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在雨天里诞生的战士 第二章 拉鲁法斯的战斗

夜半时分淅沥沥下起来的小雨在天亮之前终于停了,不得不说真是谢天谢地。毕竟已经到了深秋,在寒风之中若是再淋得一身湿的话,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拉鲁法斯从马上望向自己的部队,轻轻摇了摇头。

因为还在行军之中,大家沉默不语并不是什么少见多怪的事情,但是未免也太安静了。

骑马行进的部下们基本上都拉拢着脑袋,好像在强忍住心中的恐惧与不安。

这也难怪因为即将要面对的对手可是大陆中数一数二的大国札玛英。没有人愿意打一场必败之仗。哪怕是再怎么注重名誉的骑士,也默默的祈祷着能从战场上活下来回到家人的身旁。一心求死的人,恐怕寥寥无几吧。

托付着全员性命的拉鲁法斯,胸中像是堵上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

这里,是半年前被札玛英毁灭的旧卢昂的领地一条穿过人迹罕至的森林、狭窄的通路。

拉鲁法斯虽然跟随国王在数日前突破了国境线,然而现在却只剩下拉鲁法斯的部队独自向前。

理由很简单,自己被国王抛下了。

早上醒来后吃惊的发现,以国王为首、各个上将军指挥下的友方部队已经先行一步了。

看样子,国王看拉鲁法斯相当不顺眼。至于原因,恐怕还是因为出面庇护雷恩一事。

各自扎营的时候还奇怪为什么只有自己的部队被分得这么远,但是万万没有料到居然会被抛弃在这敌国的正中央。

丝毫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的拉鲁法斯,对国王狭小的器量已经彻底的失望了。

实在难以相信国王仅仅出于报复,竟然做出这种不经过大脑思考的事情。万一和敌方遭遇的话,把这边部队排除在外的他们,也只会把自己逼入绝境而已

算了,再怎么考虑也无济于事。我只要尽自己所能就好。

拉鲁法斯这么思衬着,大声喊向身边的部队。

虽然现在必须尽快追上国王,但是适当的休息也是必要的。

“好!全员原地休整!允许吃些简单的食物!”

稍微取回点精神的声音从四周的响起,大家从马上下来后便各自休息去了。

从马上高高眺望向部队的拉鲁法斯,被人从背后大声叫道。

“大将!怎么了?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吧!”

无论是横向还是纵向都比常人大上一截的巨汉,骑着马来到拉鲁法斯身边。

男人有着一张胡子拉茬极具魄力的脸,粗狂的声音再加上毛刷般坚硬的头发,活脱脱的一副山贼相。

他是拉鲁法斯自15岁初阵以来的副官,古炎。年龄已经三十过半。

“不、我还”

“来吧,到那边和大家一起休息去,我陪你一块儿。”

“——我知道了,古炎。”

拉鲁法斯苦笑着下了马。

古炎虽然人很好心但是却相当顽固,一但想到什么就一猛子扎进去拉都拉不回来。陪着一块儿不过是种为了说服拉鲁法斯的说辞罢了。

另外一提,至于为什么古炎会管拉鲁法斯叫“大将”,则是因为这个称呼已经叫了十多年了。订正一下,有段时间也曾经有好好和他说过要叫“将军”,但是没有多久就又变回原来的叫法了。以至于到最后拉鲁法斯也就随他去了,被叫做大将也没什么不好。

因为古炎没有丝毫的恶意。

两人在稍微离开部队一点的地方,靠着树干坐了下来。

“切、地面真潮,屁股都湿掉了。”

古炎皱起眉小声嘟囔道。

“能有这种感觉,就证明我们还活着啊。”

拉鲁法斯一不小心把真心话说了出来。正想着糟糕的时候,古炎立刻就向他问道。

“果然,这次连大将都觉得危险吗?那些家伙就这么的棘手么?”

“怎么说呢——”

虽然想要糊弄过去,但是拉鲁法斯马上改变了想法,就算向古炎隐瞒也没有用。

“是啊,札玛英可是强的没话说。”

“果然是这样。我们这儿拼了老命也就只征到不过一万五千的人马,而那边单单远征军就有四五万人了吧?”

“啊啊,根据密探的报告来看的确是这样。指挥官——记得是叫伽鲁布雷格吧。”

另外还应该有名叫鲁弥纳斯的副官。

拉鲁法斯冷静的回忆出两人的名字。伽鲁布雷格是名至今为止经历过多次重大战役的经验丰富的老将军,而鲁弥纳斯则似乎是名比起武力更擅长靠谋略制胜的男人。之所以说‘好像’ 是因为迄今为止桑库瓦鲁和札玛英没有直接交锋过,所以不能百分之百保证手上的情报一定靠得住。

但是札玛英是个完全靠实力说话的国家,所以两人的本事应该是无需质疑的。

“嘛,力量的差距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但是实力之差什么的怎样都好,比起这个还有件更令我不爽的事情。”

不知为何古炎一脸忿忿不平的样子看向拉鲁法斯。

“这种不痛快的说话方式可不像你啊,到底是什么令你觉得不爽?”

拉鲁法斯不紧不慢的问道。古炎像已经等了好久似的立刻就把话吐了出来。

“当然是雷恩大将啊!”

“雷恩?”

“是啊!那个人怎么说也是大将的朋友吧?然而那家伙竟然临阵脱逃,这点实在是令我不爽。这次的战局明明这么糟糕,可他却——。这不明摆着就是看着身为自己友人的大将去送死么。”

“雷恩吗他现在会在做什么呢”

回忆起留在国内的友人的音容笑貌,拉鲁法斯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那人回到自己的领地已经有十天以上了吧,恐怕现在被金发美女赛诺亚每天的抱怨轰炸折磨得死去活来吧不知道托他照顾谢璐法公主的信送到没有

“您这是在笑什么啊!我可要怒了哦!”

“你就算跟我生气也没有用啊。”

“这倒也是真是,大将你也太老好人了,真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

说着说着古炎好像生气起来,脸上青筋暴起,噌得凑向了拉鲁法斯。

不知道是不是古炎的错,拉鲁法斯的眼前像是浮现出了一张孩子在夜晚中哭泣的脸。本来他的长相就给人带有这种感觉。

完全搞不明白拉鲁法斯在想些什么的古炎,将自己的不满一下子全发泄了出来。

“属下我啊,不管怎么说至少还是认同那位大人的实力的,毕竟大将以前也曾蒙受过他的帮助。所以这次我也深信,无论他对谁见死不救也不会抛弃大将您的!可这、可这他妈现在都是些什么事!”

“虽然你这么说,我也不觉得雷恩真的背叛了我们。”

“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过分如果这都不是背叛的话,那么应该怎么解释才好?”

拉鲁法斯只是耸了耸肩,没有做任何的争辩。

自己非常清楚雷恩并不是那种人。可是,想要让别人也理解到这点是非常困难的。自己在内心深处所相信着的,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

但是古炎之前也受过雷恩的帮助,所以多多少少对他还是抱有一定的信任。

嘛,这次的事情要说不是他的风格倒也——

等等。

想到这里的拉鲁法斯突然间感到了某种违和感。

话说回来那个家伙为什么冒这么大的风险一定要拘泥于禁闭这种方式呢?如果真是要逃走的话应该还有更好的方法才对。从雷恩的行动来看,他会不会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有没有什么我没有考虑进的地方

想到此处,拉鲁法斯顿觉醍醐灌顶。

“原来是这样!那个小子!”

对着被自己大声吓到、眼睛睁得像灯泡一样大的古炎,拉鲁法斯兴奋的解释道。

“我想明白了,为什么雷恩盼着被禁闭。”

“那是为什么?”

“即是说是这么一回事。你想想看,如果雷恩和我们一起出征的话会怎样?”

“怎样那就一起战斗呀。”

“不是这样,我不是这个意思。”

拉鲁法斯使劲的摇着头。

“如果要是和我们一起出征的话,那家伙就会和我们一起死在战场上,这样的话就达不到目的了。”

“等一下、大将这么大声可不妙啊”

不愧是古炎留意到了周围的气氛。因为从拉鲁法斯嘴里说出来的话,就和宣布这场战斗毫无胜算没什么区别。

“这可不像平时的大将啊。那么,您说的目的指的是什么?”

“毫无疑问,那家伙是为了救我们。”

拉鲁法斯自信的断言说。

“如果遵从军令参加远征军的话,就算是他,恐怕也难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被陛下的命令束缚住,最后只有落得一死。所以他才故意演那么一出戏让自己被禁闭。这样的话他就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为了救我们做各种各样的准备。”

一定是这样,拉鲁法斯这么坚信着。

但是,那个男人想要救的大概不包括陛下吧。

面对自信满满的拉鲁法斯,古炎则是一副非常怀疑的样子。那张脸就像是贪婪的高利贷商人看见贫穷的客人一样。

“嘛,如果您说的是事实的话,那家伙也是为了我们在好好努力啊,毕竟一直都管自己叫天才来着。”

望向远处的己方部队,古炎口是心非的说。刚才的说明,大概一分一毫都不相信吧。

“他一定在做着什么准备。还有古炎,虽然你可能不相信,但那个人的确就如字面上所说的一样是一个天才哦。”

“您、您还是别开玩笑了!”

吃惊的古炎把眼睛转了回来。

“他可是每走十步就会管自己叫天才的人啊。”

“还真是有意思的说法啊。嘛,虽然没有那么严重,但他总把‘天才’二字挂在嘴边上倒是真的。可是我觉得他嘴上说的和心中真正在想的并不一样。”

“您有从那个人那边听说什么吗?”

面对偷偷摸摸向自己探问道的古炎,拉鲁法斯只是还以一个寂寞的微笑。

“怎么可能,他可不是种轻易就能被读出内心想法的三脚猫。只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这么想罢了。”

没有对一脸疑问看过来的古炎做更多的说明,拉鲁法斯面向朝自己走来的另一位副官,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奈泽尔?”

虽然奈泽尔是一名战场经验丰富的副官,但是外表看上去实在令人难以相信他竟会是一名骑士。

让人觉得像是今早刚洗过的漆黑秀发,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靓丽。宛如少女般可人、绿色的大眼睛静静的看向拉鲁法斯。

但是,因为不觉得这名性格孤独寡言的年轻人会跑来和自己聊家常,看来一定是有不得不向上级报告的重要事态发生。拉鲁法斯不知怎的,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报告。”

奈泽尔完美的行完礼后,用像是在谈论天气的声音说道。

“已经超过了规定时间,放出去的眼线还没有回来。”

拉鲁法斯和古炎相视而望。

在向敌方领地行进的时候,拉鲁法斯必定会放出好几个眼线用以探查周边情况与敌情。他们到现在还没回来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喂!没回来是指,所有人都没回来么?”

奈泽尔沉默的点了点头。

虽然奈泽尔脸上波澜不惊,但这并不意味着就是可以忽视不管的事态。眼线还没回来,一般说来应该是被敌方抓住处决掉了。

毫无疑问,在这种情况下敌人只可能是札玛英。

看起来敌人已经把握住了这边的动向。

料到了会有这种可能性,拉鲁法斯咬紧了嘴唇。虽然占领时间不长但已然是敌人领地的旧卢昂境内行军已有了数日,即使被发现也并不奇怪。虽然不愿意这么讲,这个计划从最一开始就注定了失败。

“大将、这下糟了”

“啊啊。虽然我们打算奇袭,可现在这种状况反倒是我们有被突然袭击的可能。我很担心陛下的安危,要是再不追上的话!”

拉鲁法斯话未说完——

远处依稀传来了大批人马的怒号声,伴随其中的还有剑戟交错的金属碰撞声。

“咕、看样子晚了一步。”

一边说着,身着铠甲的拉鲁法斯一边快步走了出去,两位副官也紧随其后。

三人穿过听到声音后而变得骚动不安的部下们,牵来坐骑、飞身上马。然后面对部队大声喊道:

“大家听好了!有个坏消息,看来敌人先咱们一步出手了。现在传来的恐怕就是先行的国王他们与敌军交战的声音。我等也速速参战!”

全员,好像方才的嘈杂是假的一样,全部安静了下来,认真的听着拉鲁法斯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拉鲁法斯一个人的身上。

拉鲁法斯确认自己的声音已经被大家——特别是身处骑士队长职阶的人听到后,发出了强而有力的号令。

“好!全员列队!全速进军!到达战场后先重整队伍等待我的命令。大家,赶快!”

跟随着拉鲁法斯的命令,原来还犹豫不决的骑士们立刻有条不紊的朝着一个目标行动了起来,动作冷静毫无动摇。

严肃的表情中混入了些许满足感的拉鲁法斯向古炎说道。

“不愧都是骑士,战斗一真正打响大家就立刻冷静了下来。”

“不、恐怕并不是这样。正因为下命令的是大将您,他们才能如此镇定啊。”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眉头紧锁的拉鲁法斯沉稳的扭头看向古炎,而他只是向前一指。

“就算您不明白也没关系。比起那个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身为大将却落后于大家可说不过去啊!”

“啊、啊啊。是啊!”

拉鲁法斯轻蹴马腹,向前疾驰而去。

但愿这一步之差不会带来致命的后果。

同自己的部队一起急行了一段时间后,远处的怒号和悲鸣声终于变得激烈起来。

突然,正欲快马加鞭的拉鲁法斯的视线里出现了一群骑士的身影,三三两两的簇拥成团艰难的走了过来。

一名眼熟的百人队长也在其中,所以可以肯定那不是敌人的部队。但是大家都失去了坐骑,步履蹒跚的向前走着。从他们之中混有伤员来看,已然是一副败走的样子。

拉鲁法斯勒住缰绳急忙问道:

“等一下!发生什么事了?战斗怎么了?”

“啊啊”

看见军队后面色紧绷的男人们认出了拉鲁法斯,悲哀的叹了口气。

古炎一脸鄙夷的看向他们 不屑的说道:

“喂喂,这就已经打算逃跑了么”

“我、我们!”

那名面熟的百人队长正打算愤慨的说些什么,但是在拉鲁法斯的注视之下,仿佛被那眼神压倒般又低下了头。

“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呀!被、被自己人背叛了!”

“背叛?”

拉鲁法斯锐利的视线紧紧的盯向他。

作为队长的男人不自觉的吞了口口水。

“是、是的。刚看到敌人的大军,伽诺亚殿下和吉雷斯殿下的部队就突然间冲向了陛下直属的队伍陛、陛下的首级直接被”

看见拉鲁法斯脸色骤变,男人说着说着便颤抖着停了下来。

嘎吱一声咬紧了牙,拉鲁法斯静静的问向那名百人队长。

“陛下他,已经去世了吧。”

“是、是的”

男人看到拉鲁法斯的表情后,像是即将要上绞刑台的犯人一样胆怯起来。

“杀害陛下的,是伽诺亚和吉雷斯中的哪个?”

“不、不是很清楚。两人就好像是在相互竞争一样”

拉鲁法斯已经大体掌握了事情的脉络。

就是说,两个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接受了札玛英的引诱,在知晓这次无谋的作战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弑主叛国。

就在札玛英大军现身的时候,在那一瞬间,两人便杀向了国王。国王的首级不但被当做投降时一个很好的见面礼,同时也被当做日后邀功请赏的一个有力道具。

“畜生!这帮混蛋!!”

哑然的古炎猛的大叫了起来。奈泽尔则无言的在马上盘着胳膊,好像在思考什么。

“那我们先走了”

没有理会貌似说了些什么的男人们,拉鲁法斯默默的骑马向前。

充斥在心中的,只有无限的悔恨。

要是自己能够再多留心一些的话,或许就能够救下陛下了吧?还是说至今为止自己的选择都是错误的吗?

事到如今才感到后悔,拉鲁法斯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出了森林就能确认到了!”

古炎像是担心似的说道。拉鲁法斯也加快了马速,迎着明亮的日光冲了出去。

随着视野的豁然开朗,眼前出现的 是远处仿佛黑云压境般漆黑的军团。

札玛英的军用铠甲基本上都是清一色的黑色调,远远望去极为壮观。就好像和大地融为了一体,巨大的黑色绒毯无边无际。

直接参与战斗的只还剩下一小部分,仿佛被风卷残云般蹂躏的桑库瓦鲁军离溃败不过只剩一步之遥。可以说,因为双方的兵力过于悬殊,桑库瓦鲁军已经亏不成形,只剩下逃亡的份儿了。

面对敌方四万大军仿佛将敌人生吞活剥般的攻势,桑库瓦鲁的败北早已成为了定局。

还在苦苦挣扎着的银色铠甲群,在漆黑军团的啃噬下,一步步的被消灭殆尽。

而且,在拉鲁法斯放眼之处,国王直属的五千部队已经处于完全被消灭干净的状态,现在还在奋勇抵抗的 只剩下活下来的几名上将军所带领的不过数千的兵马。

拉鲁法斯身后整齐的部队,也一同无言的目睹着眼前的惨状。

“大将这已经”

古炎犹豫的小声说道。

拉鲁法斯慢慢的回过头,古炎想要说的自己完全明白,已经没有继续参战的意义了。应该守护的国王已成为别人的刀下鬼,还在战斗的己方战士不久后也会全面败走从战场上撤退了吧。

只是,札玛英不会那么轻易就会放过打算逃跑的桑库瓦鲁军,如果拉鲁法斯一行想要撤军的话,只有现在了。

“我明白,古炎。”

拉鲁法斯用连自己都觉得吃惊的冷静,面向部队宣言道:

“虽然非常遗憾,但是眼下胜败已分。我等已经没有再加入战局的意义了。”

整装的骑士们安静的等待着拉鲁法斯继续说下去。

“只要马还能跑得动,那就一刻不要停下 回到故乡桑库瓦鲁吧!大家无需再等候我的命令。各自、朝着故土出发!”

拉鲁法斯将手一振。

可是没有一个人给予回应。平日中都是令行即止的部下们,现在却无视自己的命令一动不动。

拉鲁法斯本想再一次下达命令,寡言的奈泽尔静静的走到了他的面前。

“将军打算怎么办?”

奈泽尔压低了声音问向自己。

“我么?我的话——”

本打算随便找些借口敷衍过去,但是拉鲁法斯没多久便放弃了。

他并不是那容易就能敷衍过去的家伙。

“我已经决定葬身此处了。我的事情其实怎样都好,倒是你们赶快回国去啊。”

奈泽尔一语不发,只是目不转睛的看向拉鲁法斯。

“你在想什么,奈泽尔?”

“在下不能告诉您,因为您一定会阻止的。总之,您的心意在下已经心领了。”

“你的这种回答不是已经明摆着告诉我你的想法了么!就不能老老实实的按照我的话去做么?”

“在下不要。”

毫无遮掩、清清楚楚的回答。

拉鲁法斯一时哑然。

然后突然间,满脸通红的古炎一巴掌拍向了奈泽尔的后背。

或许是这个心情大好的大个子为了表示他的感激,啪啪啪的不停拍着奈泽尔的后背,结果拍得他直咳嗽。

“有骨气!这才是男子汉啊!我本来以为你是那种躲在角落里养蘑菇的阴暗男,没想到你也是条铁铮铮的汉子啊,小子!”

奈泽尔好不容易停下了咳嗽,笑也不笑的回答说:

“就算被古炎殿下夸奖在下也不会高兴。”

“切、你这不可爱的地方还是一点也没变啊。”

古炎反倒亮开嗓门豪爽的笑了。

“喂喂,现在可不是哈哈大笑的场合啊,古炎。奈泽尔也是,拜托你们了就不能赶快回去么,现在的话还来得及。”

“这不也挺好的么,大将。不想死的胆小鬼就算放着不管也会逃跑,下定决心和大将共生死的勇士们,就是算您哄也哄不走啊。”

将背后巨大的战斧舞得虎虎生风的古炎开朗的说道。

你这是在说你自己吧、拉鲁法斯叹了口气。

但是,不仅仅是古炎。

以奈泽尔为首,在场的所有将士都一动不动。

“大家,对不起了”

“您这是在说什么啊。比起这个,我们要从哪里进攻?敌人可是布好了排场任咱们挑啊。”

“说的是啊。”

拉鲁法斯一改之前惆怅的表情,指向了离开敌人大军不远处布阵的,曾今的自己人。

“反正也是一死,就让我们带着这群家伙上路吧!”

背叛桑库瓦鲁的吉雷斯,非常罕见的不顾战斗中的危险,自己率军冲到了最前线。

这当然是有理由的。

本想把达古拉斯王的首级当做绝好的礼物,但是没想到被伽诺亚抢先了一步。叛国的自己,现在只好尽可能多的斩杀一些自己人,不然无法向札玛英表明自己的忠诚。

到时带着先前背叛国家的约定再加上自己的战功狠狠的捞他一笔。

嘛,反正现在己方部队已经完全是一副全面败走的样子,就算来到前线也应该没甚大不了。

——伽诺亚那个傻瓜,不过是取下了国王的首级,立刻就退到后方了。明明还有很多可以立功请赏的机会。

肥大的身体在马上摇摇晃晃,吉雷斯考虑着今后的计划,悠哉的做起了白日梦。

从札玛英寄来的密信上来看,约好了会赏给自己比现在的领地还要再大上数倍的领土。要是有了此等的财产,就算自己新建一座城堡都游刃有余。

而且最近也常常觉得现在居住的城堡太小了,根本就比不上自己的身份。

这么一来就必须要纳更多的侧室啊。看来得命令部下给自己多搜罗些美人儿来。

吉雷斯的脑内不知不觉的浮现出谢璐法王女那非凡的美貌。要把那个美少女搞到手恐怕不,并不是不可能。毕竟现在那名少女也不再是以前的高岭之花了。

正当吉雷斯一边淫笑着一边想象那婀娜的王女被自己尽情玩弄的情景的时,自己其中一名副官脸色发青的骑着马冲了过来。

“将军!不好了!敌、敌人!”

“敌人?你睡傻了么,那些家伙的话现在跟全灭没什么区别。”

“不是指的那些人!”

焦躁的副官脸上透露出一抹恐惧的神色,冲着吉雷斯哆哆嗦嗦的说道:

“是拉、拉鲁法斯将军的部队那位大人的部队向着这边冲过来了!再过不久就要到这边了!”

“什么!”

吉雷斯惊恐的注视着前方。

话未说毕,只见不远处卷起一阵土烟,宛如怒涛般的一小撮部队向这边攻了过来。那个以狮子为图案的战旗,毫无疑问的是拉鲁法斯的军队。

“开、开什么玩笑”

吉雷斯肥胖的身躯不住的颤抖,从喉咙里绞出一阵呻吟声。

并非没有考虑到拉鲁法斯会杀到战场上,只不过完全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在这个阶段就参加进了战局。

这种早就胜负已分、只是等待着最后桑库瓦鲁军全灭的战斗,像拉鲁法斯这种精于作战的家伙应该不会做出无意义的挑战。不管再怎么效忠于桑库瓦鲁,这时候也应该撤军回国重整旗鼓,等

待着下一次的作战才是上策。

————对于一生都在计较得失的吉雷斯来说,这是一个天大的误算。

拉鲁法斯的信念与坚持,对于他来讲终究是不可理喻的。

“怎么办啊,将军!”

面对副官带着哭腔的询问,吉雷斯还想知道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总、总之先尽可能的守住!马上札玛英就会来救我们的!”

不知所措的吉雷斯话音未落,第一波攻击就已经杀到了。

敌人的先头部队就像是一把锐利的锥子一样,狠狠地刺进了吉雷斯的部队里。

吉雷斯的部下基本上都已战意全无。

士兵们除了为自己身为叛徒之事后悔之外,还有着对拉鲁法斯的骁勇善战难以磨灭的恐惧心。不论怎么说,他的勇猛和战功在桑库瓦鲁的骑士中间早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关于这点,即使是身为指挥官的吉雷斯也不例外。虽然他对自己无比自信,但是就算是这样他也从未觉得自己能赢得了拉鲁法斯。

和预想的一样,拉鲁法斯自己身先士卒,吉雷斯的先头部队在一瞬间就被击破。吉雷斯几欲心胆摧裂。

这是多么令人叹为观止的气势啊不可能有人能战胜的了他。札玛英那群家伙,那帮混蛋为什么还不来赶快救我!!

吉雷斯几乎就要哭出来了。回头看向后方,明明没有多远的距离,札玛英却已经将部队收回本阵,再也没从布阵的地方踏出一步。

令人可恶的在一旁作壁上观。

“妈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打算向副官问话而看望旁边的吉雷斯,突然发现到自己的副官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独自偷偷溜掉了,吉雷斯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我被抛弃了!

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其他的将士们也像是明白了自己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一个接着一个的调转马头自顾自的逃跑了。

平日中在吉雷斯的淫威之下没有一个部下不对他吹嘘拍马的,但是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抛弃了这个令人讨厌的指挥官。

“啊啊”

在恐惧的驱使之下,吉雷斯猛勒缰绳自己也打算溜之大吉。

可拜这还没骑惯的马所赐,逃走失败了。胯下的马厌恶的嘶鸣了一声,一抖身便把上面的骑手甩了下来。

“唔哇!”

吉雷斯难看的滚落到地上,撞到了腰部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

不巧的是,由于身边的人影渐渐稀疏,自己落马的身影被拉鲁法斯的眼睛立刻就捕捉到了。

两人的眼睛像是被一条线牵引着似的,吉雷斯和拉鲁法斯的视线正好对上。

“吉雷斯!不要跑!”

平日沉静的拉鲁法斯发出了雷鸣般的声音。

“咿!”

吉雷斯充分的感受到了吓得魂飞魄散到底是什么滋味,随后便像狗一样趴在地上爬了出去,但是身后的马已经赶了上来挡住了去路。

“谁、有谁在么”

没有人回答他。待吉雷斯终于爬起来,眼前静静伫立着的 是宛如鬼神般的拉鲁法斯。

身后的两名平民副官也在,用一副凶狠的表情盯着吉雷斯。

“啊、啊”

吉雷斯咽了口口水。

对着眼前那张肥脸目不旁视的拉鲁法斯静静的开口问道:

“对陛下出手的是你么,吉雷斯”

“不、不是。头、砍掉陛下头的是伽诺亚。不、不是我啊!”

“是这样啊。那么,我会将那个男人在你之后送往冥界的来吧,吉雷斯,举起你的剑!”

拉鲁法斯倏地抽出了佩剑,摆开了架势。

射向这边锐利的视线,毫无破绽的姿势——完全是压倒性的魄力。

吉雷斯平常一直认为拉鲁法斯不过是老实的老好人罢了。但是现在,同身体中不断涌出的恐惧一起,他终于看清了拉鲁法斯。

至今为止自己知道的,不过是这个男人的其中一面而已。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打得过这样的家伙!如果真能有战胜他的人存在的话,那也只有和字面上所说的“怪物”一样,那个叫雷恩的家伙了!

“还、还请等一下!您犯不着做这种撕破脸的事啊,呐。反正桑库瓦鲁已经和毁灭没什么两样了。您自己不也得为今后的事情考虑一下,是吧。”

尽量挑选着不会刺激到对手的话语,吉雷斯嬉皮笑脸的站了起来。

拉鲁法斯不过只是皱了皱眉。

唰!

拉鲁法斯变换了下姿势,将剑直指吉雷斯的鼻下。

“吉雷斯哟,你起码最后像个骑士一样把剑拿起来如何?”

望向拉鲁法斯眼睛深处的吉雷斯战栗不止。

认真的、这家伙真的是想将我——

“赏、赏赐!我把我得到的所有赏赐全部给你!拜、拜托了,留我一条命吧!”

“真是令人作呕啊,吉雷斯。”

拉鲁法斯将剑提起。

吉雷斯发出“咿”的一声悲鸣,转身就要逃开。

但是,随着一声“愚蠢的家伙”,背后受到股灼热冲击的吉雷斯,意识就这么永远消逝于黑暗之中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实在不想从背后砍你啊。”

望向倒在地上的吉雷斯的尸体,拉鲁法斯摇了摇头。

挥去剑上的鲜血,将剑收回了剑鞘中。

“这也没办法啊,谁让这个下作的家伙想要逃走。这是自作自受。”

‘呸’的一声,古炎狠狠的啐在了吉雷斯的身上。

直到最后都是一副恶心嘴脸的家伙,实在是令人同情不起来。

在一旁冷眼望着吉雷斯的奈泽尔恐怕也是同样的想法吧。

“话说回来,大将。札玛英那群家伙,完全没有来救这个废物啊。他们究竟在想什么?”

拉鲁法斯用沉静的声音告诉了他。

“并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对于他们来说,就算放着不管也不过是两群烦人的家伙自相残杀而已,根本用不着插手不是么?”

“——原来是这样。就是说,他们一开始就打算对吉雷斯见死不救吧。用完就扔么切、真是令人不爽啊。”

古炎又向地上啐了一口。

对于重义气的他来讲,恐怕这令他很难忍受的吧。

拉鲁法斯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很快就把视线那尸体上移开,开始在札玛英黑压压一片的大军中搜寻伽诺亚的身影。

但是,大概因为藏在了大军后方,拉鲁法斯并没能找到那个男人的旗印。

就在他不懈寻找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像笛声般尖锐的哨音。

根本没与必要去烦恼这到底是什么的暗号,只见在大陆中名声远扬的漆黑军团发出了撼动大地般的轰鸣声开始了移动。目的很清楚,为了歼灭拉鲁法斯的军队。

其他人的部队不是被全灭就是已经逃跑了吧。

“看来手刃伽诺亚的事情必须先放一放了。”

“——是啊。”

古炎冷静的表示同意。

奈泽尔也不慌不躁的,沉默的盯着向前突进的大军

总之,这两个人都想要在这次的险境中活下来吧。

“古炎,还有奈泽尔,这里就——”

“再说可就太罗嗦了哦,大将。”

“已经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了。”

拉鲁法斯的话说到途中,就被两人同时打断了。

“这样啊”

就算是拉鲁法斯,也意识到自己是说服不了他们两个了。

这两个人不论如何都已经下定决心要与自己共命运。虽然想要打消他们的念头,但是像平常一样下命令大概已经不管用了吧。

望着自己忠实的两位副官和背后肃然列队的部下们,拉鲁法斯飒爽的跨上爱马,将长枪紧握在手中。

“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就让我们的敌人见识见识我等最后的骨气吧!!”

“噢噢噢!!”

背后响起部下两千余人激昂的高呼声,拉鲁法斯像离弦的箭一般驱马向前。

目指撼动大地浩浩荡荡向前移动的大军,笔直的冲了过去。

敌人的前锋渐渐进入了视线之内,就在突入前一刻,拉鲁法斯拉住了缰绳用高亢的声音报上了自己的名讳:

“吾乃拉鲁法斯-朱利亚特-桑库瓦鲁!期望建立功业者,速速上前与我等一战!”

札玛英的骑士们一瞬间被那非凡的气势震撼到,但在下一秒,所有人都回过神来,战意十足的杀向拉鲁法斯,争相欲取这狂妄之徒的项上人头。

“这还真叫人吃惊啊,那个叫拉鲁法斯的男人居然主动向这边攻过来了。”

位于札玛英本阵的副官鲁弥纳斯,小声的嘀咕道。

这是一位长着尖锐的下颚、光滑的白色皮肤、年龄约在三十上下的武人。外在的样貌和这一身黑色的铠甲并不十分匹配。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的眼睛一刻不离的看向前方的敌人。

偏偏是那个拉鲁法斯打头阵,率领一股少得可怜的士兵向这边攻了过来。说实话实在是令人吃惊,也多多少少有些感慨。

“哼,那才是真正的骑士啊!跟那两个叫伽诺亚和吉雷斯的货有着天壤之别。对了,那个男人是王族么?刚才他自报家门的时候好像听到‘桑库瓦鲁’这个姓。”

这名身高马大,浑身上下裹着一层厚实的肌肉的男人,摸着嘴边的长胡须向鲁弥纳斯问道。短而精神的头发,那张沧桑的脸就好像从岩石中削出来的一样。外表看上去比鲁弥纳斯要年长很多。

这位就是此番远征军的总指挥——伽鲁布雷格。

“并非是那样的。那名叫拉鲁法斯的男人,因为历年的战功特别赐予了‘桑库瓦鲁’这个姓若是论纳为自己人的话,我还是想要像那样的勇士啊。”

鲁弥纳斯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看过之前的调查就能明白,这个拉鲁法斯是名重气节、有着非常坚定的忠诚之心的男人。明显不是那种靠金钱和领地就能使之屈膝的鼠辈。

虽然这招对大部分的人来讲都管用,但是例外也还是存在的。

“现在看来让他归顺我方是不可能了那么,怎么办?”

伽鲁布雷格略显遗憾的向旁边问道。

不用说也知道,身为军师的鲁弥纳斯,他的回答只有一个。

对方既然已经和这边的先头部队接触了,分出胜负估计用不了多久。

“勿论,当然是抹杀。既然不能成为自己人,那他就是敌人了。”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是的”

鲁弥纳斯简短的回答道。

不论是多么优秀、多么有战略头脑的骑士,在这一马平川的平原上,也不可能有任何策略来弥补这数万兵马的实力之差。

兵力的差距正是此番胜负的关键所在。

大军和小部队就算相遇一百次,这一百次也必定都是大军的胜利。这就是战争中不争的事实。

不过也并不是没有不在意的事情。

并非他事,担心的 正是雷恩。

实际上鲁弥纳斯在众多桑库瓦鲁的上将军中最警戒的,就是那个被称作“不为人知的天才”的雷恩。

根据多个间谍的报告,雷恩现在在禁闭中。至于原因,则是因为在军议上和国王唱反调,主张奇袭不利。

的确,他没有理由参加这种无谋的愚蠢的作战。但是,这个男人打算对自己的友人见死不救么?

从调查来看,雷恩应该和拉鲁法斯交情不浅。

而这正是鲁弥纳斯觉得困惑的地方。说的清楚点的话,难道这是个陷阱不成?

但是,如果这真是计策的一环的话,那么拉鲁法斯现在的这种无谋之举又应该怎么解释呢?这明显已经威胁到身为指挥官的拉鲁法斯的性命。

——即是说,雷恩什么招数都没使,是我考虑太多了。

在就鲁弥纳斯陷入沉思的时候,伽鲁布雷格突然间向他搭话了。

“有什么在意的地方么?”

“啊。不、只是稍微对拉鲁法斯的那位同僚,就是那个叫雷恩的有点在意罢了。”

鲁弥纳斯把心中的疑虑简要的告诉了他。

“——就是这样,难道,那个家伙已经出手了吗?”

“嗯、话说其实陛下之前就警告过我雷恩的事情。但是那位的话,现在应该在自己的城里才对。而且就算情报有误,在这样的大军面前再来多少援军也没用。”

“他很危险,还是不要小瞧他为妙。”

鲁弥纳斯冒着顶撞上司的危险,慎重的给出了警告。

对于他来讲,他有十分充足的理由警戒雷恩,但是现在还不是告诉伽鲁布雷格的时候。

总而言之,伽鲁布雷格对鲁弥纳斯的异议没有丝毫兴趣。

轻视的扫了副官一眼后,他不屑的哼了声鼻子。

然后,马上就开始发牢骚了。

“雷恩什么的怎么都好,比起担心那个,这是怎么了鲁弥纳斯。前线队伍的阵型稍微有些崩坏嘛。要发出增援的指示吗?预备兵力的话要多少有多少。”

循着伽鲁布雷格的声音,鲁弥纳斯‘哈’的叹了口气开始确认战况。

拉鲁法斯的部队,前、后位不断交换着位置,两队人马相互交替着向前进攻、推进,以至于这边的队伍开始稍稍受到影响开始崩溃。以那么少的人数做到这种地步还真是了不起。但是很显然

,这还是不足以改写战局。

虽然拼命的左突右砍,但是这点冲击力依然无法挽回人数带来的差距。“看来没有停手的意思啊,虽然很可惜,还是然我们赶快结束这场战斗吧。”

鲁弥纳斯向下传令,再加派五千兵力,兵分两路包抄拉鲁法斯部队的左右两翼,这样一来胜负已分。

接到命令的部队开始行动,鲁弥纳斯和伽鲁布雷格的目光停留在正在移动的部队身上。

——可就在这时。

“嗯?”

鲁弥纳斯眯起了双眼。

突然间不知什么原因,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还在纳闷为什么会飘起一阵奇怪的烟,可转瞬之间就化作了白雾遮蔽了视线。

“嗯、”

拉鲁布雷格也注意到了。

远处的森林、部队——全部消失在了白雾之中。然后雾渐渐的浓了起来。

“这是什么,雾么?”

“不、这是不好!这是魔法!”

像是融在牛奶里一样,纯白的雾霭不分敌我的包裹住所有人。鲁弥纳斯赶快慌张的传令取消原先的命令。

这样一来有误伤自己人的危险。

“这是怎么回事,鲁弥纳斯!”

“这是敌人的魔法。恐怕对方集结了多个魔法使,用魔力制造了这样的浓雾。”

“什么?”

被反摆了一道啊,雷恩。

鲁弥纳斯不住叹了口气。扰乱这战局的,除雷恩之外就不会有其他人了。果然,他是不会对拉鲁法斯见死不救的。

从派去望风的部下传来的魔法影像来看,雷恩一直呆在城里没有任何动作,恐怕他是把手下派了出来。

虽然中了敌人的招数,但是心情似乎没有想象的那么差。

“鲁弥纳斯,这下看来容不得轻举妄动啊”

“是的,可能会有误伤同伴的危险。眼下应该派出一部分人马对周边进行搜索,找出正在施法的魔法使。”

可话虽这么说,想要找到那么少的人几乎是不可能的,鲁弥纳斯这么想道。

事已至此,除了等待雾散去恐怕已经没有其它办法了。

——还真有一手。但是雷恩啊,光顾着逃跑可是无法取胜的。我等最后的胜利是不会被动摇的。

鲁弥纳斯在马上盘起了手腕,静静的等待身边的雾散开。

战斗正酣的拉鲁法斯,直到身边的雾彻底遮盖住视野没有办法再战斗下去,才终于停下了战马。

札玛英的军队大概也怕伤及自己人,自然的开始后撤了。

“捡回一条命啊,大将。”

古炎长嘘一口气骑马走了过来。

就像在诉说着主人之前有多么勇猛一般,他的铠甲到处都有龟裂的痕迹。安静的呆在一旁的奈泽尔也是一样。

“古炎,有受伤么?”

古炎的腿甲部分被扎了一个洞,可以看见从那里不断有鲜血涌出来,拉鲁法斯正要慌忙下马。

然而古炎用手按住了他。

“没有什么大碍,大将。还没伤到骨头。倒是大将你,腹部的伤没事情么?”

“不过是擦伤而已。”

没关系的,拉鲁法斯用力的摇着头。事实上并不是那么轻的伤,不过没有性命之忧倒是实话。

“但是这雾来得真是太是时候了。这是奇迹啊,大将。”

“古炎,奇迹的话,可不是这么轻易就会产生的哦。这是雷恩的杰作啊。或者说,是他的部下的。”

“怎、怎么可能,您想多了吧。”

“好像有谁过来了。”

奈泽尔静静的张开了嘴。

话音刚落,从雾中响起一阵马蹄声。好像是谁一个人骑着马在向这边靠近。

“敌人么?”

古炎立刻提起了战斧,奈泽尔也举起了枪。

但是拉鲁法斯似乎有着某种预感,坐在马上丝毫未动。

“两人都把武器放下来吧,没有关系的,大概。”

话未说完,从浓雾中便闯出出一名骑着黑马的男子。

“不知可否让我拜见下拉鲁法斯殿下。”

男人停下马,笔直的看向拉鲁法斯。

消瘦的身体,外加几乎会被人误认为女性的纤细面容。男人身上并没有穿铠甲,看上去手感厚重的罩衫外面裹着一件单薄的斗篷。

黑色的头发和绿色的眼睛虽然是桑库瓦鲁平民的普遍特征,但是对于一般平民来讲,男人的眼神又过于犀利。再加上好像看什么不顺眼似的,脸上一副不爽的表情。还是说他一直都是这样样

子么。

“我正是拉鲁法斯,敢问你是?”

面对拉鲁法斯的询问,男人在马上不高兴的行了一礼。

“恕我无礼,本人名叫俊太-维洛亚。奉我主雷恩之命,特此前来迎接拉鲁法斯大人。”

俊太一脸不开心的报上自己的来历。

“果然啊!”

古炎张大了嘴看向一旁,而拉鲁法斯则小小的叹了口气。

“他也来了么?”

“没有,虽然雷恩大人有这个想法,但是被我制止了。主人留在科特克雷亚思城更容易令敌人麻痹大意。”

“是这样啊。可是俊太是吧,我对雷恩的部下还是比较了解的,但是你我还是第一次见。”

“本人是雷恩大人为了这种的时候特意组建的,从事谍报和辅助工作的部队的领队。比起这个,还请您尽早从战场脱出。虽然本人的部下用魔力制造了这场大雾,但是魔力并非是无限的。”

含着些许焦躁,俊太冲着拉鲁法斯催促道。恐怕,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

拉鲁法斯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望向了浓雾深处。古炎和奈泽尔,还有其他的部下们都安静的看向自己的长官。

然后,拉鲁法斯用苦恼的声音对他说:

“我的话,本想在雷恩出手相救之前就死在战场上。陛下这么轻易的被杀,我本人也有着不可开脱的责任。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打算以死谢罪,就算是现在,我也没有改变想法。”

“即是说,您打算葬身此处么?”

俊太依然不改原先的表情,向拉鲁法斯确认道。

“可以这么说吧。还希望你回去后将我的话转达给雷恩,并告诉他让他活下去好好照顾王女,札玛英一定不会放过那位大人的。另外,如果可以的话,请你把我的部下一起带走。”

“等一下!”

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古炎突然打断了拉鲁法斯。

“这种话就到此为止了。我等不论大将您身何方都会一直追随着您,就是这样。”

“但是”

“总而言之,恐怕我无法帮您转达。”

俊太打断了正要开始争执的拉鲁法斯等人。

“什么意思?”

“对于本人来讲,雷恩大人的命令是绝对的。不把您带回去的话,我是不会回去的。虽然不是我所愿意的,但是现在看来除了陪你们一起死在这里也别无他法了。”

不改那闷骚的表情,俊太以圆滑的社交辞令说道。

“什么!”

这个男人,是认真的么?拉鲁法斯望着对方频频眨眼。

俊太淡然的看了回来,眼神中没有丝毫的动摇。

这个男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家伙。完全看不出是一个贵族的样子但是却有姓氏。

“您确定要死在这里吧?那么我也不得不委托部下去帮我安排后事了。我先暂且告辞。”

“等、等下”

拉鲁法斯一脸苦涩的挡住了毫无留恋正要转身离去的俊太。

“您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俊太好像觉得很麻烦似的说道。

大概在这种场合下对自己的生死毫无迷恋的男人相当少见吧。说着要陪着拉鲁法斯一起死,也没有特意的努力去改变拉鲁法斯的想法。

在拉鲁法斯的内心深处,头一次萌生了疑惑的念头。

如果放着不管的话,这个男人肯定会死在这里。在自己看来,这个男人对敌人似乎无法形成任何威胁。

即是说,因为自己的任性结果令雷恩失去一名忠臣。

不、问题不单单只有俊太。拉鲁法斯的部下们也是,没有一个人有要逃走的意思。

就拉鲁法斯自身来讲,从没有打算让任何一个人陪自己一起上路。

究竟怎么做才好,究竟应该怎么做!

“大将”

“将军”

古炎和奈泽尔一脸担心的望向拉鲁法斯。

俊太毫无表情的看着那样的他们,突然间像是想到什么事情的样子嘟囔道:

“对了,雷恩大人还有句话委托本人带给您,刚才忘说了。”

“什么?”

拉鲁法斯苦恼的抬起了头。

俊太淡淡的说:

“雷恩大人托我传达这样一句话:‘吵架的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站到了最后’这样。”

“其它的还有什么吗?”

拉鲁法斯的脸上浮起一丝苦笑,俊太连气都不换一口的继续说道:

“这么说来好像还说了这么一句‘不要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啊,笨蛋’,以上。”

“这的确,是他的说话风格啊。”

尽管是在这样一个非常时刻,拉鲁法斯还是小声笑了出来。

然后很快,肩膀开始剧烈的上下起伏,放声大笑起来。完全没有注意到部下们向自己投来疑惑的目光。

“那么,您到底想怎么做?依然不打算改变决定么?我这边可是很忙的。”

俊太还是依旧保持着一脸不高兴的表情,像是嫌麻烦似的再次问向拉鲁法斯。眉间微微挤出了一条皱纹,难得的美貌被脸上这样的表情糟蹋了。

拉鲁法斯终于强压下大笑的冲动,挺起胸膛鼓足力气说:

“不,我改变想法了。看样子雷恩觉得接下来有胜算,那么我就在他身上赌一把吧”

“真是烦人啊,一开始您这么说不就好了么”

俊太郁闷的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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