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起可恶的绑架事件过了约半个月后,一月底的星期天。
那些臣子又催我跟实沙绪去巡视都内绿地,上午就被赶出家门。我穿着融入人群的西服,
实沙绪穿着轻飘飘的短裙配靴子,以及我买给她的毛茸茸大衣。
今天也是万里无云的晴冬。巡视过程天下太平,杂妖万头揽动,一察觉到我就一哄而散地逃走。
因为实在很无趣,于是我就顺应实沙绪的邀约,将行程变更为购物。
不知道什么缘故,世间的店家充斥着巧克力。那种甜得要命的东西,女人买了一大堆是要用来做什么?
就连实沙绪也是一副兴高采烈地评比的眼神。
「过来,我想去一家店。」
我带实沙绪离开了巧克力贩卖区。
「这些全都是eternity ring吧?」
凑近脸盯着宝石店橱窗的实沙绪听到我告诉她「选一个你想要的」,惊讶地看着我。
「就当作订婚戒指。既然,根据你的说法似乎不限结婚戒指,那么挑喜欢的时候送给自己的新娘应该没问题吧?」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
实沙绪突然变得举止可疑。
「还、还不用啦。等到结婚纪念日再送就好,就像我妈一样。」
「怎样,你不喜欢吗?」
心意永远不变,就算在此身毁灭后亦然—这个含意太沉重了吗?
「不是的,我非常高兴喔。可是,总觉得就是要有实绩才有意义……我希望是以,谢谢你一直陪我走到这里。的感觉收到的。」
「之前,你送我戒指的时候也是婉拒了我,说只要有羽毛护身符就好。」
「思,这种事是女孩子的憧憬,男人就是要闭上嘴乖乖照女孩子的意思做!像是婚纱的样式啦、想要在夏威夷的礼拜堂举行婚礼啦、蜜月旅行要去欧洲啦,像这些事全部都是!」
她一脸正经,双颊绋红。
「嗄!你竟然喜欢那种的?我的新娘可是要穿和式纯白嫁裳,更换的礼服是以金银线刺绣的※黑打挂喔,亏我一直很期待的!」(译注:一种女用和服外袍。)
「……原来你会替我举行婚礼啊。我还以为做了那个以后就没了。」
「既然都举办订婚宴了,怎么可能没有婚礼?」
总有一天……虽然还是很久以后的事——实沙绪还未成年,也不能不经过她父母同意就硬抢她走——但要是有一天,能够顺利圆满地,在天狗家乡展开两人生活的话……
姑且不论在人类社会举办的非正式仪式,连在天狗家乡举行的真正婚礼,能不能请实沙绪的父母和朋友来参加都不晓得。
我不想夺走她重要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实沙绪能够得到那些人衷心的祝福。
这是将来有一天必然会碰到的问题。人与妖……不同种族的两人要一同活下去的话。
「不过,真漂亮呢,永恒的光辉。」
实沙绪贴着橱窗,开心地笑了。
我亲吻她的脸颊。
「呀!」
趁她吃惊的时候,我夺走她的嘴唇。在正午的涩谷街头,我可不会让她说有人在看。
直到冬阳改变两人的影子位置为止,我们持续拥吻。
终于放开嘴唇时,实沙绪湿润的眼眸与濡湿的嘴唇都映着光闪耀。
这些光,就当作是代替钻石戴在实沙绪身上。
「……后续留到回家。」
实沙绪这么央求。
「这可是你要求的,我不会手下留情喔。」
我不等实沙绪点头,就搂住她的肩膀,迈步走向在马路对面的地下铁出入口。
我们停下脚步等红路灯时,对面大楼的大型广告屏幕闪烁播放影像,似乎是近日上映的电影宣传。一个女人在海边面向大海,任风吹乱头发,张开双手伫立。
《I miss you,想你想得我心痛……寒冷,而温暖。》
看似广告词的文字流过画面,实沙绪读完以后喃喃自语:
「I miss you,意思明明就是没有、失去的miss,为什么在那个惯用句就会变成『想你想得我心痛』的意思呢?」
「去翻翻参考书怎么样?」
「你欺负人——」
实沙绪板起脸来,认真思考。绿灯了,我们迈步前进,「啊……」她喃喃这么说了。我没问她究竟想到了什么答案。
牵着的手,交缠的手指,我戴着的戒指发光。
我后来得知,那时候实沙绪会相信那不是怪鸟而是我本人,近乎巧合。她偶然按到按键拍下的手机照片,不仅一片漆黑而且没对到焦,实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影像。
会相信那个影像就是我的左手,并相信戒指在发光,这果然是实沙绪。
臣子们探头看过实沙绪给我看的手机画面以后,都苦笑着说了类似「经公主这么一说是也有那个感觉」的话。老实说,我也这么想。
但就是因为实沙绪相信了,我们才能再一次对话,进而解决了这次事件。在离我们住的小区最近的车站下车时,我一边走过月台一边告诉实沙绪。
「三个。」
「什么三个?」
「今天在都内擦肩而过的鬼的子孙。」
「之前就听过有一部分鬼离开家乡来到人类社会,那些人也是鬼吗?」
「他们是人类。仙果生下的孩子是纯粹的妖怪,除此以外,妖怪和人类之间生出来的孩子都是人类。到孙子那辈都还会有妖怪的气息,但要是血缘再更稀薄的话,就连我也认不出来。」
「这样啊……这既可以说是灭亡,也可以说是繁荣对吧?」
实沙绪咬住嘴唇。
「鬼的子孙从以前就遍布尔日本各地。因为没有本性,所以很容易跟人类生下孩子。只要不拘泥纯血的话,这些子孙不仅优秀而且有本事席卷人类社会,或许也可以说是最繁盛的。」
那两个人的孩子或许会成为最后的纯血的鬼;或许会以最后的鬼自居,选择留在那座乡里目送其他年长的同伴离世,最后一个人终老,孤独地死去。
又或许那两个人会把孩子送到乡里外过活也说不定。
我不能干涉那些家伙的命运。只不过,希望无罪的孩子能够在爱中成长。
出了票闸来到街上一看,入冬枯槁的行道树的影子在步道上描绘出图样。实沙绪彷佛感到炫目般眨了眨眼睛,然后微笑了。
「那个……匡,谢谢你放过那两个人。」
我就像要掳走实沙绪一样,用力搂住实沙绪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