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一人坐在座位上,我像往常一样认真学习着。
「……」
看着握着自动铅笔的手的指尖……昨天,从她那里得到的创可贴还贴在那儿。是不是因为我看着创可贴出了神呢,一直在笔记本上写着数式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
……我反省着自己无法集中的注意力,想要转换一下心情便从座位上站起来。
总感觉想要接触一下新鲜空气,我往教室的窗边靠近。然后,下意识地俯视夕阳下的操场。
操场上,发现了正在活蹦乱跳地玩着躲避球的,同班同学们的身影。
面对这么高兴的他们……我感到难以忍受。
明明不怎么努力学习,一天到晚都玩些游戏的愚蠢的人们。明明和我这种这么努力钻研的学生迥然不同,他们还自称是『朋友』
这种不符合身份的态度,让我感到一种难以忍受的恶心。
我都周围存在着,名为同班同学的,无聊的人们组成的,集合。
这不就只是坐在同一个教室里学习的旁人而已嘛。只因为这种事情,就和不是很熟悉的人摆出一副朋友的样子。多么滑稽。
我们有着长大以后,迟早要被投入竞争社会之中的命运。考试和就职,我们将会在接下来的数也数不清的挤破头的竞争中,去争夺极为少数的成功。多么不讲理的战争啊。
同班同学什么的——只不过是不得不踢下去的,敌人而已。
「……雏木叶苗」
为什么,自己的口中会出现那个名字呢。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在操场上,和其他的同班同学们忘我地玩着躲避球的雏木,我的视线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她看上去一直很快乐。
她看上去一直很幸福。
不光是和像笨蛋一样的班上那帮人,和其他班级的学生关系都很好的她。对谁都能好好相处,对谁都多管闲事,对谁都微笑。
不管对方是谁都会非常温柔地面对的她,不知为何,我感到了憎恨。
「……不会输的,唯独她……!」
咬紧牙齿。
论成绩和家世,我应该都赢过了她。
但是为什么,我对她总有一种不明正体的败北感扑面而来。
不甘心,也不容许。
看着雏木和其他的同学亲近,我就会有忍也忍不住的憎恨。
「……太愚蠢了」
我这样说着,回到自己的座位,再次开始学习。
我到底在不甘心什么呢。
没有一点,我是劣于她的。她所没有的东西,我都拥有。这样的自己,为什么会对在我之下的她产生嫉妒呢。
这件事一想就觉得烦了。
但是……在雏木不在的这个教室,我却越发地有一种孤独一样的感觉。说不定,我是在憎恨拥有了这种感情的自己吧。
我将心情压抑着,无视它。然后单纯地,继续我的日常。
今天也是与往常相同,全都是为了未来的自己的幸福而努力。我这样说服自己。
■■■
说出什么发牢骚的话,其实我还是很排斥的。
因为就算是说了,现实也不会有任何好转。就算是说了,也只是更加认清了事实的残酷而已。
但是,发发牢骚过后,心情多少会有好转,这倒是没错的。
「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搜查杀人事件的犯人的那个时候,比现在要好多了啊……」
我坐在教室里自己的座位,趴在桌子上说着。
我们那样大肆地破坏,但是新闻却一点都没有报道。可能是那条街的居民想办法隐瞒了吧。电视上拼命报道的,反倒是身为来栖的父亲的警视总监,还有身为来栖的母亲的大企业的股东,失踪的消息。
据我推测恐怕……虽然不是很想这样想,来栖应该是把自己的双亲也吃掉了吧。吃掉自己的双亲什么的……实在是太过残酷的事了。
我叹了口气,状况并不乐观。
圣阿尔纳斯学园的学生们。邻市的居民们。还有警察组织。
在我知道的这个范围内,就已经有这么大批的人,变成了来栖的提线人偶。
那天晚上,多亏了雪名的力量,我们才勉强从居民的袭击之中脱逃出来。
这之后,我们一直试着寻找来栖的蛛丝马迹,但是结果就像现在这样,一无所获。
寻找过去战斗过的那个怪人的方法,是在东京天空树的展望台上,观察数的异常点。但是现在这个方法找到的,只是充满了整个都内的,变成了映射的人们的异常而已。
我也试着从他们的锁链牵引的方向,来寻找来栖的所在。但结果并不乐观。城市里的锁链实在是多过头,根本不是能找的了的。
在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方法之后,我所知道的只是来栖的映射,已经控制了大量的人。
如果不快点找到来栖的话,或许我们将会和这个国家所有的人类为敌也说不定。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我的冷汗就不禁往下冒。
现在警察已经一点都靠不住了吧。从那个晚上以来,我就无法和秋月刑警取得联络。
秋月刑警已经被操纵,变成了来栖的仆人的可能性非常之高。
……现在,到底有多少人变成了对来栖言听计从的映射了呢。
怀着这种忧郁的气氛,我暂且和往常一样,继续着自己的学校生活。
「明明准备到文化祭的正式表演了,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啊,诚一君」
坐在我面前的弘树,用轻松的口气和我搭话。
我轻轻地扶着头说
「啊……就是这样啊」
「怎么了怎么了啊——这种一点都没有干劲的回答——」
弘树说得对,文化祭的正式表演就是『今天』。
我们班上的同学的表演,将会在下午开始。现在是午休时间,大家正好都回到了教室吃午饭。
虽然这是因为忙着搜索连续食人事件,差不多忘记了的事情……但是在来栖那里大战过后,我和雪名,还有雏木,都突然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回到了班级话剧的准备工作中。
这是非常难以完成的,心境上的切换啊。
先不说兼任了编剧和导演的我,身为主角的雪名,就连演技也受到了明显的影响。
突然忘记台词。突然发呆。总之就是看起来非常不安的样子。
因为有准备舞台剧的事,所以这四天以来,上学时间寻找来栖的只有明津一个人。当然,我们虽然也说了要帮忙,但是明津并没有搭理我们,说着『没用的家伙就忙着去演戏吧』这样尖酸的话。
我和雪名商量过后,决定将明津的情报网作为主力来依赖。
虽然我们排练完以后,都会和明津会合然后帮他一起找,但是果然还是没有什么成果。
「那么,我的午饭也吃完了,那我就先回到体育馆的舞台上,先换好表演服装吧」
弘树说着,站起身子。他一边说完,一边朝我挥挥手离开了教室。
其他的同班同学们,也都为了下午的上场表演,赶去体育馆。
剩下的,只有我一个人没吃午饭了。
我将便当盒从书包里拿出来,决定快点把午饭给吃了。这时,在教室里面的我突然察觉到有什么嘈杂的声音。
看来是教室的入口处,有几个班上的女生在和谁说话,好像非常难堪的样子,脸色也很坏。在她们旁边的男同学,非常慌忙地朝我跑过来。
「喂喂,冴上!」
「怎……怎么了!」
「你,干了什么糟糕的事么」
「哈?」
向我搭话的男生,不知道为何面色铁青。
「明津啊,明津宪刚。那个不良,过来找你了啊。你是不是惹上了什么事啊,你最好现在马上藏起来啊」
「明津来了?」
我终于了解了教室里起骚动的原因。
「喂,冴上在么?」
明津从走廊上,伸出头来往教室里望。看到我了以后,说了一句『你给我过来一下』这样凶凶的话。我在班上同学的注目下,自然地走过去。
原来如此,说起来明津在学校,被认为是超级不良,而受到恐惧的存在啊。我不知不觉认为这个很奇怪,然后就噗了出来。面对笑着的我,班上所有人都投来担心的视线。刚刚向我搭话的男生小声询问道
「……没问题么。叫老师来不是会比较好吗?」
我默默地盖起自己的便当盒。
「没事的,这只不过是粗鲁的不上学儿童,久违地来上学了而已」
说完我离席。
我朝走廊上等着我的明津走去。
担心着的同班同学们,一直注视着我的背影。
我来到走廊上,穿着制服的明津对一脸困惑的我说。
「……什么啊,那帮家伙。为什么我一来,他们都是一副苦脸啊」
「你自己和气一点不是会更好么。还有,要经常来学校啊」
对着无法释怀的明津,我混杂着苦笑说。
■■■
因为是文化祭的当天,所以不只是校内的学生,一般的大人们也来看了。我们走过涂鸦好的塑料看板,和穿着短围裙的女生们擦肩而过。
我和明津一起通过了拥挤的走廊,然后走上了通往楼顶的楼梯。
我们快步走到了楼梯的尽头。门上挂着『无关人员禁止进入』的牌子。
「门是开着的」
明津平静地说。
然后将门推开……我就与蓝天和秋风面对面了。
平常禁止进入的楼顶,没有其他学生的身影。原来如此,这里就可以大方地说些秘密的事了。我踏入了吹拂着舒爽秋风的楼顶。
楼顶上,出现了已经先行到场的雪名。
雪名已经换上了白雪公主的衣服,礼服的胸口可以看到白色的肌肤。随风飘摇的白色长发,嘴唇上涂着的口红显得妖艳。
在防止坠楼的栏杆旁边站着的雪名,俯视着校庭的景象。我和雪名,还有明津,三个人聚在一起的时候,明津咂咂嘴,然后开口。
「虽然有点突然,但是有个棘手的事」
明津微微从鼻子中吐出叹息。
「虽然,这几天我们找来找去。但是还是没有找到那个疯婆娘的去向。这一段时间,也没有发生连续食人事件的传闻,变成了映射的人们也在正常地生活着。表面上开一切正常。但是通过我的一些关系的调查……这4天以来,一共有10人被来栖吞噬了」
「……10个人……!」
和惊讶的我不同,雪名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无表情地继续俯视着校园。看雪名毫无动摇的样子,她可能是已经听明津说过了吧。
明津一脸厌烦地,像是在咒骂一样,讲话题继续。
「被吞噬的家伙之中很棘手的,一个是电视台的大股东,还有一个是国内三大黑帮头目的其中一人。那个疯婆娘,将媒体还有这个国家的暗部组织当成了自己的映射,隐藏了自己的罪行啊。现在疯婆娘不管是杀谁,电视上都不会有什么报道了,谁也不会有什么怨言吧。这个国家的主要机能,基本上都被她给利用了」
我的脸不由自主地变青,嘴巴紧闭。
我一直以为,4天以来,没有发生任何事。
但是,听他的说明,就发现事态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想象的要棘手得多。
确实,对于来栖大宅的事件,我确实纳闷过为什么没有引发媒体的骚动。还得出了是附近的街坊邻居一起串通隐瞒这种幼稚的解释……但是,原来如此啊。
最糟糕的是,现在来栖将媒体系统都变成自己的映射了。
名为来栖的病毒,现在不正是在全国范围内,以破竹之势传染开来么。
「可恨的是,那个疯婆到底藏哪里去了,不快点找出来的话……!」
明津愤怒地揍向楼顶的栏杆。看他的状态,应该是对来栖所做的是感到焦虑和气愤了。
我对这样的明津搭话。
「……我有点意外啊。明津」
「啊?」
到底怎么样说才好呢,我斟酌了一下用词然后开口。
「你,不是教团雇佣的佣兵么?但是……赛迪斯已经死了」
赛迪斯……为了保护雏木而死了。
虽然相处了短短一段时间,但是我对他的死不得不抱有敬意。先不说这个,赛迪斯是遵循教团的旨意,过来了结来栖的。但是明津又怎么样呢。明津只是被用钱雇佣来,才介入这次的事件的。
「雇佣你的雇主已经不在了。即便是这样,还要追击来栖就是你自己的意志了吧。我还以为,只要没了钱,你就不会帮忙了呢」
「哈?哪里的谁已经死了?到底在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啊,你」
明津一副完全不能理解我在说什么的态度,歪着头。
……不能理解的是我这边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津的口气,听着就好像是赛迪斯还活着一样。
「…………那到底是什么回事啊,赛迪斯还活着么?」
「啊,要说明真的是很麻烦啊。那个家伙从一开始就没活着啊,但是也没死。按你的说法的话,赛迪斯确实是活着哦,我才不是在干什么义务劳动啊」
「……?」
我因为无法理解的事情而焦头烂额了。明津挠挠头。
看着说话对不上号的我和明津,一直俯视着学校的雪名开口了
「诚一君……我想让你从这次事件中退出」
没看我的脸,她将自己小小的手抓紧了栏杆。
我没有明白她的意图,便静静地询问。
「……为什么呢」
秋风吹过,雪名美丽的白发飘扬起来。
她没有回头,用她娇小的嘴唇说
「诚一君,知道这个故事吗……在希腊神话中登场的雅典的国王忒修斯。打倒了弥诺陶洛斯的他,最后他逃出克里特岛的船,被称为『忒修斯的船』,这其中引申出一个哲学问题」
雪名终于回头看向我。
「忒修斯的船,被作为永久的纪念保存了下来,但是船体的木头已经开裂的船连年腐烂。如果不修补它的话,连原型都无法保留住。最后,在经过了无数次的修补,忒修斯的船的木料都换成了当时的新木料」
雪名碧绿的眼睛直视着我的眼。然后她发问。
「诚一君,你觉得,一开始忒修斯所用的船,和全部都用新木头代替了的船,还是同一个东西吗?」
我沉默了,雪名眯起的眼中透露出些许的寂寥。
「忒修斯的船衍生出来的问题,就是将构成这个存在的要素全部用不同的东西取代,是否还和原来的东西保持统一性的问题。这和现在的来栖同学很像,她将各式各样的人类的东西夺取成为自己的。身体能力,知识,经验,权利。构成现在的来栖的要素,基本上都『不是她的』。那么原来的来栖同学和现在的来栖同学,是否还保持着同一性呢」
雪名再次将视线转向栏杆对面。
面对着絮状云的秋天的天空,雪名背对着我。
「她在自己这个容器中,装了太多从他人那里夺取的东西。但是因为这样做,在这个容器之中,她自己的部分占的比利变得越来越小。每每将他人的存在放入自己的容器中时,来栖的存在就会无限接近于0。所以来栖同学马上就会变得不明白了。什么是自己,什么是真实的自己。到了那时……恐怕来栖同学就已经无法保持住自我。最终就会暴走了」
「真是饶舌的话啊,也就是说除了杀她没有其他办法了啊」
明津不耐烦地,接着雪名的话继续说。
「要杀的话就趁现在了。现在那个疯婆娘,至少还有一点像猴子一样的自制力,所以要趁她还没有给周围的人添麻烦的时候快点杀掉不是么,嘛,虽然现在这里那里都已经是大麻烦了啊」
「明津君说得对」
雪名不看我的脸就这样宣告道。
「……诚一君,我会杀了来栖同学。我想问你的是,你是否有觉悟。之前我和你战斗的怪人和现在不同。这次的对手,不论怎么扭曲,都还是人类。如果你继续和这件事扯上关系的话……你可能就要承担将人杀死的罪恶感了吧」
「……」
「如果不能马上回答出来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插手这件事了比较好哦,我……不想看到你背负杀人的罪名」
事到如今还听到雪名这样说,我将牙关咬紧。
用了『了结』这个词,也就是说他们,赛迪斯还有明津,都是为了杀死来栖而行动的。我本应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也本该是做好了觉悟的。
但是实际上雪名一问我……我便迷茫于如何回答。
吞噬人类的灾厄之数。不管她如何凶暴,不论她如何脱离常理。
但实际上——她也还只是个人类。
并不是怪物。也不是怪人。我认识到来栖真意是个人类。只要我还存在着这种认识,我就会无意识地抵抗将来栖杀害的这种行为。我察觉到自己心中的这种心情,就有一种来栖还是人类的实感。对已经不知虐杀了多少人类的对手抱有人性的感情,我到底多么喜欢做和平梦啊。
而且……来栖的死肯定会给身为她朋友的雏木带来莫大的伤害吧。
「不行啊!」
突然让我的思考中断的,是熟悉的女生的叫喊。
我们3人同时回头,看向屋顶入口方向传来的声音的主人。
站在那里的是——应该已经听到了我的对话的雏木。
雏木面色铁青,自己的手紧紧攥在自己的胸口前,拼命向我们劝说。
「真意酱,真的不是坏孩子哦……!」
「雏木……」
「为什么啊……帮帮真意酱吧……!」
「……」
「真意酱被杀死什么的……我才不要啊!」
楼顶上响彻了雏木的叫嚷。雏木一边带着哭腔,一边背对着我们三人。
她打开楼顶的门,朝教学楼里面奔去。
……我们的对话,伤害了雏木。虽然,我绝不是有意这样做的。但是演变成这样,也是迟早的事。
对雏木来说,来栖是多么重要的存在,这点不言而喻。
她们是小学时代青梅竹马。毕业以后,还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称之为亲友都不为过。
谋划着要杀掉她的亲友的我们……雏木不会感到好过的。
重要的人会被夺走。只是想想雏木的心情,我就觉得心里绞痛。
「…………我去去就回」
雪名只说了这些话,就默默地穿过我们身旁。然后追着雏木去了。雪名小小的背影,消失在楼顶的门后。厚重的金属大门,发出着吱呀的声音,我除了和它一样,发出沉重的叹息以外,别无他法。
■■■
和诚一分别的雪名,走出了摆设着饮食小摊的校庭。
然后穿过了吵杂的人群以后,她走向了少有人烟的教学楼背后。
被染成金黄色的树木,生长在校舍背后的银杏树,每棵都枯萎了叶子做好过冬的准备。在没有一个人的体育仓库门前,雪名发现了一个人哭泣着的雏木。
雪名站在稍稍远离雏木的位子。
抽泣着的雏木,用制服的边角擦干自己沾湿的脸颊,并没有回头看向追着自己而来的雪名,平缓自己的哭腔,然后静静地说。
「……在去真意酱家的那天夜里」
雏木开始了自说自话。
「在雪名酱和冴上君战斗的那一段时间……我在车里面听赛迪斯先生那里知道了各种各样的事情。雪名的父亲和母亲,是东京内战的关系者吗?」
「!」
雪名什么话都说不出。理解了这个长长的,长长的沉默的含义,雏木低声说。
「是么……这是真的啊……」
「雏木同学……对不起。我……」
雪名说不下去。但是雏木回头看向脸色惨白的雪名。
哭泣的脸庞,强挤出一个笑脸,雏木温柔地向雪名说。
「请不要误解,我并不是想怪罪雪名酱。因为雪名酱是雪名酱自己啊。而且啊……和班上的同学不同,我的家人们都活得好好的哦」
雏木稍稍浮起苦笑,看起来有点尴尬地说
「真意酱呐,是我,和我的家人的恩人哦」
雏木,望着被枯叶笼罩的秋空告白道。
「虽然这是至今为止没有对他人说过的秘密。5年前的内战的前一天,真意酱给我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在电话里她这样说了哦。明天,东京会发生非常可怕的事。真意酱将这件事告诉了我们……所以我们全家,在事件发生之前,就从关东地区离开去避难了」
「……你是说,来栖同学预测到了东京内战的事?」
「嗯,为什么真意酱会知道东京内战的事,我也不懂……真意酱的父亲和母亲都是,又有钱有了不起的人,一定是有不能告诉我们这种普通家庭的,秘密的情报网吧。真意酱如果没有打那通电话的话……说不定我现在,就已经不能和雪名酱在一起说话了吧」
雏木悲伤地眯起眼睛,只有嘴巴做出一个微笑。
就好像是在痛苦中挣扎出来一样,雏木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其实我也想过了。雪名酱你们想做的事,应该是正确的」
「……」
「真意酱一直都帮助我。我也想啊。帮助真意酱。虽然雪名酱你们可能不相信,但是真意酱,真的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孩子哦」
雏木一如既往地微笑着,但是眼角流下一行泪对雪名说
「用完全不擅长学习的我也非常好懂的方法,教导我。保护我不受调皮的男孩子们的欺负。我所没有的东西,她有很多很多。又漂亮,又帅气。真意酱……一直对我露出温柔的微笑。明明是这样的……明明应该是这样的……」
雏木的声音渐渐扭曲了。
无法忍耐的泪水,像是决堤了一样溢出。支持着雏木身体的双脚也失去了力气,跪在了地上。她脸都哭皱,像个小孩子一样嚎啕着。
哭成泪人的雏木。雪名悲伤地守望着她。
不过最后,雪名慢慢地向她走去。雪名用纤细的手,抚摸着眼下的雏木的头。
「……雏木同学,真是非常喜欢来栖同学呢」
「嗯……嗯……!我喜欢哦……非常非常喜欢的朋友啊……!」
将头埋进雪名胸口,雏木不知肯定了多少次。
并且,不知道少次,向雪名问了同样的话。
「已经无法挽回了……除了消灭真意酱意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雪名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着。
雪名心想——东京内战,说不定到现在还在持续着。
就算不破坏建筑物,就算不会有人死。但是不论是谁,都还在被深深地伤害着。
这种事情太过伤感,心口就像是被撕裂一样痛苦。
但是她却无法呐喊出来。雪名,白皙的脸颊上,一滴泪滚落下来。
■■■
「白发配绿眼,高贵的血族吗……没想到真能看到实物,我真是做梦都想看到啊」
两个男人在屋顶上望着校庭。
为了将之前谈话的那种紧张气氛缓解一下,明津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听到明津的话,不知不觉地问出来。
「高贵的血族,应该说的是雪名的血统的事吧?有这么厉害么?」
明津淡淡地苦笑
「不光是厉害这么简单啊。她的存在本生就是像童话或是神话一样的。不知道人类使用的所有异术的鼻祖这个种族的家伙,在我们的业界就是个小丑啊」
明津讽刺般地耸耸肩。
「这个世界所存在的所有术式。它的始祖就是操纵数的秘术——数秘术。包括我的符术在内,各种各样的异能的术,听说,都只不过是模仿了高贵的血族的力量而已」
明津自顾自地,用懒散的口吻说。
「听说是神话故事里的。作为始祖的高贵的学长,有一本记载了这个世间所有的真理的术式的书本,称为『拉结尔之书』(译注:掌管神秘的天使,是座天使的支配者,传说中《天使拉结尔之书》记载了所有神秘的知识),有了这本书,说是拥有了全知全能的力量也不为过。但是,在那本书已经遗失了的现在,现代科学的极限,就相当于数秘术的极限了。你不觉得这句话很奇怪么,在远古以前本应是万能的数秘术,在书本已经遗失了的现代,是多么不完全的存在。毕竟现代的科学,要达到原来那些真理的程度,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真是可笑吧。如果正如神话所说的话,现在的科学家们正在拼命地寻找,太古时期遗失的技术啊」
明津口中说出的拉结尔,我不禁有一瞬间皱了眉头。
拉结尔——是我的错觉吗,雪名的母亲好像也是类似的名字。(译注:抱歉,当时没有联想到,雪名的母亲确实就叫『拉结尔』,以后如果再出现,均替换为『拉结尔』)
「高贵的血族使用的术式,基本上都随着书本的消失而失传了。书上的数式,都是用无法写下的众神们的文字记载的。和书一起失传的数式,就叫做『忘却数式』,我所使用的符数的源头,也是率先出现的数秘术的派生哦。我好像是使用了已经失传的数式」
明津说着,拿出自己的胸牌,低头说。
「比如说我拿着的这个集数媒介上刻着的,好像也是忘却数式的一种。只是看起来像文字一样的数式而已。并不只是符术,不论是黑魔术还是咒术,这个世界上所用的所有咒文,都是表示真理的标记——也就是说,不过是数式而已,像是外国语一样的东西。这其间,只是『写法』的不同而已。表示的意思是相同的。使用了派生术的,结果都只不过是数秘术中的一部分而已」
明津手握着栏杆,继续说着。
「但是不要小瞧了派生术哦。使用了忘却数式的派生数,还是有能赢过现代的数秘术的方法的。不过随着科学的日益进步,可能忘却数式会被全部发现,拉结尔之书被修复的那天也会来到也说不定。如果那天真的来到的话,数秘术将会变回完美的存在,所有的派生术式都要俯首称臣了」
明津弱弱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他将屋顶上放着的自己的书包拿起。
「光说些无聊的科普知识,都差点忘了正事了」
他从书包中取出一个筒状的盒子,随便地交给我。
「给你,这是你拜托了我才入手的。这种东西真的好么?」
「嗯,多谢,帮了大忙了」
我将从明津那里拿来的盒子打开,确认里面的东西。
盒中装着的是——一把匕首。
我低头看向白银的刀刃,然后拿起它的刀柄。
很厚的刀柄看起来很有重量,实际上拿起来也不轻。
我就像是在考古一样,仔细打量着锐利的刀身。
「这种东西有什么用啊」
看着好像一脸珍奇的样子的我,明津嗤笑起来。
「对手是能够吸收任何攻击的,有着犯规力量的怪物哦,不过是买了一把刀,我不认为能够使形势大逆转啊」
「说不定是这样呢。不过我啊,认为这是战胜来栖的最后王牌了哦」
「哈。只不过是手里拿着武器,突然就变得认为自己很强了么?」
「我……一点都不强」
听到嘲讽我的明津的话,我老实地回答。
「……从你说我的时候我就开始想了。我没有能够保护雪名的力量,就连能奉献给来栖的力量都没有。说实话,我对这样的自己很不甘心」
我的心灵很脆弱,我的身体也很弱。
要说找我弱小的地方的话,根本数不清,我是一个渺小的,不完全的人类。
「成为雪名的助力,我一直都这样想……但是,现实并没有这么简单。在从学园逃出来的路上,雪名一直在颤抖,面对一直担惊受怕的她,我什么事都做不到。什么话都说不出。那么不甘的心情……我可不想再碰第二次了」
我将刀柄我在手中,紧紧握住。
「我和雪名约定好了」
充满了决意的眼睛,眯了起来。
「不想让雪名悲伤,不想让雪名害怕。我的愿望只有这些。所以我决定了现在要干的事。要从盯上了雪名的来栖那里,保护雪名」
我说着,将刀递给明津。
接下匕首以后,明津一脸惊讶地问
「你想干什么啊,这样做」
「这把匕首,还是你拿着吧」
「哈?你不用它么」
「比起我来用,你来用不是很熟悉么。只用在必要的时候,将它给我就好了」
「……到底在做什么,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了啊,冴上」
听着明津的话,我只能苦笑。
「正如你所说,我很弱小,但是我有微小的力量,而并不是无力。就算是无法并肩战斗,我也要和你一起面对。虽然这可能是非常微小的帮助,但是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所以拜托了,明津。只有我和雪名的话,肯定不是来栖的对手,你来助我们一臂之力吧」
「……你还真是个惹人火大的家伙啊,冴上」
「诶,诶诶?」
「为什么会惹人火大,我终于知道了。你和我死去的老爸很像啊」
明津说些不讲理的话,我哑然无言了。但是明津不顾我继续说。
「为他人的事情来卖力,然后自己受伤。你也将拼命将我,从来栖的火炎下救下来了吧。明明是个弱者,只要拿这个当借口,在一旁吮手指就好了……你就是不肯这样做。到底是什么让你这样做的呢,不仔细想想得与失,就很自然地冲进危险地带。不喜欢放弃也要有个限度啊,蠢蛋」
对明津的话,我很奇妙地感觉能够接受,我对自己的这一点感到好笑,看着笑出来的我,明津惊讶了。
「你还说我,你不也是没什么两样么,明津」
「啊?」
还是一样粗鲁的回答。
「电击棒,不是你借给我的么。根本没有考虑什么利害得失吧」
「…………切,可恶」
「说到我,只是在逞强而已啊。雪名和妹妹,还有班上的那些同学。只要是我能够帮上忙的,我都想去给他们尽一份力。不想让他们难过,我只是这样想的」
明津远眺着蓝天,对话中断了。
絮状云漂浮着的安详的天空,今天也是秋高气爽。从远处可以听到摩托车的引擎声,还有头上高高飞过的直升飞机的声音。这些和平的日常中听到的杂音,现在感觉是多么的可爱,听起来多么愉悦。
我们听着这些杂音度过了一会儿。
————直升飞机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
和我一样,明津也注意到了。
从楼顶上环顾的城市的风景,其中,发现了一架黑漆漆的直升机。
比平时要飞得低很多的飞机的影子,在我的眼中,和它的螺旋桨的声音一起,渐渐变大了。
「……怎么?难不成说那架飞机,是朝我们这边飞来的吗?」
我下意识地问出来。旁边的明津无法回答,我们只是呆呆地看着飞机渐渐接近。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突然响彻校园的,女同学的呼喊声。
「……怎么回事啊,那帮人!」
我一往下看,『异常的风景』正在扩散。
校门前集结的,是堵在门口并散开了的,巡逻车集团。
警察们像是雪崩一样冲入,将小摊边的学生们都擒拿住。
接二连三地发生这种事,学校的学生们都摸不着头脑地开始往教学楼里面撤。
光天化日之下上演的,警官们和学生们的逮捕剧。
——我能看到。
冲进校门的大人们的脖子上,都拴着红色的数的锁链。
「映射的警官……!」
「真是可恶……!」
在愕然的我们头顶上,强风吹过。突然接近的飞机,来到了我们的头顶。飞机开始慢慢地在学校上空盘旋,然后它的机体上,写着所属的标识。
————SAT
警视厅所自豪的,特殊突击部队。这就是全副武装的特种兵的名称。
最后校内的学生,都被乱入的警官反剪住,停止了动作。然后警察们将我们的教学楼包围,在四周散开。
悲鸣开始在教学楼内响起。
我看着对面教学楼的走廊,看来扮成一般人混进来的便衣警察们,也开始将在自己周围的学生们抓捕住。
被警车封锁的校门。还有被便衣和警官们抓住的全校学生。
剧烈的头痛同时,我看到了这里的随处可见的红色锁链。看到了灾厄之数在开始使用她的力量。
察觉到的时候,整个学校已经被红色的锁链纠缠不清了。
校门的前方,走来一个少女。
发梢有些卷起的中短发。细长而秀气的双眸。发际可以看到的一边耳朵上戴着的,凯尔特十字架型的耳环。身穿圣阿尔纳斯学园的制服的少女,抱起双肘优雅地走进学校。事到如今,那个少女是谁根本不用问。
——来栖真意。
我们在楼顶上俯视着来栖,我完全失去了语言。
「喂喂喂,这不是在开玩笑吧,没想到在光天化日之下,连续食人事件的元凶大人竟然冲到学校来了啊」
脸色惨白的明津,面对着已经失守的学园,吐出着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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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的微笑,优雅的步伐走入校庭中央的来栖
附近的警官将带有扩音功能的麦克风交给来栖,经过一段时间的刺耳的音波声以后,扩音器里终于响起了来栖的声音。
「在低俗的学校上学的,低俗的大家。初次见面,我名叫来栖真意」
她环顾校庭,向在各自的教室窗子里窥探的学生们搭话。
嘲笑着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学生,来栖继续说道。
「首先要告诉你们的就是,你们已经被完全包围了。正如你们所见吧?学校的周围已经没有任何可以逃跑的路线了」
来栖说的没错,我和明津在楼顶上观望,校门和后门,还有网球部使用的操场旁边的出口,都被穿着制服的警察们围个水泄不通。
更重要的是,我发现——所以的警官,都是持枪的。
腰上挂着的枪套里套着的枪。每个警官都是无言地将手放在上面做出随时可以掏枪的姿势。
「警官的各位,已经被下达了,如果没有满足我的『要求』,就会将全校学生射杀的指示。也就是说,现在在这个学校的所有人,都是我的人质。你们是生是死的权利,完全掌握在我的手中」
来栖好像很愉快的样子微微笑着。
然后对着话筒,高声地宣言。
「我的要求很简单——交出羽鹭雪名,就是这一点」
来栖说完。
搞不清来栖的目的的学生们,只是动摇并疑惑着。但是完全理解她在说什么的我和明津,对着个要求无言了。
来栖的目的应该是——身为『无限』的灾厄之数的雪名捕食。
盯上了雪名的力量的来栖,为了将雪名的力量变成自己的东西,想要将雪名吞噬。但是在来栖的大宅的那儿,进行了激战最后还是没有分出胜负。
来栖也想过了吧,雪名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吞掉的对手。
所以就这样了——人质的骚动。
利用映射,将全校学生变成人质,剥夺雪名和明津反抗的余地。
不过居然是堂堂正正的从正面攻过来啊。
来栖将全校学生变成人质,然后再慢慢将无抵抗的雪名吞噬掉。
虽然胆大包天,但是效果有效地得可怕。
「别开玩笑了!谁会听你的啊!」
学生们听到了来栖的要求,在校庭的被警察按住的学生挣扎着对来栖说。
「不要出来啊,羽鹭!反正警察是不可能射杀一般民众的!」
「对啊!我们到底犯了什么罪才会被包围的啊!这不是没理由么!」
在教学楼里面被便服警官逮捕的学生们,也你一句我一句地叫起来。
「我们也是有正当权利的!不可能射杀我们的!这样就是犯罪了!」
「喂,有谁来叫电视台的来啊!警察居然抓人质!这一定要曝光他们啊!」
——周围响起了枪声。
突然响起的枪声,让还是吵闹起来的学生们重新安静下来。
子弹,打在最初开始喊起来的学生眼前。
看着水泥路的地面上被打穿的小孔,叫唤起来的学生们脸色铁青。
「……因为太吵了,可不可以请你们闭嘴呢?」
来栖冷冰冰地眯起双眼,低头看着附近的学生。
「友情游戏,人权游戏,是吧。明明都是些没有任何才能的,没有任何权利可言的低俗的弱者而已。还盲目相信自己的生存是有什么高尚的价值一样。还在无聊又虚伪地互相尊重。这种愚蠢的主张,看了我就想吐。并且……大家对『罪人的女儿』还真好呢」
来栖再次环视从教学楼的窗子窥探校园的学生们,宣言道
「让我来告诉你们一件事吧。5年前的东京内战。真正的历史被掩盖起来了。开战的契机——就是羽鹭雪名的双亲,创造出来的变革之石哦」
「——不要!」
接近哭腔的,悲痛的叫喊声。
面对拿着话筒的来栖的,是从赶来校庭的两位少女。
然后其中的一人,白发的美丽少女,面色惨白地向来栖伸出手。
非常焦急的,而又狼狈的穿着礼服的羽鹭雪名。
是不是看到她因为绝望而扭曲的表情感到高兴呢,来栖将终结她的一句话说出来。
「那我就换成你们这些低能儿也能理解的方法说吧。也就是东京内战的元凶,就是羽鹭同学的双亲哦」
雪名的秘密,在全校传播开来。雪名停下奔跑的脚步,用苍白的脸转头,战战兢兢地望着全校的学生。
听到来栖的话,全校学生的动摇一下子就加重了。
大家都,面面相觑,斟酌要说的话。
「…………诶?那个女的,说什么呢?」
被警官反剪双手的一个学生开始自言自语。然后这个自言自语就像是水面的波纹一样,朝周围的其他学生急速蔓延。
「羽鹭的双亲,是内战的元凶……?」
「……真的么?那么,羽鹭同学,就是犯罪者的女儿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明明是个犯罪者的女儿还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来我们学校上学啊」
「……这算什么啊。我的弟弟,都因为内战死掉了啊……!」
「我家也是啊。祖母和祖父。大家都死了啊……!」
「那么,警察来这里的理由,就是要逮捕羽鹭吗?」
「……是啊,肯定是这样啊。不是这样的话,警察包围我们的不是很奇怪么……肯定因为雪名也是个重罪犯啊……!」
察觉到的时候——全校学生都已经开始,对雪名恶语相向。
在学校内响起的对雪名的憎恨的话,雪名暴露在她最害怕的东西之中……她害怕地低头堵住耳朵。
「不要……不要……!对不起…………!」
雪名的两眼,开始流下豆大的泪珠。
抽泣的脸开始扭曲,雪名开始颤抖而蜷缩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多少次,雪名向空气道歉。
不管过了多久,谁都不会听见的,谁都传达不到的,悲痛的道歉。
雪名至今为止,她的心中都是这样的。在心中,不知道持续对道歉了成百上千次。
因为痛苦的想法而扭曲的脸。雪名除了哭泣以外,已经什么都做不出来了。
…………已经将雪名的心智击破了,来栖这样确信着。
来栖慢慢走到了,无防备地跪在地上,已经不能做出任何抵抗的数秘术师。
这下,已经没有任何能阻止来栖的东西了。
陶醉于这个绝对的优势,来栖恶心地奸笑起来。
但是——来栖的面前的出现了另外一位女生。
「……不行啊,真意酱」
跑过来的另外一位少女。雏木叶苗,随着雪名之后到来。
就算是上气不接下气,她还是在雪名前方张开双手。
「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吃掉雪名酱的」
这样告诉来栖的雏木,她的眼神,已经有毫不动摇的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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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过映射的警官们,我和明津奔向了并没有被警官们包围的体育馆。
在被关掉照明的阴暗的体育馆里,拥挤着对外面的异变动摇的学生们。
每个班的学生们,都刚刚换好舞台上的衣服。
充斥着馆内的……是不明正体的黑色的沉默。
「你们在等什么啊,大家!我们想办法,尽快把雪名还有其他的同学救出来啊!」
我的声音在馆内响起。
但是每个人都低着头,一语不发。
在这个阴暗的沉默中,终于有人回应了我的话。
「帮忙什么的……我们又能做到什么啊……」
跟着弘树的话,戴眼镜的同班同学国分也说。
「我们只是高中生。对手可是持枪的大批警察。和训练有素的大人对着干,结果是显而易见啊」
「是啊……我们什么都干不了啊,还是找老师来解决啊」
「并且警察的目的是羽鹭吧,我可听到了。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叫来栖的女人是什么来历,但是将羽鹭逮扑的话,这个骚动就会停止了吧」
接着国分,班上的同学一个一个地都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除了不甘心地咬紧嘴唇,没有其他的办法。
——比起我所想的,状况要对来栖有利太多了。
因为来栖的发言,别说班上的同学了,我想全校应该都是这种论调了吧。不论我再怎么说要救雪名还有其他的同学,每个人都是给出一个消极的回答,然后含混不清。
就算不直接说出来,我也知道馆内的学生们的想法。
——把雪名交出来。
他们在期待,做出这种事是不是能够将这种僵局打破。
班上的同伴们都意志消沉。我看谁的脸,谁都从我这里别过脸,不敢和我说话的样子。就连我……最后也无法说话,陷入了沉默。
「不要给我婆婆妈妈地说这么多啊,垃圾们!」
在变回寂静的馆里,突然响起了明津的怒斥声。
就像是咆哮一样,实在是太过强烈了。明津的声音让全员都吓得瞪大了眼睛。
不光是我,所有的学生都注视着明津,明津是不是怒火冲头了呢,将自己的旁边的凳子一脚踢飞,环视着体育馆里面众人的脸孔。
「所以我才烦啊。学校什么的,同学什么的啊!明明没有从心底里为对方着想,在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关系很好的样子!好不容易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就是这种鸟样!所有人都扭扭捏捏的,让别人在外面哭!」
明津踏上被踢飞倒在地上的椅子。
然后弹出身子,咂咂嘴宣言道。
「啊啊对啊!来栖那个疯婆娘说的全部都是真的啊,根本不是说谎或是什么假象!」
明津高高喊着,为什么明津会清楚这样的事情,馆里的同学都好像很疑惑。但是听到明津的发言的班上的女生,朝明津怒吼回去。
「所以啊!我们现在就没有再去冒着危险救她的理由了不是吗!」
「蠢什么!制造内战的诱因的是她的双亲,又不是她自己吧!」
「……!」
面对说得实在是太正确的明津的话。反驳明津的女生只有闭上嘴巴。
明津看向沉默的馆内的众人,然后闪烁着不甘心的光辉的双眸狰狞起来。
「你们这帮人应该也早明白了吧。不用我来说,你们应该也注意到了吧。『并不是那个家伙的错』啊。那家伙是个好家伙啊……!」
明津的表情就像是吞下了苦水,对这样的明津,有一个男生怯怯懦懦地说
「……我们也没有一定要帮助羽鹭的理由吧」
「别开玩笑啊!找不出一个理由的话,就保护不了一个『朋友』么!」
对着事不关己的男生的发言,明津额头上青筋暴起盯着他。
「你们到底要寻找自己无法战斗的理由找到什么时候!不要给我装弱啊!装作死了一样,想着『拿自己很弱小当借口就能搪塞过去』啊」
「!」
我被明津的话怔住了。
那是——某个夜晚,我对明津说过的话。
「你们还是一点教训都不吸收啊!还是那个在内战的时候,一个重要的人都保护不了的,没用而软弱的自己啊!你们到底想弱小到什么时候!啊!?」
「……」
「根本不需要理由啊,为了同伴两肋插刀而已啊。我……要为了那个家伙战斗!」
明津再一次将自己脚下的椅子踢飞。
然后背对馆里的所有人。
将两手插入口袋里,佝偻着背,然后一个人走向门口。
正要走出去的明津的肩膀——我用力攥紧了。
「……等一下啊,你准备一个人去哪里啊」
「……哈?这不明白着么。去把来栖那疯婆给杀了」
「我知道。但是在此之前,可不可以听我的话呢」
「哈?」
对留住他的我,明津回过头来,还是将耳朵侧到我面前。
我眼神变得锐利,然后,露出大胆的笑容。
「这个被学校来栖的映射化的警官占领了。对手能够完全支配学生的生与死。也就是说来栖的优势,就是有『很多的人质』啊。」
「……事到如今你还说什么,看了不就知道了吗,空前的灾难啊」
「不,就算看到了但谁都没理解啊,这是『我们压倒性地有利的状况』哦」
「哈啊啊啊啊?」
对我的话,明津变得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来栖,都操纵了这么多的映射,还不得不将我们全校的学生作为人质呢?其实将自己操纵的警官们作为人质不也可以吗」
「啊?那样当然是,抓这个学校的人质,对我们来说更有效果不是么」
「不对,并不是来栖没有将自己的映射作为人质,大概是『不能做』吧。如果我的想法正确的话,同伴比较多的,并不是来栖而是我们这边哦」
明津转过身来,惊讶地看着我。
然后对着明津,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听到这话的明津,表情越来越愕然。然后明津对我说
「……啊?你疯了么,啊?」
「我是很认真的。你做得到么。如果做不到的话就给我明说」
明津完全目瞪口呆。
他眨巴眨巴眼睛,一脸迟钝地看着我。
但是最后——他还是发出了哄堂大笑,肩膀都颤抖了。
「…………噗。哈哈哈哈哈!真是杰作啊!你的脑子肯定出问题了啊,冴上!需要去看医生的,看来不是那个吃人的女人,而是你才对啊!要蠢也要有个限度啊!」
馆内响彻了明津捧腹大笑的声音。随后,他用锐利的眼神盯着我。
「……那就干一票吧,虽然这是接近赌博的可恶作战,不过要比被疯婆娘收拾强多了」
成功说服明津帮忙的我,看向馆内。
我对着应该听到了刚刚我和明津对话的学生们,再一次高声说
「占领我们的学校的警官们都被洗脑了!操纵他们的那个女人,就是连续U字型杀人事件的犯人!」
「……!」
馆内的学生,迅速就开始紧张地议论起来,但是我不顾他们继续说。
「不能详细跟你们说很抱歉,并且,那个女人是为了杀雪名而来的。而不是为了洗清内战的仇恨。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已」
馆内的人都回归安静,听我继续说。
「那个女人的行动,全部都是为了杀雪名而策划好的。你们想为什么会有必要带警察过来,将这个学校的学生们当成人质?人质这种东西,如果不拿来威胁对手软化对手,就毫无意义。你们就知道了吧。我们对雪名来说,是软肋啊」
不得不向他们传达。
我想让他们知道。
所以,我说了出来。
「雪名……最喜欢我们了」
我好像是挖出悲伤的感情一样,从嘴中挤出这句话。
「她想和我们好好相处啊。她觉得我们很重要啊。雪名根本不想伤害我们,知道这一点的那个女人,就将我们作为人质。确实正如那个女人所说,雪名的双亲,是东京内战的原因之一。但是雪名她自己有伤害过我们一次么?有侮辱过我们一次么?没有吧」
我,慢慢低下头。
「拜托了……为了雪名,为了这所学校,我要借助你们的力量……!」
拼命地拜托。
虽然我觉得,就算是这样,也不会轻易取得支持。
意料之中,我的头低下了以后,馆内还是一成不变的,被闷得慌的沉重气氛包围。
「——明津和诚一的计划,我也要参与!」
在沉默之中,至今为止一直站在角落的弘树开口了。
对没有预料到的赞同,我和明津都吃惊地看着弘树。
弘树挠挠头,有点害羞地说。
「明明诚一在卖命,身为亲友的我不做点什么也太说不过去了。并且啊,帮助白雪公主的,可是身为王子的哦!」
「——那么,我也去」
戴眼镜的国分,用指尖帅气地扶着自己的眼镜。
「毕竟你们都比较原始,需要有个IT负责人呢」
「好的,那我也去!警察都被杀人事件的犯人操纵了!这可不能听之任之的!」
「我也要!这种事,就算是交给老师也肯定解决不了吧!」
「那种家伙,就让我们来赶出去!」
馆内的学生一个接一个地报名。
他们的眼中已经没有迷茫,只有想要帮助学校的伙伴的心情在闪闪发光。
我看着不光是这所学校的其他学生,连雪名都要帮助的的同伴们,我的眼眶湿润了。然后我马上重新振作,眼神严肃起来。
我从体育馆的窗口,望着在校庭中唯我独尊地来栖真意。
「确实我们,是来栖所说的弱者的集合也说不定。也没有让别人言听计从的权利,每个人都很弱,人数也不多」
然后我,露出了大胆的笑容。
「那我们就让他们明白吧。我们,不光是弱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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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吹拂的学校的房顶上,看向上空回旋着的直升机,一位穿着漆黑连衣裙的,娇小少女站立在那里。
少女像是坐山观虎斗一样,俯视已经命悬一线的校园。
「……那么,冴上君。看来,是到了我见识你资质的时候了」
俯视着伫立在校庭的来栖真意。少女,用非常愉快的口气说。
「这个压倒性的『数的支配』,你要如何反抗呢」
将一边手上用手铐拴住的,黑色手提箱扛在肩膀,少女微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