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极具规则性的旋律,在狭窄的室内,不知反复了多少次。
室内只有两盏日光灯。
仅仅只能够维持这件小小的审讯室的照明,看起来好像是功率不够的样子。
房间的角落变得阴暗而看不真切,室内整体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在坚硬的椅子上,我一个人坐着。
「……这也太闲了吧」
我发着呆,坐着警车来到警察局至今已经过了三个小时。我差不多屁股都要坐痛了,但是还是没有将我放回去的迹象。
听取了我的说明之后,就说着让我等在这个房间里,等待的时间毫无疑问非常无聊,我因为闷得慌,不禁打了个哈欠。
因为我也没什么事干,所以从刚才就开始思考的事,都是和那个杀人事件有关的。
连续U字型杀人事件。
我正好碰上了世间恐慌的杀人事件的现场,我还以为会被问这问那的,实际上,事件的听取只花了30多分钟的时间。出乎我意料的,是在还没有放出回家许可之前,我要被困在这里这么久的时间。
时刻已经跨过了日期变更的界限了。
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让我回家呢
「……爱架,现在这会儿总该睡了吧」
我姑且,算是在警车中给妹妹打了个电话,说『今晚要做文化祭的准备,所以会很晚』这样的谎话。晚饭在外面解决的妹妹,和我想的一样,非常不爽。
听到了熟悉的妹妹的声音,我感到非常安心。
即使这样也算好的了,因为妹妹并没有卷进,这种可怕的事件。
在朴素的办公桌上,我揉着惺忪的睡眼,用手撑着脸颊。不知道我打了多少个哈欠的时候,审讯室的门口,好像终于被人想起了一样推开了。
有点微微卷的中长的黑发,非常严厉的吊眼。
「诶……秋月刑警?」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秋月杏子刑警。之前,因为一些事情而结识的警视厅的刑警。
「好久不见了呐,冴上君。我都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和你再会啊」
警视厅的刑警……为什么会专程跑来下属的警察机构来啊。
不过这时候应该这么想。
反了。正是因为她是警视厅的刑警。连续U字型杀人事件是大事件。警视厅的人介入搜查是明显的事。秋月刑警,或许是负责调查这件事的人之一吧。
秋月刑警伴着高跟鞋的声音走过来,在我对面的座位上坐下来,穿着开襟的短外套的秋月刑警,谷间若隐若现,使我的眼睛不知往哪里放。
不管我怎么想,秋月刑警过了一会儿,用淡淡的口吻开始说。
「还真是长时间的禁闭呢,怎么样,你不累么?」
「如果没我什么事的话,真想现在就让我走啊……我还要继续呆在着么」
「不,回家许可已经出了。我和这里的负责人说了,你现在可以回家了,我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一点才过来的」
秋月刑警浮出微笑。
但是,我并没有释然,向她发问。
「……那个,你就是因为这点事情,才从警视厅里面跑过来的?」
「感觉很明锐呢,冴上君。当然,我并不是只为了这个而来的。在你回去之前,想请教你几个问题,这就是我的目的」
秋月刑警抱起双臂,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再次取回原来的那张严肃的脸,沉默地凝视着我的脸。
我不明白她沉默的理由,回望着秋月刑警,结果我受不了这尴尬的沉默,自己先开口了。
「问题,具体来说是什么呢?」
「单刀直入地说了吧,冴上君,你现在已经被怀疑是『嫌疑犯』了」
「…………诶?」
刚才,秋月刑警说了什么。
好像突然说了什么离谱的事情,就算我听到了她的话,我也没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我一边咀嚼着这句话,然后我终于放弃了理解。
————我是嫌疑犯?
冷汗一下子流出来,关于秋月刑警那种不切实际的话,我不能听过就算了。
「嫌疑人是……我到底因为什么被怀疑的啊」
「电视上所说的『连续U字型杀人事件』。你在这一连串的杀人事件中的第4起的行凶现场出现了。因为这样才被怀疑是犯人的」
「怎么会,这不是碰巧出现在那里的么!这和事件又没有什么关系!」
我焦急地,粗鲁地喊出声。但是秋月刑警,还是很冷淡平静。
「待会儿估计就会有警察,24小时监视你了吧。搜查本部决定将你放出去看看情况,所以你在学校或是回家,都会有人跟踪吧」
「别开玩笑了!我什么都没干啊!」
热血冲头的我,忍不住爆出粗口对秋月刑警大喊。
我的鼻翼煽动着,冷冷地观察激动得身体前倾过来的我的态度,秋月刑警继续说
「你冷静一下,当然了,就我个人而言,我肯定不会怀疑冴上君是嫌疑人。但是,对警察这个组织来说可不是这样。作为公共权力机关,要怀疑你的话,是要有正当理由的」
秋月刑警稍稍往前坐,正面看着我的脸。
「我首先来确认一下,冴上君对这个杀人事件,到底清楚到什么程度呢」
她是在试探我……吧。
我察觉到秋月刑警在微妙地打量着我。
「……我知道的并不多。只是电视上新闻报道的程度而已」
「原来如此。那么,我按顺序来说明吧,我接下来要说的有一部分,是对媒体也下了封口令的情报,请切记不要向外传播」
秋月刑警打开了自己带来的手提包。
从其中取出的一个文件夹一样的东西里,抽出一张照片。
「最开始的时间发生在10天以前。被害者是有名的女校的理事长。接下来的被害者是一位律师。然后被电视报道的被害的大学教授是数学家。你刚好出现在现场的那次,被害人的身份还在调查中。在现已经明确的事件中,犯人一共犯下了这4起案件」
秋月刑警放在桌子上的照片,每张都是残缺不已的尸体的照片。
这就是连续U字型杀人事件的所有被害者们的照片么?
每个尸体,都和我见到的尸体一样,身上到处都有U字型一样的咬痕。
……太残了
就好像是野兽的集团啃食完一样的U字型的伤痕,网上叫做连续食人事件,这样看来还真是合适的叫法。
倒不如说这个叫法,感觉会更加生动啊。
「每个被害人之间,在人际关系上没有任何接点,是连被害动机都无法理解的无差别杀人。所有被害者的共通点只有『被杀的方法』还有『与之有关系的人都会发疯』这两点。他们的尸体上有U型的伤口,所以在网上才会有传闻说是,有一个巨大的食人怪物犯下这一连串的罪行」
秋月刑警吐出一声小小的叹息,然后继续说
「这次的事件,有几个令人想不通的疑点,如果要仔细说的话,可能说都说不完。我就挑你被怀疑的两大原因来说吧」
秋月刑警竖起一根食指。
「第一个原因。现场的第一个发现人,一直都是用公共电话匿名举报的。按照被害者的死亡推定时间来计算,这个时间,通报者完全可能在犯人还在现场的时候进行举报。所以,举报的人是犯人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通报者的声音是一位年轻的男性」
「就是说我是那个报案的人么。这也太荒谬了吧」
「是呢,我也这样想」
秋月刑警竖起另外一根手指,变成了V字型的手势。
「第二个理由,就是这个」
她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塑料的小袋子
袋子中装的,是一个像纽扣一样的徽章,我非常清楚那个徽章是什么。
「这个……这不是我们学校的校徽么」
「在大学被杀死的那个教授,在事发现场发现了这个」
「!」
我无言以对。秋月刑警告知已经无语了的我。
「……你已经知道了吧,冴上君。警察现在是在怀疑,犯人是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然后你又碰巧出现在了第4起案发现场」
听了秋月刑警的说明,我总算是知道了自己被怀疑的理由。
但是我不能接受。我并不是这个案件的犯人。
但是,要怎么说明才能然他们相信呢。
虽然有被怀疑的理由,但是我能让他们信服的说辞并不多。
这样下去的话——我就会冤枉地变成连续杀人时间的犯人啊。
沉默的我,突然灵光一现。
「对了……!不是有一个我一起带来的那个女孩吗?问她的话,就能证明我不是犯人了!她现在在哪里!」
秋月刑警,意味深长地陷入沉默。她想了一想,困扰地说
「她的名字是来栖真意。是私立女子学校——圣阿尔纳斯学园的一年级学生。这个学校就是第一起案件被杀害的理事长的那所学校哦」
「那么,和事件的被害者可能有什么关系也说不定啊。那不是更该问她了么!」
「遗憾的是,她已经被释放了」
「为什么啊!」
「他是『警视总监』的女儿。草草结束事件的听取,然后就放她回去了」
「警视总监的……女儿……!」(译注:我忍不住了,你爸确实是李刚……)
秋月刑警之所以面露难色的理由,我不知不觉地察觉到了。
名叫来栖的那个女孩,恐怕是受到优待了吧。
「听取内容是属于机密的,就连我也不清楚,真是对不起了」
看着秋月刑警的脸,我的良心在作痛。就算是口口声声说『没怀疑』,但是我内心总是觉得她在怀疑我。才会做出这种试探过我以后才告诉我情报的事。
但是,我仔细想想的话,就觉得这种推测不正确。
如果真的是像动用警察来监视我的话,秋月刑警根本就不会跟我说监视的事,这怎么想都是对她没有益处的。她特地过来告诉我,也只能是出于善意吧。我为猜忌秋月刑警的自己感到羞耻。
秋月刑警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
二话不说,就走到我背后的房间的门口,将门打开,好像是要将门外的某人唤进来。随后秋月刑警,终于从将一位少女带入房间
「诚一君!」
「雪名……!」
我马上站起来,下意识地喊出眼前这位少女的名字。
出现这里的,是从咖啡店分开的同班同学,羽鹭雪名。
雪名现在一副想要哭出来的样子朝我冲来——将我紧紧抱住。
「太好了!我好担心啊!真的真的很担心!」
「等、等等啊雪名!突然抱过来」
被抱住的我,红着脸,有点狼狈起来。
从前就开始觉得了,她有时会做出过于大胆的事情,我有点困扰了。
恐怕她是天然吧。突然在人家注视下被抱住,真是有点害羞啊。
抱住我的雪名的小小的身体有柔软,还有甘甜的香味。
「……呃咳」
秋月刑警故意发出一声干咳。
我将抱住我的雪名的小小的肩膀轻轻推开,然后用一副要掩饰什么的态度看着秋月刑警。
「啊……对不起。我一下子太高兴了。那个……这个……」
雪名非常难堪地将视线从我身上撤开,然后原地双颊通红低下了头。
看着都沉默不语的我们两人,秋月刑警说了
「把雪名同学叫来的是我哦,我是想让冴上君请雪名同学帮忙啊」
「帮忙……?」
「从这里开始就是警察的范畴之外的话了」
丢出这一句前提,秋月刑警说
「我觉得着不是一般的人类所能赶出来的事,尸体上面的U字型伤口,还有原因不明的关系者们的发狂。我个人来说,我怀疑这次的事件是『涉数』的。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吃人的大怪物,至少犯人……布尔巴基,『不单单只是一个人类』吧」
————涉数。
秋月刑警这个生造词,用世间一般的话来说,就是超自然的意思了。
两个月以前,我们和秋月刑警,一起和操纵『概率』的怪人·红帽子作战。
怪人通过操纵『数』,想要把这个国家给毁灭掉。
看来秋月刑警认为,这次的连续杀人事件,也是和怪人那时一样,是和『数』有关的『灾厄』
「先不论被卷入的我……在警察的范畴之外的调查,是要把雪名也卷进来么」
「能得到雪名同学的协助的话,你不也是很得力吗?」
……觉得稍微有一点,发现到了秋月刑警作为大人的阴暗面啊。
我并不能否定秋月刑警的话。如果犯人真是涉数的怪物的话,身为数秘术师的雪名在身边肯定会安心。但是这跟『因为我个人的好处』利用雪名没什么不同。
「好吧,我也会帮忙的哦」
默默低头地,我身旁的雪名这样说
「诚一君是我的,唯一一个的朋友了。不可能放之不管的吧」
雪名对我小小地微笑,这个微笑让我的良心隐隐作痛。
雪名静静转头面向秋月刑警。
面对着确认了这个回答的秋月刑警,也露出一个微笑。
「那么冴上君,我来这里的目的,并不只是为了给你说明情况哦」
秋月刑警再次坐回椅子上,让雪名坐在我旁边,然后在雪名坐下以后,秋月刑警将双肘压倒办公桌上,将双手在面前合拢(译注:参考EVA里司令的姿势)
「我读了你的笔录了。被异常者追逐,然后和同班同学的明津宪刚相遇,只收获了这些情报……不过,是不是还有没被记载在这上面的事呢?」
「怎么说……?」
「你已经猜到了吧,你比其他人的『眼睛好』。你在那里就没有看到什么么?」
……『眼睛好』
虽然是有点隐晦的表达,不过这确实是正确的认识。
我的『灵感』很强,是能够看到『数的异常』的奇怪体质。
无次元数——简单地来说,就是构成世间万物的东西。
这个世界的所有现象还有物质,都是由『数』组成的,它的构造可以由数式来改写,我其实不是知道地很清楚,不过以前听说过,它『拥有着无形而巨大的能量』。
要打比方的话,就像是照亮这里的电器能源一样吧。
『数』是充满宇宙的能量,是无处不在的,这种能量异常地聚集在一起而扭曲的话,我就能看到那样的扭曲的数字。
对于秋月刑警期待的线索,我倒也不是没有。
虽然是想在事件听取的时候就和警官说的……但是我觉得普通人应该理解不了吧,所以就没说。现在我就跟秋月刑警说吧。
「……红色的锁链」
「红色的锁链?」
「正确地来说,是U字组成的锁链吧……这样说比较恰当吧。是由『数』做出来的锁链,然后每个像狗一样的男子的脖子上都发现了一根楔子。并且在锁链的附近,还看到奇怪的数值。333什么的」
听到我的话,秋月刑警的表情变得阴暗起来。
「受伤的红色数字,扰乱数的秩序的东西,这个事件,已经和『灾厄之数』有关了啊」
——灾厄之数。
通过让『数』受伤,或是破坏,扰乱这个世界的法则,能够引发奇迹的异能力者。
灾厄之数操纵的数字,我能发现他们泛起红色并且响着噪音的样子。
我看到的红色的数字,从这点来推测的话,应该是和之前的怪人一样,这个事件的犯人应该也是灾厄之数吧。
我发现,因为秋月刑警的话,坐在身旁的雪名的脸已经变惨白。
她视线朝地,一副愕然的样子。
我理解雪名痛苦的心境,但是还是继续向秋月刑警询问。
「灾厄之数。那么犯人就是通过『变革之石』最适化过后的人类吗……?」
——变革之石。
将人类的强烈想法『最适化』以后,将人类变成灾厄之数的石头。
秋月刑警也没有答案吧,她稍稍摇头说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不是很多疑点都能说明清楚了么」
秋月刑警稍稍侧过头说
「……据我所知,东京内战之前,尖端科学机构制造的变革之石,我们打倒的那个怪人是最后一个了,我并没有听说还有其他的石头留下来,因为东京内战,尖端科学机构的设施也被破坏,制造工艺被掩埋在新宿巨坑的地下,谁都无法制造出新的石头……但是现在看来,貌似还有其他剩余的石头啊」
秋月刑警用一脸沉痛的表情继续说
「……回到原来的话题吧,犯人在现场留下来的信息,应该是对某个读了它的人,抱有一定期待的。这样看来,我们并没能回应犯人的期待。所以才犯下了第4起的杀人案件。这个事件……肯定还没有结束吧」
秋月刑警用严肃的表情瞪着我。
「既然要说对手是灾厄之数的话,你也懂的,警察根本不顶用」
秋月刑警不得不绝望地宣告
「为了证明冴上君的清白,我们不得不找出事件的真凶啊」
■■■
结果,回到自己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这根本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剩多少,睡了一会儿就要去学校。
我揉着迷迷糊糊的眼睛,总之想办法出来上学了。
晴朗的天空,还有舒爽的秋风,柔和的气温,是个好天气。
……第三节是体育课,是踢足球的时间。
换上运动服的我们,到运动场上集合。
做完简单的准备活动以后,班里面分成三组,进行简单的比赛。因为球场只有一个,所以只能两个队伍比赛。所以剩下的一支队伍,只能在另两支队伍比赛结束之前充当裁判。
球场上,是石灰画出的白线,是简易的足球场。我就站在底线边上,因为现在是从对面的那个球门开球门球,我附近没什么人,所以很闲。看着远处的同学们争抢着足球,我不知打了今天第多少个哈欠
「这里的风很舒服呢」
忽然出现在我的身旁的,是穿着运动服的雪名。
女生因为不用当裁判,所以她比我还要闲。
雪名并没有看我,和我一样望着专注于足球的学生们。
「睡得好么?」
「算,是……」
「噗噗,说谎。今天你的脸色看上去并不好呢,都出黑眼袋了哦」
「什么嘛,都暴露啦。不过啊,这也不是我烦恼了就能解决的事呢」
「到底是说你乐观呢,还是缺乏紧张感呢,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是个奇怪的人呢」
我被冤枉的当成了连续杀人事件的嫌疑人。
如果这样下去我没有被证明清白,变成冤罪的那一天,我的人生也结束了。
再这样想下去的话,越想越失落,我便叹了口气,来将这种情绪减轻。
「虽然说了要找到犯人……到底怎么做才好呢。一个门外汉的我,连怎么做才好都不知道啊。这种时候,如果能召唤在书里面才出现的名侦探就好了」
「和书上说的一样的话,首先就应该确定该调查的对象吧」
「调查的对象,吗……嗯,现在看来,明津是最可疑的对象啊」
明津宪刚,我们学校的一年级学生,而且,还是和我同一个班的学生。
今天明津也是缺席,并没有来学校。
看来好像是从暑假结束以后就一直没来的样子。
「秋月刑警不是说警方正在怀疑犯人是不是我们学校的男学生么。那么我认为明津就是一个符合判断的人物啊」
虽然这样说,当然只凭这个条件的话,我们其他所有的男学生都应该一样遭到怀疑,但是,我并不是仅仅因为这个理由才怀疑明津的。
「因为现在还没有找到证据,所以秋月刑警也不好说什么……不过那时,我确实觉得操纵了犬男们的灾厄之数就是明津」
犬男们将明津包围住。
并且当明津离开了之后,犬男们也迅速撤退了。
这种时机上的匹配,我认为不是偶然。
如果明津就是灾厄之数的话,那个时候,是对犬男们发出了撤退指令了吧……那么明津所操纵的『数』,到底是什么呢?
让他人变得像狂犬一样的力量,我无法预计。
「想想看的话……如果犯人真的是灾厄之数的话,也会有专门的对抗灾厄之数的组织『教团』来对付的吧,他们貌似还没什么动静呢」
————教团。
不允许破坏这个世界的数的秩序的存在,对灾厄之数那些怪物进行暗杀的秘密组织。前段时间,在关东出现灾厄之数的时候,从暗中帮过我们的忙。
说不定这次的事件,教团也会暗中解决呢。
我抱着这样淡淡的期待,但是雪名反驳了我的话。
「教团所自豪的绝对的行动力,说白了就是那13位执行官。拥有神之子的弟子的名字的,只有那13个。在全世界的战场上和『数的异端』较量的话,就必须要有一个要对付的敌人的优先级。像我这样的『最重要杀害指定』,也因为现在的威胁很小,所以顺位就降低了」
「原来是因为人手不足而捉襟见肘了么。嘛,现在在日本引起的这种程度的杀人事件,就教团看来,不是什么大的威胁吧……嗯」
那么,重要的果然是,查明明津的正体了吧。
「明津么。再说那个家伙,完全不来学校啊。要说调查的话,也只能在学校里面打听小道消息,平常都不来学校的家伙的情报有这么好找么……」
「诚一君在现场相遇的,不只有明津君吧,记得好像还有一个叫来栖真意的人。因为我们也知道她的学校是哪里,倒不如直接去问她昨天的事情不好么」
「对啊,明津袭击的她的话,她或许会知道一些关于明津的事啊」
确实,去见来栖真意这个办法不错。
再说,我还不知道,在我赶回现场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和什么啊。如果直接问她本人的话,应该会知道什么线索吧。
……本来,收集情报这种工作应该是秋月刑警来完成的。
但是,就昨天秋月刑警的话来看,身为警视总监的女儿的来栖并不是一介刑警就可以简简单单能够打探的对象,这里面貌似有大人们的原因。
好像她的父亲是一个很严格的人,应该会觉得自己的女儿被卷入这种事情很难堪吧。所以来栖的事件听取都是由口风非常严实的老练刑警负责。简单地听取完之后,就放她走了。秋月刑警其实并没有被完全透露听取的结果。
并不是刑警的我们,能不能直接去找本人问话呢。
「……嗯。也是呢,首先去问秋月刑警要来栖同学的联系方式吧。然后再和她见一面。然后再仔细问她那时候,在那里到底发什么了什么!」
我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决定好要干什么了以后,感觉心情畅快多了。
然后我突然想起,昨天在咖啡店里面的事。
「说起来昨天……你说这些血文字说的是一个叫做布尔巴基的数学家的名字吧。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的,那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在血书里面出现的,尼古拉斯·布尔巴基这个名字。
这或许是解读犯人的动机的提示也说不定。
「意思是说,尼古拉斯·布尔巴基本来就『不是一个人』啊」
对我的疑问,雪名马上做出了回答。她的眼睛被反光的眼镜片挡住了。
「1934年起,一些法国的年轻数学家们,写了一本关于微积分的书。在出版的书上,身为作者的年轻人们,并没有写上自己的名字,而是用了一个假名,创造了尼古拉斯·布尔巴基这个虚幻的人物。这就是这个名字的诞生由来」
「这算什么啊,原来是架空的人物啊,这个叫布尔巴基什么的」
不顾惊讶的我,雪名淡淡地继续说
「这之后,他们好像是在恶作剧一样,将他们所写的所有的书都用这个名字来著名。集合论,代数构造,排列组合。这些奠定了现代数学的基础的,遗留下来的他们的书,被整编成一本叫做『数学原理』的书(译注:这本书原名『éléments de mathématique』,有其他同名的书)。以后,布尔巴基就被称为是『无形的天才』,受到了许多人的尊敬。其实布尔巴基并不是一位天才,而是几个数学家的集合,这才是它的正体」
「无形的天才……」
「犯人留下的『无形的威胁』这句话,这是理解了这一点才写的吧」
「……犯人的目的,还有他所操纵的数也不明确。确实,就像是『无形的威胁』一样啊」
————我是尼古拉斯·布尔巴基。人人期望着的,无形的威胁————
我想起了血书的全文。
如果雪名的预测准确的话,『无形的威胁』我算是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但是『人人期望着的』又是怎么回事呢?
期望着无形的威胁的人们,到底又是指谁呢。
期望自己的威胁到来的人,我不认为会存在。
我看着在足球场上的同班同学们。
「……布尔巴基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也说不定是吧?那么在这个班里,存在布尔巴基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啊。在这样普通地欢笑着的同伴们中,有一人是被刻上U字型的异常者也有可能……我真是不想去相信啊」
「普通地欢笑着……吗」
雪名的双眸显现出寂寞的神色。
「我们所看见的风景,全都是由点、线、面这些单纯的图形组成的。说起欧式几何,就是将这个世界上的图形给解析的学问哦」
我闭上嘴,倾听雪名的话。
每当雪名说这种奇妙的话的时候,我知道那一定是很重要的话。
雪名用手缕一缕被风吹拂的自己的留海。
「几何学里,在用图形描绘出世界的时候,用了无数没有大小的点,还有可以无限延伸的线。但是现实的自然界中,并不存在那种东西。我们只能用架空的点线面来描绘这个世界。不论是谁,都是看着现实,而描绘着虚幻的哦」
「……」
「组成大家的表情的『图形』,可能就和这没什么不同吧」
雪名仰望天空,她绿色的眼瞳中,映满了蓝天的颜色。
「我们在快乐的时候会笑,在悲伤的时候会哭,明明并没有谁来教我们这些,但是我们却能自然而然地显现出喜怒哀乐。但是,表情,如果极端一点地想的话,只不过是图形而已。这样的话,或许只是我们想摆出什么脸就摆出什么脸给别人看也说不定呢」
雪名用面对天空的,娇小而美丽的嘴唇说着
「你也说过吧,在不快乐的时候也可以微笑」
「……」
「就是因为大家都在笑,就能认为大家都不痛苦么。因为啊……东京内战使各种人遭遇了不幸,让许多的人悲伤。虽然现在大家都在笑,但是我不认为那是打从心底里的笑脸。就算脸上不表露出来,大家一定都被深深地伤害了吧……」
雪名变得弱气而陷入沉默。
这种时候,雪名应该是比我更加痛苦的吧。我不禁这样想。
雪名无法融入班级的理由,并不只是不习惯于别人交往,最大的理由就是……东京内战发生的原因在于雪名的双亲,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聚集了众多的『数』的变革之石。
制造出引发东京内战的石头的,正是雪名的双亲。
光凭一块石头,就能顶地球上数年的能量消耗,它会使现在世界的经济还有军事力量失衡,是一项能够使人类的文明等级飞跃性进化的重大发明。
但是仅仅是试做品的石头,走后成为了东京内战的原因,这项研究成果也从世界上消失了。
东京内战的真相——是各国为了夺取变革之石而展开的『战争』。
这些和教科书上写的不一样,但我和秋月刑警了解到,这才是真正的史实。
雪名现在还是,对自己的双亲引发了东京内战感到负罪感吧。
在因为内战失去家人的同学众多的我们班上,雪名就好像是进入了被害者圈中的加害者一样。无法打消一直负担着的加害者的罪恶感,雪名就无法融入这个班级吧。
「我还以为灾厄之数已经不会再次出现了呢。但是还是出现了。我的家人现在还在让未知的某人的人生疯狂吗……」
看着天空的雪名嗫嚅着。
或许现在,她的眼前正在像走马灯一样投影着,已经失去了的重要的人的面孔吧。
这种时候……我到底向她说什么话才好呢。
就算能寻找到适合说出口的话,我的嘴巴也不会说得出口吧。
「……对不起呢。现在明明是诚一君站在更加痛苦的立场上的。我却先说出这种话,不行啊」
雪名也没有强颜欢笑,只是说了这一句话。
■■■
体育课上完以后,我和雪名回到了教学楼的大门。
我把运动鞋脱下,然后换成室内鞋。
我正要走向教室的时候,突然发现,旁边的雪名僵在原地不动了。
她保持着提着运动鞋的姿势,面对开着的鞋箱,一动不动的。表情变得惨白,眼角飘出些许泪花。
「怎……怎么了么,雪名?」
看上去状态很不对,所以我担心地询问。
但是完全僵直了的雪名,对我的问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奇怪是发生了什么事,便朝她凝视着鞋箱看去。
「……诶?」
雪名的室内鞋上……有一只蟋蟀。
面对着蟋蟀的雪名,表情就好像是被蛇盯上了的青蛙一样,被怔住了。
该不会是……被蟋蟀吓得动都动不了吧。
说起来以前也是,在雪名的家里的时候,她也因为在浴室出现的蟑螂吓了一大跳,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了。虽然也不能说蟑螂和蟋蟀长的一点都不像……说不定,雪名是对所有的昆虫都很害怕啊。
「什么嘛,不过是一只蟋蟀而已嘛」
我伸手进雪名的鞋箱,想要将蟋蟀抓出来。然后蟋蟀在我正要把它抓出来的时候,跳进了雪名的胸口。
一瞬间,我都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雪名战战兢兢地看向自己的胸口,低头注视着贴在自己胸口的蟋蟀。
雪名颤抖的嘴里,正要发出了不能称之为语言的悲鸣。爬在雪名胸口的蟋蟀,侵入了雪名的运动服之中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
雪名的惨叫,响彻了教学楼的入口。
完全失去了理性的雪名,在这块空间里上蹿下跳着,开始脱运动服的上衣,露出了体操服。然后脱掉了运动服以后还没见它跳出来,说不定刚才的蟋蟀——已经进入了雪名的体操服里了。
这次,雪名开始慌慌张张地开始脱体操服。
「笨,笨蛋!你到底在干什么啊雪名!你想在这种地方露出内衣么!」
我的制止的话,雪名勉强是听到了。
将体操服向上卷的她停止了动作。
虽然停止了动作,但是美丽的腹部已经呈现在我眼前了。
「诚一君!」
「是,是!」
正在困扰视线往哪里放的我,突然被雪名叫到名字,直接立正站好(译注:乖乖站好!BY比利)
「………………抓出来」
「哈?」
「它还在我的衣服里面……抓出来……求求你……!」
雪名露出腹部对着我,一副想哭的样子对我求救。
「抓……抓出来……就是说」
将手伸进雪名的体操服里面然后,将蟋蟀抓出来么……!
我知道,自己的脸瞬间就热起来了。
雪名用颤抖的手将体操服捞起,好像等着我用手伸进她的胸口一样。她到底有多害怕蟋蟀啊。她用力闭上眼睛,等待我采取行动。再怎么害怕虫子,对异性也太没防备了吧
我陷入了苦恼之中。
怎么说呢……把手伸到女孩子的体操服中……这样好么?
我发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了。我在自己心里说服着自己。
根本没有下流的想法!我绝对没有下流的想法!
雪名很害怕,所以这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从觉得不这样给自己打起的话,自己干不下去了。
我做好觉悟,然后走向眼前的雪名。
我胆战心惊地朝雪名撑上去的体操服的下侧伸出手。雪名的胸部的双丘有些颤抖,我不得不将手伸进体操服的下面。想要冷静接受这个事实的大脑,变得晕乎乎的。
我的手指,触碰到雪名的腹部的瞬间
「……啊」
我露出了一声傻气的声音。
蟋蟀从体操服中自己爬出来,然后好像是在嘲笑呆住了的我一样,跳走了。
「……」
还没有察觉到蟋蟀已经逃跑的雪名,还保持着将体操服卷起来。
然后旁边还有正要将手伸入她胸口的,僵直在原地的我。
我们就这样一动不动,这时,从门口对着的楼梯上,下来了一个女生。
齐肩程度的黑色直发,耳际戴着发卡的少女,感觉体操服胸部的部分被张得很紧。
「啊,有啦有啦,喂~冴上君……喂,诶诶诶诶!」
从楼梯上出现的少女,雏木叶苗发现了我们现在的状态,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惊讶的喊叫。
「在在在在,在干什么啊,你们两个……!」
一边说着,她一边朝我们这边过来,走下了楼梯。
被她看到了不得了的一幕的我。还有慌慌忙忙整理体操服的雪名,将自己的肚子盖住。在雏木跑过来之前,我就和雪名耳语说『蟋蟀已经逃跑了』,听到了安全宣言的雪名,终于是打开了眼睛。
和正在急着寻找借口的我不同,雪名好像是松了口气一样,安心下来。
雏木面红耳赤的,并且不知为何有点悲伤地问我。
「唔姆姆~难,难道说……我刚刚来的时机打扰到你们了吗……」
「这,这是误解,雏木!我和雪名,绝不是想要做那种事!」
「那种事是什么事啊?不要用这种很古典的借口哦,冴上君」
「我会和你好好解释的,所以这件事你不要往外说」
「唔嗯嗯~约好了哦,绝对要告诉我哦!」
先不说要不要和雏木解释,至少挽回了局面啊,我放心下来了。如果有奇怪的传闻在校内流传,然后传到老师的耳里就糟糕了。为了不变成这样,我必须要马上向雏木解释我和雪名直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恢复常态,然后干咳了一声。
「……然,然后呢?为什么你要找我,有什么事吗?」
「啊,是这样呢,唔……」
雏木用少有的微妙表情说着
「今天放学,希望冴上君陪我一起来一下」
■■■
「真是的,突然给人家看到那个场面,是谁都会误解的啊!」
用着慢吞吞的语气说着,走在我旁边的雏木大笑起来。
因为误会已经解除,所以原先用可疑的视线看着我们的雏木,现在也恢复了正常。
放学后……
我和雪名,还有雏木三人走在去车站前的路上。
今天文化祭的话剧表演,主演和导演都不在,这也得向其他同学们道歉了……今天又无论如何都要做的重要的事。
走在我身旁的雏木,对我和雪名说
「那个呢,真意酱的家,在邻市哦,坐电车的话大概要花40分钟的时间」
雏木悠闲地说。
她口中所说的真意酱,就是来栖真意。
……连不用问秋月刑警她的联系方式,就这样能和来栖真意再次碰面我真是没有想到。
看来来栖真意和雏木是小学时代的青梅竹马,两人上了不同的学校以后,还是会偶尔用手机发邮件联系。
昨晚,来栖真意发来一个邮件,将所有事都说明了。
雏木收到的邮件里面,就出现了救了来栖的『冴上诚一』的名字。雏木马上就知道是在说我了。
来栖说了『下次再见面的话一定要答谢』什么的,觉得正好的雏木,就跑过来主动向我们介绍来栖的事了。
然后,我们现在在她的带领下,正在前往来栖的学校。
体育课上完以后,听到她的这个邀约,我们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虽然好像是要去问人家要回礼一样这种尴尬的感觉,一心想要问她问题的我只能忍下去。
而且,我从刚刚一直在意的……是走在我的另一侧的雪名。
正当我和雏木说些杂乱无章的闲话的时候,她一直沉默不语。
就好像是小孩子一样拉着我的衣角。藏在我的背后,时不时盯着雏木看,看来,她是对雏木怕生了吧。
想成为朋友,但是又不敢搭话,看上去就像是这种感觉。
察觉到扭扭捏捏的雪名的态度,雏木用悠闲的口气跟雪名说
「唔嗯嗯~冴上君和雪名酱,总是关系很好的样子呢」
「!」
雪名突然脸红,越过我的肩膀,看着雏木。
「经常看到两个人在一起啊,在足球课的时候,两人还在一起说话呢」
我和雪名是班上的朋友,并没有什么交往的事。
但是……心跳开始加快,脸颊开始发热,我到底是怎么了呢。听到雏木的一句话,我完全想不到什么合适的回答,困扰的我,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另一边——雪名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小小的朱唇颤抖着。
被雏木搭话,是这么令人害羞的事情么?
雏木继续说。
「还有啊,雪名酱绑在腰间的那本书和锁链是什么啊」
雏木指向雪名的腰际。
雪名,又陷入了完全的沉默。
虽然我是看惯了所以没什么违和感……不过第一次见到雪名这个打扮的雏木会问这个问题也是必然的吧。
穿着的学校的制服还好说,但是她的腰上却缠着几圈锁链。
锁链的另一头是非常厚的像是词典一样的书,就好像是封印住了一样被锁链交叉捆绑住(译注:原文是『雁字搦め』,是一种有点像SM的捆法),而雪名就这样夹着这本书,确实她的打扮,在旁人看来很奇妙。
「这,这个……那个……」
因为雏木刁钻的问题,雪名难以回答。
完全不像和我讲话时候那样可以口若悬河,现在她说话拖拖拉拉的。
我代替雪名为了打掩护,说出一句像玩笑一样的话。
「这本书是雪名很重要的东西,不过不见了的话不是很糟糕吗?所以就用锁链绑在腰上,也是为了防止丢失啊。是吧,雪名」
「诶……?啊啊,嗯!」
雪名同意了我的说法。
雏木也是个聪明人,我心想她绝对会把这个当成一个玩笑然后听之任之的。
「哦哦哦,是这样啊!原来如此!」
「……诶?啊咧」
不过雏木好像是坦率地接受了这个说法,双手合十,两眼放光。她是在开玩笑呢,还是真的接受了呢。总之雏木是那种不会想太多的类型,这一点倒是帮了大忙。算了吧。
这时候,我身旁突然发出了听惯了的吆喝的声音。
『烤白薯~烤白薯~』
「啊~是买烤白薯的啊!」
雏木欢呼雀跃地对我和雪名说。
「喂喂,我们去吃烤白薯吧,烤白薯。我最喜欢吃了」
提出要去买东西吃的雏木,开始像即兴创作的一样,哼着『烤白薯~烤白薯~』的吆喝。看来她非常高兴
「烤白薯…………是什么?」
「……!」
听到雪名的发言,当场就震惊了。
我无言以对,说起雏木的话,已经因为巨大的打击而脸色惨白,呆在原地不动了。
雏木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表情拼命地,开始向雪名解说自己最喜欢吃的烤白薯。
「烤白薯哦~你不知道烤白薯吗。雪名酱就没有吃过吗……?」
「那个……嗯。我没有吃过,是食物吗?」
听到雪名的回答雏木完全被击垮了,瘫在了路中间。
……明明专业知识非常渊博的,对这种社会性的城市,她却是一点都不知道呢。恐怕她连在这种小摊买东西吃的经验都没有吧。
然后我突然两眼大睁,迅速作出决断
「雏木,烤白薯啊!我现在超级想吃烤白薯啊!想吃到要把那家店掀个底朝天啊!」
「YES SIR!我们要让雪名酱吃到不能再吃的地步!」
失落的雏木原地满状态复活,挺胸敬礼。
望着马路对面的烤白薯的店家,她二话不说发起了特攻。
在雏木犹如鬼神般的魄力面前,店主好像有点担惊受怕了,途中还听到她发出『全部!全部!』这样谜样的呐喊,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呢。
雏木终于抱着一个装满了烤白薯的茶色袋子冲回来,其实话说回来,零花钱的数量是有限的吧,所以实际上买到的刚刚够三个人吃。
用铝箔纸抱着手,雏木从袋子中取出一个烤白薯交给雪名。
「给,雪名酱!因为很烫所以要小心哦~!」
「啊,嗯」
雪名结果烤白薯,很仔细地观察起来。
雪名看到雏木剥下了红紫色的皮,模仿将剥出来的金黄色的内容物一口咬下的雏木,自己也小心翼翼地剥开皮,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吃。
「!」
然后睁大了两眼,眼瞳之中闪闪发光
「好甜……好好吃……!」
「是吧是吧。呜呼呼~」
就好像是得到饵食的小动物一样,雪名使劲张大小小的嘴巴吃着白薯。
看着这个可爱的样子不禁心动的雏木喊着『雪名酱好可爱~』然后摸着她的头。
吃了一段时间以后,雪名忽然将自己的已经吃过的烤白薯递过来
「这个,很美味哦!诚一君也来吃吃看!」
「诶……!」
天真无暇的眼睛闪闪发光,雪名静候着我的回答。
她将吃到一半的烤白薯递给我,不知怎么的我头上冒汗了。
眼前的烤白薯的断面上,还有雪名留下的小小的牙印。也就是说,雪名咬过这个。
「呜哇~间接接吻!」
说的很露骨的雏木,冷冰冰地看着我。但是雪名却有点困惑
「间接接吻,是什么?」
「什什什么!雪名酱,这个都不知道么!就是说,就是说啊」
然后雏木走近她,在她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
于是雪名的两眼睁大了,她的脸也越来越红。
雪名垂下要给我吃的烤白薯,低下头
「那那,那,那个那个……诚一君,抱歉,我不知道,间接接吻……」
她紧闭眼睛,说着说着,她的脸更红了。
但是我抓住了雪名垂下去的手,然后将她拿着的烤白薯凑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雏木说了间接接吻呢,我突然觉得间接接吻这种事不需要在意,心血来潮了。雪名用手遮住自己的嘴巴,眼睛也开始湿润。
「诚一君……要和我间接接吻了……」
「间,间接接吻什么的,不要在意这种小事啊,像个小学生一样!」
「唔姆姆~冴上君是大人所以才不会在意这种事啊~呼呼呼~」
脸上已经变成红灯笼一样的雪名,还有在她旁边一脸瞧不起我的样子的雏木。
但是,过了一会儿,雏木回避我的视线,说
「……这样啊这样啊」
「?」
「你也吃吃我的行么?我也不会在意的,冴上君不是也不在意吗……?」
她的脸颊是绯红的,将自己的烤白薯递出来,问到
还时不时地窥探我的表现。
我并没有搞懂她这么做的用意在哪里,总之我先后退一步,然后说
「够,够了啊。你能不能不要捉弄我了啊,总是吃别人给的东西感觉也不好吧,你不是也买了我的么,我吃我自己那份就好了」
「是,是么是么!是这样呢!唔姆姆……」
微笑着的雏木的脸上,好像有点遗憾的感觉,这是不是我的错觉呢。
■■■
我们一直坐着电车,赶到了临市。
出了车站以后,发现这里的房子都是平房,好像穷乡僻壤以后。和东京都内的周边的高层建筑构成的水泥丛林比起来,可能感觉会比较寂寥。但是其实便利店啊超市啊什么的,都在附近有连锁店,所以也不能说是穷乡僻壤。
我们3人出站以后坐上公交车,往稍微靠近山的方向前进
「……总感觉,这个城市给人的整体印象比较黑暗呢」
我四处望着公交车里面的其他乘客说道。
在我刚刚出站的时候我就已经注意到了,总感觉这里过往的行人,表情都很阴郁。大家都垂着头,根本不见有笑脸,这辆公交车里面也是。
不过在这辆被阴云笼罩的车中,有两个大声说话的主妇,她们并不在意我们会听到对话,一味地喋喋不休着。
「哎哟你听说了吗?今天的市政府,感觉好像不对劲哦。职员都一起离开座位,一群群地不知道去哪里了。放着市政府不管,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讨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感觉也不像是在逃生演习啊,也不知道去了那里,总觉得怪恶心的你~」
听到主妇们的对话,我突然对这个话题产生了兴趣。
市政府的职员们,一起都消失了?
好像这情况,就和连续U字型杀人事件中的,被害者的周围的人都会发疯这个情况很相似啊。
最后公交车一路颠簸到达的地方,是被红叶的树木包围住的,很有自然风光的地方。
公交车停靠的地方在一个坡道面前,前方卡伊看到一所巨大的西式建筑,我和雪名都目瞪口呆
「好厉害。那个就是,圣阿尔纳斯学园吗」
「好大!」
冲上坡道的尽头。
然后看到的是,根本无法想象是日本的壮阔的风景展现在眼前。
粉色,白色,红色,巨大的庭园,装点着不同颜色的仙客兰(译注:一种花)
庭园的中心,有一幢像是西方的城堡一样的建筑物,恐怕,那个就是学校的教学楼吧。使用了大理石建造的,壮观的巴洛克式建筑。
————圣阿尔纳斯学园。
这就是来栖真意上的女子学校。我让同学国分事先用网络调查过了,这是一所,政治及或是富家的大小姐才能上的贵族学校。它的豪华,让一般市民的我们到这种地方显得好像是走错了片场。
不过……校园里见不到一个学生的影子。
这种安静而庄严的气氛,正是这所学校的特征也说不定。
像是城门一样巨大的铁闸门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这就是校门吧,在这扇有压倒性地魄力的门面前,我和雪名呆呆地仰望着。雏木过了一会儿,对已经被这里的气氛所吞没的我和雪名说。
「想让你们在门外等一下~真意酱是这样说的哦,还没到约好的时间,我们就在这里等吧!」
雏木好像很高兴地看看自己的手表对我和雪名这样说。
所以我们三人索性就在到约定时间之前的这段时间,在校门口等着了。
在等来栖的这段时间里,我和雪名非常好奇这所学校,到处指着,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闹的不亦乐乎。
然后我突然想到了一点,然后将自己想到的疑问,抛给雏木。
「话说回来,雏木和来栖是青梅竹马吧,那么来栖同学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唔呼呼~要说是什么人啊……」
我一问,雏木将自己的食指顶在自己的下巴上,视线在头上盘旋着
「这个啊~真意酱是一个很厉害的孩子哦,头脑很好,从以前开始就在班上名列前茅。运动也是万能,又漂亮,身材又好,家里面又有钱!」
就好像是在说自己的事一样,雏木非常高兴。
学习好运动强还有钱。并且还在这么豪华的大小姐学校上学,和我们这种平民简直是住在不同世界里的人啊。
话说……那样的完美超人的来栖居然会和雏木这种慢吞吞的家伙是好朋友,真是意外啊。小学毕业以后,现在还在用邮件来往,这两个仿佛是不同物种的存在,到底平常是怎么沟通的呢,我实在是想象不到。
从打开的大门对面,出现了一位少女。
发梢有些卷的终端发,细长而又清秀的眼睛,紧致的双唇。穿着整洁的校服的她,从发丝间还可以瞥见一边耳朵上挂着凯尔特十字架的耳环。
很有贵族气息的美丽少女——来栖真意。
在来栖背后出现的,是一个打扮成管家造型的老人,老人将大门关上这段时间,来栖就发现了我。
视线相对以后,她对我露出一个微笑,我有点害羞,开始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昨天还少有冒犯,我是冴上诚一——」
「真意酱!」
「——喂,雏木!」
我的自我介绍,就被雏木突然插进来的声音打断了。
她蹦蹦跳跳的接近真意,然后抱住了她。
一边接着雏木的身子,来栖说着『等等啊,叶苗。这样很没规矩的哦』,陷入了窘态。看着他们互相都叫着对方的名,看来这两个人关系真的很好。
来栖将雏木从身上剥下来以后,就对我打了个招呼。
「昨晚能有您帮助,真是万分的感谢。我名叫来栖真意。如果您没有赶过来的话,我现在都不知道会成什么样了。嗯……冴上诚一同学是吧,旁边这位漂亮的人又是哪位呢」
来栖将视线移向雪名,雪名一脸平淡地回答
「我叫羽鹭雪名」
听到了雪名的名字的来栖,好像很吃惊的样子,细长的双眼睁大了。
虽然不知道她惊讶的理由……一段微妙的沉默之后,来栖开口了
「羽鹭雪名同学吗,真是可爱的名字呢」
来栖清秀的脸上绽开了高雅的微笑。
面对正统大小姐风范的来栖,我过分地挺直腰杆。
「今天劳烦您亲自过来真是非常抱歉,本想携赠礼亲自登门拜访的,但是叶苗硬是说要把冴上君带过来」
「谢礼就不必了,不过今天,我过来是有点事想请教」
「想请教?」
「虽然我知道这件事你也不愿想起,但是,我想知道的是昨天发生的事」
「……」
来栖沉默了,沉默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回答
「……我明白了,毕竟是救命恩人的请求嘛,只要是我能回答的事,我会全部说出来的。接下来可以耽误你们一段时间么?」
来栖对站在旁边的老人厉声说
「椚木」
叫做椚木的老管家,单手压在胸前回答
「将这几位领到大宅,务必要殷切招待他们」
「听您的吩咐,大小姐」
老人恭敬地低下头。我看着老人和来栖的一言一行,重新认识到我面前的是一位多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对着惊讶的我,来栖优雅地说
「比起在这里说话,还是请赏光到寒舍吧」
来栖在落叶的天空下,拂动着自己的长发,微笑着说。
■■■
坐着漆黑的高级轿车,我们前往来栖住的豪宅。
耳边流过雏木和来栖的聊天之声,我默默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一开到街上的时候,就感觉吸引了很多视线。
这种感觉或许是我自己太过神经质也说不定。
但是我想要辨明这种感觉的真伪,持续注意着车窗外。
感觉经过的风景之中,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我们坐的高级轿车上。或许是因为坐的车太高级才会很惹眼的吧。但是,就算是这么说,窗外的视线大多都很冰冷,总觉得有点怪异。
……结果,我就在自己纠结着这种违和感的正体,直到来到了来栖的家。
刚刚下车,雪名的眼睛就开始闪闪发光了。
「哇——好漂亮」
雪名由衷地,伴随这句话发出了感叹。
其实我心里也是这样想的。我们已经被来栖上的学校的壮大给吓了一跳,没想到来到了来栖的家,我们还会有同样的感觉。
宽广的占地面积,我都不知道能建多少栋我住的那种公寓了。
而且巨大庭园的中心,有一栋差不多是教学楼大小的气派的西式别墅。
正如来栖所说的,这里确实可以称为大宅。
进入大门的地方,是铺上了红色的绒毯开阔大厅。二楼宽广的空间之中,天花板的中心处吊着气派的吊灯。
而吊灯的下方,是闪着黑光的三角钢琴,看来一定价值不菲吧。
我们被房子的好话吓到,为了不迷路,还要跟在来栖的身后。
到达的房间里,有一张铺着纯白的桌布的长桌,放置着烛台的长桌估计可以给十个人用餐。
来栖邀我们坐在了靠窗边的一排座位上
过了一会儿,刚刚的那个老管家也进入了房间。
老人推着载有茶杯和茶壶的手推车进来,开始用老练的技巧将茶杯摆在我们面前。然后恭敬地将我们每人的茶杯中倒上红茶。
老人将推车推走以后,来栖便优雅地端起茶杯
「不知道还合各位的胃口吗」
一边说着,来栖将嘴凑近自己的杯子。
我和雪名都诚惶诚恐地端起好像非常昂贵的杯子。
「感觉已经,好久不来真意家玩了啊」
和紧张的我不同,雏木看起来非常轻松自在。
但是来栖干咳了一下,然后说
「叶苗,冴上君他们来这里不是为了玩的哦」
「哇!唔姆姆~是这样呢,抱歉」
多亏了打开话题的雏木,我感觉多少不那么紧张了。
「话说回来,真是好厉害的房子,我都吓了一跳啊。因为没有想象到会有这么大的房子,所以我稍微有些紧张了」
「请放轻松,这只不过是大得有点不方便的房子而已」
「那个,令尊是警视总监吧,这栋房子,是令尊的吗」
「真要说的话,这是母亲的所有物呢。母亲在国内企业有所收入。我听说她是利用了这些资金来建起了这栋房子」
说的好像对母亲是外人一般,非常客气。
我刚觉得这一点很奇妙的时候,雏木又插嘴进来了。
「真意酱的父亲和母亲都是很厉害的,伟大的人哦。父亲很严肃,很帅气。母亲又是那种女强人的类型,也很帅气。总之就是很厉害啦。而且,两人的孩子的真意酱又是一个大美人!」
「等等~你拍什么马屁呢,叶苗」
看着正在激动地雄辩地雏木,来栖有点困扰地,双颊通红,害羞地笑了。
两个人关系真的很好。
「那么,您不是想听昨天的事来着」
来栖将自己的茶杯放回桌上,将话题导入了正题。
我经过稍稍思索,便开始发问了。
「首先,为什么来栖同学昨天,会出现在废墟那里呢。来这里的一路上我想过了,从学校和住的地方来看,那边都是临的城市吧。我觉得你这一趟去的还真是远呢」
「昨天,是因为父亲的朋友开了一个聚会,而聚会的会场就在临市的蓝色花园大酒店而已」
我听说过来栖空中的那个酒店的名字。
其实这也很正常。那是我住的那条街的中心,建的高级酒店的名字。
听到了聚会这个词,来栖来到我所居住的城市的理由也可以明白了。但是……就这些还无法说明她为什么会来到废墟。
来栖继续说
「聚会完了以后,想从会场那边回家。就往酒店的地下车库走了。然后就看到了我的叔父大人。啊,说到叔父,他是我住的现在这座城市的议会参议员之一的一位亲戚。然后看到了叔父大人……和那个男人吵架的场面」
「那个男人……」
「从警方那里听说,好像是叫明津宪刚吧,是一个眼神非常可怕的家伙」
我沉默了。
明津,和市议会的议员争吵?
确实明津,是一个有很多不良传闻的人……但是他只是一介高中生。
为什么高中生要和议员,在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发生争吵呢。
「叔父大人和那个男人,两个人走到了阴暗的小路里,虽然我很害怕……但是有点担心叔父大人,所以就跟在了后面。然后途中,就被那些恶心的像狗一样的男人们追逐了……然后跑着跑着,就发现了被杀死的叔父大人的遗体」
「那,在那里被杀死的,是担任了市议会议员的,来栖同学的亲戚吗」
「……就是这样」
第一个牺牲者是圣阿尔纳斯学园的理事长。
第二个牺牲者是律师。
第三个人是数学家。
然后……第四人个的牺牲者,是市议会的议员么。
被害人都是很有文化的人,倒不如说是有较高社会地位的人比较恰当吧。
来栖彬彬有礼地微笑着说
「然后我被那个男人追到绝境……最后,就如冴上同学所知道的那样了。今天我的双亲预定要为死去的叔父大人守夜的。我也是,过了一会儿我就不得不出门了」
听来栖这样说,我惊讶了。
「对不起,明明是要给叔父守夜的,我不知道这个,还硬让你挤出时间」
「没关系的。能帮上我的恩人的一些忙我已经非常荣幸了」
看来,我们在来栖家最重要的时机过来叨扰了啊。虽然说我不知道这件事,但是我还是觉得这种时候来打扰人家很不好意思。
「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宽容地原谅了这边的不解风情,来栖优雅地喝了一口红茶。
我恭敬不如从命,就再向来栖问了一件事。
「连续U字型杀人事件的第一位牺牲者,是来栖同学学校的理事长吧」
拿着茶杯的手突然停止了动作。
「记得好像是一位女性吧。是一位怎么样的人呢。你知道她有什么被杀的动机吗」
来栖停止了微笑,静静地将茶杯放回桌上。
「…………她啊。是呢,说得重一点的话,是一位『愚蠢的人』吧」
「……?」
实在是太过意想不到来栖的贬低的话,我不禁无言以对。
来栖看着桌上的茶杯,然后又一次微笑。
「冴上同学认为,没有生存价值的人类,真的存在吗?」
「……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有想过这个」
听到我的回答,来栖抱起双肘。
「现代社会,就是靠人们的上下关系才衍生出来的。比如说老师和学生,上司和部下,富的人和穷的人,人们相生相克,为了自己攀上高位,而把对方踢下去。和有没有这样的自觉无关,这是这个世界充满的残酷的竞争的本性」
来栖好像是在嘲讽着什么。
「理事长是在高位的。也就是说是优秀的人类。但是,听说对她的能力抱有质疑的PTA不少。(译注:PTA是教师和家长联合会的简称)她的品行也很粗鲁,学校的学生们也认为,她和理事长这个身份不相称。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的人也不是没有。对于犯人来说——她就是那种或者也没有任何意义的人吧」
这样说着,淡淡地露出冷笑的来栖……我的背都发凉了。
和充满温柔的气场相反,她冷冰冰地说着理事长的事情,这让我觉得很异样。到底,她在想什么呢。从她的表情完全不能猜到。
「总之,没事就好吧~」
就好像是要让着话题结束一样,雏木突然插嘴。
还是一成不变的那种悠闲的口调,雏木发话让我打从心底安心下来。
多亏了雏木的这种温吞,我觉得我才从这种不平和的空气中解放出来。
「真意酱,也还是以前的那个真意酱呢。真是太好了,一想到真意酱遭到什么不测,我就……所以谢谢了,冴上君,真的真的很谢谢你」
「雏木……」
雏木对我低下了头,再次抬起头来的她,脸上挂满了笑容。
看着我和雏木的对话,来栖小小地苦笑了。
「你真是太过操心了,叶苗。我是不会死的哦」
薄薄的嘴唇做出一个笑容,来栖断言
我总觉得,这样说的来栖的瞳孔深处,有什么不明正体的阴影在蠢动。
■■■
我们礼貌地推辞了管家想要送我们回到车站的提议。考虑到接下来他们就要去为亲戚守夜了,我们觉得再去麻烦人家的私家车有点不合适。
在管家和来栖的目送之下,我们离开了来栖家的大宅。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不论是时间还是景色都完全进入了夜晚。
环望周围的景色,发现这里其实是排着很多别墅的,高级住宅街。虽然没有来栖家这么夸张,不过每家都是至少有三层楼的大房子。这里是富人的聚集地也说不定。
我们步行了一段时间,来到了等公交车的小屋檐下。
看着每家的生活照明,我向在我旁边站着的雪名问到。
「……你后来一直没说话呢,怎么了么?」
「……」
雪名好像是陷入了沉思一样,什么都没回答。
我一直很在意雪名的这种有点不对劲的状态,在来栖真意自我介绍的时候,她好像就开始对来栖有着莫名的冷淡,虽然我一直在意她这样的原因,但是来栖一直就在身旁,也不好说什么悄悄话。
和往常一样的很自我的雏木,还在哼着奇怪的小曲子,我和雪名只是静静地听着。
然后,雪名终于开口轻声说。
「为什么来栖同学的学校,没有看到人的踪影呢」
「为什么……因为大家都在教学楼里面吧?」
我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吧。
我们只是,在校门口远眺了一下而已吧。
因为有一段很长的距离,所以没有看到学生的身影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明明接下来就要和父母一起去守夜了,为什么来栖同学,感觉这么轻松呢」
「没有那种事吧。并且,有些人说是叫亲戚,但是也有可能不是那么亲近的人哦」
「……」
雪名没有再说话,就好像是『无法接受』我的说法一样。
过了一会儿,公交车从远处开过来了。
公交在我们面前停下,它的车门敞开,我们走进车厢,在售票口的机器上买票。
车上基本上是空的,倒不如说,只有我们三个乘客。
我们坐在靠后的座位上,等待公交车开车。
它开始移动了,我看着车窗外流过的景色,然后陷入了沉思。
雪名所说的事——我也开始觉得奇怪了。
明明接下来就要去为自己的亲戚守夜了,来栖总觉得冷静地出奇。
现在再回过头来想想……她对自己叔父的死『没有任何看法』这一点也非常奇怪。
如果对来栖来说,叔父是重要的人的话,那就很可疑了。
毕竟她会因为担心自己的叔父被明津带走而跟踪他们,不惜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也要追着叔父。所以对于来栖来说,叔父是值得为他献身的人吧。明明是这样的人死了……来栖这种平常的态度实在是很违和。
突然,制服的口袋里的,会议模式的手机,因为来电而震动了。
取出手机看着显示屏
「……秋月刑警?」
因为车里面已经没有其他的人了,不过从公共礼仪上来说,这样接通电话也有点没礼貌。决定待会儿再打回去的我,将秋月刑警的电话保留了,让她留语音信息。然后她确实好像是留了信息。
等到她录完信息以后,我再装作很自然的样子打开这段语音。(译注:少年,你这是闹哪出,你直接接了不行么,反正都是要开手机的……)
『喂,我是秋月』
录下来的信息,以这种惯例的招呼作为开场白
『刚才我从所辖的安全生活部门那里得知,已经抓住了那四个很怪异的犬男了。调查之后发现,他们都是被杀害了的数学家的研究所的学生。他们也招供了,昨天在事发现场用死者的血在墙上写血书的事实。但是他们并不承认自己杀了被害者。好像……自己的意识被操纵了一样,记忆也很暧昧。袭击了冴上君的那些犬男就是他们不会错了吧。听到了这个留言就马上给我电话,等你』
秋月刑警的信息播送完毕了。
……看来是逮扑了昨天的那些犬男。如果他们所说的,自己的意识被操纵是真的话……果然,这个灾厄之数的能力,是操纵他人的能力么。
各种各样的问题涌上心头,这时,我的思考中断了。
是我的错觉么……窗外的风景有些奇怪。
远离了住宅街,两边的灯光也渐渐减少了,反而是红叶的树木在窗边增加。这是到车站的公交车,所以方向应该是进入繁华街区的才对啊……为什么,这些景色好像是到了深山老林里面一样
「……诚一君」
雪名用果决的语气叫着我的名字。
看来不光是我,雪名也察觉到情况不对头了。
将摇摇晃晃差不多要睡觉的雏木给叫醒,我看向驾驶席。
因为我们坐在靠后的座位,所以没能看到司机的样子。在无法确认司机发生了什么事的情况下,车窗外的景色越来越荒凉了。
明明应该是没有来过的地方,而我却觉得有印象。
这也是正常的。
因为这是几个小时前我们来访的——向着圣阿尔纳斯学园的路。
我全身发毛地站起来。
就算是去呼喊司机,正在开车的他,应该也不会搭理我。这样的话,就只有直接走过去,确认他到底怎么回事了。
一路抓紧座位的靠背,我在摇晃的车厢之中一路往前。
越是接近驾驶席,我的心跳就越快,好像是成正比例一样。全身渗出令人不快的冷汗。
在我走到车的中心的时候。
突然车里想起了司机的广播音
『下一站是终点站』
冰冷的男人的声音。
播报完以后,我的身体就以很强的势头被抛向前方。(译注:应该是刚刚上坡的时候车子有所停顿才会往前倾的,接下来才是加速,所以同学们不要觉得奇怪)
我下意识地撑住眼前的柱子,向前踏出一步来防止自己摔倒。同时,车里一瞬间被青白的光照亮了。
车子开始飞快地提速,好像是要一口气冲上前往圣阿尔纳斯学园的坡道一样。
这前方是什么我非常清楚。
是像城门一样牢固的大铁门。也就是说——这是死路。
玻璃被打碎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驾驶席上的一个男人滚落了出去。我能够很清楚地看出,在道路上翻滚的男人,看来是利用视线准备好的缓冲垫包裹了身体,从车上逃脱了吧。
因为司机已经离开了汽车,我一下子就慌了。
看着驾驶席,我目瞪口呆。
写满了青白的『数』的数式的细长纸带,在那里飘摇着。
油门和刹车,离合器和方向盘,所有驾驶所必要的设备,都被密密的纸带所缠绕。数式的纸带中间,好像是有一个十字架一样浮雕钉在上面。
————『数』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像幻影一样的东西
就算车子的操纵系统再怎么被数干扰,也不可能能挡住我在物理上施加的干涉。明明应该是这样的,我用力踩上刹车,但是它一动也不动,根本无法操纵。
「为什么动不了啊!这样下去会撞上去的啊!」
我朝还在后方座位上的雪名和雏木呼喊。
刚刚睡醒的雏木,一脸不明情况的狼狈的一样子。
「诚一君,过来!」
雪名用非常有气势的声音叫着我的名字。被叫到的我,在摇晃的车上奔走,冲向雪名。
雪名缠在腰上的锁链自然地解开了,雪名握紧解开的锁链前端,然后整条锁链都开始迸发出闪着青白色光芒的数式。
锁链变成了一根固定的棒状物,前端开始冒出苍兰的火炎。
看着燃烧着苍兰火炎的前端,仿佛就是一把巨大的剑。
————这就是身为『数秘术师』的雪名,操纵数所创造的奇迹————
『数』构成了森罗万象,由数式作为骨架,而数秘术师通过感谢这些数式的数值,引发超常的奇迹。换句话说,就是能够改写万物的『数』的能力。
手上拿着的锁链的振动频率开始急速提高,化作了尖锐无比的刃。改写了金属热传导率以后,也不用担心高温的部分会影响手握住。
雪名,将我和雏木压在座位上,用锁链构成的剑指着顶棚。
「这个公交车的关于驾驶的数值,不知道被谁用『咒具』改写了!」
「『咒具』……是说那个像是十字架一样的东西么……!?」
「他人改写过的数字,要再次改写就有点麻烦了!所以我们不能夺回公交车的制动机能!所以没办法,只能将车辆后部直接斩断脱离了!准备好应对冲击!」
「什,什么!」
我刚刚把话说完,雪名就将车顶棚用力刺穿了。
就好像是在画一个圆一样,剑尖一闪而过,被环切的断面就好像是熔断一样,发出橘黄色的光。
坐在座位上的我和雏木,和被切断的暴走公交的后半部分一起,仰面砸到路上。车体装着我们和柏油路剧烈地摩擦,擦出了火花。就好像是在柏油路上冲浪一样。
我的震感就好像是全身的脏器都要飞出来一样,但是还是为了不要被甩出来,拼死抓住座位的靠背。
最后,车厢终于停下来了。
下一个瞬间,稍微远一点的前方,传来了公交车撞上铁门的爆炸音。
我一边咳嗽着,一边从座位上站起来。
抬头一看,看到了撞上圣阿尔纳斯学园的公交车的残骸。冒着黑烟倒在一旁的车辆,将铁门撞得支离破碎,学园的入口发生了火灾。
……如果就这样没有逃出来的话,毫无疑问已经死了吧。
我走到倒在一旁的雏木身边。
看着她紧闭眼睛,一动不动的,我有点担心,不过看来她只不过是失去意识了而已。
「雏木也没事吗?」
「啊啊,看来只是失去意识了而已」
雪名从我背后走来,对我这样说。
我一回头——发现雪名毫发无伤。
虽然制服多少有些破破烂烂,身体却一处伤痕都没有。
雪名发现我看着毫发无伤的她,便失落地低下了头。
我察觉到了她的心情,选择避开提及那件事。
「多亏你的福得救了啊,雪名,谢谢你」
和慌慌张张的我不同,雪名在紧急事态的刻不容缓的时间中,能够做出那么多的应对。我再次感叹于她的思考之敏锐。
「————原来如此,确实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死掉呢」
我们连庆幸自己无事的闲暇都没有。一个男人的讽刺般的话,在夜晚的道路中响起。
这和在公交车上听到的那个司机的口音不同,是另外一个男人。
我和雪名,抬头望着起火的校门的反方向,被黑暗所掩盖的柏油路。
在星光照亮的道路上,一个人影正在接近(译注:不是有火光么,要星光做什么)
那个人影将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佝偻着背登场了。
「……明津……宪刚……!」
被叫到名字的男人一脸凶恶,保持两手插荷包,耸耸肩。
「哟,你能知道我的名字,还真是尽了同班同学的本分了呢」
出现的是——被怀疑是杀人犯的,同班同学。
和昨天晚上见到的时候不同,明津所穿的裤子的大腿部分,挂着两个枪套,而枪套里面载着两把手枪。
虽然我很吃惊他会携带手枪,但是比起这个,我愤怒地问着
「刚刚的公交车事故,也是你搞的鬼么,明津……!」
「你说对了一半,另一半猜错了。咒具这种昂贵的东西,我才不会用啊」
明津给我一个暧昧的回答,这种玩世不恭的态度让我越来越急躁。
是为了瞄准目击了杀人现场的我,才准备了这么可怕的攻势么。
至少知道的一点就是,明津不光是我,他也将雪名和雏木卷入其中了。
「你就是连续食人事件的凶手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人?哈!别开玩笑了,这可是我的台词啊」
明津将手枪从枪套里面取出,一边手拿着一把手枪。
面对着拿出手枪走过来的明津,我和雪名都稳稳站住摆好架势迎接他。
明津歪着头开口了。
「那么,我就只问你一件事,冴上诚一」
明津,嘴里说出了我的名字。
「以前,这个关东地区出现过怪物。那个家伙,是操纵了『概率』的,连警察和自卫队都一点办法没有的怪物。是世界末日级的,前所未有的灾厄」
听到他的话,我无言以对。
我完全知道他是在说什么,但是知道这些的明津们到底又是什么人呢。明津的眼光,放出了露骨的杀意。他嘲笑着我。
「你就是那个,打倒了操纵『概率』的怪人的英雄——这是真的么?」
明津用两把手枪,对准了我的头部,然后扣下了扳机
听到瘆人的发枪的声音,貌似他的手枪是有连射机能的,从枪口射出的子弹左右各三发,合集一共飞来了六颗子弹。我毫无办法地愣在原地。
但是在我的正面——坚硬的锁链在虚空中漂浮着。
飘在空中的锁链收缩着,将六发子弹的轨道堵住了。
锁链闪着火花将我眼前的全部子弹都挡下。
在锁链的连环之中,我看着还冒着白烟静止住的子弹,不禁往后推。
「……诚一君,快逃。他好像不是普通人」
站在背后的雪名这样告知,雪名拿住和锁链一样漂浮在空中的书本。然后经过我旁边,要挡住我一样迈出一步。
她盯着明津,头也不回地对我补充道。
「……在没有掩体的坡道上,对方拿着手枪。先不说我,无处可逃的诚一君和雏木同学是很危险的。趁我争取时间的时候,诚一君带着雏木同学逃走吧,你们成功逃掉了以后,我会想办法追上你们的」
我咬紧牙关。
雪名说的再正确不过,至少我现在还有理解这些的冷静。
对方拿着手枪,这边可是毫无防备。旁边也没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
先不说拥有数秘术的力量的雪名,只是『灵感较强』的我,在这种情况下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
我是知道这一点的。我是知道的——但是还是不甘心。
我的内心在拼命地反对在这种危机的情况下,弃雪名于不顾。但是考虑到实际情况,没有任何手段的我留在这里,只能成为雪名的累赘。
并且,最重要的是,这样下去也许会把和事件毫无关系的雏木卷进来。
「……可恶,抱歉……!」
「没事的,不用在意」
我一看头也不回的雪名的背后,就觉得非常痛苦。
背起失去意识的雏木,我向雪名说
「……我是连续食人事件的嫌疑人,是被监视着的。如果秋月刑警的话正确的话,大概监视我的警察已经察觉到这里的骚动了。人群赶过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我朝学校的方向逃,去找个保安或是什么人过来。如果事态扩大的话……明津也会撤退的吧」
我直起身,背对着雪名跑起来。
■■■
「我可是等了好久了啊,作战会议开完了么」
明津乏味地问着。
但是并没有回答这句话的诚一,开始往学园那个方向在坡道上奔跑。
看着背着雏木的诚一的背影渐渐变小。明津小小地捧腹。
「哈哈哈哈哈哈!丢下女人自己逃跑了,真是没用的孬种!」
但是明津突然停止了笑声,额头上暴出青筋,脸型扭曲了。
「我对那种没用的软蛋,可是再讨厌不过了……!」
明津对背对着他的诚一,用枪口瞄准。然后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弹射出去的灼热的子弹,朝着可以穿透他身体的轨迹飞去。
但是子弹——又被飞舞到空中的锁链给绑住散出了火花。
他咋舌着,冷眼盯着操纵锁链的少女。
「……抛弃你自己逃掉的家伙,还有保护的价值吗?」
「才没有抛弃我哦。他一直都是,为了和我一起战斗而拼尽全力的」
「你可是女的哦。而且就我看,能够打退灾厄之数的,是你的力量才对吧」
明津用吊儿郎当的态度,吹散枪口的硝烟。
看着漂浮的白烟,完全不理会明津挑衅的态度,雪名淡淡地说。
「……伯莱塔M93R的双枪版,还真是古怪的战术风格呢。考虑到93R的长处之一就是连发的精准度,这应该不是单手拿的武器吧,毕竟后座力大的不得了哦」
「不用你瞎操心。要说古怪的话,你用的锁链不也很奇怪么,羽鹭雪名」
听到明津的活,雪名的秀眉皱了起来。
——为什么,他知道我的名字。
按雪名的理解。明津过来是有动机的。也就是说目标是正好碰上了连续杀人案件现场的诚一。那么目标也只是诚一而已。但是,为什么他会知道不是目标的雪名的名字呢,这给人一种说不情的违和感。
面对困惑的雪名,明津张狂地笑了。
「说实话,我一开始就觉得冴上诚一怎么样都好,反倒是对你比较感兴趣啊」
明津面对着她,将右手的枪瞄准雪名。
不容分说地,明津的手枪开火了。
雪名的锁链再次展开挡在来势汹汹的子弹。
在火花四散的锁链的环中,子弹一颗接一颗地被吞没了
「作为东京内战的诱因的变革之石,将之创造出来的羽鹭宗司的女儿——羽鹭雪名,是吧?」
「……!」
听到明津的话,雪名的表情很明显地变得失去了温度。
明津咬紧自己的嘴唇,用尖锐而憎恨的视线看着她。
「……我的家人,在5年前的东京内战中被杀死了。都是那些见鬼了的枪战的错。然后,我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在和你们这帮人玩些什么学校的扮家家游戏的时候也是呢」
「那,你……!」
「你也察觉到了吧?你们上的学校,大多是内战孤儿救济法适用的学生,那么看到我活的好好的,你不是应该感到很高兴么,『大战犯』的女儿哟」
雪名无力地,将手中的松开,任由它掉落在地面上。
因为,她知道明津在说什么。
对加害者的无法撼动的愤怒,换句话说——绝不原谅你。
「感觉是不是很好呢。让整个关东变成地狱,自己却生活在和平的世界中。被卷入悲剧的人啊……不论何时何地都不会忘记的啊」
明津彻骨的憎恶,将雪名的心撕成了碎块。
失去战意的雪名,当场跪地,垂头丧气的。
但是雪名不知抱着怎样的信念,有颤抖着站起来。
向脚用尽所有力气,挣扎着站起来。
在诚一把人带来之前,她知道自己不能不阻止明津。
本该是这样的……本该是这样的……!
……战斗不了。不可能战斗得了。
面对自己的家族都已经遍体鳞伤的牺牲者之一,自己无法再去伤害他。
明津举起枪上,滚烫的枪口冒出白色的硝烟……
因为风的吹拂而在虚空中摇曳的烟雾中,明津好像悲悯一样,低头望着丧失战意的雪名。
「……『符术』,你知道么」
他忽然开始讲起驴头不对马嘴的话。
「我也是刚刚听说呢。好像原本是道教传过来的斩贵退魔之术。将纸片称作符,然后在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上密咒,然后经过言灵的寄宿就能发挥出人类无法企及的力量。最近,在我们的业界,将符和咒文统一起来,称为『禁字刻印』。用了这样的手段,古代的符术士才能将,教团所说的数的怪物『恶灵』或是『妖怪』消灭的」
明津苦笑着。
「是呢,说得你也容易明白的话,就是东洋版的数秘术吧。写下与算是有同样效果的禁字刻印。然后将言灵——也就是『数』,的力量发挥出来。记叙的方式不同,就会有不同的作用。嘛,毕竟我和教团的执行官们一样,无法向你那样『随意地操纵数』呢。必须利用将周围的『数』都聚集起来的道具,自古以来,它就被成为『集数媒介』,对我们来说它是不可获缺的」
然后明津终于将手枪插回枪套。
他,再也没有将枪口对准雪名。
但是,他的混杂着杀意和憎恶的视线,还是毫不动摇地追着雪名。
明津将自己的大衣拉链拉开,敞开胸口。然后他看向自己挂在脖子上的项链。是银制的胸牌。
和通常的胸牌不同,有像文字一样复杂的图形镌刻在上面。
文字的形状是历史上,君临国家的权利者们,禁止超能力者们使用的那种。
只要写上去,就会寄宿着『数』的力量的文字——禁字刻印。
明津的胸牌放出青白的光芒。然后就好像是回应着光芒一样。被雪名的锁链阻挡的子弹都放出了光芒。
「!」
雪名的双眸因为这惊人的一幕睁大了。
被锁链阻挡的子弹,每个都浮现出『数』的数值。
那些小小的数值浮在空中,然后相互纠缠混合,最后合成了一个大的数字。
雪名终于发现了。
自己的锁链挡住的子弹,全部——被刻上了禁字刻印
「火炎哟,将吾之敌化为灰烬」
对明津的话起了反应,雪名的眼前,漂浮着令人绝望的数字。
数值是800000————800千焦。
「爆!」
明津宣言。被锁链缠绕住的众多子弹,缠绕着火炎一起炸裂了。
子弹一个个化成了爆弹炸开,将锁链炸得支离破碎。
雪名近距离发生的,是包含了800千焦的能量爆发。用TNT当量换算的话,破坏力大约能匹敌一个手榴弹,雪名被破坏的暴风吹飞。(译注:小子,人家核弹都没炸死,怕你一个菠萝?)
被爆炸的炎火包裹着的雪名,飞向了道路旁的杂树林中。
雪名原来所在的地方,只留下了碎裂的锁链的残骸,还有被烧黑的柏油路。
伫立在灼热的道路上,明津向雪名消失的那片黑暗的地方看去。
向着燃起的火的树木,他报上自己的名字。
「我是明津宪刚——是一个没有才能的『炎之符术士』」
■■■
我急急忙忙的跑到阿尔纳斯学园的门前。
赶到了门前,又看到刚才我们的乘坐的公交车的残骸。
撞击了铁门的车的前半部分被挤压成扁扁的,车体的周围,还有扭曲成各种形状的门的残骸,碎裂的玻璃洒满一地。
从破裂的油箱中,柴油流了出来,看来没有引火发生爆炸。从远处看过去,还以为是车的燃料引起了火灾呢,不过事实上,烧的正旺的是铁门旁边的保安室。
因为公交车的撞击,附近的电线被破坏,引起了电气火灾。
「有谁……有谁在吗……!」
我横穿起火的保安室,踏入阿尔纳斯学园的领地。
仿佛像是英国庭园一样的,被仙客来的花装点着的巨大花坛。
花坛的对面,就是向城堡一样的教学楼。
我靠近了花坛,发现了学校内的指示地图。然后跑过去确认以后,看来,教学楼的侧后方建了学生宿舍。
「如果不快点将人带过来,引起点骚动的话……」
如果去往学生宿舍的话——毫无疑问就会有学生和教职工在了吧。
虽然有一定的距离,但是我还是开始穿过校舍边,以那边的宿舍为目标奔跑。
一直通向教学楼的庭园的路。它的两侧,有像马灯一样的星星点点的照明。我背着雏木,无视着自己的疲劳继续奔走。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啊……」
我抱怨着。眼前渐渐靠近的教学楼,比在远处看时更具压倒性的魄力。
在星空下耸立的城堡。这样说,一点都不过分,它宏伟地矗立着。
我确认了行进的方向,发现了建筑物旁边细细的小道。然后毫不犹豫地前进。
因为这条小道在贴在建筑物的旁边,所以我奔跑的时候,身旁就会出现一连串的窗户。
看起来像是,一楼教室的窗户。
发现了排放整齐的桌椅,还有黑板。
「…………诶?」
侧目看着那些东西的我,突然非常困惑,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反射性地将视线望向教室……在没有一点照明的教室里,好像看见了几个『人影』。
并不是一个或者两个人,而是一群人。每个教室里都有。
一开始看到,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这是当然的啦,在这么夜深人静的时候,穿着校服的女生无言地站在原地,怎么想都太诡异了。
到底在干嘛呢……我无法理解这种异常的情况,只能呆若木鸡。
映入我眼帘的是——红色的『数』的锁链。
在垂头的学生脖子上,都挂有呼啦呼啦地垂着的锁链。并且在学生的脖子附近,也看到了数字。515,898,401……每个数字都是三位数。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吞了一口唾沫,却感觉很难咽下。
明明应该是让很多学生注意到学园门前的骚动,然后迫使明津撤退的作战。
但是现在的状况是,学校里面有很多状态不对劲的人。
我不认为她们会帮到我和雪名的忙。
终于,我醒悟到作战是不可能完成的,便僵在了原地。
杀人事件的被害者。在新闻中听说,他们的关系着都会发疯,如果这样的话,这个学校的学生们很奇怪——是因为理事长死去的影响么。
突然发觉。
在学生们站立的教室,对面的走廊上,有一个攒动的人影。
「怎么,那家伙……!」
和呆呆站着的其他女学生不同,那个影子看起来明显要机敏很多。
在之前的事件中看到的红色的锁链,正在蔓延着这座学园。而这种状况下,居然有人影在动。
那么他是杀人事件的犯人——布尔巴基的可能性很高不是么?
我原来以为犯人是明津,但是现在明津应该是和雪名正在酣战。那么到底是不是明津引起了现在这所学校的异常呢。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明津不是犯人布尔巴基吗……?
「……唔,事到如今只能去确认一下了……!」
既然我背着雏木,就不能冒正面挑战这种风险……但是要想知道犯人的真实身份的话,现在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我极力避免和犯人的遭遇,并试着至少要确认到他的样子。
为了不让教室里面那些可疑的女生察觉到,我轻轻地朝教学楼走去。
然后我发现了教学楼的入口大门。幸运的是门口还没锁。
「……!」
一进到大楼,我就被走廊的光景震撼了。
教室里站立着的学生们,他们脖子上的锁链长长的,一直延伸到走廊。
还有无数的锁链,延长到走廊对面看不见的尽头。走廊的数不胜数的搜连,仿佛是铺成了一块绒毯,将地面覆盖。
我追着无法触碰到的锁链延伸的方向,我压低脚步声,进入走廊。
穿过了充满了奇怪的女生们的教室,我终于到达了教员室的门口。
红色的锁链——全部延伸到了教员室的门内侧。
之前的人影,是不是就在这里面呢,我将房门打开一个间隙,屏住呼吸窥探里面的情况。
然后迅速了解到,室内沾满了血。
就和秋月刑警给我看到的,事件的遗体的照片,那种惨状相同。被U字型疯狂啃食过的教师们的尸体堆成了山,杂乱无章地摆在室内。
在染血的房间的中心。
一个人影蹲在一个尸体面前。
是男的。
梳着很商务式的金色头发,考究的眼镜对面,是冷静的蓝色眼眸,是一个看上去很正派的外国青年。全身穿着黑色的丧服,右手提着一个黑色的箱子,拿着箱子的手和箱子的提耳之间用手铐扣在一起,好像是为了不放开箱子一样。
恐怕……这不是明津的同伴吧。
男子,对眼前的尸体举起了手掌。然后尸体的上空,就开始罗列出青白色的数字,0和1。只有这两种数字构成的庞大的数列。
男子饶有趣味地看着,不规则排列的0和1。然后好像是深有感悟一样点了几次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反正是无法理解他在做什么。
「——不要缩在那种地方偷看了,进来如何」
「!」
我被吓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被发现了。为什么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这可是最糟糕的事态啊!
穿着丧服的男子站起身,越过门对我微笑,用流畅的日语打招呼。
「哟,晚上好冴上诚一君。我们总算是见面了。我一直等着你呢」
教员室的窗子对面,满天星辰开始混入了几片乌云。
渐渐地,乌云开始遮蔽天空,最后昏暗起来。
放弃了的我,只好推开教职员室的门,露面了。
「……你到底是谁。对这些尸体到底做了什么……!」
「这还真是失礼了,我还没有做过自我介绍呢,我的名字叫赛迪斯」
名叫赛迪斯的谜样的男人。
我对着露出极为城府的微笑的男人,再次发问。
「女学生们都变成那样子,都是你搞的鬼么……!」
赛迪斯不自然地沉默了。我对这个沉默,不禁战栗了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男人就是布尔巴基么!
赛迪斯认真地说。
「……冴上君,好像是能看到『数』的异常吧。明明不是执行官的高贵血统,居然能有这样的才华,真是了不起了。那么你和我一样都能看到吧。受伤的红色的数。就是这个『人际关系的锁链』」
赛迪斯混杂着叹息,指着缠绕在地板上的锁链。他指着的这些锁链聚成捆,一直延伸到他的背后——建筑物的外面,不知延伸到了哪里。
「让这所学校的学生变得很奇怪的灾厄之数,用这个锁链来联系自己与他人。被连住的他人就是『映射』,就会任凭摆布。这个锁链,并没有连到我身上不是么?」
赛迪斯单手挂着手提箱,抱起双臂。
「你是在寻找连续U字型杀人事件的犯人是吧。那么,你就跟我过来吧。在这里太大声说话,恐怕会刺激到在教室里的她们呢」
在血染的教室里,赛迪斯令人不快地笑着说道。
■■■
我们从窗子里翻出了一楼的教员室。
我犹犹豫豫地跟在赛迪斯的身后,离开了教学楼。
在窗外的草坪上,我为了随时都能背着雏木逃跑,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他察觉到这一点,便在已经被乌云覆盖的天空下,无奈地摇摇头。
「你这么警戒我我会心痛的啦」
我并没有相信圆滑的赛迪斯,所以我还不能大意。
再说这个男人,到底在这里干什么啊。
赛迪斯的真实身份不明,但是他确实知道我所不知道的情报。我想着在这种状况下,要想办法从他口中套出情报。
「你就是连续U字型杀人事件的犯人,而且还是操纵了红色锁链的灾厄之数,不对么?」
「不对啊」
意外地,赛迪斯明确地否认。
「我不是杀人事件的犯人,也不是灾厄之数。你所推测的正确的地方,只有这个事件是灾厄之数引起的这一点而已」
先不管他说的是否属实,我再向他抛出问题。
「果然犯人是灾厄之数么,那么你能告诉我么。为什么,犯人要杀别人,然后在他们身上留下U字型的伤痕,并且还要把这个学校的学生搞得乱起八糟啊……目的是什么?」
「啊,你问这个啊。嗯,这可是简单明了的哦。目的就是『征服世界』」
他突然平淡地说些什么滑稽的话,我有些火大了。
「……难道说,你在耍我么」
「真是的,我可是很认真地在回答呢。犯人是以那个为目的来使用灾厄之数的力量的。使用自己能够操纵的数字,并且发现了这个目的能够达到,真是非常聪明呢。所以,不能放之不管」
这些话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该相信几成。
「犯人的目的是征服世界?那么你是想这么说么。犯人为了征服世界,就要把几个人杀掉,然后在他们的身上留下U字型的伤口。然后操纵着数,让犬男还有这个学校的学生变得奇怪……做这样的事和征服世界有什么关系么,真是荒唐至极……!」
「你一副满不相信的表情呢。不过这也说明,你还没有真正把我现状。敌人的征服世界计划正在顺利进行中。在人们不知不觉时,敌人已经兵临城下了,在社会上引起骚动的那些杀人事件,只不过是这整个计划的冰山一角而已。因为几个人死去就一惊一乍的,这样可是触及不到真相的哦」
赛迪斯一脸轻松地断言,然后继续说。
「我说的是真的。毕竟,我可是从『尸体那里得来的情报』啊」
「!」
「你刚刚不也看到了吗?在教员室里面那些堆积成山的尸体。他们都是被犯人用灾厄之数的力量杀死的哦。我从被杀死的她们那里,问出了死前被灾厄之数折磨的动机哦。死人留下来的情报不可能是虚伪的。警察那帮人,正在做着从活着的人那里问情报这种繁琐的调查呢。比起活着的人,死去的人不是更加有信用么」
他轻飘飘地说着一些不得了的话。
我因为这实在是太过脱离常识而感到头晕了……他是说他能和尸体说话么。
既然他说是事实,我也变得想知道了。
「犯人所操纵的灾厄之数……到底是什么样的数字呢……!」
「————『集合』」
赛迪斯眯起眼睛,露出微微的笑容。我不禁吞了一口唾沫。
「你,到底是谁……!」
「使『教团』之意志践行于世之人的执行官之一吧」
「教团的执行官!」
据我所知……确实以前见到过的那个执行官,也是和赛迪斯一样,全身穿着黑色的丧服。说是服装的一致特征吧……
「你,已经和迪格执行官碰面了吧。你放心吧,我和他不同,不是战斗人员,所以不会加害于你」
赛迪斯说出了,以前和我相遇过的执行官的名字。
如果是知道了这件事的话……那他真的是执行官么。
但是就算他真的是执行官,也不能单纯地说他就是同伴了。
说到教团的执行官——是将雪名认定为重要杀害对象的的,时刻瞄准着雪名性命的一伙人。虽然之前和执行官共同合作了,但是和赛迪斯也能合作什么的,是不是太天真了呢。
教团是说不清是敌是友的存在。不知道何时就会对雪名露出獠牙。如果他们想要加害于雪名的话,对我来说,他们也不过是敌人。
也就是说,执行官绝不是那种说能好好相处就能好好相处的人……!
被乌云遮住的赛迪斯的表情,感觉有些阴森。
「数的异端。如果将这个世界想象成是一个巨大的电脑系统,将现在发生的这些情况想成是BUG的话,放置不管,最终一定会危害整个系统的吧。正是如此。正如冴上君所知道的那样,教团和灾厄之数这种数的异端,是敌对关系的。并且这次的灾厄之数对你们来说也是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我们利害是一致的,然后我就为了和你交涉,让公交车将你们带过来了」
我突然察觉到了他话里面的某处不和谐的地方。
「你刚刚说……什么?将我们带过来……!」
「哦呀,还没有察觉到么?驾驶那个公交车的就是我哦」
用着轻浮的态度说话的赛迪斯。
我突然热血冲头,忍不住问到
「……用了那个像十字架一样的东西,让我们的公交车暴走的是你么!」
「并且,我还差遣了明津君找你们茬呢。我拜托他将你们诱导来这里了,方法不限。不过看来他做得比我想象得要极端呢」
「!」
我拉开和赛迪斯的距离,退后了一步。
冷冰冰地看着放出敌意的我,赛迪斯问道。
「……我不是说了,我不会加害于你的么?」
实在无法忍耐的我,怒火冲天地喊
「你别扯淡了!这算什么不会加害于我啊!你早就和明津勾结想要杀掉我了吧!你这个大骗子,无法信用!」
「难道我让你感到不快了么?」
「这不是当然的么!我这边可是差点被干掉了啊!并且,你还把毫无关系的雪名和雏木也卷进来。不论你找什么借口都没用!果然你和明津就是事件的黑幕!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又怎么想到要会去加害于我们!」
「真是的,请不要那么生气嘛,我只是想试试你们的实力如何啊」
我打从心底里感到愤怒,但是赛迪斯好像无法理解我的心情,他继续说。
「我一开始就设想过了啊,你们不会因为这点程度的攻击丧命。确实现在的你们和我预想的一样活下来了不是么。你,能够葬送那个连迪格执行官都无法匹敌的操纵概率的怪人。在我们之中,你可算是小有名气的哦」
……这个名叫赛迪斯的男人到底算什么啊。
明明从谈吐举止看是个稳重的绅士,但是干的事确实疯狂至极。
明明是一副常人扮相,但是内在却脱离常识太多。
现在我这边还是怒火中烧,而他却一副平心静气的样子。
「你冷静地想想吧。我说过我是教团的执行官了吧?那么,就不可能和敌对的灾厄之数勾结啊。也就是说,明津不是灾厄之数。并且我和明津,都不是这座岛国上发生的丑恶案件的凶手」
赛迪斯有点厌倦地回答着。想要试探我就用公交车来攻击,还说指使了明津什么的。要说是开一个玩笑的话,这也玩过火了吧。
「既然是听命于你的话……明津也是教团的成员么……!」
「嗯,这样说也有点不正确。他是『佣兵』呢」
赛迪斯过了一会儿,这样回答。
「我们教团,在世界各地都布置了能在现场能够处理状况的棋子。通俗地来说就是雇佣吧。根据状况,我们的雇佣了明津这样的战斗人员。让他付出抵得上报酬的劳动呢。虽然说是教团的执行官,也不是万能的,特别像我这样的非战斗人员呢。因为这次的工作和灾厄之数也有关系,我需要像是明津君那样的物理性的战斗力啊。于是我就请明津君做了这种见不得光的工作了。他是我用钱雇来的呢」
明津是佣兵,并且还是教团用钱雇佣来的。赛迪斯这样说。
反过来说,如果正如赛迪斯所说,明津不是犯人的灾厄之数的话……到底是谁让现在的学院陷入了这种情况的,到底谁是敌人,谁又是同伴。
「那个,前言好像说的有点长了呢。那么我们也差不多进入正题吧」
面对陷入混乱的我,赛迪斯再次爽朗地微笑。
「我们有着相同的敌人不是么。那我们应该就能携手合作呢。于是,现在我就有想雇佣你们的打算了哦,冴上君」
「……雇佣?」
「你可以想成是和明津君那样的关系就好。能够帮助我收拾掉这个灾厄之数啊。当然啦,报酬我会准备好的。这个提议不坏吧」
赛迪斯对我提出这个交易,但是我明确地回绝。
「你给我差不多够了!你是让我对你和明津做过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后视若平常地和你们合作么……!就算这样能赚钱,我也不会认同你们的提议的」
「那真是困扰了呢。如果没有你的协助,这次的灾厄之数恐怕很难战胜啊」
抱着双臂,做作地做出困扰的样子,歪着头的赛迪斯,我感到了疑惑。
「为什么啊,我只不过是灵感好一点而已吧……为什么非要雇我不可」
「我才不是期待你的力量有多强呢,毕竟那种东西的替代品,要多少有多少吧?我啊,是对你的『资质』非常期待哦」
「资质?」
「你只要乖乖答应我,和我合作就好了」
一边这样说,他一边等待着我的回复。
我看不穿赛迪斯的注意,咬紧牙关沉默着。
……背后听到了两个脚步声。
回头一看,都是我熟悉的人。
「——你说完话了吗,赛迪斯」
「明津!」
我不禁叫道出现的男人的名字。明津看到我非常麻烦一样,叹了一口气。
明津的背后,是雪名。和明津战斗过后制服变得无法再穿了吧,现在她身上穿着被烧黑的白衬衫
「雪名……!」
「……」
雪名一脸憔悴的样子低着头。她一语不发,也没有听到我的话的迹象。
面对明津的发问,赛迪斯无表情地回答。
「遗憾的是,现在还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呢」
「给我快点。跟踪这个家伙的刑警,已经开始呼叫增援了」
「啊啊,那个的话不用担心。警察已经陷入敌人之手了,所以机能算是完全停摆了吧」
听到赛迪斯的话,明津的双眸稍稍睁大了。
他小声地咂嘴。
我将自己一直背着的雏木的身体放到地上,静静地问明津。
「你到底对雪名做了什么,明津……!」
我非常在意,雪名的样子明显不对头。
脸色变得惨白的她,什么都不说只是低着头。
被问到的明津,也察觉到我压抑着的怒火了吧。
「啊?这个女的?我只是让她受了点煎熬而已哦。有什么问题么?」
我走到明津面前,抓起他的衣襟。
在能碰到互相的呼吸的极近的距离,我用尖锐的眼神望着他,而他也以冷冰冰的眼神回望。
明津说着『给我住手』,然后握紧我抓住他胸口的手。
「住手,诚一君」
并没有看着我,而是一味地流泪的雪名这样请求我。我并不理会,更加逼近明津。
「你……到底对她说了什么!」
「我只是说了些事实啊。明明是东京内战的元凶的女儿,居然在这里平然地过着祥和的学校生活,真是愉快啊!」
「!」
雪名的脸,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
我不由分说,直接朝明津的脸上打去。用尽了全身力气,感觉自己的手都发痛。毫不留情的,彻底的一拳。明津蹒跚着,然后额露青筋地盯着我。
「——混蛋!」
「雪名……!」
我开始了痛苦的话,明津将自己正要说出口的粗话收了回去。
「雪名……至今为止到底是怎么样活过来的你想过么……!」
「……啊?」
「从出生开始,就被关在地下试验室。和谁都无法亲近,一直都是孤身一人生活,她只是向往着陆地上的光芒而已。好不容易到了自己憧憬的地面上,等待着她的却是……因为自己的双亲而受到严重破坏的东京街道,还有一个人无法承受的众多人的悲伤啊……!」
「……」
「不可能会没事的吧!不可能不痛苦的吧!……肯定很痛苦啊!」
我再次叫喊着对明津出拳,但是明津反过来打了我一拳。
并没有打过架的我,因为明津的拳头受到重创。
但是我并不可能就这样退缩,如果不打他的话也无法消气。
————这家伙伤害了雪名。
「住手啊,诚一君!我的事怎样都好啊!不要再伤害……明津君了……!」
面对开始互相殴打的我和明津,雪名悲痛地喊叫着制止我们。
正要痛殴明津的我,一不小心摔了个踉跄。
面对趴倒在地面上的我,背后开始被反击。
被的手被往上捻,换句话说就是反剪着手。
「你不要倒转了立场啊,可恶的混蛋」
明津冷冷地放话。
「我是不知道赛迪斯对你有什么期望,但是我可不是这样。你这家伙,明明是这么弱」
一边说着,明津更加用力将我的手臂往上扭。我露出一声小小的惨叫。
「仅仅是弱小就是罪孽了。谁都守护不了。自己也救不了。现实不是对谁都温柔的。所以我呕心沥血钻研,才得到了今天这样的力量。但是你又怎么样呢,冴上。弱到让女人来保护你。你不只是逃跑了而已么。明明是自己逃跑,发牢骚的功夫却很高啊。全都是因为『你很弱小』不是么」
我的脸贴着冰冷的地面,耳边响彻了,明津辛辣的话。
将毫无关系的雪名和雏木卷进来。让雪名因为明津的话而受伤。说起来的话全都是……没有守护他们的力量的我的错。
我的心被碾碎了。
「已……已经够了……求求你……不要……!」
泪流满面的雪名。
看着她的哭相,比起我手腕被扭曲的痛苦,来的更加难以承受。
「到此为止」
赛迪斯发出声音制止了我和明津的乱斗。明津解开我的手,站起来。
从明津的拘束中解放的我,摇摇晃晃地,在明津之后站起来。
「……真是的。你们发出这么大的声音,搞得她们都发现我们了啊」
赛迪斯低声说着,我才终于察觉到。
我们5人现在被包围着——在女学生们的中间。
本该在教室的学生们,不知什么时候从房间里出来,然后将我们包围了。她们手里都拿着水果刀,明显不是什么友善的氛围。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环顾着周围的女子学生。
被红色锁链拴住的她们,垂着头,好像在说着什么。
听到的话非常单纯。
「被吞噬吧……被吞噬吧……被吞噬吧……」
就好像是坏掉的收音机一样,她们重复地念叨着。
对狼狈的我,站在旁边的赛迪斯说
「她们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是这样了。『抓住发现了学园异常的家伙』,她们应该是服从这样的命令吧」
——从昨天开始?
周围的阴暗,开始变浓了。
原本应该是漫天的星星,现在也被黑云完全笼罩。毫无缝隙的云中,开始降下雨水。淅沥声开始在阴暗的学园中回荡。
正当降下的雨水打在我肩膀上的时候,赛迪斯对我说。
「你还没察觉到灾厄之数的正体是谁吗,冴上君」
赛迪斯的口气就好像很意外我的反应一样。
因为灾厄之数而被操纵的阿尔纳斯学园的女生们。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是这样。那么这样的话,就有一个决定性的疑点,毕竟数小时前,我们还和这个学校的女学生说过话。
这怎么可能!仅仅只有一个人逃离了灾厄之数的洗脑么。如果是这样的话,对于眼前的学校的奇怪状况,为什么她会熟视无睹。
不对不是这样。全都错了。
「…………来栖真意,是灾厄之数……!」
在被雨点濡湿的阴暗校园中,我终于确定了连续食人事件的犯人的真实身份。就好像是对我的理解正确的回应一样,女学生们,一起将她们手中拿着的水果刀刺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