔斯兰陛下的话,想必定会喋喋不休地列举来诽谤我们吧。”

抑制内心这样的想

法,达龙恭恭敬敬地施了一个礼。

“这次是受到我们国王亚尔斯兰的旨意,来到辛德拉国王的座前,以使节的身份前来拜访。除了亲笔书信,我们还带来了陛下的礼物。”

“真是辛苦你们了。那么,礼物是什么?”

听见礼物的刹那间,拉杰特拉发出了兴奋的声音。

“是三万枚金币。”

“什么?这是真的吗?”

拉杰特拉对摆出体面很有经验,但不知不觉中声音如昏了头一般,脸颊的肌肉也松弛了下来。

“可以的话,我们想立刻运入司令部中展示给您看。冒昧地请您允许搬入其中。”

“哦,当然。亚尔斯兰殿下派来的使节,朕哪有拒绝的理由啊。嘛,你们骑上马也没关系。辛德拉人绝不会怠慢了远道而来的客人。”

拉杰特拉的白马与达龙的黑马,并排着进入了司令部。

“哎呀,真是太感谢亚尔斯兰殿下的好意。不管怎么说,毕竟经历了一场不得了的战斗。”

“但是,你们漂亮地击溃歼灭了邱尔克军。我们的陛下称赞说,不愧是拉杰特拉陛下。”

“额,不是,邱尔克军和贵国相比是弱小的敌人,但除了纠缠不休之外人数还比较多。老实说,有那么点棘手。世上并非所有事都能轻轻松松的。”

认为没有接受礼物的理由之类的,拉杰特拉并非如此心胸狭窄之人。更何况,他只是信任对用金币这种形式来表现友情的“内心的兄弟”的善意。

只是,他说了一句忠告。

“达龙卿,这有点见外了吧。我国与贵国是相互结交的友好的伙伴。事先告知从培沙华尔城撤走军队的话,我也用不着多余替你们担心了。”

“真的是太过失礼了。我家君主也注意到这点了,但因为发生了紧急事件,没有汇报的时间。您能原谅的话,就是万幸了。”

达龙和那尔撒斯的恶友关系持续了有25年。若是必要的话,对手是拉杰特拉,他是会说出这番外交辞令的。他继续说明,亚尔斯兰是怎样带着善意,与拉杰特拉结成友好关系。

“因此,这一次尽管数量不多,依然准备了三万枚金币,作为对将我国的人民和领土从邱尔克的魔爪中解救出来的国王陛下的礼物。”

“哦哦,原来是这样。”

“虽然您会说,不需要礼物,但请务必收下,我们的国王说,希望能作为战死者或伤病员家属的抚恤金。无论如何,请务必收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理由和礼物都收下了,是个不错的提议。”

帕尔斯国的情况如何,达龙没有具体地说明,拉杰特拉也没有过问。最为机密的是,由达龙作为巨额金币的护卫这一事实。想知道详情的话,拉杰特拉只有派出优秀的密探。

突然。

从达龙腰际斜向上的地方,一道闪光划过。拉杰特拉张大着嘴发不出一丝声音,脸部抽着筋,骑在马上身体向后仰着。

下一个瞬间,一断为二的箭,左右分离地掉落在地。

达龙的面前竖起长剑,眼中射出如闪电般的目光。拉杰特拉一边大喘气,一边呼唤臣子的名字。

“巴、巴里帕达,这是在做什么?!”

手持弓箭、策马前来的辛德拉将军,在拉杰特拉的面前从跳下马来。他把弓箭放在地上,单膝跪地,双手的手指交叉着,恭恭敬敬地低下头。

“陛下,无论如何请您原谅。对帕尔斯国的达龙卿而言,这亦是极为无礼的行为,我诚心在此谢罪。”

“我们有见过面吗?”

将剑收入剑鞘中,达龙比素日更为低沉地问道。

“这位身着黑衣、穿戴黑甲、骑着黑马的战士,大陆公路诸国的战士有不知道的吗。不知不觉中,我抑制不住身为战士的沸腾了的血液。”

达龙面无表情地赞赏了他。显而易见,这是经过精心算计的一箭。没有挑衅的意思。

“国王陛下,可以让巴里帕达大人起身了。”

“啊啊,是、是啊。真是太过失礼了。朕也要向你道歉。巴里帕达,你可以起身了。但是,对从邻国而来的正式的使节的无礼,不会再饶恕你第二次。朕命令你,今晚作为一介士兵彻夜护卫。”

“属下领命。”

巴里帕达也面无表情,深深地行了一礼。在这期间,伊斯方盯着拉杰特拉,吉姆沙盯着巴里帕达,摆出一旦有事发生便将其斩杀的架势。

“陛下,我也感到非常抱歉。我才是,在陛下御前拔剑,无论如何得请您原谅。”

“不,达龙卿,尽管我们是友国,还是得划清界限。听朕的吧,啊,对了。”

拉杰特拉招待达龙等人进入他奢华的帐篷后,便命令臣下准备招待,接着又说出“有想给你们看的东西”,运来了什么东西。大胆如达龙者,看了也吓一跳。

“这奇怪的尸体是……?”

“之前提及的在空中飞舞的怪物。不管是脸、手脚还是翅膀,都丑陋至极。虽说不想再见到第二次,实际上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来自帕尔斯的使者们,皱起眉头看着满身是血与尘土的有翼猿魔。

“上个月从卡威利河漂流而下的。由南向北的方向。结合这次的事情来考虑,只能是从贵国的迪马邦特山飞来的。”

“迪马邦特山吗……”

“空中飞舞的怪物们从那座山飞来袭击培沙华尔城。真是既不祥又令人恐惧的模样啊。”

拉杰特拉的身体颤栗着,但其中有一半并非演技。从盒子中运来了酒与料理,令食欲减半的尸体被运了出去。

看着由鸡和芥末一同煮的醍醐鸡、用蔬菜做的叫作女使之汤的酸味汤(*此处感谢微博ID:水蜜晚梨 太太)、用肉或蔬菜与米混合在一起的牛奶粥等并列摆在绒毯上,达龙思考起来。是有关巴里帕达的事。也许是心理作用,他觉得受这位将军所指挥的辛德拉的士兵们,比以往更为军规严禁、力量充沛。辛德拉国的人口近三千万,稍微勉强些可能整顿出百万人的大军。看来有必要对巴里帕达将军提起警戒心。

用米酒为两国的友好与繁荣祝福干杯后,拉杰特拉立刻发问道。

“那个,亚尔斯……不,贵国的国王陛下,他还安好吗?”

“托国王陛下您的友谊的福。”

“这样就够了,并非托我的福什么的。”

“不,国王陛下,正因为您信守与我们国王的信义,东方国境才能安宁,我们国王才能专注于内政。今后无论如何也请继续保持与我国共存共荣的良好关系,我们也算是用这样的形式来表达谢意。”

“是嘛,我明白了。好友难得的好意,怎么忍心化为乌有呢。那我便荣幸地收下了。”

“万分感谢。这样我也能平安地完成旨意,回到王都去了。”

这样来回致以虚礼,在毫无挑剔中结束,归途中帕尔斯的使节们成了奇怪景象的目击者。

“喂,快看那里。”

伊斯方和吉姆沙顺着达龙手指的方向望去。

手指指向北向,指着迪马邦特山的山容。火焰与烟雾直冲天际,岩浆从山体流下。距此处较远的地方,一团如黑云的物体正在空中驰骋着。

“那到底是……”

“就是克巴多卿他们看见的东西吧。奇夫和伊斯方应该也在王太后陛下的官邸附近见过。乘坐在怪物吊着的篮子中的,恐怕是伊尔特里休。”

伊斯方和吉姆沙双眼凝视着远处,点点头。吉姆沙的脑海中,浮现出与“伊尔特里休亲王”对峙时的场景。

“它们在在朝哪儿去?”

“看样子像是西北方向的山脉。”

“说道西北方,不是邱尔克的国境的方向吗。”

听吉姆沙这么一说,伊斯方皱起了眉头。

“那些家伙为了进攻邱尔克,准备飞越山脉吗?”

“我可不觉得是友好的使节团。”

达龙一说,伊斯方又询问道。

“但是,那些家伙为什么要进攻邱尔克呢?”

“谁知道呢……”

魔人伊尔特里休的特别的野心和个人的军略,超过了达龙等人的想象。在他们困惑地望着远方的时候,一片漆黑的魔云已经飞向远方,越来越小、渐渐消失在眼中。

“这种时候宫廷画师在的话,混乱的线团瞬间就能解开了。”

达龙叹了口气。吉姆沙无声地耸了耸肩。

“我们不去管它吗。”

伊斯方的声音稍稍明快了些。

“那些家伙若是攻击了邱尔克国,他们国家便会陷入混乱吧。受到的损害一定也不小。虽说不至于灭亡,吃了苦头,也不会对我国再出手了。就目前来看,应该说是件好事。”

达龙轻轻地重新握好缰绳。

“也就目前来看。但是,邱尔克之后当然是瞄准我们国家。毕竟邱尔克的卡尔哈那王也是个可疑的家伙,会如何应对怪物们,并不是我们能知晓的。”

“难不成……邱尔克会和蛇王一党结下同盟什么的……”

“先上路吧。

伊斯方卿,现在在这里毫无根据地反复猜想也没有益处。我们应该将所见所闻带回王都去汇报。”

这时吉姆沙开口说道。

“达龙卿,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

“我想到那座山附近,好好地查探一番,怎么样,能给我许可吗?”

对于意想不到的请求,达龙没有立即作答,吉姆沙不客气地继续说道。

“因为我不是帕尔斯人,老实说,我并不理解为何那座山有如此恐怖。我想用自己的双眼来弄明白。”

“当然啦。”

达龙点了点头,但决绝了他的请求。

“但是,我们的使命是尽早地回到陛下的御座前复命。侦查迪马邦特山,需要充分地准备。要向亚尔斯兰陛下重新申请得到允诺才行。到那时,我会推荐你去,这回就算了吧。”

“我明白了。”

实在没有办法的样子,吉姆沙也只有接受了。

王墓管理官费尔达斯的评价,自就任以来,并不差。大抵是管理历代国王的墓碑,只要不怠于整备,并不能说有何不足。发生国王驾崩等重大的事件时,由宰相或大将军这样的最高官员来举行葬礼,王墓管理官只需干准确地挖掘好墓穴、确认好出席者的座位之类的事情。其余的就是清扫和夏日除草之类的事,惯例是由没什么野心的贵族或名士来出任。

不过,上个月的发生的那件事。先王安德拉寇拉斯三世的棺柩被掘,遗体忽然消失,是前所未有的不祥之事。这是责任者被处以死刑也不足为奇的凶事。费尔达斯脸色铁青,一味地在国王的御前谢罪,等待着处罚。

幸好现在的国王,对臣下的失败大致上很是宽容。他与安德拉寇拉斯三世之间有着复杂的关系,这事也可能起着作用。费尔达斯没有被处罚,保住了他的地位。

但是,费尔达斯拼命地继续搜索着犯人,却一点成果也没有。说起来,他根本不明白盗取先王尸体的理由是什么。民众没有接近王墓的理由,盗墓贼盯上陪葬品的可能有,但宝石类、绢之国的翡翠像、马尔亚姆的银烛台、拿巴达的象牙珠,全都留在原处。

看见抱着脑袋不断念叨的费尔达斯,部下们有时咬耳朵说——王墓管理官大人是个好人,但看上去并非有才干的人,若是有才干的人一定会出任更重要的职务。

知道这件奇怪的事,有个人抱有极大的兴趣。他是担任国王侍从的卡塞姆。在此之前,他都在远离王都叶克巴达那的地方,对这件事情毫不知晓。

“若能解决这事的话,便能更早地出人头地了。”

对卡塞姆而言,出人头地是理所当然的事,因而他表现出“能更早地出人头地”而非“能出人头地”。虽说他的功名心很重,值得钦佩的是,他没有陷害他人来出人头地的想法。终究,这个身材矮小的男人的心思,是靠提高自己的功绩来出人头地。称自己是“宰相鲁项的外甥”,也是为了加深别人对他的印象。

“可是,把尸体从墓地里挖出来,到底是要做什么呢?像我这样身心健全的明智者,实在是搞不懂啊。现在姑且借助一下那位有名的那尔撒斯的智慧吧,但对方像是也不会理睬我的样子。”

反正那尔撒斯画画,买一副来让他高兴一下吧。卡塞姆一边反复思考着,连雄将达龙也大为恐惧的事,一边漫无目的地在西市场走着。突然,他和比他个子要高的,年轻女性撞到了肩膀。女性首先开口说话。

“哎哟,什么嘛,这不是卡塞姆吗?”

“什、什么,是你啊。”

卡塞姆遇见的女性是帕莉萨德。是自“深红寺院”事件以来的伙伴,也可以说是冤家。从与这个女人相识开始,卡塞姆的命运发生了激变。

“又是有什么小便宜可占,在寻找迅速下手的机会吗?”

“什么寻找迅速下手的机会,太失礼了。再说我才没有占小便宜。陛下是位有潜质的大人。”

“可是,你不是在王都当了个小官员吗?”

“小这个词太多余了。比起这个,你在干什么?”

“为艾斯特尔卿扫墓啊。”

“……啊啊,鲁西达尼亚的女骑士啊。嘛,的确是令人惋惜。作为鲁西达尼亚人,她真是个好人啊。”

两人无意中并肩而行。他们在王都的熟人都不多。不管嘴上怎么说,心里头有种怀念的感觉。

“虽然还想再多聊聊,但我不得不去买羊肉和水果回家了。除了做饭,还有其他事要干。”

“回家后还要做什么?”

“学习鲁西达尼亚语。冬▪里加路德,啊不对,是白鬼,编纂了会话集。”

“诶,你学会了什么话?”

“像是西、多、拉、马林加,这样的。”(*音译了片假名)

“是什么意思?”

“借我钱。”

“你倒是记一点更高级的话啊。”

“派拉夫达说了,实用性更重要。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比起反驳,她更像是津津乐道地讲起自己与爱人的无聊事。

达龙等前往辛德拉的使节团,回到王都叶克巴达那的时候,已经是十月的最后一天。比预定要迟到了七天。迟到的理由当然是因为,接连不断的地震、堆积得厚厚的火山灰、地裂、山崩、桥梁塌陷等公路通行的阻断。达龙等人作为奉命出行的使节团,尽管获得最优先的通行权,还是比预期要晚上许久。

在这七天内,亚尔斯兰从早到晚都没有安下心过。在王宫中被称作“帕尔斯史上最沉稳的国王”的亚尔斯兰被小小的阴霾所笼罩,在此期间还不如平民,没事却在宫殿里来回走动,将好几册阅读到一半的书籍丢弃一旁,同时把餐桌上的杯子与餐盘推翻,在白纸上用国玺盖章。发呆在廊上走着,与捧着好几枚盘子的侍从正面撞上时,他通常会说,“是在发呆的我不好。比起这个,你没受伤吧?”反过来关心侍从的情况,而这时他无意中叱责起来。

“你小心一点,这样很危险的。”

并非大声地怒骂,只是语气稍稍强硬了些。

王宫内传出,“国王陛下罕见的情绪不爽”的闲言碎语。

耶拉姆对此事很是恼火,他面向着着侍从或侍女。

“你们别对陛下的宽容得寸进尺。换做是这之前的国王的话,是要砍脑袋的。”

他如是说教道。原本,侍从、侍女的九成以上均比他年长,耶拉姆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怒骂一通。

耶拉姆焦急地来回走动时,突然,他想到了一件事。

“糟了!早点让告死天使来传递陛下的亲笔信与达龙卿的返信就好了。这样一来,至少能早些知道达龙卿的消息。”

耶拉姆咒骂着自己的糊涂,跑到宫廷画师的身边。当然,他不是去学绘画的。

迎来了徒弟,那尔撒斯坏笑着称赞他。

“终于注意到了吗。我还在等着,看你何时会注意到呢。”

“真是太丢脸了。但是,现在还来得及。同陛下申请,放飞告死天使的话……”

“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

面对师父令人意外的反应,耶拉姆惊讶地询问,那尔撒斯又反问他说。

“耶拉姆,有翼猿魔为什么被叫作这个名字,你好好想想。”

“……?”

歪着脑袋的耶拉姆,观察到师父的表情,禁不住“啊”地叫出声来。那尔撒斯是在暗示他,老鹰告死天使在空中飞行,有被敌人袭击的危险。耶拉姆把这点给忘了。

“我接二连三地犯了糊涂。真的太惭愧了。”

“毕竟是告死天使,是不会输给三、四匹有翼猿魔的齿牙的。虽然我想这么说,可鸟类的寿命很短。告死天使若是人的话,已经到了告老隐退的年龄了。”

正如那尔撒斯指出的那样,告死天使过去的彪悍开始显出衰退的迹象。停在亚尔斯兰肩上警戒周围,像是在保护国王的身姿,同过去一样威风堂堂,但时不时在向阳处闭上眼的样子,若是人类,比起现役的战士,给人以老年人的印象更为深刻。

“嘛,喝杯茶吧。你要是比陛下更焦急,那就太危险了。”

那尔撒斯挽留下欲回去的徒弟,不知何时说起了往事。

“在达龙十三岁、我十二岁的时候,王妃泰巴美娜生产了。因为是个男孩,因而王太子诞生了,举国上下举办热闹的庆典。事实上……你也知道的。”

耶拉姆无声地点点头。事实上,王妃生下的是个女婴,无名骑士夫妇生下的男婴,被从父母身边强行带离,成了王太子。在此之前,今日的时态便逐渐开始了。

为了庆祝王太子的诞生,建造了神殿,少女时代的法兰吉丝便在那里修行,长达后遇见奇夫……成了现在的解放王亚尔斯兰军的根基。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是不可思议。我从小的时候就反对奴隶制。可是啊,耶拉姆,要是我的父亲没有把你父母作为奴隶所占有,我也不会和你相遇。”

“我也没有机会服侍陛下了。”

耶拉姆从师父身边回到

王宫,面临令人喜悦的惊喜。达龙等人无事回到了叶克巴达那。这回轮到耶拉姆拼命地挽留亲自飞奔向城门去迎接的亚尔斯兰。

“达龙,你终于回来了。”

“比命令中要晚了七天才回来,请您原谅这违反命令的罪过。”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来,到这儿来,好好放松放松。汇报的事之后再说吧。”

达龙听后一脸苦笑,结果,茶和点心放在面前,一边“好好放松放松”一边做汇报。

听到达龙等人的报告,亚尔斯兰比预期更为惊讶。

“你是说亚德哈那大桥也塌陷了?”

“索雷玛尼耶以东,已经没了公路的样子。许多旅人与商队,都是站着死去的模样。当地的官员努力地修复公路的同时,也拼了命地安抚旅人,然而旅人们也有自己的预定,很难使他们认可。”

听完报告,年轻的国王向比他小一岁的年轻的侍卫长发话。

“耶拉姆。”

“是的,陛下。”

“看样子有必要将索雷玛尼耶附近的公路大幅度地修复。替我召集宰相、王国会计总监,和其他的文官来。”

耶拉姆稍稍皱起眉头,没能逃过亚尔斯兰锐利的目光。

“若是有意见的话就说吧,耶拉姆。”

“是的,非常感谢陛下准许。我认为达龙卿的报告是准确的,但这样一来,即便修复了公路,立刻又会变成无法通行的状态,不只是一味地浪费人手和费用吗?”

“你是说修复了也是白费功夫是吧。”

“是的,这个时候,是不是该把重心移向海陆呢。叶克巴达那和基兰之间的街道才应该严格地守护……”

“耶拉姆所说言之有理。”

亚尔斯兰这么说着,接上了“但是”。“我有我的想法。大陆公路对帕尔斯的人民而言、对帕尔斯以外的诸国而言,不仅仅是一条道路。它有更重大的意义。不是吗?”

“是,的确如此。”

“这条大陆公路遭受灾害,正渐渐变得无法通行。然而,若是我国却拿不出任何对策,民众会怎么想?”

“啊……”

“这的确是白费功夫的。可即便如此,我依然认为有必要去做。至少,要让他们看见我们的态度,不然人民会不相信国家的。”

耶拉姆脸红了。

“是我想的太浅显了。陛下的深谋远虑,并非我等能及的上的。”

“别恭维我了,耶拉姆。达龙,还有你们几位,一定很疲劳了吧。今天就先回家,休息个几天,到你们想出门的时候再出门吧。”

得到过于宽容的许可,众人一同退下,但达龙直接步行去了那尔撒斯的官邸。他一边尽量不去看摆设在屋内各处的“作品”,一边被指引来到会客厅。热心地听完达龙所说的内容,那尔撒斯表露出对辛德拉的新将军的兴趣。

“是叫巴里帕达吗。平定了辛德拉的东方,是不得了的人物啊。”

“今后可能会成为棘手的存在。”

“不用担心。有必要的话,就放出流言,让它传入拉杰特拉王的耳中。巴里帕达将军得到了全国军队的指挥权,正在图谋造反。”

“拉杰特拉王会信吗?”

“一半一半吧。但是,我们制造出让他相信的情况就行了。达龙,通过他对你放箭一事,我已经明白了。就是,巴里帕达是个自我表现欲很强的人。这种类型的男人,比起敌人,被自己人记恨的场合更多。”

“的确如此。”

在诸国的历史中,这是经常发生的事。被主君猜疑的实力者,因为主君而被肃清。

“我们帕尔斯真正强大的原因,他国并不知道。这并非智略也非武勇。而是国王与臣下之间的信赖关系。”

听了那尔撒斯的话,达龙点了点头。

“邱尔克的卡尔哈那王之类的,绝对连想象也没敢想过吧。”

“毕竟他是身着名为猜疑心的衣服,坐在王座上的男啊。因为自己是用无情地手段得来的王位,所以相信他人也一定是这样。”

“他能自我毁灭的话,就感恩戴德了。”

他们是地上的凡人,并非天上的神仙。因而,不会知晓,在他们交谈着的那个时刻,已是邱尔克国王卡尔哈那面对前所未闻的时态之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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