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听斧乃木说,这次的超高速移动没撞破天花板,是规矩地从窗户离开。
我不晓得从窗户离开是否能形容为「规矩」……总之,斧乃木或许是以自己的做法,避免破坏这座充满我们回忆的补习班废墟。
又是「或许」、又是「事后听说」,我之所以形容得莫名含糊,在于我无法掌握斧乃木当时的表情与移动路径。
因为速度过快。
忍说她全盛时期的特殊指令大跳跃,斧乃木完全没得比,但是就我看斧乃木这时候的速度,她的脚程或许足以和忍并驾齐驱。
而且这次移动的冲击使我昏迷。虽然不是绝对,但我的意识难以承受这种速度。
「因为这次和第一次不同,完全没放水,是全力逃走。鬼哥哥,光是身体没被音爆拆得四分五裂,就算是非常走运喔。」
这是斧乃木的说法。
比起说法更像是辩解。
这家伙死不道歉……
总之,她应该是判断非得以这种速度才能逃脱,而且实际上也成功逃脱,所以我不可能有怨言……但我实在不想道谢。
人是感性的生物。
「所以……这里是哪里?」
我清醒一看,这里是未曾见过的地方。似乎是山上,却不知道是哪座山。
虽然每座山上的景色都大同小异……但至少不是我很熟悉,应该说和我缘分匪浅的北白蛇神社所在的山。完全没有熟悉感。
唔……
慢著,与其在意地点,时间也……
天色是夜晚……应该说是将近拂晓……
「鬼哥哥,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因为无暇设定座标。但确定是那座补习班废墟往北的某处。」
「北……咦,但为什么是山上?」
「因为日本的国土有七成是山,随便跳当然会跳到山上。」
「…………」
忍说过地表七成是海,所以一跳就会抵达海面。虽然格局不同,但斧乃木说出相同的事情。
「总之,应该没有离开太远……第一次几乎是往正上方跳,所以直线距离只移动数公里而已。」
「那个『暗』……没追来?」
「好像是。哎,看来那东西确实不太擅长应付高度上的变化……因为怪异杀手四百年前也是这样逃走的。早知道这次应该也往上跳,但因为是瞄准窗户,所以角度不是很高,如同炮弹一样跳出去,或许跳了数十公里,甚至超过一百公里吧。」
斧乃木面不改色这么说。
看来刚才是不顾一切逃走。
总之,既然是足以令我昏迷的速度,要超过梦想中的一百公里也不是梦……毕竟时速绝对不只一百公里,光是中途没被甩掉就得谢天谢地。
「……所以,八九寺怎么了?该不会中途被甩掉吧?」
「不用担心,因为鬼哥哥稳稳抓住她的胸部。天底下居然有这种安全带。她躺在那边的树下睡觉。」
「睡觉……她又昏迷了?」
「不,她抵达时醒著,但入夜之后说很困,所以睡著了。」
「…………」
只要不是逆境,这家伙神经真的很大条。
搞不懂是怎样的神经构造。
「这样啊……是因为入夜……是现在这种时间。对了,现在几点?应该说……我昏迷了多久?」
「要说多久,大概是鬼哥哥被我与八九寺小姐尽情玩弄那么久。」
「你们对昏迷的我做了什么?」
话说,她居然称呼「八九寺小姐」?
你们的交情竟然变得这么好。
「具体来说是一个晚上,从傍晚直到现在,总之大约十二小时吧。」
「十二小时……」
难怪我睡得很好。
由于精神上也很疲劳,所以身体应该是趁著昏迷的好机会进入睡眠模式。但我完全不觉得疲劳已经消除。
「刚才说尽情玩弄,但是实际上,我与八九寺小姐是在看护鬼哥哥。」
「咦,这样啊……那就是我的错。」
「鬼哥哥真的觉得错了?光用说的只是空头支票……如果鬼哥哥真的觉得自己有错,就立刻发誓即使看到衣服底下满满的涂鸦也绝不生气。」
「我立刻生气给你看!」
我很想一脚踢下去,但还是打消念头。
先不提是否看护,但是在逃走时,昏迷的人完全是累赘。光是她们没当场扔下我而自己逃走,我就很感激了。
「不过……谨慎来说,上下移动就不会被追的法则,回想起来也只是经验法则,始终是『暂时性』的处置,无法保证下次也能顺利。」
「是啊……不提经验法则,完全抓不到那个『暗』的法则。那是什么东西?」
若是紧追不舍,反倒令我觉得舒坦。
即使是现在,那个『暗』也不晓得几时会出现在我身边。虽然隐约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八九寺她……」
为了以防万一,我姑且起身确认八九寺的睡脸。因为斧乃木或许只是不让我担心才那么说,八九寺说不定有受伤。
不过八九寺是幽灵,不晓得她是否会基于真正的意义受伤……
无论如何,睡在树下的八九寺完全健康,看来只是我杞人忧天。
我好好摸过,所以肯定没错。
她非常健康。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既然连这里是哪里都不晓得……」
我说著取出手机。
唔~……
理所当然收不到讯号。所以代表至少这附近没有城镇,是在深山里。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该不会因为斧乃木认真起来,使我们来到海外吧……说不定这里其实是美国大峡谷。
……不过大峡谷并不是山。
「……我很想反击,但反击对那个东西有效吗?到头来,那东西是否以我们为目标,其实也是一个问题……毕竟那东西冲著忍而来,也算是一种经验法则……」
「要衡量反击的基准,得先用问的。」
「用问的?」
「就是搜集情报。我在那家伙出现前一刻说的话,鬼哥哥忘了吗?我说过有人知道那种不是怪异的现象吧?」
「…………」
咦,这么说来,她似乎这么说过。
我在下一刻失去意识,所以记忆模糊,不过记得那个人叫作……
「卧烟……」
卧烟伊豆湖。
找这个人询问详情就好?这个人是影缝认识的人……吧?这么一来,就非得先接触影缝,取得联络管道……
「斧乃木小妹……你没处理工作没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但终究没办法在这时候断然回去工作,我也没这么无情。」
「……联络得上影缝小姐吗?你昨天说联络不上,但经过这段时间,她应该差不多办完事情了吧?」
「联络姊姊……也对。事到如今,即使很难联络,即使姊姊还在工作,也非得联络不可。基于这层意义,我准备了几个联络得上姊姊的方法当成王牌……但在现在的深山里都无法使用。」
「不能以心电感应沟通?」
「很遗憾,我们的羁绊没这么强,只能下山以电话或手机邮件通知,即使如此,我也不认为姊姊会立刻回覆,因为她很懒。」
「很懒是吧……哎,影缝小姐不像是收到邮件会一分钟内回信的类型。」
但无论影缝个性如何,也只能依赖这个方法。因为目前没有其他管道能接触卧烟伊豆湖。
「总之,即使不到心电感应的程度,也希望姊姊的第六感发挥作用……但姊姊若是真有必要,应该会面不改色拋弃我。」
「…………」
「话说,鬼哥哥,差不多该从影子拉出那个怪异杀手了吧?」
斧乃木这么说。
「不晓得是讨厌和我说话,还是在悠哉睡大头觉,她自从降落在这里就没出现。我觉得她和鬼哥哥不一样,不会因为速度太快受到冲击而昏迷。」
「……你说忍?」
咦?
这么说来,忍不在这里。不对,我从一开始就察觉她不在这里,所以认定理所当然待在我的影子里。因为我和忍不可能「走散」,这一点和斧乃木或八九寺不同。
我们以影子、以内心连结彼此。不可能相隔两地。
换句话说,既然忍现在不在这里,依照理所当然的结论,那个家伙潜藏在我的影子里。
然而仔细想想,不太对劲。
因为,现在是夜晚。
虽然即将天亮,不算是深夜,但这个时段肯定归类为「夜晚」,甚至不是拂晓。
明明是如此,为什么?
「忍为什么……没醒著?」
「……居然说为什么……鬼哥哥,就算你这样问,我也很为难。」
面无表情的斧乃木,对我这番话展现困惑之意。斧乃木的想法应该和我相同,但她听我重新这么问,似乎对此有种强烈的突兀感。
「也是啦,毕竟那个家伙讨厌我。」
「忍与斧乃木小妹确实交恶,忍也不喜欢你、但是在这么重要的时候,她不会只因为这样就躲在影子里……她不是这种家伙。」
「……鬼哥哥真信赖她。」
斧乃木以特别挖苦的语气这么说。
但她没有继续反驳。
该怎么说,忍在这方面的宽宏大量,斧乃木似乎也不得不认同,也正因如此才会挖苦吧。
「既然这样……会是怎么回事?虽然应该不可能,但她难道在影子里昏迷……还是基于某些原因受重伤……现在的那个家伙,没有上次和我交战时的再生能力吧?」
斧乃木如此确认。她在这方面说得没错,不过……
「在影子里有可能受重伤吗……毕竟那里如同忍自己的超空间,肯定和这种物理层面的打击无缘……」
我说著碰触自己的影子。
虽然是月光形成的朦胧影子,但确实是我的影子。忍肯定在里面,没有才奇怪。
「鬼哥哥没办法进入自己的影子?」
「很遗憾不行。但是……」
我以手心反覆摸影子,却没有任何反应。我现在感受到的不安与焦躁,肯定透过影子传达给忍,但在这方面也没有反应。
忍现在的反应能力,明明远超过四百年前,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斧乃木小妹,既然这样,就只能和你接吻了。」
「要怎样才会变成这样?」
「只能像昨天那样,以这种行为造成悸动惊动忍了。只能接吻,只能舌吻了!」
「……如果非得这么做,我还是会做……但是总觉得好讨厌。」
斧乃木这么说。
她嫌弃我。我好难过。
然而,现在别无他法。
即使斧乃木再怎么抗拒,我也只能选择夺走她的唇!
「那个……」
就在我正要抓住斧乃木娇小身躯的时间点,八九寺从树后探头。
「阿良良木哥哥。」
什么嘛,刚才看的时候明明在睡觉,原来醒了。
或许是我与斧乃木的对话太吵。
我自认努力轻声细语……
「怎么了,八九寺,嫉妒?」
我转向八九寺。
「不然的话,我接吻的对象也可以改成你。既然这样,你应该要早说才对。」
「阿良良木,请去死一死吧。啊,不对,阿良良木哥哥,请等一下。」
「等什么?等我负起这个角色形象的责任自杀?」
我自觉正因为混乱而讲出莫名其妙的话,做出莫名其妙的事。
我很担心今后是否能够挽回。
「呃,那个……我在这么重要的时候睡著,对不起。」
八九寺这么说。看来她姑且为这件事感到愧疚而反省。
不过,这是情非得已。
一直昏迷的我,没资格指责这件事。
「只是睡觉没关系的。不提这个,八九寺,我正要和斧乃木小妹接吻,为什么要我等一下?」
「不……阿良良木哥哥,要阻止接吻的理由有无数个,不过在这之前,关于忍姊姊的事……」
八九寺走向我们这么说。
由于刚醒来就立刻叫我,所以没背背包。
「换句话说,那一位现在不在影子里吧……?」
「……不,并不是不在……」
只可能是睡著,或是昏迷……因为现在的忍被我的影子束缚。
啊,不过也有例外?实际上,忍和斧乃木交战时,就可以暂时离开我的影子。
不过,当时是忍取回大部分的吸血鬼力量才做得到。
「……鬼哥哥,容我稍微……」
斧乃木听到八九寺这番话之后采取行动。像我刚才那样碰触我的影子。
接著她闭上双眼,似乎在寻找东西。
「斧乃木小妹……」
「别说话,我正在调查,正在寻找。」
斧乃木制止我,闭著双眼,所有注意力集中在碰触我影子的手掌。这时候的我,终究没有悠哉到以为她闭著双眼是在索吻。
就只是静心等待。
等待斧乃木得出结论。
等待已经看得到答案的结论。
「……不在。」
最后,斧乃木这么说。
以毫不矫饰的话语这么说。
「她不在。」
026
「当时,被抱在阿良良木哥哥怀里的我有看见。看见『暗』和阿良良木哥哥的影子重叠。」
八九寺这么说。
她也和我与斧乃木一样,蹲在我的影子旁边。
「说不定,忍姊姊当时被那个『暗』吞噬吧……但这真的只是猜测。」
「…………」
「暗」碰到我的影子?我没察觉这件事。
不对,或许只是因为后续的冲击使我忘记……但真的有这种事?
并不是直接碰到吧?
只是碰到影子,就能吞噬影子「里面」的东西,简直乱七八糟。不过仔细想想,试著思考吧,我现在不就在应付一个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就在应付一个不晓得位于何处的神秘现象?
既然这样……
「……忍被吞噬……被那个『暗』吞噬……怎么会……」
「不,我认为不是这样。」
我被迫面对这残酷的可能性而咽一口气时,斧乃木如此回应。
这句话并未特别蕴含情感,相对的,是和安慰或关怀无缘的话语。光是如此就具备相当的说服力。
「假设怪异杀手被『那个东西』吞噬,鬼哥哥肯定会『完全』失去吸血鬼特性,恢复为平凡人。但是没变成这样。」
「……没变成这样……慢著,但有办法确实辨别我是否失去吸血鬼特性吗?啊,记得斧乃木小妹做得到。」
我们首度见面时,斧乃木就看穿我是吸血鬼,称呼我「鬼哥哥」。
或许她身为式神、身为怪异,拥有某种看穿的技术。
如同现在看穿忍不在我的影子里。
「不,如果只是单纯的判别,鬼哥哥也肯定做得到。因为鬼哥哥现在『看得见』八九寺小姐吧?」
「……对。」
「既然清楚看见八九寺小姐这个怪异,就代表鬼哥哥没失去怪异特性,没失去吸血鬼特性。」
我听她这么说,再度看向八九寺。
看得见。
确实看得见她在那里。
也就是说,我依然是吸血鬼……吗?由此推测,忍并未被那个「暗」吞噬……
「不过,光是看得见不足以判断。我得用摸的确认才行。」
「别开玩笑,请去死吧,阿良良木哥哥。更正,阿良良木哥哥,请别开玩笑。」
「你从刚才就老是叫我去死耶。」
「话说,您刚才就在我睡在树下的时候摸遍我全身吧?」
「被发现了!」
大事不妙!
惨了,我想不到藉口!
「我以为是虫子在烦我,我懒得处理才扔著不管……」
「我的存在价值究竟是……」
八九寺甚至不把我当变态,就这样败给睡意。
居然把我当虫子,我兴奋起来了。
「简单来说,怪异杀手平安无事。不对,不确定是否平安无事,总之应该没有被『消灭』……也就是遭到她所说的『神隐』。」
「这样啊……」
我大幅松了口气。
我的精神状态在短短一瞬间大幅起伏。而且难受的是正如斧乃木所说,还没能确认忍平安无事。
因为事实上,那个家伙现在不在我的影子里。
「怪异杀手没消灭……但在这种状况,得认定鬼哥哥和怪异杀手的连结中断。」
「连结中断……?」
「讲得更正确一点,那个『暗』和影子重叠,或许导致你们的连结消灭。这么一来,就很像是踩影子游戏的惩罚了。」
斧乃木如此形容。以她的能耐来说,这番话说得颇为高明。
踩影子游戏啊……
「……假设当时被『踩到影子』而断绝连结……那现在是什么状况?换句话说,忍不再被我的影子束缚吧?这么一来……」
「这么一来,我们恐怕将怪异杀手留在那里。因为鬼哥哥稳稳抓住我与八九寺小姐的身体,却将怪异杀手交由连结带著走。」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所以我把忍留在那个真相不明的『暗』旁边……?」
我抱住头。居然会这样。我居然将那个家伙单独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强烈的后悔情绪袭击著我。
「阿良良木哥哥,请冷静,请不要自责。斧乃木姊姊不是说过吗?既然您看得见我,就代表忍姊姊还活著,还没变成最坏的状况。」
「……对,确实是这样。」
正是如此。我们虽然将忍留在「暗」那边,忍却还没被那个「暗」吞噬。
至少无论再怎么悲观,忍没被吞噬的可能性也比较高。那我就无暇消沉。
必须尽快回到镇上,和那个家伙会合。
我想尽快向那个家伙道歉。
为刚才扔下她道歉。
不晓得Mister Donut是否能让她恢复心情,但我依然想道歉。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想见她。
总是在一起的忍,如今不在我的影子里。我没想到自己光是如此就这么失落。
也正因如此冒出怒意。
真相过于不明,不晓得该采取何种态度,不晓得该以何种方式应对的「暗」,使我内心不断冒出具体的愤怒。
冒出敌意。
我可以将其「认知」为敌人。
不可原谅。
不可原谅。
因为,忍肯定也抱持相同想法。
肯定因为失去我而失落。
如同她四百年前在南极那样,感受到孤独。
她肯定再度感受到这种孤独。
竟敢……竟敢让忍遭遇这种事……
「……下山吧。」
我对两人这么说。
「虽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既然是日本,应该能在一天内回到我们的城镇……得尽快和忍会合才行。」
「鬼哥哥,我能体会你的心情,但是别焦急。我赞成下山,但是和怪异杀手会合之前,应该先联络姊姊。」
「啊啊,对喔,说得也是。还得同时调查『暗』的真面目……」
不妙,愤怒使我的大脑没有正常运作。
我已经确定自己对「暗」的立场,这是好事,但不能因而失去自我贸然行动。要照顺序来。
必须选择最适当的顺序。
「总之无论如何,先以斧乃木小妹的『例外较多之规则』脱离版离开这里吧。虽说日本国土有七成是山,但有三成是城镇,所以只要反覆使用,迟早会抵达某个有马路或铁轨的地方吧?」
「不……鬼哥哥,这就错了。很遗憾,『例外较多之规则』脱离版不能用了。」
「咦?」
斧乃木这番话使我疑惑。
我想依赖她的这个能力下山,因此这番话出乎我的预料。
「为什么……因为能量用尽?还是一天能使用的次数有限……」
「不是那样。那一招确实要消耗不少能量,但我已经休息一个晚上,所以这方面不成问题。」
「那为什么……」
「问题在于鬼哥哥。」斧乃木说。「鬼哥哥和怪异杀手的连结中断,那么即使吸血鬼特性没消失,肯定也反映现状而减弱。至少现在的你并非不死之身。正因如此,鬼哥哥才承受不住刚才的『脱离』。我一直对这一点百思不得其解,却终于在刚才懂了。如果鬼哥哥的连结还在,就绝对不可能昏迷,也不会十二小时都没醒来。」
「…………」
「鬼哥哥现在变弱了。不只是『例外较多之规则』脱离版,最好认定至今这两个月做过的乱来行径,如今完全做不到。」
027
变弱了。
斧乃木如此形容,但这并非正确的形容方式。不是变弱,应该说「逐渐复原」。
吸血鬼特性没有消失,却下降。不死程度也一样,没消失却下降。
没想到解除连结会造成这种影响。不对,仔细想想,这真的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这种「理所当然」怎么想都不会带来正面效益。
怎么回事?
事态逐渐恶化。
「……不过,这代表忍的吸血鬼程度反而增加吧?既然连结中断,相对的……」
「不,那边的吸血鬼程度应该也下降,这是连锁性质。你们建立的关系是这种形式。不过,如果鬼哥哥不是『失去能力』而是『失去生命』,那个怪异杀手应该会恢复为全盛时期的怪异杀手。」
是的。就是这样的机制。
所以不只是我,忍的状况也持续恶化。只是「依然」存在,不晓得何时会消灭。
不过,我要冷静下来。
还不能结束。
这部物语持续进行中。
「想到现在是连结中断的紧急状况,尽早去找那个吸血鬼是正确的做法,下山也是正确的做法。反正我们对上那个『暗』,没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
这是斧乃木的结论。
「不过,我们得自己走下山。」
然后,我们就这么做了。
没有相关装备就下山绝非难事,这段路程坎坷难行──这么说简直是装模作样。
我们姑且沿著下坡移动,但如果这里是山脉正中央,走上坡或下坡都没差。
斧乃木是怪异,不会因为爬山或下山就疲累,但我没办法这样。八九寺亦然。
这家伙虽然是怪异,却不是斧乃木那种战斗型怪异。先不提存在力,体力和一般的十岁儿童没有两样。
高速飞行吃得消,登山健行却吃不消,总觉得颇为矛盾……总归来说,她是血条进入红色警戒时,能力就会倍增的角色吧。
「喂,八九寺,你走前面。」
「啊?」
八九寺听到我这番话,尽可能露出诧异……应该说不悦的表情看我。
「你这卑贱家伙讲这什么话?」
「居然叫我卑贱家伙,这种字眼在现实当中很少用。」
「走这种险峻山路时,应该由男性带头吧?这是我看《神剑闯江湖》说的。」
「为什么你的知识来自《神剑闯江湖》?」
「总之,我也像是漫画主角那种流浪人。」
八九寺说得洋洋得意。
但她确实是迷途的子民……
「今晚的逆刃刀渴望著鲜血!」
「我觉得应该没这种招牌台词吧……」
天底下没有这种逆刃刀。
不过,被逆刃刀砍中应该还是会出血吧。
「阿良良木哥哥,您怎么露出那种表情?您也是会说『嘴里说立誓不再杀人,即使刀刃是反的,以金属棍殴打别人脑袋,正常来说还是会致命吧』,不解风情地吐槽漫画的人?」
「我没想这么多。」
我耸肩回应。
「但我觉得走山路时,身材娇小的你走前面比较好。毕竟要是脚步宽的我先走,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失散……」
我走在后面,应该就可以在八九寺发生状况临机应变,但我这种想法似乎不受她的青睐。
而且以八九寺的角度,或许会觉得自己变成煤矿坑里带头的金丝雀。【注:金丝雀对煤气很敏感,因此被矿工用来侦测毒气。】
「男性和女性走人行道时,男性要靠马路走;要带头开门、殿后关门;帮忙提东西当然不用说,还不能比女性先坐下;上楼时要走女性后方、下楼时要走女性前方。所以……」
斧乃木静静地这么说。
「也对,下山时,鬼哥哥或许应该走最前面。」
「…………」
式神对我提倡女性优先的精神。
但是先不提女性优先,这孩子平常和主人影缝行走的时候,会让影缝站在自己的肩膀上……
嗯?
慢著,她刚才说了什么?
「所以上楼的时候,建议男性最好走在女性后面?即使女性穿裙子?」
「…………」
「…………」
八九寺与斧乃木同时按住裙子。这动作令我失望。我明明只是提出纯真的疑问。
「……鬼哥哥,男性走在女性后面,始终是因为女性打滑摔落阶梯的时候,男性必须以包容力接住,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这种事。实际上,我半年前就接过摔落阶梯的女生。」
「听到刚才那段事迹,就会质疑这个行径的上一个阶段可能包含非分之想……」
「嗯,这件事是不是应该对战场原姊姊打小报告……」
女童与少女开始对我抱持莫须有的怀疑。
唔,这部分需要解释。
辩解并不是男子汉该做的事,但她们持续误会我这个绅士,肯定是她们非常大的损失,所以我非得亲切地厘清这项质疑。
真是的。我真是宠她们。
但这就是我的作风。
「你们听好,我光是看到穿裙子的女生就会心跳加速,并非一定想看裙底风光。甚至只要看见裙子摇晃,看见随风飘动的裙子就非常满足。裙底风光相较于裙子只是附属品,要是看得见裙底,我甚至会刻意移开目光。」
「麻烦走前面。」
「请走前面被蛇咬吧。」
女童与少女逃离我的视线范围。
居然会这样……
我述说真相想解除误会,却让关系更加恶化。既然这样,持续误解或许比较好。
就某种意义来说,我或许只传达男子气概……
但我也听说走在山路时,蛇会咬的不是带头的人,是第二人……
也有人说殿后最危险。
或许在山上行走时,队伍没有哪个位置是安全的。
到头来,标榜女性优先的绅士,根本不会带女性到山上……
「我原本以为阿良良木哥哥可能是因为变成吸血鬼才更加变态,但是看到您连结中断依然是这副德行,两者应该没有关系。」
八九寺这么说。
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外,在我身后这么说。
「看来阿良良木哥哥只是个变态。」
「不要随口就讲变态变态,不要这么轻易用变态这个词,不然我好像变态。」
「要是过度随意形容为变态,这个词确实会逐渐失去分量,让人不小心觉得这样没什么大不了……但如果阿良良木哥哥这样的人真实存在,就会造成社会问题吧?」
「不准把我说得像是虚构人物。」
「说到变态……」
斧乃木出乎意料从这个词铺陈话题……居然是从变态这个词。
不过,她说的变态是另一种意义。
「毛虫变成蝴蝶叫作变态,不过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现象?」
「嗯?」
「换句话说,那是生物『进化』为完全不同东西的现象吗……不,我只是随口说说,因为我没有生物学的知识……」
「嗯……」
八九寺一脸正经。
「变态分成完全变态与不完全变态,阿良良木哥哥现在是哪种?形容成完全变态终究太过度吧……」
「说到过度,还有一个词是『过变态』,代表生物锐变为几乎完全不同体制的生物……不过在这种状况,生物本身的定位落在哪里?」【注:中文译为「复变态」。】
「过变态啊,感觉这个词用在阿良良木哥哥身上很贴切耶。」
女童与少女的对话,感觉好像鸡同鸭讲,又好像不是。
而且八九寺尽是在说我坏话。
「人类变成吸血鬼,可以形容为『变态』吗?」
我介入两人的对话。
因为我完全没理由不介入少女与女童的对话。
「不只成为不同的生物,还从生物转变为怪物……唔~这就很难说了。」
「没历经蛹化期,所以是不完全变态吧。原来如此,阿良良木哥哥不完全啊……无论是『不完全』还是『变态』,这些词都很适合阿良良木哥哥耶。」
「…………」
八九寺,可以暂时别说话吗?
我难得对八九寺抱持这种想法。
「然而不只是吸血鬼,怪异基本上都是从『某物』产生『变化』而诞生,或许可以形容为变态。」
斧乃木继续这么说。
面无表情,无视于八九寺。
应该说,感觉斧乃木基本上一直无视于八九寺的消遣。
「『某物』产生『变化』……」
「对。」
斧乃木点头回应。
「所以才是『化物』吧?」【注:「化物」是「怪物」的日文汉字。】
「…………」
「『变化』而『形成』,所以是『化物』。人成为幽灵也是一种『变化』,我则是『尸体』的『化物』。『想法』会产生『变化』,狐狸或狸猫也会『变化』为假的外型『出现』……」
斧乃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所以『人类』成为『吸血鬼』,或许也是一种『变化』,是变态。也就是英文所说的Memotarphose。」
「……不是Metamorphose?」
「我本来就是说Metamorphose。」
斧乃木如此坚持。
完全不想认错。
「这么一来……」
我继续说下去。
在山上,在堪称变态昆虫宝库的险峻山区,在可能有许多狐狸或狸猫变身骗人的山上讲这种话题,总觉得颇为滑稽。
「忍这个吸血鬼变成神,也是一种变态?」
「嗯?」
「没有啦,所以说……」
斧乃木似乎听不太懂,所以我稍微说详细一点。
「我在想,『化物』变化为『化物』,是否也算是一种变态……不过,这终究只是修辞上的问题吧。」
「……实际上,妖怪也会变化。日文就有『妖怪变化』这个词。不过……」
斧乃木继续说下去。
「以那个怪异杀手的状况,对,应该不是变态……」
「咦……?」
「因为在四百年前,怪异杀手并没有『成为神』吧?她被当成『神』敬仰,却始终维持『鬼』的身分。」
「…………」
「是的,像『鬼』一样,继续维持『鬼』的身分。怪异杀手述说的鬼之物语,始终是鬼之物语,不是神之物语。」
斧乃木这么说。
「嗯……」
总之,这么说来确实如此……
明明只是在说理所当然的事情,却不知为何觉得讨论到相当重要的事情。
但我真的不晓得为什么……
「这么说来,八九寺,蜗牛又如何?蜗牛是变态吗?」
「慢著,讲得我像是蜗牛专家,我也很为难……」
「…………?」
八九寺的回应令我诧异。
奇怪,她讲得支支吾吾。
应该不是问蜗牛是不是变态,要问蜗牛会不会变态才对,这种说法如同八九寺是变态。我明明在话中展现这样的破绽,她却没有上钩。
我本来想接著和八九寺继续聊变态话题……
走山路果然太吃力吧。
即使她是凭依在道路的幽灵,山路终究在她预料之外……何况这附近甚至没山路可走。
「蜗牛是从卵中孵化时就有壳……所以外型应该没变态吧……」
最后是斧乃木回应我的问题,而且是极为正经地回应。
「咦?蜗牛是卵生……啊啊,不过说得也是,毕竟有贝壳。」
「不然鬼哥哥以为是怎么繁殖的?」
「我总觉得是用分裂的方式增殖……因为是软体动物。」
「软体动物也是产卵增殖吧……鬼哥哥没吃过章鱼蛋?」
「那不是经常吃得到的东西吧……」
不过,原来如此。
说得也是。
以分裂增殖的,是水螅那种更单纯的生物。
不过,这真的不是在讲第一个眷属复活时的状况……
「听说有挖掘到怀孕恐龙的化石,总之生物有各种繁衍方式……」
「如果……」
「嗯?」
「总之,我即使在连结中断的现在,体内也确实留著吸血鬼的『后遗症』……也就是维持『非人类状态』。那如果我将来以这种状态结婚生子,我的后代会如何?」
「…………」
斧乃木对我的这个问题沉默片刻。
「什么嘛。」接著她这么说。「在这么严肃的极限状况,鬼哥哥却担心和女性进行性行为时的问题?这样也太色了。」
「并不是!我刚才省略这个过程吧?这是可爱……应该说极为正经的话题吧?像是和心上人一起想孩子的名字之类的!」
「这是假设将来成立家庭的严肃问题,却省略过程讨论是吧……」
八九寺这么说。
话题离开锅牛之后,她就回来了。
这个少女好厉害,只以音调差异就表达所有的意思。【注:日文「假设」、「家庭」、「过程」音同。】
或许只有我察觉,但「严肃」其实也是音近的词。
「刚才也说过,人类与吸血鬼分别是生物与怪物,生态本身就不一样……所以实际上如何?感觉像是在讨论狗与人是否能生下混血儿吧?不对,不只如此,考量到吸血鬼不是生物,应该像是在讨论电视与人是否能生下混血儿。」
斧乃木听我问完之后歪过脑袋。
「那就不可能吧?」她这么说。「如果鬼哥哥一定要繁衍后代,或许得让对方女性也化为吸血鬼……慢著慢著,到头来,吸血鬼是以吸血行为繁衍……所以即使彼此都是吸血鬼依然不行?但是历史上并不是没有吸血鬼亲子或吸血鬼兄弟的例子……」
「虽然我这么问,但是回想起来,我见过吸血鬼混血儿。」
我回想起来了。
虽然不像忍述说往事时的心情,但这是我不太愿意回想的回忆。
「那是吸血鬼与人类的混血吧?一半是吸血鬼,一半是人类。」
「这样啊。那也得看吸血鬼是男方还是女方吗……如果真的在意这件事,我觉得也问一下卧烟小姐就好。」
「不,我并不是这么急著想问明白……」
只是不经意感到疑问。
至少我不可能比「暗」更对这件事感兴趣……假设这件事会成为问题,也是很久以后的事。
「无论如何,我觉得这不是参考过去案例就能解答的事……因为鬼哥哥与其说是吸血鬼,应该是类吸血鬼。总之以我个人的见解,鬼哥哥几乎是人类,所以想制作孩子应该没问题。」
「制作孩子……」
这种形容方式,看似委婉却相当直截了当。
「既然对象是人类,那么生下来的孩子,至少比鬼哥哥更接近人类吧……啊,鬼哥哥,抱歉。」
「嗯?」
斧乃木忽然道歉,我感到诧异。怎么回事,斧乃木这番话哪里失言吗?
「我以鬼哥哥和人类女性成家为前提,但是不一定会这样吧?对象也可能是怪异杀手。在这种状况……」
「别这样。和幼女制作孩子的话题,我终究不敢领教。」
「那就以敝人我来举例吧。但这样会有点像是恋尸癖的话题。」
「不,这里拿八九寺举例吧。」
「为什么我就可以?」
总之,我们抱持各种不安情绪下山。无论走多久,走到天亮,依然不像是会抵达城镇或村庄的样子,但是在不知道第几次的休息时,手机即使只有一格也终于收得到讯号了,实在侥幸。
听说即使是没基地台的区域,偶尔也会一个不小心收得到讯号……山上似乎也有这种地方,即使很难打电话,但只要反覆挑战,至少可以传邮件出去。
「邮件也联络得上影缝小姐吧?」
「嗯。」
「斧乃木小妹有手机吗?」
「不……我没带手机以防万一。但我清楚记得邮件网址。」
「…………」
如果是带著手机以防万一就算了,但我不晓得为什么是没带手机以防万一……换句话说是以免手机遗失,进一步来说是提防手机被抢?
这样的话,斧乃木身处的世界,或许比我想像的更严苛。连通讯工具都不能带。
可以的话,我很想继续想像这方面的事,却连这种余力都没有。我一边觉得自己真冷漠,一边输入斧乃木所说的英数字串到手机。
「内文要写什么?」
「暗号……以及等待联络的暗语。最好完全不要写具体状况。姊姊要是知道这边的状况太危险,可能会收手不理。」
「……那个人这么无情?我觉得她反倒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个性。」
「这只限于对象是不死怪异……除此之外,姊姊基本上是明理人。」
斧乃木这么说。
「何况姊姊赶过来也不太妙。如果姊姊乐于积极来到这里,被除掉的也可能是鬼哥哥……啊,应该不会。因为鬼哥哥现在失去力量……」
「……无论如何,我可不想继续树敌……」
要说顺便也很奇怪,但我写信给影缝时,也寄信给战场原、羽川、火怜与月火报平安。
虽然实际上并不平安,总之只要让她们知道我有余力寄信,她们肯定会放心。
我不想害她们担心。
呵呵,我也变成贴心的男人了。
寄出这五封邮件花了不少时间,总之就当成休息的好机会吧。
「阿良良木哥哥。」
「八九寺,什么事?」
「虽然是马后炮,但刚才寄给羽川姊姊的简讯,您把『不用担心我』写成『不用单心握』。」
「还真的是马后炮!」
「这样完全看不出来要不要担心您,但她收到这种字没打好的邮件,一般来说还是会担心吧……」
「…………」
唔~……
我确实不算是熟练使用手机的人,却犯下这种初级的错误,真意外……
虽然有部分原因在于避免对话中断,以及避免羽川她们进一步追问,但是在邮件寄出之后,我关机节省宝贵的电力,之后也一边休息一边行走,最后下山时已经是再过一天的早上。
也就是八月二十三日。
我们花了整整一天多下山。而且与其说是下山,应该说是抵达山中的村庄。总之走得精疲力尽。
不只是走到双腿僵硬,全身都变得僵硬。
原来树枝总是这种感觉,真辛苦。
在这段山路之旅,我一直担心「暗」不晓得何时会出现,所以精神上的疲劳也非同小可。虽然幸好没发生这种事,但「暗」没出现在这里,就可能出现在忍那里,这同样使我的情绪无法平复。
「总之,在那种深山没遇见熊之类的野兽就是万幸……鬼哥哥,手机的收讯状况怎么样?」
「我刚开机……嗯,讯号一样很弱。但总比完全没讯号好。」
「刚才运气真好。」
「这很难说。看来影缝小姐还没回信。」
羽川她们没回信也令我在意……她们果然生气了?还是当成我死掉了?
「嗯……既然这样,乾脆打扰这里的住户打个电话比较好。即使手机讯号很弱,但这里应该不会没有市内电话。」
「也对……」
我说著看向背上的八九寺。八九寺在中途用尽体力与精力,所以由我背。
斧乃木背著背包。
虽说是十岁女孩,但我恢复为通常模式的现在,背著一个人走山路相当辛苦……反过来说,或许正因为是十岁女孩,我才有动力背她下山吧。
……我这样一点都不叫做通常模式。
明明很危险。
「如果影缝小姐已经做完工作,可以打电话直接联络上她吗?」
「总之,有时候可以,有时候不可以……这部分挺随便的。」
「随便……」
「生活维持既定的规律很危险。这是姊姊的观点。」
「…………」
是这样吗?我抱持这个想法,沿著没铺柏油的道路走向村庄。再加把劲吧。光是有路可走就要谢天谢地,直到刚才为止都还只像是走在泥土与石块上。
「这么说来,忍野那家伙的生活同样没有规律。该怎么说,就像是昔日超自然研究会同伴的共通原则。」
忍野与影缝在大学同届,加入相同的社团。贝木也是社员之一。
我觉得这个社团的成员组合真特别。
而且听说他们表面上宣称研究超自然现象,却老是在下将棋。
「不过,将棋给人一种非常重视棋谱的印象……或许出乎意料是偏见吧?」
「……卧烟伊豆湖也是。」
斧乃木轻声这么说。
「这么说来,她好像也是那个社团的社员。」
「咦?是吗?所以她也认识忍野啊。是忍野与贝木的……感觉这缘分真奇妙。」
「记得姊姊说她是学姊……是个性很差的学姊。」
「个性很差?」
天啊。
那个社团没有个性好的人吗?
「嗯,个性比姊姊、比叫作忍野的人、比叫作贝木的人都差。」
「这种家伙真实存在吗?不是虚构?」
老实说,我听她说完就不太想向这种人求助……我真不想知道这种情报。
「从气氛来看……这里应该不可能有周边地图吧。这里究竟是哪里?」
「这句话像是响良牙在说的。」
「你为什么知道响良牙?」
「虽然讯号很弱,但姑且在收讯范围吧?既然这样,不能用GPS之类的功能调查现在位置吗?」
「我不太清楚这种功能……打电话以外的手机功能,我都不太清楚。」
「毕竟连写邮件都会写错字。不用单心握。」
「别当成消遣用的题材啦……」
不过,我如今希望她们担心。毕竟我没想到下山要这么久……
老实说,我现在缺乏战场原、羽川与妹妹成分。
至于八九寺,我终究无法在这种状况和她快乐闲聊……只有斧乃木是唯一依靠。可是斧乃木好冷漠。
如同尸体。
她是拥有「无视」这个基本技能的恐怖女童。
「要向哪一家借电话?」
「好多屋子没门铃……找有门铃的屋子比较好?还是找直接可以敲玄关大门的屋子比较好……推销员应该会选后者吧。」
所以才会内疚。
感觉这种算计本身就是做坏事。即使形容为坏事太过火,也像是在耍小聪明……不对,坦白说,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无论对方是谁,我都得诚心诚意提出要求,非得借打电话才行。
为了和我的搭档重逢。
和我今生的搭档重逢。
「不过,希望是年轻女孩,最好是十几岁女孩居住的家……比较容易说服。」
「如同鬼会说的这番话,证明鬼哥哥身为鬼的部分依然健在。善哉善哉。」
最后,我们适当地挑了一间门面气派的住家。原本想选最初抵达的住家,但那家人养的狗狂吠,我只好打消念头。
这间住家没门铃,所以我敲玄关大门。
「不好意思,我们是旅人,请给一些吃的……不对,那个,方便借个电话吗?」
我差点透露真心话(我吸血鬼特性减弱,所以容易饿,在山上是啃树枝果腹),说明来意。
并且继续敲门。
「不好意思,我们是旅人……」
仔细想想,这种打招呼的方式相当诡异。我抱持这个想法继续敲门。
「来了来了~」
即使我这样敲门造访很奇怪,但应该比不上屋内这声特别开朗的回应。
相较于这间屋子的外观,这个声音好年轻。即使不是十几岁也相当年轻。
就算这么说,我也没累到将其视为大好机会。
「久等了~」
门随著这句话拉开。
发出「喀啦喀啦喀啦」有点卡的声音横向拉开。
该说正如预料吗?现身的这名人物很年轻。
是年约二十五至三十岁的女性,而且打扮得很年轻。
斜戴棒球帽,穿著宽松的牛仔裤,套上XL……不对,大约是XXL的上衣,全身以项炼或戒指等配件装饰,甚至令人诧异她为何没戴墨镜。
和古色古香的住家外观完全不搭。
讲得不客气一点,这名女性充满骗子气息。
「那个……」
「虽说让你久等了,其实久等的是我才对。初次见面。」
和环境格格不入的这名女性,装傻般说完露出笑容,进行自我介绍。
「我是卧烟伊豆湖,无所不知的大姊姊。」
028
这间屋子当然不是卧烟登录的户籍住址。不可能有这种称心如意的巧合。
正如卧烟本人所说:
「我等好久了。」
至于她等的人,当然是我们。
不用说,这句话当然让我回想起忍野。
「哎呀~乡下人真是亲切。我说要在这里等人,他们就说『既然这样就吃个饭再走吧』邀我进来,搞不懂『既然这样』是怎样……真是的,害我都变老实了。贝木学弟大概也不会想诈骗这种地区的居民吧。」
「……这里是哪里?」
我一边从村庄回到山区,一边询问卧烟。不,我其实想问另一件事。我应该问她为什么知道我们会敲那间屋子的门。
「怎么啦,阿良良木小弟,你连iPhone都不会用?来,你看,就是这里,这里。顺带一提,这里距离你居住的那座城镇,大约隔了两个县。」
「……比我想像的近……」
其实很难说。
总之搭电车就回得去,我松了口气……毕竟我没搭过飞机所以会怕,到头来我也没钱买机票。
「也要用安卓确认一下吗?」
卧烟说著,从另一个口袋取出第二个手机。
「啊,这支收不到讯号,真遗憾。」
「……您有几支手机?」
「这是智慧型手机,我有另外打电话专用的手机,合计五支。」
「…………」
卧烟说话总是令我回想起忍野,但她和那个机械白痴不同,很熟悉现代科技……搞不懂她是怎样的人。
即使如此,真要说的话,她的风范确实像是忍野的学姊,但从外表来看,这位忍野的学姊也太年轻了……
「那、那么,使用那个智慧型手机,就可以立刻查出回程路线吧?」
「唔~总之,顺利的话,并不是做不到这种事……只要顺利的话。」
我抱持希望如此询问,卧烟却不知为何含糊其词。
「那个,卧烟小姐……」
「啊,免了,省略琐碎的问候吧,彼此又不是不认识。」
她以舒畅的笑容这么说,不过等一下,我们是初次见面。
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并非如此。先不提你的状况,但我知道你。我说过吧?我无所不知。关于你的事情,我知道得清清楚楚。」
「…………」
「嗯,在这里说吧。」
卧烟走到山麓时,坐在不知为何设置于此处的古老长椅。如同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地方有长椅。
她所坐的长椅完全融入景色,实际上,连刚才经过这里的我们都没发现。
「坐吧,听你怎么说。你有话要对我说吧?」
「……是的,可是,那个……」
我想开口却说不出话,无法好好传达内心的疑问,就这样坐在长椅。
椅子很长,要让八九寺横躺完全不成问题,但斧乃木没坐下。
她站在一旁,如同像是警戒、监视著周围。斧乃木虽然造型可爱,但是看她这样的一举一动,就觉得她真的是个战士。
「好了好了,余接,怎么杵在那里呢?过来吧。大家都坐著,却只有你一个人站著,这样会影响气氛吧?所以我才说怪异不识相。」
「…………」
不过,她的战士风范对上卧烟也行不通。
「……可是,卧烟小姐……」
「总之过来吧。」
娇怜的斧乃木即使如此依然想反驳,卧烟却不容分说如此断言,拉她过来。
不过,长椅在八九寺横躺之后大致没空间,因此斧乃木坐在卧烟的大腿上。
如同我初次见到卧烟,斧乃木似乎也初次见到卧烟……但卧烟对待斧乃木的态度比影缝还要亲密。
该怎么形容,她的个性似乎相当粗暴,会强迫他人和她要好。
相较于看似亲切却保持距离的忍野、打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任何人的贝木、看见谁都满脑子只想战斗的影缝等人,完全成为对比。
……话说,那三人该不会因为卧烟是这种人,个性才变得扭曲吧……
我甚至这么认为。
「何况要是斧乃木没地方坐,明明坐我大腿上就好,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鬼哥哥,我才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斧乃木吐槽了。
坐在卧烟大腿上的斧乃木吐我槽。
「那么,大姊姊就说明你们应该想知道的现状吧。我是最爱说明的卧烟姊姊。收到你们求救邮件的影缝正在工作,很遗憾她似乎陷入苦战,进度落后,所以那家伙无视于这封邮件。她大概认为无论发生什么事,光靠余接也足以应付吧,别看她那样,她对自己人信任到暴力的程度,甚至觉得这份信任害死自己人也无妨。但我早就知道光靠你们无法应付这个问题,知道光靠单独行动的式神以及切断连结的半吸血鬼无法应付这个问题。所以我就像这样,当自己是英雄前来帮忙。总归来说,就是为你们省下一番工夫,省下大约数天的时间。」
卧烟一口气说完这段话。
她一鼓作气说明这么多,我只知道她是来帮忙的,但是仔细回想就发现,这位最爱说明的卧烟姊姊,并未说明各方面的事情。
我们求救的对象始终是影缝,而且这肯定是求救专用的管道,既然影缝无视于这封邮件,卧烟就不可能知道邮件内容。不只如此,那封邮件没提到具体的内容,没写我们身陷的状况……关于我与忍的连结中断,专家看到我现在的「影子」或许可以明白,可是……
感觉她越是说明,谜团就越多。这么一来,这个人和「暗」似乎大同小异。
但我不希望状况更加复杂。
「嗯?怎么啦,历小弟,我的说明哪里不周到吗?要我怎么补充都行。」
「不……」
她改为称呼我「历小弟」。
初遇一小时就装熟成这样,感觉像是没脱鞋就毫不客气大步闯进别人家。
笑咪咪的卧烟做出这个行为,并不会引人不快,但我终究难掩困惑之意。
「总之,既然要说明,请说明您为什么知道我们在这里。明明连我们都不知道那里是何处的山区……」
「历历,我无所不知喔。」
「历历?」
居然用昵称!
你是和我独处时的战场原吗!
「算是看透一切的千里眼吧。至于实际状况,是我原本透过第三者委托余接的工作不知为何没进展,我是从这一点推测的。余接为什么没出现在工作的地方?我调查之后发现似乎和历历有关……忍小妹与真宵小妹的事,我也早就知道了。」
「…………」
所以到头来,斧乃木「延后进度」的工作和卧烟有关?
不,不对,这样有点过于巧合。既然这样,乾脆认定这次的「工作」打从一开始就大多和她有关,这样似乎比较正确。
该形容为总筹吗?卧烟或许位居掌管一切的立场。
不过看起来完全不像。
「有其他想问的吗?」
「……我有很多事情想问……不,这都等之后再问,总之请听我说……不对……所以听卧烟小姐的语气,您已经知道了吗?您知道我们的现状,知道我们正在应付什么东西?」
「知道。总之,虽然我不想知道这方面的事,不过很遗憾,我连这种事都知道。伤脑筋。」
「那么……」
「等一下。」
我想进一步询问时,卧烟出言制止。
「我知道你们想尽早知道『暗』的真面目,总之别急。」
「就算您要我别急……」
「放心,至少现在没有危机。」
「啊?」
「现在很安全。我敢保证。」
卧烟如此断言。
这真的是欠缺说明,毫无说服力,缺乏逻辑的断言,甚至令我觉得只是安抚。
但我也难以反驳。
因为这边对于「暗」一无所知。连自己不知道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我们只能单方面依赖卧烟。这就是现状。
「历历,你或许心想现状只能单方面依赖卧烟姊姊,但你错了。」
「…………」
「应该说,我想稍微改变这种状况。我不喜欢单方面被依赖,会影响平衡。」
话中提到「平衡」这个词。
卧烟用了这个词。
「……意思是要我支付相应的代价?」
「嗯?代价?什么嘛,好像咩咩会讲的话。那个家伙行事注重条理才喜欢这种说法,但我不是这样。别把我和那种随便的家伙相提并论。我只是讨厌单方面被依赖,所以我也希望历历让我依赖。」
「让您依赖是指……」
「意思是我们交个朋友吧。总之,我提供历历有益情报之前,想拜托三件事。」
卧烟说著竖起三根手指。
「想基于朋友交情拜托三件事。」
「…………」
「互助合作的精神很重要吧?啊哈哈,我和咩咩不一样,不会冷漠认为人只能自己救自己。人们是互助合作而生活,要互助合作才活得下去。」
「……明白了。」我点头回应。「三件事是吧,我答应。」
「哎呀,还没听内容就接受?可以吗?」
「因为是朋友的委托。顺带一提……」
虽然不是装模作样,但我只能耸肩这么说。
「现在的我,无论您提出什么委托,提出三个还是一百个委托,我只能接受。」
「……看来前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对你来说就是如此重要。」
「哎,也是啦。」
他人或许难以理解我与忍的关系,我也不打算说明。不过卧烟无须我说明就已经知道吧。
但她即使知道,我也不认为她可以理解。
「最重要的是现在没时间。即使您保证我们安全,也无法保证忍的安全吧?您有什么要求请快点说。」
「什么嘛,是担心那个?历历从那件事开始担心,代表你真的很重视忍小妹。」
「?」
她的说法很奇怪。
从「那件事」开始担心……听起来好像那件事不是重点。
「如果是四百年前就算了,我想这次不是这么回事,但要是现状持续下去也不无可能。好,那我就趁著事情无法挽回之前赶快说吧。首先第一件事是……」
卧烟收起一根指头说下去。
「希望你介绍某人给我,这件事也很急。如果你不肯帮忙介绍,我只能直接去找这个人,但是这么一来,她对我的印象应该会很差,所以我希望有人引介。我认为你是适任的人选。」
「……我不认为我能介绍谁给您……因为我完全没和他人打交道。您是说谁?」
「卧烟骏河。现在的神原骏河。」卧烟这么说。「她是我的外甥女。」
「……啊。」
对喔,我想起来了。
就觉得卧烟这个姓氏似曾相识,原来是神原母亲的姓氏。我在之前的神原左手事件听她提过。
阿姨与外甥女的关系。
听卧烟这么一说,就隐约觉得卧烟和神原很像……
不,没这个感觉。两人一点都不像。
「……不过,既然是亲戚关系,您直接去见她不就好?」
「我不是说了吗?要是直接见她,我会给她相当不好的印象。卧烟家的血统有点复杂,而且她应该不晓得我这个人。可以的话,我也想避免和她来往,但这边有一些难言之隐。也就是卧烟家的隐情。」
「介绍……总之,您要我介绍的话,我会介绍,但是在这之前得徵得神原同意。我不晓得血统之类的问题,但如果那个家伙拒绝……也就是不想见『阿姨』的话,我基于立场就无法实现您的『愿望』。」
「这样就好。如果那孩子不想见我,我会想其他方法。不过,希望你别介绍我是阿姨,这样不太方便。」
「不太方便……这也太任性吧?」
「不只因为我不方便,反倒是顾虑到骏河的想法。那么,再来是第二个请求。」
卧烟半强硬地结束第一个请求的细节,说出第二个请求。
「这与其说是愿望,应该说是互助。余接介入这个事件,因此多少影响到目前交给这孩子的工作。虽然还在能补救的范围,却有点麻烦,甚至得请其他专家帮忙。」
「…………」
斧乃木依然在卧烟大腿上面不改色……但我们似乎添了她天大的麻烦。
「所以我第二个请求,是希望这件事解决之后,你可以稍微帮忙这边的工作。现在的你没什么好说的,但听说和前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连结时的你颇为可靠,连那个余弦都难得称赞你。」
「…………」
我当时被打得那么惨,她还称赞我吗……
感觉只是那个人在开玩笑……即使不是开玩笑,我也完全不高兴。
总之,既然我妨碍到斧乃木的工作,理所当然应该补偿吧,不过依照至今话题的流向,就代表……
「意思是神原也要一起帮忙?所以我与我介绍的神原得帮忙您的工作?」
「不是我的工作,应该说是我们的工作。不过大致如你所说,事到如今需要骏河的『左手』协助。」
卧烟制止想继续询问的我,抢先回应。
「这当然端看骏河的意愿。要是她不想帮忙,我会立刻打消念头。她光是愿意主动听我说话就是很大的助力。不过历历,这边绝对需要你的协助。」
「……明白了。既然这样……」
我就只能允诺。
不过,到时和神原提这件事的时候,我得相当小心。那个家伙对我表现莫名其妙的忠诚心,有可能没听详情就答应帮忙。
『慢著,阿良良木学长,我明白了,您不用说,什么都不用说。关于这件事,我在您拜托之前就会答应!』
大概是这种感觉。
不,那个家伙使用的字汇不是这样。
究竟要用何种说法,才能在请她帮忙的时候,提供她「拒绝」的选项?
「所以,第三个请求是?」
「不,第三个请求,你已经说了。就是请你也邀请骏河协助这份工作。既然你已经接受,就代表这边也可以协助历历。卧烟姊姊我放心了。很高兴成为你的助力。」
「这样啊……」
就算她这么说,我这边也完全没办法放心。老实说,我明明不晓得忍的现状,却得像这样坐在长椅上,我难以承受这种处境。
「那个,卧烟小姐,不好意思。既然这样,我们可以一边移动一边说吗?这是可以在搭电车时讨论的话题吧?我想尽快见到忍,想见面确认她平安……」
「真催泪的搭档情感。我也想和某人缔结这样的羁绊。」
卧烟说著露出笑容,看起来却像是不想配合我。证据就是她完全没起身。
看来不只是因为她抱著斧乃木。
「那个,卧烟小姐……」
我终究有些不耐烦,语气变得有点粗鲁。
「历历。」
卧烟似乎看出这一点,稍微提高音量叫我。
语气虽然严肃,却因为是这种脱线的昵称,所以感觉没那么严格……
「我不把话说得太难听,你们现在不该离开这里。至少在听我说完之前是如此。看来我得讲明才能让你听懂,所以我就说吧,回到你的城镇是最坏的选项。只有这件事千万不能做。」
「…………?」
「只有这件事不能做,否则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将会瓦解。即使历历『最终』做出何种决定,你们目前也应该留在这里。你们以余接的『例外较多之规则』脱离版逃到如此偏僻的地方,是正确的做法。」
「……可是,我因此和忍相隔两地。」
「你们的连结可以立刻恢复。这是你毫不犹豫答应我请求的谢礼,这一点我可以保证。因为到头来,要是连结没恢复,就没办法请历历协助我的工作,而且我想请忍小妹做的事情也堆积如山。」
卧烟说得相当不得要领。
「慢著,到头来,让忍单独行动很危险吧?因为被盯上的是她……」
「嗯,看来应该尽早解除这个误会。你为什么认为是忍小妹被盯上?」
「咦?」
我不由得回问。
「这个,总之,是因为她这么说……她抱持确信这么说,我才这么认为……难道不是忍被盯上?可是,依照四百年前的往事……」
「四百年前是如此,但这次不一样。历历,即使当然会参考忍小妹的那番话,但如果因为上次这样就认定这次也这样,是颇为肤浅的推理。」
「…………」
听她这么说,就觉得确实如此……感觉我急于想解开真相不明的『暗』之谜,不小心就把过于简单的推论当答案。
经验法则始终只是一种可能性。
何况,假设忍被盯上,会是基于什么理由?
「……说得也是,这部分或许是随机。那个『暗』或许不在乎以谁为目标。四百年前也一样,严格来说,不能断言当时的目标是忍……」
「不,四百年前的事件确实是以忍小妹为目标的『现象』。我『知道』这件事。不过上次和这次不同。」
「卧烟小姐……」
我总觉得卧烟以花言巧语转移话题,持续隐瞒真相,因此稍微像是纠缠逼问般,转身面向她。
「卧烟小姐真是无所不知呢。」
「当然。」
「那么,您当然知道这次的『现象』以谁为目标吧?」
「当然。」
我一直以为她又会以某种方式转移话题,所以她如此断言在我意料之外。但我在这时候惊讶大概还太早了。
真正的震撼,在后头等著我。
「『暗』这次的目标,是疲累至极躺在那里熟睡的孩子。」
「……咦?」
「也就是八九寺真宵小妹。」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