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加斯旺特的报告带回了王都,国王陛下御前会议被沉重的气氛所包围。
“不认为是真正的蛇王撒哈克,吗?”
亚尔斯兰陷入了沉思。似乎是太过令人意外而陷入了混乱之中。
“那个巨人看来最多是蛇王的容器,是这么一回事吧,那尔撒斯?”
承受着诸将的视线,宫廷画师淡淡地奉上回答。
“恐怕就是这么一回事。不管怎么想,也弱过头了,砍了刺了都不会出血,这一点让人觉得不像是生物。”
“……如果是这样,那么,真正的蛇王在哪里?”
座位上弥漫着尖锐的紧张气氛。
“我的回答可能不怎么负责,但还是要说一句,时间总算是到了,他转移到了别的容器中去了吧。”
“转移?”
那么蛇王是没有自己肉身的存在吗?若是如此,更加恐怖了。
“陛下,先王安德拉寇拉斯陛下的遗体,被从王墓里盗出,直到现在依然下落不明,您还记得这事吗?”
亚尔斯兰对那尔撒斯的询问表示首肯。
“嗯,我记得。担任王墓管理员的,额,对,费尔达斯因此得了重病,真叫人惋惜……”
亚尔斯兰突然闭上嘴,直直地盯着那尔撒斯。那尔撒斯保持沉默予以回应。过了一会儿,亚尔斯兰喃喃地说道。
“那尔撒斯,难道说……”
“有这个可能性。”
“是说蛇王撒哈克转移到先王陛下的遗体中吗?”
在座的紧张感与惊愕感达到了饱和的状态,仿佛要涌出“圆座之间”似的。在豪气大胆、经历百战的诸将的沉默中,亚尔斯兰发出了叹息。
“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为什么蛇王撒哈克盼望着复活,这件事。”
诸将,包括达龙和那尔撒斯,被惊愕所拽住看着年轻的国王。从出生之时,不,从出生之前,这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从未产生过疑问。这个大前提被冲击了。
过了一会儿,奇斯瓦特开口说道。
“这是为了像过去一样,将世界黑暗化,施行残虐暴政,想让人们生活在痛苦之中吧。”
“就是这个,我是真的没法理解。”
亚尔斯兰环视在座的人们。
“做这种事,有什么好高兴的?让世界一片黑暗,让人们陷入不幸,有什么乐趣呢?与蛇王决战的日子越发接近,我就越发想知道这一点。大家都怎么想?”
伊斯方、达龙、奇斯瓦特一个接着一个回答了国王的提问。
“臣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
“这对蛇王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臣是这么想的。”
“正因为他是对这种恶行会感到喜悦的家伙,所以才不得不打败他,臣是这么认为的。”
一个充满力量的粗犷的声音反问道。
“陛下,您不会想和蛇王谈话,想要息事宁人吧?恕臣傲慢,这么做也太天真了。”
发话的是独眼的猛将克巴多。
“我没有在想这事。很可惜,他不是能说得通的对手。历经漫长岁月,由于天灾与人祸,已经有许多生命被夺去。罪恶绝对要付出代价。”
亚尔斯兰毅然决然地回答说,耶拉姆在内心放下心来。这期间,那尔撒斯一直抱着手臂保持沉默。
“可是,人们要如何区别诸神降下的惩罚与蛇王撒哈克带来的灾厄才好呢?”
诸将再次陷入沉默之中。的确,天灾发生时,有主张是“诸神降下的惩罚”的人,和主张是“蛇王撒哈克的诅咒”的人,两派人甚至产生了争斗。
这次开口发言的是女神官法兰吉丝。
“陛下,恕我直言,陛下您是地上的统治者。天意并非是人类所能知晓的。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地上发生灾厄,民众陷入痛苦之中,对此作出最大限度的对应,才是身为王者的义务,我是这么认为的。请原谅我说了这些无礼的话。”
亚尔斯兰重复地念叨着。
“是啊,法兰吉丝说得对。我在思考天地间的道理前,必须先减少人们的痛苦。”
就这样,诸将从麻烦的哲学问答中解放了出来。
新马尔亚姆国王吉斯卡尔,本就不是信仰深刻的依亚尔达波特教徒,然而现在也到达了诅咒神明的心境了。从出生至今,神明什么的为吉斯卡尔又做了什么?吉斯卡尔之所以有今日,不都全是他的努力与辛苦与勤奋的结果吗?
吉斯卡尔出生之时,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哥哥伊诺肯迪斯在。神明将这个无能、无气魄的哥哥硬塞给了他!
对哥哥而言这是一种幸运吧。自弟弟出生之后,学问也好武艺也好,军事也好政治也好,全都交托给了弟弟。他在这个世上最信赖弟弟,毫不怀疑,即便弟弟掌握了所有的权利也绝不妒忌。弟弟尽管很火大,被这样天真地信赖着,想生气又生不出气,这种奇妙的兄弟关系维持了三十年以上。
“你居然还活着啊,银假面卿。”
“我们两厄运都很强大啊,这样就足够了。”
席尔梅斯是素颜的状态,吉斯卡尔依然以旧时之名称呼他。只是想看看他的反应,然而席尔梅斯没有显示出动怒的样子,手握短剑玩弄着。吉斯卡尔想动却动弹不得。
“你之前到底在哪里,都做了些什么?”
“是些不值得一提的事。希望你能别去在意。”
在邱尔克度过简朴的生活,率领假面兵团进攻辛德拉,往密斯鲁逃亡而去,与孔雀姬菲特娜的相识和分别……是纷扰、极其不稳定的四年多时光。
让辛德拉国王拉杰特拉听见了或许会大笑吧,然而席尔梅斯对死去的邱尔克国王卡尔哈那怀有感激之情。结果,在那个山丘国家度过的三年时光,对席尔梅斯而言,就他至今为止的人生而言也是最为安稳的时光了。
经过了相当长的时间,谈话的最终,吉斯卡尔被席尔梅斯“说服”了,接受了前几天想都没想过的企图。
向帕尔斯发动远征。
国王吉斯卡尔公然做出决定时,新马尔亚姆王国的宫廷中,没有欢迎这一决定的气氛。
柯里恩提侯爵和特来卡拉侯爵是互相成立了派系,持续进行着权利抗争的关系,然而只有关于这一件事,他们共同发出异议来。
“恕在下直言,陛下,距离诛杀伪教皇波旦还没过多少日子。现在不该还是,整顿国内事宜、积蓄国力的时期吗?”
“马尔亚姆和帕尔斯的外交关系原本就挺好的。双方间的交易也在逐步恢复。没有强行改变的必要,这是在下的愚见。”
“说起来,本就没有出兵的大义名分。”
一边说服惊讶、兴奋的重臣们,吉斯卡尔在内心喃喃地说道。
“真是的,就像你们说的那样。”
Ⅱ
“马尔亚姆吗……”
尽管不是个富饶的国家,海陆交汇的风景却十分美丽,阳光与风也十分宜人。席尔梅斯并不讨厌这个国家。
席尔梅斯原本就不认为吉斯卡尔是个无能者。只要多余的兄长和妨碍他的波旦消失的话,要统治马尔亚姆这样程度的国家,是轻而易举的事。积蓄财富、扩张领土,他不认为将其建立成一个大国是不可能的事。
“哼,名君吉斯卡尔吗。”
席尔梅斯从鼻腔发出笑声,但他的心情却十分复杂。至少吉斯卡尔将波旦处刑,支配了一个国家。不是比起席尔梅斯取得了更为具有建设性的成果吗?
“把曾经大量虐杀马尔亚姆人的罪孽,全都推到波旦的身上。所以也不担心马尔亚姆士兵会违背……”
吉斯卡尔当然没有积极地思考远征帕尔斯之事。对席尔梅斯做出如此说明,也是消极性的表现。就席尔梅斯而言,有必要去煽动他。
“柯里恩提、特来卡拉之流,像现在这样作为马尔亚姆的大臣,只向往微小的荣誉而已。若按照他们说的那样下去,远大的志向和飞跃性的进展都不会有了。”
“嘛,是这么回事。”
“如果他们不管如何都准备反对国王的意见,我可以为您将他们给诛杀了。”
“别这么心急。像你这样把提反对意见的人统统杀死,会变得没有人来指挥军队的啊。”
吉斯卡尔开始表现出不快的神色。
他也并非不能理解席尔梅斯的心情。席尔梅斯自少年时代起,就靠着一把剑亲自开拓了自己的命运,被培育成了若面前有何障碍,便拔剑出鞘的个性。吉斯卡尔反省到“少年时期的教育很是重要”,对此怀有奇妙的感叹。
总之,吉斯卡尔将特来卡拉和柯里恩提两人,由侯爵提升至了公爵。真是完全不用花钱的怀柔政策。两位“公爵”非常高兴,吉斯卡尔说服他们道。
“远征帕尔斯不是出于野心。自称那个国家国王的亚尔斯兰,正如他自己公布的那样,并没有继承帕尔斯王朝的血统。就这么放任不管的话,总有一天这个国家也会发生王家血统混乱,进而整个世界都混乱的情况。”
“您说的对呀。”
“此
外,亚尔斯兰解放了奴隶,禁止了人身买卖,夺走了大贵族的领地,使帕尔斯的社会陷入混乱之中。那么,那些领地今后又会如何呢?”
他话故意说一半,接着柯里恩提和特来卡拉的眼中浮现出欲望的色彩。
一边说服着马尔亚姆的贵族和重臣们,同时吉斯卡尔内心的不安与奋力相互握着手跳着舞。
席尔梅斯冷漠地看着做着热情演讲的吉斯卡尔。虽说是席尔梅斯唆使他、威胁他的,但多少能感觉到吉斯卡尔本人也想这么做。被帕尔斯夺回的积累成山的财宝,想必一定为此遗憾吧。
吉斯卡尔找席尔梅斯商量说道。
“虽然事已至此,但马尔亚姆兵不能称得上强大。”
“请不用担心。士兵的强弱是根据指挥官的实力来的。这是自古以来不变的法则。”
“的确如此。正因为如此,四年前失去蒙菲拉特和波德旺才叫我痛心。若是那两人还健在的话,能一次动员十五万至二十万的士兵吧。”
“惋惜一点用也没有。”
虽说柯里恩提和特来卡拉不是无能者,他们能指挥何种程度的大军,对此他毫无信心。就吉斯卡尔来看,既然与席尔梅斯的同盟复活了,在军事上利用他的才干是理所当然的。话虽如此,可给予他必要以上的兵力又是件危险事……
“我们没必要击败、消灭帕尔斯军。”
“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要杀了亚尔斯兰一人事情就解决了啊。”
“话是这么说,可是……”
“他还是独身,既没有王妃也没有孩子,只要杀了亚尔斯兰,能统治帕尔斯国的人就没了。”
就在不久前,席尔梅斯在密斯鲁,组织起了反亚尔斯兰派的帕尔斯人们。对这点甚是了解,非常有自信能说服吉斯卡尔。
“就你说的来看,的确是这个理呢。”
五年前,第一次亚特罗帕特尼会战之际,俘虏了国王安德拉寇拉斯三世,偏偏让王太子亚尔斯兰给逃走了,使得反鲁西达尼亚势力集结在了一起。这次不一样。杀了亚尔斯兰的话,能代替他的人并不存在。帕尔斯将四分五裂,无法成为一个国家吧。
这时席尔梅斯以“英雄王凯▪霍斯洛的正统的子孙”登场的话,在大义名分之上,没有能与之对抗者。
就这样将帕尔斯得到手,不,夺回到手,之后要如何对应吉斯卡尔呢?嘉奖的话,给予一部分国境地带和财宝也行。若对此还不满足的话,只有将其送往黑暗的世界了。事实上,亚尔斯兰与吉斯卡尔的立场十分相似。国王一人死去,国家本身便无法成立。
席尔梅斯想着,不知这家伙自己有没有意识到时,吉斯卡尔撇了撇嘴。
“说起来容易,亚尔斯兰的身边总有黑衣骑士跟随着。因为他一个人,有多少路西塔尼亚有名的骑士被击败。好几个继承爵位的名门望族因此断了血脉。”
“黑衣骑士——是达龙吧。”
“没错,就是那个男人。”
“就达龙那种家伙……”
席尔梅斯咬紧了牙根。他们曾在克特坎普拉一对一决斗过。唯一一次败走的记忆,令他的自尊被黑色的火焰所燃烧着。
“达龙那家伙,你看好了,我会用这把剑把他的脑袋给砍下来。”、
“你有信心吗?”
“这还用说。”
“真令人可靠,那我就期待你的表现了。”
吉斯卡尔在心内期待的是别的事。是席尔梅斯与黑衣骑士打得两败俱伤。
他将搁置在身边的,黄金制作的箱子递给了席尔梅斯。
“收下吧,银假面卿。”
“这是?”
“你就当作再会的礼物好了。”
席尔梅斯满腹疑惑地收下了箱子。虽然不至于认为其中藏了毒蛇,但是疏忽大意可要不得。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沉默后,他打开了箱子的盖子。从箱子中取出的物体,是银色的假面。看上去和五年前所带的一模一样。席尔梅斯微微眯起了双眼。
“这有些讽刺啊,马尔亚姆国王陛下?”
“你要这么理解我很困扰啊。这个只是为了让你隐藏真实身份而已。如果你不想带上,就这样也行,我觉得要小心表明自己的身份比较好。特别是对马尔亚姆人。”
“……可能的确是这样。那我感激地收下了。”
席尔梅斯小题大做地用庄重的态度带上了假面。就这样,率领着他国的士兵入侵祖国的假面骑士,再一次诞生了。
骑士奥拉佩利亚慌忙之中,看似惋惜地敲了敲桌子。
“又要进攻帕尔斯了呀。要是冬▪里加路德在的话,在战场上一定非常可靠啊。这么说也是没办法的事……话说回来,那家伙现在到底在哪里做什么呢?”
似乎带着两个女人出逃至外国了,可这之后音讯全无。
“那家伙”在远离马尔亚姆的帕尔斯名为索雷玛尼耶的城市中,正处于赌上生死的激斗之中。
与马尔亚姆一海之隔的密斯鲁,正在进行着匆忙的出兵准备。人、马、战车、粮食和武器载满了大车。刀枪反射着秋日的阳光,迪吉雷河附近,排列着上千艘小船。
多亏新国王提尼普,进攻帕尔的准备顺利地进行着。表面上是“讨伐南方的东西纳巴泰两国”,然而与这个纳巴泰对峙的提尼普却在国都阿克米姆,没什么说服力。
孔雀姬向有时一个人为出兵计划而烦恼的提尼普搭话说道。
“在陆地上打败仗了也没有关系。”
“打仗你是外行。别说些没用的话。”
“哎呀,外行的意见有时也会派上用场。”
孔雀姬菲特娜妖艳的笑容,像是暖和的浴水消去了提尼普的疲劳。
“你说吧。我会听听看的。”
“那么陛下,请容许在下说出意见来。”
做出不经意、巧妙地献媚的模样,菲特娜发言说道。
“在下再说一遍,在陆地上打了败仗也没关系。”
“为什么?”
“不对,是装出被打败了的样子。越过迪吉雷河,向东前进,与帕尔斯军对峙。就这样战斗,让他们觉得我们战败了。”
说道这儿,提尼普的双眼中浮现出感兴趣的神色。
“密斯鲁军渡过迪吉雷河逃走的话,帕尔斯军会乘胜追击的吧。这个时候看准时机,从河流的上流让舰队突击。”
嚯,提尼普无意中泄露出声音。
“这样一来,帕尔斯军便被分裂成,渡至西岸的部队、还残留在东岸的部队、在渡河中被舰队攻击的部队,三个部队。船是小一点的好。”
“为什么?”
“没有必要让士兵登船。也可以在船上铺上稻草浇上油,把鳄鱼放在船上也是一种兴致。”
“真叫我吃惊。我从没想过,你是能想出这般军略的军略家。原来如此,把兵力分成三份的话,不管帕尔斯军如何精良强大,也无法想怎么战斗就怎么战斗了。”
“而且,若僭王亚尔斯兰被孤立在西岸了的话,想抓想杀都随我们便了。陛下也能实现将帕尔斯全土并入密斯鲁的心愿。”
“……嗯,嘛,要求到这种程度也太自私了。”
提尼普本就是稳健的人,到了四十岁掌握国家大权,一举称王,被菲特娜所吸引,在他自己还没注意到时这个想法浮现了出来。
提尼普送菲特娜至玄关,菲特娜回到了客间。
“出来吧,拉万。”
帘幕的阴影中出现了一个男人。他已变回了眼睛比眉毛更细,个头矮小肥胖的形象。他一边搓着手,一边深深地行了一礼。
“您做的实在是太漂亮了。这样一来,提尼普对孔雀姬大人的信赖将越来越深厚。”
“这是多亏了你……我虽想这么说,但是那个军略连我也吓了一跳。身为商人,居然如此之聪慧呢。”
“才没呢,不能保证一定会成功。”
开玩笑的口吻之下,盘绕着漆黑的恶意的集合。感受到这一点,个性坚强的菲特娜感到,有一滴冰冷的水滴滴落在心脏上。
“拉万。”
“是的,孔雀姬大人。”
“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成为我的同伴的?”
拉万微笑着。表面上完完全全是充满好意的笑容。孔雀姬不知为何,无法冷漠地无视这个笑容。
Ⅲ
住民的身影从索雷玛尼耶城中消失了。他们及时地前往附近的山中避难,市城墙内只有将兵和一部分官员在。能让这样的安排迅速被执行的才干,真不愧是奇斯瓦特。
敌人将从东边过来,这么认为之后,加厚城市东边的防备是理所当然的,奇斯瓦特将两万士兵中的一半配置在那边。讽刺的是,热灰与熔岩堵塞了公路,人马的往来变得相当不便利。对交易而言不便利,但军事方面可能稍稍变得有利。要踩踏着灰尘和熔岩前进很是困难。特别是骑兵,若不是相当有名的骑手,只得下马牵着马步行前行,大概比步兵更被强迫去解决难题吧。这些时间,尽管只有一点点,面
对从空中袭来的敌人,能匀出兵力和弓箭的数量。
登上瞭望塔也只能看见降灰,没有任何有利点。往下望去,在民房的屋顶之上,流浪的乐师铺好树叶坐在了上面。他大概正想躺下,可是灰尘太碍事了吧。
“奇夫卿,你看上去很无聊啊。”
“当然啦,一个女人都没有。没有弹奏琵琶的价值。”
“但另一方面,你可以随意让剑吸取鲜血不是吗。”
“这没什么好高兴的。”
奇夫把草吹走,手指在竖琴的琴弦上拨动着。这是叫讨厌他的人——也就是大部分男人,也抱着感叹的心情的美妙技艺。
世人所说的“亚尔斯兰的十六翼将”之中,在为亚尔斯兰所用之前的经历不明的,也只有这个男人。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学会如此之多的武艺和歌舞音曲的技艺。他本人也不提。亚尔斯兰去询问的话,他可能会回答,可亚尔斯兰也不想去问。这一点显得很是神秘,因而倾心于奇夫的女性也很多,对帕尔斯的男人们而言,是触到了他们的痛处。
“来了!”
千骑长巴尔哈依大喘着喊道。
薄薄的灰尘与烟雾之中,能看见无数个黑点。有可能是有翼猿魔的群体吧。接着,踩踏着灰尘的异样的脚步声,令人毛骨悚然地从地上靠近。
“还有从地上过来的!”
“数量是?”
“没法负责地说,至少有三万。”
这边也因为灰尘,很难看清全部的情况,如小山般的黑影,宣告着数万人马的接近。
梅鲁连短促地冷笑一声。
“没有技术的家伙们。只会从正面密集进攻而来。”
“对我们这边来说是帮了大忙了。弓箭兵,列队!”
持有弓箭的士兵们,立刻井然有序地排好列队。
“射箭!”
期待着命令下达没多久,帕尔斯的弓箭兵列队就让邱尔克军沐浴在箭矢的暴风之中。天地被箭矢所掩埋。到处都是弓箭鸣响的声音,箭矢切开风的声音,人与马的悲鸣声。
人与马一同倒下的邱尔克军的身姿,仿佛巨大化了的刺猬一样。在其之上,又有其他的人与马倒了下来。市城墙要远远矮于城墙,只有人一般高。堆积而起的人与马的尸体,转眼间便超过了市城墙的高度。梅鲁连已经以十五支箭射杀了十五骑人,却不高兴地喃喃说道。
“那些家伙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难不成是要等到耗尽帕尔斯军的箭矢吧。帕尔斯的弓箭兵有三千人,一人准备了五十支箭。合计十五万支箭组成了死亡的墙壁,来射杀敌人。
邱尔克军终于越过了市城墙。挥去不断降落的箭矢的邱尔克军,像是要展现山岳骑兵的巧妙技术似的,跳跃过市城墙。他们呼喊着胜利,挥舞着直刀。但是,这一身姿突然从空中消失了。是落入了市城墙内挖掘战壕。
“哇啊啊啊!”
一边大声尖叫,同时其他的邱尔克骑兵也落入了战壕中。话虽如此,战壕也只有人个头那么高的深度而已。
“看看他们那副样子。有些能明白亚特罗帕特尼的懊悔了吧。”
千骑长巴尔哈依发出哄笑,然而这并非亚特罗帕特尼会战时制造出来的大规模壕沟。那时利用了自然的断层,在人力将其扩大之上,还流淌着油用于大量虐杀的巨大道具。索雷玛尼耶的壕沟,只不过是急急忙忙制造出来的长条坑穴,其中也没有倒上油。
即便如此,也有着一时间削减邱尔克骑兵的突击力的作用。失去了速度和自由自在的行动力,堆成一块互相挤压着,马鞍与马鞍相互摩擦。也有因为激烈的冲击而落马的士兵。
“邱尔克士兵好像在平地上骑不来马啊。喂,别勉强自己了。”
帕尔斯士兵们放声大笑着,然而邱尔克的步兵如洪水般展开肉搏前进,没有大笑的余地了。双方刚发生激战,一口气升级成了乱战。耳边满是刀刃的声音,降灰不停地飘落在人血之上,大地成了红色的泥泞。人无法自由的奔走,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相互间挥舞着刀枪。
“那些家伙踩踏着同伴的尸体突进而来了。”
“一步都不准后退!”
奇斯瓦特的命令十分无情,但是退后了一步敌人便会前进两步,这是的的确确的事。帕尔斯士兵们满是血水与灰尘的脸上显露出决死的表情,承受住了敌人的攻击。
梅鲁连暂时丢下了弓箭,换上了长枪,刺杀了七、八人。长枪折断后,便把它投向敌人,贯穿了其中一人的喉咙。这时他第一次拔出剑来,往左往右,如除去树木的枝干似的横扫一片。如果奇夫的剑称之为优美,梅鲁连的剑是充满野性的,他的动作就是彪悍本身。
“那些家伙,从东边以外的地方来了!似乎是北边。”
“不要惊慌。这种程度的军略,他们还是有的。”
奇斯瓦特表现出毅然的态度,然而内心做好了死的觉悟。对策是有,可兵力不足。挥落沾附在双刀上的人血向北边望去,落个不停的灰尘之中,邱尔克的人马集团受到了来自右侧骑兵的拦腰一击。
“那是谁家的军队?”
像是在回应奇斯瓦特心中的疑问,打头阵将马高高跃起的武将,用左手摘下头盔拿在手中晃动。从中露出的是白色的头发。
“是同伴!”
奇斯瓦特大声喊叫后,地上的士兵们发出欢呼声。帕尔斯的骑马队冲破敌人的一角,与市城墙内的同伴汇合。最前头的武将把头盔夹在腋下,大声地说道。
“我是派拉夫达,奇斯瓦特卿。”
“噢,你总算是来了。”
“没什么,只是遵循宫廷画师的指示罢了。发动奇袭的人,是很容易忘记自己也会被奇袭的。所以,若敌人有从北边向城市发动袭击的势头,就从他们的右边拦腰一击,指示就是这么说的。”
白发的鲁西达尼亚骑士,一口气说了很长一段话。似乎在帕莉萨特的语言学校学得不错。
梅鲁连的长剑,再加上派拉夫达的大剑,帕尔斯军的剑列增厚了。前进一步、退后一步,流血永无止境地持续着。
Ⅳ
这场血战之中,有一名坐在居民家的房顶之上,假装围观的男人,这人当然是奇夫。他总是保持着等待着出场机会的姿态,似乎休息的时间总算是结束了。
“是有翼猿魔!”
帕尔斯士兵们发出恐怖兼嫌恶的喊叫声,变成了这般情形的乱战,似乎无法按当初的预定的实行井然有序的对空射列。
“可是,这样一来,有翼猿魔们应该也很难往地面发动攻击……”
自言自语的奇夫早已把搭上箭矢的弓箭改变了角度。随手射出一箭,空中发出不悦的叫唤声,下颚被射穿的异形怪物,一边用翅膀拍动着空气一边落下。
一时间,弓弦的鸣响声中掺杂着怪物的叫唤声,一支箭矢射出必定有一只怪物坠落。
地面上,挥舞着特兰直刀连续斩杀帕尔斯士兵的巴修米尔面前,站着一名敌人。
“你这家伙是?”
“我是帕尔斯的骑士派拉夫达。”
“……看上去不怎么像帕尔斯人啊。”
“那么你要不战而逃吗?”
巴修米尔变了脸色。
“你别侮辱特兰的军人!”
沾满鲜血的直刀于半空劈过,朝着派拉夫达袭去。承受住攻击的同时,刀刃发出洪亮的声音反击了回去。再次握好特兰直刀,巴修米尔发动了第二次斩击。
“嘛,这边是用不着担心了。”
在屋顶上喃喃自语的是流浪的乐师。攀登上屋顶的两名邱尔克士兵,瞬间化作血与烟雾的块状物。
“这边似乎没那么简单呀。”
他眯起了眼睛,凝视着某一光景。
帕尔斯军中不为吃惊的,只有奇夫这样的人了。一个男人乘坐着由三只有翼猿魔吊着的大篮子登场,从距离地面二加斯的高度飞跃而下。
几乎没有改变姿势就落地的男人,身着应已灭亡的特兰风格的铠甲。并拔出了特兰式的直刀。
“噢噢噢噢噢噢!”
男人发出宛如猛兽的咆哮后,握好直刀,跳入帕尔斯士兵之中。
帕尔斯士兵的中心部,被打开了一个十分可怕的死之洞穴。直刀的刀光一闪,两颗头颅飞向空中。在鲜血画出轨迹的时间中,第三个人的喉咙被刺穿,第四人的手臂掉落在灰尘之上,第五人被腰斩,第六人永远失去了右脚。
“伊尔特里休?!”
帕尔斯士兵发出颤栗的喊叫声。听到他们的声音,伊尔特里休发出血腥的笑声。
一名士兵被有翼猿魔拽住双臂,吊往空中。他一边腾空蹬着双脚,一边喊着“救救我!”的瞬间,一只怪物对着他的脑袋亮出利牙,惨不忍睹地啃去了他的半张脸。四处飞散的血液之中,另一只怪物朝着脸的反方向亮出利牙来。
连续着两次,弓弦奏响了死亡之曲。一只怪物的左眼,另一只的右耳,各自被一支箭矢所贯穿,怪物一边激烈地拍打着翅膀一边摔落在地上。
奇夫的箭
筒中装了三十六支箭矢,然而使用它们的奇夫的身姿,像是以“弓箭之神”为题雕刻而出的。在难以立足的屋顶之上,拿出一根箭矢搭上弓弦,搭上弓弦后射出,射出后怪物落地。完美的平衡性连一丝紊乱都没有,三十六支箭孕育出三十六只怪物的死亡。
地面上,千骑长谢洛耶斯一对一地决死挑战红眸的魔将。
“虽然杀了你没什么大不了的武勋,只是这帕尔斯语听着刺耳。”
“是你耳朵有问题吧。看看医生去。”
“要吼叫的话,在地狱和死去的战友合唱去吧。你等着吧,马上就让你们重逢。”
“你这家伙才是,对着灭亡了的故国同乡们,为自己的没用道歉去吧!”
千骑长谢洛耶斯首先发动斩击。他使的也是双刀。但和长官奇斯瓦特的不同,右手使的长剑,左手使的短剑。长短两把剑在灵活的运用下,与伊尔特里休的豪剑相交锋。进行了五回合、十回合的交锋,他的善战也到此为止了。魔将军的直刀宛如暴风,发出呜呜声。
“呜额……!”
右手的大拇指、食指与长剑一同飞向空中,谢洛耶斯的身体大幅度摇晃着。
“退下,谢洛耶斯,你也就到此为止了。”
令人可靠的声音响起,双手握着沾满血迹的双刀,奇斯瓦特一跃而至。伊尔特里休的红眸中闪烁着杀戮的喜悦,直刀的呜呜声与对渴求鲜血的喊叫声同时响起。
派拉夫达与巴修米尔的交战,已经超过了五十个回合。巴修米尔比伊尔特里休的战斗经验更为久远,是前代国王特克特米休时期的一名战士。他的斩击强而有力、防御坚不可摧,派拉夫达曾一度陷入危机之中。
然而,细微的忍耐心的差距,带来了激烈的结果。胜负一直未分晓,急于求成的巴修米尔在该防御时反而接近对手发动斩击。派拉夫达的铠甲发出异样的声音裂开了。同时巴修米尔的脖颈喷溅出血液。
派拉夫达粗暴地喘着气,收起了剑。
比他的战斗更为持久、激烈的战斗,正在别的地方进行着。三把剑纵横交错,四条腿踩踏着灰尘,火花闪耀着眼睛,刀刃声拍打着耳朵,战斗看似永无止境。
战斗已经持续了近百回合,手臂和腿依然没有停止运动。
伊尔特里休是个硬汉。这点已直接或间接地明白了,却不一定能超过奇斯瓦特或克巴多。但是,现在有所不同。伊尔特里休身上的妖气并非人类之物。
伊尔特里休再次在发出叫唤的同时袭来。奇斯瓦特的双刀,生出了灿烂的火花,承受住了魔将军的斩击。承受住的瞬间将其反击回去,准备以双刀的神技,砍落伊尔特里休双手的手腕。然而,可怕的强劲力道如雷光一般,阻挡了反击。奇斯瓦特失去了从防御转为攻击的机会。
派拉夫达本想与奇斯瓦特打声招呼,但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若是消减了奇斯瓦特的集中力,伊尔特里休的魔剑岂不是会将奇斯瓦特的身体砍成两段吗,他陷入了这一恐怖的念头中。
这时派拉夫达从他一对一战斗的场所离开,站在无限涌来的邱尔克士兵的刀枪浪潮面前。
承受住自左边攻来的邱尔克士兵的刀刃,一瞬间将其反击回去,击中了对方右侧的脖子。他避开飞舞在空中的血迹,往左后方跳去。摩擦着盔甲避开突刺而来的长枪,挑起枪身,对着毫无防备的身体横扫一击。他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声音。
“你是鲁西达尼亚人吧。要是被说成是将军中最弱的那个,可是故乡的耻辱呀。”
虽然帕莉萨特在饮食和健康等方面说个不停,可是她努力地使用鲁西达尼亚语的心情令他十分高兴。身体随心所欲地行动着,随着刀刃的声音,击倒了第三名敌人。
在这段时间,奇斯瓦特与魔将军伊尔特里休继续上演着死斗。魔人猛烈迅速的斩击,砍飞了奇斯瓦特的盔甲,袖子也被划破。但是,靠着双刀技术的精华,还不至于被打破最后的防御。
就在这附近,身着邱尔克军装的男人咆哮着说道。
“我是邱尔克的将军金达恩德。想要获得武勋的家伙,到我的面前来。我会让这片土地成为你们的坟墓。”
由于是个特别强大的男人,他四周堆起了帕尔斯死者的尸体,但他欠缺边战斗边指挥全部军队的战术目光。另一方面,奇斯瓦特麾下的帕尔斯士军,直至十骑长,有着组织性的白兵战训练和实战的经验,即便被压制了阵型也没有崩溃。
一边对此感到很是恼火,金达恩德一边尽情施展着作为战斗上的勇者的力量。接着在喘息了一口气时,他的太阳穴上插着一支发出响亮声响的箭矢,使他翻滚摔落在灰尘之中。这是梅鲁连射出的箭。
不谦逊且失礼至极的奇夫也认为,只要与达龙、奇斯瓦特、克巴多三位将军相关,进行一对一决斗时不需要他人的帮助。然而,现在不灭的勇名响震天下的双刀将军,面对伊尔特里休只是单方面的防御。
“好奇怪的行动啊。”
就奇夫所见的,伊尔特里休的动作,有奇怪的脱离人类的地方。千骑长谢洛耶斯与之交锋了十回合,称得上是善战,然而奇斯瓦特明显地渐渐处于劣势叫人十分意外。
“稍微管管闲事吧。”
奇夫下定决心握好弓箭,往弓弦上搭上了箭矢。奇斯瓦特的防御,现在还是完备的,可是只要一个地方崩溃,大概瞬时间便会成为魔剑的食饵吧。消耗十分激烈,只靠着毅力与大半本能化了的防御技术,奇斯瓦特拯救了自己的生命。
就在张开弓箭的时候,两名战士的身姿边战斗这边消失于建筑物的阴影之中。与此相反出现的是一个个头非常高,使用大棒的女战士。
“女人……!”
发出叫声的帕尔斯士兵,一瞬之后,被横向挥来的一击击碎了颧骨,折断的牙齿与鲜血飞向空中,同时倒了下去。
蕾拉的高个子在乱战中也十分醒目。往前后、往左右挥砍着长长的、坚硬的大棒,如风车般旋转。喉咙被击碎的帕尔斯士兵,连最后一声都无法发出翻滚着落地。水平方向放低了大棒回旋击打着腿部,两名帕尔斯士兵倒了下去。又有一个人头部侧面被击碎,摔倒在灰尘之上。
在她的面前站着一个人影。那人有着红色头发、绿色的眼眸。是一名在灰尘之中也看得出优雅的男人。
“你好像是叫……蕾拉吧。”
奇夫的声音是能令迪马邦特喷火中的热灰也化作冰片般的冰冷。蕾拉的红眸中浮现出动摇的阴霾。大概中脑中的某处,还残留着对奇夫的记忆吧。奇夫无声地拔出了剑。
“法兰吉丝殿下和亚尔佛莉德不会杀你。被人憎恨是我的使命。想着被帕尔斯第一的美男子给杀死,也会放弃抵抗的吧。”
这个看似轻浮的乐师的恐怖之处,在于他有着像他施展的唠叨同样强大的实力。蕾拉对此很熟悉。
女人迅速地跳至后方,吹响了尖锐的口哨。
不一会儿灰尘飞舞起来,邱尔克士兵杀到奇夫的周围。蕾拉转过她的大高个,奔跑着离去了。
奇夫咂了咂舌,上演他舞剑的技巧。
他双脚没有同时落在地上的时候。一翻动手腕,便扬起人血的飞沫,每当踩踏一次地面,绝鸣声响彻四方。
Ⅴ
奇斯瓦特看见的是,从伊尔特里休背后降下的大篮子。
伊尔特里休笑了。发出了如从黑暗洞穴中吹出的风一般的声音。红眸中摇曳着恶毒的火焰,看着奇斯瓦特。
“虽然只要杀了你一个人,就抵得上一百个人的份……”
直刀竖在面前,他舔了舔沾在上面的人血。
“果然,实际上还是吸取一百人份的鲜血,才能令我的刀满足。明天我们还会来杀你的部下的。”
“等、等一下!”
本打算大声喊出口,然而奇斯瓦特的呼吸紊乱,从干渴的嘴中,只冒出了嘶哑呻吟,光是伸直要折断的膝盖已是拼尽全力。自年轻时获得“双刀将军”的名号以来,在一对一决斗方面,陷入这种程度的苦斗,这还是第一次。
“他比四年前还要厉害了,即便确实如此,那份妖气究竟是什么?”
奇斯瓦特调整好呼吸,环视了周围。在累累的尸体中,有一具腰上系着水壶的尸体。是己方士兵的尸体。
“抱歉,让我喝上一杯。”
奇斯瓦特行了一礼拿走了水壶,水流入了干渴的喉咙中。忍住想全部喝完的冲动,将剩下的水浇在脸上洗净了双眼。
他重新握好双刀,再次环视了周围。杀戮战急速地转向结束。提着帕尔斯士兵首级的有翼猿魔,将其丢下,发出奇怪的笑声飞往空中。梅鲁连张开了弓箭射出一箭后,怪物一个跟头栽落在地。
这是最后一击,敌人不论是魔是人都如潮水般退去。帕尔斯军没有追击的余力。只能满身是血水、汗水与灰尘,茫然地目送他们离去。
明日再战的话,一定会输。与伊尔特里休个人对战方面,奇斯瓦特个人是如此认为的。伊尔特里休要在明日获取美味的猎物。
看上去相当无聊的奇夫走了过来,
连招呼都没打一声,突然对奇斯瓦特说道。
“趁着今夜,放弃这里。”
他用敌人的衣服擦拭了染成鲜红的刀刃。
“现在不是谈帕尔斯军人名誉的场合。看了他们的攻击方法和战斗方法,我不认为他们是要有效率地攻略或占领索雷玛尼耶。他们只要大量的流血,即便是同伴的鲜血也无所谓。”
“似乎是这样呢。”
派拉夫达也表情僵硬地表示赞同。奇夫看着奇斯瓦特只说了句“随你便”。
奇斯瓦特决定撤退。
费了很大劲,总算守住了索雷玛尼耶。但是,就战果而言止步于,派拉夫达击杀了敌军的副将,名为巴修米尔的特兰军人,和梅鲁连射杀了金达恩德。
秋风于累累的敌军、友军尸体上吹过,难以忍受的血腥腐臭味在家家户户、城市间流动着。负伤者的呻吟击打着鼓膜叫人心疼。
“只算死者的数量,敌人的数量比较多。但是,因而说我们胜利了什么的……”
前来报告的千骑长巴尔哈依的声音中有着难以名状的情感。作为帕尔斯的将军,首次经历苦斗的派拉夫达痛苦地报告道。
“这边有一半都是死伤者。明天也按今天的阵仗来的话,恐怕会输……会全军覆没。”
“我们要在这之前撤退。”
奇斯瓦特断言道。
“即便算上剩余的兵力,也没法抵抗。同伴们因为今天的死斗,用尽了精力和体力。明天大概只是单方面地被屠杀吧。”
奇夫、梅鲁连、派拉夫达都盯着主将奇斯瓦特看。奇斯瓦特用手掌拍了拍脸颊,向奇夫问道。
“负伤者呢?要怎么办?”
“我若是说丢下不管行吗?”
“别把责任都丢给别人。尽可能地准备些车辆。”
奇夫没有立马赞同。
“途中一定会有人死去的。”
“那时就让他们回归帕尔斯的大地。最好不要再有死者出现了。”
奇夫默默的点了点头,其他诸将也没有异议。
日落的同时,撤退开始了。奇斯瓦特的组织能力与指挥能力,使之顺利地进行。只是因此,帕尔斯继培沙华尔之后连索雷玛尼耶也放弃了。
奇斯瓦特以下,死守索雷玛尼耶的诸将全员生还,令亚尔斯兰万分喜悦。
“放弃了索雷玛尼耶这一极大的失败之举,还请您原谅。”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土地失去了还能夺回。你们能生还我非常高兴。”
亚尔斯兰追悼了战死者,慰劳了无法使用右手的谢洛耶斯,保证了他退役后的生活保障。
这之后,军事会议开始了,耶拉姆第一个发言说道。
“西边的布置,怎么看都担心有些薄弱。有必要加强其防御。”
“西边吗?”
“东边有奇斯瓦特卿他们的骁勇善战,非常讽刺的是因为迪马邦特山的喷火,暂时得以平安无事。与此相对,西边只有迪吉雷河单薄的防线,密斯鲁有这份心的话,要进攻十分容易。”
讽刺的是,这是席尔梅斯当时在密斯鲁所考虑过的事。
“我也赞成耶拉姆的想法。”
亚尔斯兰同意了,诸将也点了点头。但是,考虑到帕尔斯军的兵力,不能随意出动大军。
“密斯鲁军大概能出动何种规模的兵力呢?”
“若没有什么障碍,至少有十万,首先看作十五万好了。”
“那尔撒斯的话,会给他们制造何种障碍?”
被亚尔斯兰问到,那尔撒斯抱着胳膊稍微思考了一会儿。他的回答并非直接的。
“可惜的是,古拉杰将军意外身亡了。”
“在古拉杰的指挥下,一百艘军舰上载着一万多名士兵,从密斯鲁国的东南方海岸登陆。一口气冲到国都阿克米姆。我曾想过这个方法。”
那尔撒斯发言的后半段内容,是提尼普曾思考过、实行过的事。战理是在无数的计策中所选出的那一个。
“古拉杰卿的部下们,相当出色地守住了基兰,然而他们也拼尽所能了。没有往外洋派遣大舰队的余力。说句平庸的话,只能采纳像过去一样围绕迪吉雷河,在陆地上使用对应策略的战法。”
亚尔斯兰点了点头,换了个问题。
“现在密斯鲁国内情况怎么样了?”
“非常可惜,这一点没法确切地知晓。”
世事变化无常,孔雀姬菲特娜被拉万所煽动,企图操纵刚成为国王不久的提尼普“讨伐”帕尔斯什么的,这超乎了人类的想象力。
以客将军克夏夫尔的身份掌握了全力没多久,席尔梅斯便下台了——到此为止多少还有些把握,这之后席尔梅斯的去向杳无音信。他不是个容易死去的男人,恐怕是逃往马尔亚姆了吧,那尔撒斯这样推断到。
这个推断是正确的,可是马尔亚姆有“国王”吉斯卡尔统治着。和以前所想的一样,吉斯卡尔使波旦从世上消失,然而这次与席尔梅斯再会,结果又会如何?
若是他们自相残杀,那尔撒斯要吹上一曲口哨、握起画笔了吧,但是狼与狐狸前爪牵着前爪,向帕尔斯亮出利牙与尖爪的话,则是噩梦再现了。
“马尔亚姆将越过大海进攻密斯鲁,也有放出这一流言的策略,但是……有些困难啊。”
那尔撒斯的大脑没有停止运转。耶拉姆目光灼热地凝视着他的身姿,仿佛想从中得到什么一般。
最后,那尔撒斯选择了常识性的策略。
“派数万士兵前往西边,去牵制密斯鲁吧。”
大将军达龙立刻自荐说。
“让我去。”
那尔撒斯毫不留情地制止了正要起立的达龙。
“你是大将军。虽然觉得你不够格,但这是陛下任命的。”
“我是不够格。”
“谦虚是不错。你总有一天要成为大将军的,我不能轻率的允许你离开陛下的身边。”
“喂,等一下。”
达龙念叨着。
“你是准备把我绑在大将军的坐席上,不让我上战场吗?”
亚尔斯兰的脸上露出强忍着不笑的表情。
“达龙,那尔撒斯说的对。你别离开我身边。”
“陛下……”
“我想到西部国境去视察。特别希望大将军能与我同行。”
达龙匆忙地离开圆座,来到亚尔斯兰的面前,单膝跪在地上。
“定将从命。我绝对不会离开陛下身边的。”
那尔撒斯瞅了一眼低下头的达龙,转变了他视线。
“在还是王太子时,就总败给陛下,哎呀呀,耶拉姆卿,你的主君可是一位我远远比不上策士呀。”
“我会为能侍奉陛下而感到荣幸的。”
耶拉姆神情愉悦地回答。这时,又有其他的武将前来自荐。
“请务必也带上我一同前往。”
说话的是伊斯方。奇夫就不必说了,梅鲁连、派拉夫达、加斯旺特等同僚将军们,相继赢得了武名,自己也热衷地希望能参加战斗。
“我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一起来吧。”
“是,臣感激不尽。”
亚尔斯兰准备将在东方经历了恶战苦斗的诸将留在王都,与其他的诸将一同前往西方。
军事会议暂时结束,归途中,法兰吉丝与亚尔佛莉德并排着马首聊着天。
“亚尔佛莉德也要去吗?”
“那尔撒斯要去,陛下也获准我一同去了。”
“为什么?”
“怎么了嘛,法兰吉丝,难道我出阵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吗?”
法兰吉丝美丽的双眸中,罕见地掠过迷茫的神情。
“因为我也是修行不足之身,不能准确地判断,但是……”
“啊哈哈哈,别这样啦,法兰吉丝,你要是修行不足的话,我要怎么办呀。”
“没有能形容你的词汇了。这件事先不管了,如果你一定要去,就带上这个吧。”
三个为一组的铃铛响了,发出了沁人心脾的声音。
“好漂亮的铃铛啊。”
“挂在腰带上吧。”
“这不是一般的铃铛吧。会告知危险吗?”
“是啊。根据危险的程度,发出声音的铃铛个数会增加。声音也会变大。持有者越是有修为,效果越是显著,就算是你也能派的上点小用场。”
尽管亚尔佛莉德不认为是在夸奖她,但她还是收下了三个铃铛。
“谢谢。我会好好珍惜的。”
“我不是要给你。一定要还给我的啊。”
“诶,不是送给我的吗,你意外的还挺小气呀。”
法兰吉丝同时发出苦笑与叹息。
“我是叫你平安无事地回来。回到王都后,我会很乐意把它送给你的。”
“啊啊,这样啊,刚才说了失礼的话抱歉呀。但是没关系的。毕竟那尔撒斯和达龙卿陪着陛下同行。是绝对不会输的。”
“是啊。”
与亚尔佛莉德分别,法兰吉丝归宅后,特斯的三位未亡人已是迫不及待了。
“法兰吉
丝大人。”
“什么事,帕特纳?”
“亚尔佛莉德在那之后,和那尔撒斯大人发展得如何了?”
法兰吉丝示意侍女准备茶和点心后,怜悯三人似的微笑着。
“你们似乎有了操心他人恋情的闲心了。这挺好的。”
姐妹三人脸颊上一同染上了绯红。因为连长女帕特纳都比亚尔佛莉德来的年轻。
“亚尔佛莉德明明比我们要年长,却还未婚。要是没有对象也就算了,可是叫谁看了都知道她喜欢那尔撒斯大人。”
两名姐姐认真地点点头。法兰吉丝微微摇了摇头。
“我怎么说也是身为女神官的人,不怎么能谈论世俗的话题,不过世上没有比男女之间的关系更不可思议的事了。亚尔佛莉德正是因为有对象,才会特别安心不是吗?”
这不是说谎,但法兰吉丝没将她所知所想全都说出口。
“事实上,这就是最不可思议的地方。像法兰吉丝大人这样美丽的人,居然和谁都不亲近。”
过了一会儿,法兰吉丝回答说。
“我只会把比自己强的男人当作对象。只有这一点。”
“啊啊,这样的话就能明白了。”
“但是,这样的话,这个国家就没有配得上法兰吉丝大人的男人了。”
法兰吉丝的声音中蕴含着阴翳,如果亚尔佛莉德在或许会察觉。但就算仅有一时间恢复到同健全的少女一般的未亡人们,并没有察觉到。
“说到比法兰吉丝大人还要强的男人,达龙卿不就是吗?”
“那位大人有那位大人的想法,似乎有什么缘故。”
“只是强大的话,克巴多卿也可以呀。”
“怎么可能!”
“喝酒方面不知怎么样。”
一边对着三姐妹洋溢着青春的谈话而微笑,法兰吉丝一边享受着茉莉花茶的芳香,思考着什么。
排列着石子的边缘内侧,盛开着秋日的花朵,修饰着小小的墓碑。大波斯菊、秋蔷薇、桔梗、石竹……连只有王宫中才有的,来自绢之国的菊花都有。坐在石子边缘往下看去,悠然地沉浸于思虑中的亚尔斯兰,由于背后传来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而转过身去。
“啊啊,原来是卡塞姆呀。”
“微臣十分抱歉。”
“没事,没关系。一不小心就发呆起来了。”
亚尔斯兰保持坐在石子边缘的姿势,同他谈论了起来。
“你好像把艾斯特尔的墓地打理得很好。谢谢你。”
“不不不,微臣只是做了侍从该做的职务而已。只是做了巡视工作,做完就离开了。”
自称宰相鲁项侄子的侍从,把头低的几乎能碰到膝盖。
“你先走好了。我刚才也说了,只是在这儿发个呆。”
亚尔斯兰梳理好被秋风吹动的头发。
“被称作王太子的时候,我也经常一个人发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卡塞姆是个善于迎合的人,但他不是意识不到亚尔斯兰并非在对他说话的愚蠢之人。他沉默着站在一边,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
下意识地要喊出声来一般转过身去后,看见耶拉姆站在那儿。他的肩上停着老鹰告死天使。
卡塞姆急忙躲开,这次把头低至了肚子附近。告死天使在耶拉姆的肩上放出一声啼鸣后,移至年轻国王的左臂上去了。
“耶拉姆,你把告死天使带来了呢,谢谢你。”
“陛下,主君每件事都要对臣下感谢的话,王宫的礼仪会发生混乱的。”
“啊哈哈,我有被叱责了呢,告死天使。”
亚尔斯兰笑着,举起右手招呼耶拉姆坐在他的旁边。在耶拉姆反应过来前,“呀”的一声响起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秋日鲜花的花瓣在空中制造出一个小型的花园。女孩抱住了耶拉姆,好不容易避免了摔倒。是还是新来的女官,却以“能在什么障碍物都没有的地方摔倒的名人”而为人所熟知的艾莎。
“对、对不起,我很抱歉。”
“这种事情无所谓,这花是?”
“是、是的,是用于供奉在艾斯特尔大人墓前的……”
耶拉姆一脸受够了的表情。
“你到底明不明白啊?这里是花园啊。把花带到花园来你是想怎么样啊?”
“啊、是、是这样呢,是这么回是呢。”
“没事,你没必要感到抱歉。”
亚尔斯兰捡起落在手边的一支大波斯菊。
“花多多益善。这是为了能把艾斯特尔的勇气和侠义心肠永远地传达至后世。”
三名臣子顿时肃然起敬。
Ⅵ
与法兰吉丝分别后的亚尔佛莉德,来到那尔撒斯的官邸,平淡地喝喝茶、聊聊天很是快乐。这样就足够了,亚尔佛莉德因此而感到高兴和开心。
“那么,我差不多该回去了,那尔撒斯。”
“你有事吗?比如和谁约好了……”
“虽说没有,但天马上就要黑了。”
“原来没事啊。”
“没事呀。”
“这样的话,住在这儿吧。”
由于说得太过随意了,亚尔佛莉德一瞬间没理解其中的意思。理解其中含义的同时,脸颊一片潮红,心脏的鼓动加快了速度。明明已经是成年人了,这么想着,脑海与胸腔中好几种情感奔驰着。
“我、我是轴德族的女人……”
“这个五年前就知道了。”
“轴、轴德族的女人非常洁身自好,很、很规规矩矩的,曾祖母说过结、结婚之前做了夫妻该做的事,对家族的名誉……”
“只是之后再补充仪式而已。你不愿意吗?”
“怎么可能不愿意呢!”
“曾祖母大人已经过世了吧?”
“嗯、嗯。”
“让你等了五年对不起。”
亚尔佛莉德脸颊一片潮红,看着那尔撒斯。
“就算一百年我也会等的。”
女性害羞地将双手搭在男性的脖子上,男性的手臂环着女性的腰,将她拉近自己。
于是,
做出掀开绣着花朵图案窗帘这般粗暴之举者,是会被神明作祟的。
(帕尔斯的俚语)
便成了这么一回事。
一夜过后,亚尔佛莉德回到自己的官邸。怀抱的幸福感过于沉重,她感到自己轻飘飘的踏入了玄关。
“喂。”
向她打招呼的是一个毫无生气的声音,亚尔佛莉德吓了一跳。兄长梅鲁连将“轴德族的黑旗”竖立着,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这次出阵带着黑旗去。”
“诶,可是……”
“明明是轴德的族长出阵,没有陛下赐予的旗帜是要怎么样啊?”
“……嗯,说的也是。那么……”
亚尔佛莉德不好意思地收下了旗帜。梅鲁连高举着旗帜,说教了一阵。
“你回来之后,黑旗就由我来管了。”
“诶?”
“你已经没有守护黑旗的义务了。之后的事由我来继承。”
梅鲁连至始至终脸上的表情都没变过,说完这句话,他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亚尔佛莉德突然醒悟过来。哥哥看透了昨晚的事,正式地接受了族长的地位,把妹妹从一族中解放,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们不是要深入进攻密斯鲁领土。进出的界限,就设在越过和不越过迪吉雷河这块地方附近。”
“渡河撤退,比进攻要来得更为困难。”
早饭后开始的御前会议上,参加此次出兵的诸将,达龙、伊斯方等人正围绕着地图。
“耶拉姆,你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达龙套了套话。耶拉姆深吸一口气说:
“我可能是杞人忧天,但有一个地方很在意。”
“那么就上奏禀明陛下吧。”
那尔撒斯往石榴汁中加了一勺蜂蜜,催促着说。
“那么,请陛下、各位将军也一同看一下地图。”
耶拉姆探出身体,在地图上移动着手指。
“如果我军抵达迪吉雷河交界线西进之时,马尔亚姆从北方一举南下,切断我军背后的退路,便失去了回到王都的归途。我觉得应该注意一下。”
克巴多蹙起了他粗粗的眉毛。
“马尔亚姆会南下发动突袭吗?”
“是的。”
“嗯,这点是没考虑到……马尔亚姆啊。”
达龙发问道。
“马尔亚姆那边有一丝那样的征兆吗?”
“有醒目的动作的话,在场的各位现在应该都不在这儿了。”
“喂,这可被将了一军了呀,大将军。”
克巴多哄笑起来。
“现在的马尔亚姆和过去的马尔亚姆不同。叫人难以置信的是,现在的马尔亚姆国王是那个吉斯卡尔。”
“曾是鲁西达尼亚王弟的那个男人吧。”
奇斯瓦特确认了一下,达龙点点头后,王都的城司克巴多一声冷笑后又豪爽地放声大笑。
“五年前入侵
我国,做尽了恶事,不像样地撤退至马尔亚姆。不像是会放下怨恨,舍去欲望的家伙,所以总是盯着我国不放吧。”
“的确是这个原因,但是他们有现在进攻而来的理由吗?那个波旦被杀了是挺好的,不过他们的损失也不小。我不认为三五年左右的时间内,他们有入侵他国的余力。”
达龙发表了他的疑问。
“暂且假定密斯鲁与马尔亚姆结下了盟约,这样的话又如何呢?他们可能在最糟糕的时机,同时出动。”
“这稍稍有些往坏的方面想太多了吧。我也不认为现在两国的利益是一致的。”
奇斯瓦特和达龙歪过脑袋。
同一件事,由那尔撒斯来说,诸将便紧张起来,或者说踊跃起来,听从他的看法。但是,耶拉姆说的时候众人并非如此。当然他不是被嫌弃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最年幼的、身为策略家又没有实际成果的年轻人。
亚尔斯兰向无法继续说服众人的耶拉姆搭话道。
“耶拉姆。”
“是的,陛下。”
“你教会了我一件事。我们没有分割兵力的余力,然而可以派出斥候,有事发生时可以立刻撤退。诸位将军,这样行吗?”
“遵命!”
给出明确的回答后,诸将坐在各自的座位上低下了头。国王亲征的军队决定由一万骑兵、三万步兵组成。
过去作为邱尔克的国都,拥有恰如其分值得夸耀的繁荣,现在却化作死亡与恐惧之地,看不见走在街道上的人影。
“集中兵力是军略的基础。”
蛇王撒哈克疼爱有加地抚摸着肩膀左右两侧生长出的蛇的脑袋。
“通过今天的战斗,帕尔斯在形式上守住了索雷玛尼耶,却也用尽了力气。可能会在近日内撤退,将兵力集结于王都叶克巴达那。”
谈论军略时,蛇王撒哈克的口吻,像是被称之为举世无双的猛将安德拉寇拉斯三世的灵魂复活了一般。这当然是错觉。安德拉寇拉斯已经死了。四年前,与当时的鲁西达尼亚国王伊诺肯迪斯七世一起。
“届时,被歌颂为‘大陆公路之繁华’的美丽的叶克巴达那,将被染上一片鲜红。”
附在安德拉寇拉斯身上的“存在”,一方面让蛇啃食人类的大脑,另一方面自己却没有进食。只是喝了浸了毒草、混有人血的汁液。其量也不大。
“古尔干。”
“是的,臣就在御前。”
“还没有你所说的‘尊师’从西方得来的消息吗?”
“臣非常抱歉。据臣所听说,几乎已经掌握了密斯鲁国,但是马尔亚姆国那边现在还未完全……”
“别磨磨蹭蹭地让朕失望了哦。”
蛇王声音不大,古尔干却把身体缩了起来。仿佛蛇王的一个声音,便让感到他骨头嘎吱嘎吱作响,胃部抽筋。
“话说回来,古尔干,说到你称之为尊师加以崇拜的那人啊。”
“是、是……?”
“你知道那家伙的真实身份吗?”
古尔干像个魔人般感到困惑。
“您说真实身份……教导臣走向侍奉蛇王撒哈克大人的道路的恩人之外的话……”
“哼哼,这样啊。嘛,你也不会知道啊。”
“……”
“杀了那个可恨的亚尔斯兰后,当着他首级的面,告诉你那家伙的真实身份好了。”
蛇王肩膀左右两侧,两条蛇卷曲着。
“等了三百多年了,要结束还尚早。多多少少有些快活的时光也不错。你也很朕一同快活吧。”
聆听着脑袋上方传来的蛇王的声音,古尔干将额头贴在了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