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都没有设定而在房问里昏昏沉沉,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粗暴敲门声惊醒,孃听到父亲正在门的另一边喊着自己的名字。孃的意识尚未清醒
,边揉着眼睛边打开门,父亲看起来相当兴奋而有些气喘吁吁的。他似乎刚回到家,身上还穿着外出服,连上农都还没脱掉。
父亲一见到孃,便急忙追问她:
「你的学校有个叫作志水小夏的学生吗?」
孃顿时清醒过来,但是为了避免让父亲看出端倪,她装出睡眼惺忪的样子摇了摇头。
「不知道,她是谁?」
「那个学生好像是那名歹徒的妹妹,如果妳认识她的话,去帮我打听一点消息回来。」
自从上次注意到父亲好像对那个事件感兴趣之后,脑中挥之不去的讨厌预感竟然成真,孃只能暗自抱怨。
父亲露出兴奋的样子,这个不知道在哪里听到的消息,使他又回到以往追踪各种事件的认真态度,虽然她曾经期待父亲能够恢复精神,可是
原因竟然是这起事件,也让孃感到十分讽刺。
「我跟她不熟……没办法帮你。」
还是不想让父亲察觉自己跟小夏之间的关系,于是孃只好这么说道。父亲突然向前大跨一步,靠近孃并且抓住她的睡衣领子。
「这样的话,从现在开始也行!去和她混熟!暗中套点情报出来!」
父亲粗暴的动作让孃更显焦躁,她拨开父亲的手大叫:
「我没办法!」
父亲捏着孃的脸,孃当下也用力捏住父亲的脸。
「妳这家伙……!」
父亲抓住孃的头发,并且举起拳头。
「老是叫我工作,现在我好不容易要工作,居然连个小忙都不肯帮吗!」
「如果连工作都要拜托女儿帮忙的话,还不如不要做!」
孃的字字句句让父亲停下正想挥出的拳头,孃继续喊道:
「只是因为被拒绝就要揍人的话,干脆就不要当爸爸了!搞什么嘛!你是我的什么人?不是爸爸吗?我是你的什么人?只是一个方便的工具吧?别
开玩笑了!如果有身为父亲的自觉的话,就象样一点!让我瞧瞧不靠我也能工作的本事吧!」
听到孃的大声喊叫,父亲松开手低下头。父亲似乎强忍下情绪而没有做出任何反驳,也没有再出手的意思,孃看见他的身体微微发抖,她不
知道那是愤怒还是其它感情所引起的颤抖。
「……出去。」
孃说道,父亲却一动也不动。
「出去!」
当孃再次放声嘶吼时,父亲才沉默地走出房间。孃踉呛地往后退,直接一屁股坐在床上,接着叹了口气。
孃回过神后,发现温热的眼泪已经流满双颊。
一方面为父亲终于有意工作而感到高兴,另一方面却也憎恨想要利用自己的父亲,不过孃更唾弃自己无法姻一率地支持想要工作的父亲的冷
淡态度——种种感情相互交杂下,纠葛的情绪也刺激到孃的泪腺,让她只能不断哭泣。
大概再也无法回到以前的父女关系了吧?
别说母亲已经去世,即便她还在世的时候,两人偶尔也会有口角,尽管如此,基本上还算是和乐融融。难道再也无法恢复当时的关系了吗?
不管时间经过多久,倘若只能日复一日地持续这种互相伤害彼此的生活,我们就已经不配称作家人了吧?
孃边想着这种事边换上衣服,因为她觉得自己只要待在家里就会不断哭泣。
走出房间时已经不见父亲的踪影,他似乎也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孃不发一语地走出家门,也没有留下只字词组。她没有目的地,不过目前也
只能先出去走走。
天气并不是很好,今天的风有点强,孃虽然认为应该多穿一件上衣出门,但是她当下并没有回家拿衣服的心情。
孃离开公寓后便随处闲晃,她穿过因为假日而人来人往的商店街,试着走向昨天造访过的咖啡厅,可是里面没有人影,似乎还没有营业,虽
然孃想要试着打开入口的大门,不过大门依旧锁着而无法打开。孃想不到其它可供逃避的地方,只好无所事事地四处乱晃,她远离商店街而走
进行人不多的小巷子里,结果还在不知名的民家门前被养的狗狂吠,也更加深孃悲伤的心情。
干脆死掉算了,直到昨天为止还想尽力活下去的记忆已经完全从脑袋中消失。孃抚摸着自己满是伤痕的手腕,透过伤口粗糙不平的触感,同
时也感觉到底下有血液正在流动。
活着还有意义吗?
就连和自己最为亲近的父亲关系都如此恶劣,与其它人的关系必定也会一辈子毫无进展吧——一想到这里,孃便觉得背脊上冒出一股让全身起
满鸡皮疙瘩的寒意。
甚至和目前唯一称得上是朋友的小夏,终究只是表面上的友情,自己是基于利用价值才会和她当朋友,但是当父亲有意利用小夏时,偏偏又
感到无比气愤,其实自己并没有责骂父亲的权利。
脑中突然浮现出彰的脸。
彰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呢?即使思考这个问题,也只有那个显而易见的拒绝与充满胁迫的态度浮现在孃的脑中,丝毫感受不到善意。
昨天对孃很温柔的咖啡厅店长,应该也因为是客人所以才对自己温柔,并不是对自己怀有好感。
孃不禁停下脚步,瞬间有种彷佛四周的空气遭到压缩、似乎将自己所在的空间淹没的错觉涌上心头。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呼吸也变得相当
急促,无法移动身体且下半身失去知觉,孃便膝盖一软坐在地上。头好昏,无法呼吸,任凭如何深呼吸都无法回复正常,反而更加深痛苦的感
觉,孃用双手撑住地面,拼命拉回自己即将远去的意识。
「……妳不要紧吧?」
有个人的手忽然搭上孃的背,孃好不容易回头一看,只看见级任老师辰巳一脸担忧地注视着自己,辰巳发现是孃时也不禁睁大眼睛。
「须贺泽!喂!你还好吧?」
他如此追问,但是孃已经没有回答的力气了。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对一边抚摸着她的背一边语带关切的辰巳,孃拼命地摇头否定,辰巳立刻察觉状况,连忙拿出手上超市购物袋里的东西,然后把净空的袋子
递到孃眼前。
「用这个呼吸,就像把自己吐出来的空气再吸回去一样。」
孃照着他的指示呼吸后,围绕在喉咙四周的窒息感逐渐消失,急促的呼吸也慢慢缓和下来,持续几分钟后便回复正常。
「……有没有舒服一点?」
辰巳露出安心的微笑,并且温柔地轻抚着孃的背部,孃在刚刚情况危险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其实他的双手很温暖。
「看来应该是过度换气症候群,我之前曾经看过这样的学生……总之没事就好,这种症状虽然不会危害性命,不过长时间持续的话也会很痛
苦。」
辰巳一边叹气,一边把刚刚倒出来的东西装进袋子里。
「谢谢您……」
孃站起身向他道谢,辰巳居然像个小孩子般露出害臊的神色。
「被妳这么一说,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可是妳的导师……不对,就算不是导师也会帮妳,总之……自己要注意一点。如果再发作的话
,就像刚刚那样用购物袋或者是纸袋之类的东西盖住鼻子和嘴巴就好。要是情况一直没有改善,还是跑趟医院比较好。」
收拾完东西的辰巳提起购物袋后紧盯着孃,孃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因为辰巳的眼神充满关怀的神情,因此孃有些犹豫是否该和他四目交会。
「没事吧?我送妳回家吧?」
「我不想回家……」
说完后,孃才发现自己说溜了嘴,明明只要回答一句没事就可以顺利解决。果不其然,辰巳听到孃的话后露出讶异的表情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吗?」
孃并没有回答,一方面也不晓得该怎么回答,辰巳则是满脸困扰地抓了抓脸颊。
「……总觉得这样丢下妳好像有点奇怪,如果妳不介意的话,要不要来老师家呢?我家离这里很近,稍微过去休息一下吧。」
孃一边对自己不加思索答应老师的邀约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一边跟在辰巳身后。
她看着辰巳的背部,回忆起以前走在父亲身后的情景,就连辰巳抚摸自己背部的触感都会让她想起过去的父亲,有种令人怀念的温暖。
外表完全不像,就连年纪也相差一大截,但是靠近辰巳身边就会莫名地想起当时温柔的父亲,心里也会感到非常平静。孃认为或许是自己对
他刚才拯救自己的举动感到相当开心,也或许只是想要某个人温柔对待自己而已。
辰巳带她来到一栋仿佛漫画里会出现的陈旧木造公寓,踏上楼梯时,脚下的地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辰巳熟练地搬开摆放在房门前的盆栽
,家里的钥匙就在盆栽下面,于是他就用那把钥匙将房门打开。
「不好意思,家里有点乱……先进来吧。」
正如辰巳所言,的确不算是干净的房间,不过就印象中单身男性的房间面言还算整齐。
两人脱掉鞋子,走进六张杨杨米大的房间,辰巳一边将超市买回来的东西放进冰箱,一边说道:
「妳在那边稍坐一下,我去泡个茶。」
孃照他的话坐下后,对辰巳说道:
「那个……不用太顾虑我。」
「就算妳这么说,我也不能怠慢妳,难得有可爱的学生来家里作客呢。」
辰巳背对着孃如此说道,接着开始煮熟水,孃因为辰巳那句「可爱」而感到有些难为情。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开始环视整个房间,冷冷清清
的房间里只有二口电视、书柜和洋式衣橱,以及一张大概是用来吃饭的和式桌,此外就没有其它象样的家具了。虽然书柜相当大,不过似乎还
是无法容纳所有的书,因此书柜周围的书堆得像座小山似地,然而让人不解的是,在书堆的一角有数本同样的辞典互相堆栈。当孃看着辞典时
,辰巳一边将茶叶放进小茶壶里,一边开口说道:
「我有个朋友在出版社工作,编完辞典后就说要放几本在这里。老实说,这么多一样的辞典也派不上用场……如果妳想要的话,可以拿一本
走喔。」
虽然外表包装看来应该是英文辞典,但由于每本部包着薄薄的塑料膜而无法判别。
「啊,没关系……对不起,我已经有辞典了……」
事实上也是如此,就算多拿一本辞典也不可能会用到。
「我身为英文老师,认为这是本相当不错的辞典喔,或许这么说有点偏袒朋友,不过我不强迫妳一定要带走,有需要的时候再跟我说吧。」
被他这么一说,孃不禁觉得自己刚才的拒绝好像做错事一样,心情也不免有些沉重。早知道就不要多加推辞,畑一率地收下辞典就好,自己
总是在重要时刻讲些不该讲的话。
可能是由于刚才对话的缘故,孃在直到辰巳把茶端出来的这段期间始终沉默不语。辰巳一边将猫咪花纹的茶杯递给孃,一边纳闷地歪着头。
「怎么啦?。」
孃摇了摇头,辰巳则是在她对面坐下来说道:
「须贺泽,妳的表情比我想象中还要丰富喔!」
「是吗?」
「嗯……乍看之下,该说是冷漠呢……总觉得妳看起来很冷静。」
孃认为也许真的是这样。先不谈是否冷静,她本来就不曾在学校流露多余的感情,虽然她很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但自从跟父亲的争吵日
趋严重后,就变得更加封闭自己。不仅觉得在学校发生的事情很无趣,甚至还会认为吵吵闹闹的同学们很幼稚,或许就是因为这些事情,才会
让辰巳觉得孃平时十分冷静.
当孃沉默不语时,辰巳端起自己的茶杯啜饮一口,接着向孃挥手表示请她也喝看看。孃照他的话将茶杯端至口边,一股温热而香醇的液体随
着流入口中,原来是烘焙茶,孃开始思考自己已经有多久没喝过烘焙茶了。父亲喜欢喝红茶更胜于日本茶,至于去世的母亲则是锺情于咖啡。
「对了……妳的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一阵子之后,辰巳将茶杯放在饭桌上,并且同时开口问道。孃思考片刻,便将最近和父亲发生的事全都向辰巳一一述说。
孃首次冒出向辰巳说出一切应该不要紧的念头,就和之前小夏对自己坦白说出她哥哥的事情一样,将烦恼向人倾诉后,也许多少能从自我封
闭感中解放出来。
母亲因为突发事故去世、父亲从此无心工作以及不久后父亲的暴力相向——孃接二连三地将事情对辰巳倾诉的时候,感觉到自己正渐渐地从
沉重的现实中获得解脱。
辰巳并没有催促孃将一切都说出来,即使在孃思考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时,他也是平心静气地保持沉默等待她开口,顶多只是偶尔协助她将
意思表达完整而已,孃觉得自己还是首次遇见这种愿意真心听她说话的人。
当孃的话说完后,辰巳便以双手捧着已经喝光的茶杯小声喃喃:
「原来是这样……」
孃也一样用双手捧着茶杯,虽然茶还剩下一点,不过已经失去热度,只有陶瓷冷却的触
感传到触摸茶杯的手掌上。
「我不晓得该说什么……」
辰巳说完后就闭口不谈,目光转向孃的手,孃也随着辰巳将视线落在自己手上。两人交谈时,原本覆盖到大拇指指根的衣袖滑到手腕上方,于
是孃立刻放下茶杯,想将双手藏到饭桌底下,但是辰巳却像发现似的抓住她的手腕,直接撩起上衣的袖子,伤痕也赤裸裸地露了出来,自己居
然在今天没有缠上绷带。
「须贺泽……」
彷佛自己的裸体被看见般,孃的脸上害羞地泛起红晕,虽然跟辰巳说出家人的事情,但是她并没有让辰巳知道自己割腕的事,她也认为做出
那种事的自己十分愚蠢。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这种毫无意义且相当怪异的行为,如果大家知道的话,一定会责备自己或是冷嘲热讽一番。
可是,辰巳的反应却出乎孃的预料,他用颤抖的手抚摸她的伤口。
「对不起……明明这么痛苦,我却完全没有发现……」
辰巳碰触到伤口的手既温暖又温柔,自从母亲去世以来,孃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人情的温暖了。
「或许我没办法帮助妳,不过只要妳觉得痛苦的时候,妳随时都可以依靠我……如果家里无法容身,这里可以成为妳的避风港……所以,千
万不要再做这种事……不可以随便伤害自己……」
辰巳用泫然欲泣的声音说道,至于孃则对他能够感同身受而感到非常开心,她也用快要哭泣的态度回答:
「谢谢您……」
辰巳握住她的手,不久后便松开手,温柔地凝视着孃。
「随时都欢迎妳过来这里。」
他的话又让孃忍不住想掉下眼泪。
「对了……身体的状况怎么样?」
「托您的福,已经好很多了。」
孃的话让辰巳愧疚地搔了搔脸颊说道:
「嗯……虽然我想说妳可以一直待在这里,不过等一下有个客人要来……」
于是孃点了点头,并且从座位上站起身。
「好的。不好意思,承蒙您照顾了。」
「不……我才应该这么说,真抱歉,一副就像把妳赶出去的样子。」
孃就在辰巳的目送下离开辰巳的家。
孃深深吸进一口气,先前无法顺利呼吸的压迫感已经减轻不少。到头来,孃或许只是想要某个人温柔对待自己而已,连那种毫无意义的割腕
行为也是如此,结果孃也和看不起的炫耀自己伤痕的人一样,也许只想吸引其它人的注意而已;就像辰巳对待自己一样,只是想要从中听到温
柔的话语而已。至今为止,自己可能只是害怕承认真正的想法也说不定。
这么想也让心情变得有点轻松了。
孃伸个懒腰迈开步伐,忽然感觉到自己背后有人,于是停下脚步回头观看,只见小夏怔怔地站在那里,孃也吃惊地发出声音。
「小夏……?」
孃面带微笑地迎上前去,可是小夏却以看着陌生人般的眼神盯着她。孃首次看见小夏穿着便服的样子,可爱的衣着让她看起来略带稚气,再
加上绑着辫子的关系,感觉比孃的年纪还要小。
「妳、妳在这里……做什么……?」
小夏小心翌盏一地看着孃,并且用提心吊胆的口气如此问道。孃稍微思考片刻后,认为不要告诉她辰巳邀请自己到他家里的事情比较好,于是
她回答:
「我突然有些不舒服,所以在附近稍微休息一下。」
孃的话也让小夏的眼里充满惊讶。
「……妳、妳刚刚才从辰巳老师的家里走出来吧?」
小夏的语气比刚刚还要强烈许多,仿佛正在责备孃似地,从辰巳家里出来的时候大概被她看到了吧?暂且不论这件事,孃比较在意小夏为什么
会知道辰巳家的住址。辰巳知道小夏和自己一样都很痛苦,所以为了安慰小夏才找她到家里来吗?这么说来,孃想起刚才辰巳说过会有客人要来
,这样的确就不会矛盾了。
「嗯……刚才老师偶尔路过,请我到他家休息一下。」
孃说完后,只见小夏低头不语,孃也注意到她的那双长睫毛正在微微颤抖。
「我、我也、正要去老师家,所以有点、吓一跳……」
听到这句话后,孃认为自己的猜想应该没错,但是她仍然无法理解小夏的态度为什么会如此不安,她们在学校时明明还可以开心地聊天。
小夏之后就没有再正面看着孃,只是低着头独自沉默不语,孃虽然认为她有心事而感到有些不安,然而她也正在犹豫是否应该开口追问,最
后还是选择什么都不问。
「对不起……我还有点事情,现在先回去了,麻烦妳帮我跟老师问好。」
小夏只对孃的话点点头,孃虽然对小夏的态度感到有些在意,不过还是转身离开现场。其实孃根本就没有事情,说谎虽然让她多少觉得良心
不安,不过她也无法在这种状况下和小夏深入交谈,而且小夏似乎也有事在身,如果又是过于沉闷的问题,很有可能会让孃的心情再次下沉。
虽然对小夏有点不好意思,可是孃不想让因为辰巳而稍微放晴的心情再度被阴霾覆盖。
孃打算再闲晃一下子,再买点东西回家,父亲或许又会提起小夏的事,但是只要不加以理会,至少还可以继续待在那个家里。到头来,现在
的自己还是只能回到那个家,虽然孃对自己的脆弱感到有些生气,不过她还是决定在还能够回去的这段期间内回到那个家。
辰巳对孃说过可以将他当成避风港,听起来很温暖,至少能让孃对未来的日子产生一丝希望。虽然还不一定会把辰巳当作避风港,可是当孃
想到自己有个能够躲藏的场所,就让她感到相当高兴。
和离开那问咖啡厅的时候一模一样。
孃打算改天再去那问咖啡厅。
自己有两个可以逃避的地方——这么一想,就算目前自己所处的状况多么悲惨,也有种可以忍耐下来的信心。
回到家时并没有看见父亲,孃认为他大概又在某个地方闲晃,接着动手做起晚饭要吃的汉堡排,虽然还有点早,不过因为打算比平常多花点
时间来做,所以当菜做好的时候,时间上应该会刚刚好。孃边揉着绞肉边思考着父亲的事,事实上她并不清楚父亲是否真的有心要工作,或许
又跑去喝酒,其实也有可能在这个时间为了采访而四处奔走。
孃很担心父亲埋头工作后,是否会做出伤害小夏的事情。今天遇到小夏时,她那微妙的态度也让孃十分在意,虽然有点晚,不过孃还是很担
心小夏家里是否真的出事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刚才就应该当场问清楚的——她一边想着,一边打算洒些胡椒在绞肉上,伸出手却摸不到应该在旁边的胡椒瓶。孃忘记胡
椒在上个礼拜就已经用完,也在心底责怪自己应该在经过超市的时候就要注意到这件事。
孃啧了一声脱下围裙,用水洗干净沾在指尖上的绞肉油脂后,便带着钱包出门。
到超市有些距离,只是买个胡椒而已,孃认为便利商店应该就买得到,于是走向那个便利商店的方向。
太阳还高高挂在天上,马上就要到称为初夏的季节了,孃不太喜欢夏天,所以心情有些烦闷,因为制服一旦换成夏季制服,衣服的袖子就无
法遮住手腕上的伤痕,不过她也很讨厌被别人看见自己手上缠着绷带,买个护腕遮住似乎还不错,孃决定如果有卖的话就要一起买下来。
虽然是白天,可是巷子里的行人还是寥寥无几,让孃有种四周空无一人的错觉。气温并不高,或许因为空气潮湿的缘故,孃才走一小段路便
微微出汗,她只好用身上穿着的厚外套袖子拭去汗水。
当来到被小夏哥哥袭击的地点附近时,孃不禁想起当时的情景,一股交杂恐惧以及不快的令人难以言喻感情便涌上心头,她只能够尽量想些
快乐的事情以转移注意力。她想到那间咖啡厅的咖啡味道,还有跟小夏一起吃便当的时光,以及会对自己微笑的辰巳,不过当她试图想些快乐
的事情时,脑中竟然不会浮现出彰的身影。彰跟所谓快乐的感觉有些不同,孃认为他是更为特别且独特的某种个体。明天上学的时候找机会和
彰说话吧!那种想要接近他的心情,在孃的心底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孃走进便利商店,店里的冷气让她觉得有点冷,冷气开得太强了,或许是为了将站着白看书的客人赶出去的手段,也或许因为如此,店里的
客人只有孃一个人。
孃拿着胡椒瓶在店里来来回回地寻找护腕,孃不知道是卖完还是本来就没有上架,在店里完全找不到护腕,孃只好先拿胡椒到柜台结帐,结
果店员跟前几天晚上买美工刀时是同一个人。他的眼神还是一如往常地带着胆怯,收下胡椒的同时,就以小得难以辨认的声音喃喃自语「欢迎
光临」。
当孃打算付钱时,因为身上零钱不够,因此拿出千圆大钞交给他。店员收下纸钞后,慢吞吞地将找的钱交到她的手上,店员的手稍微碰触到
孃的手,这也让孃有些不愉快。孃不知道会对他感到如此不愉快的理由,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本能上无法接受」吧?她一边这么想,一边定出便
利商店。
才走没多久,孃就留意到背后有脚步声逐渐逼近,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刚刚的店员正在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孃以为是自己忘记东西,可是确
认刚才找的钱跟商品都没有错,看来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就在孃思考的同时,店员已经来到她的身边,而且呼吸十分急促.
「不、不好意思……」
他接着说道:
「那、那个……可以请妳……收、收下……这个吗?」
店员一边说,一边递出装有某些东西的朴素牛皮信封袋。由于事出突然,所以孃有点犹豫是否应该收下,看到她没有接受的意思,店员的呼
吸终于慢慢稳定下来,并且说道:
「我……从以前就、一直、看着、妳……所以……」
除此之外,他就只是一直喃喃自语。孃听不清楚之后的内容,也不好意思装作没看见,只好勉强收下信封袋。信封袋比想象中还要厚重,几乎
会让人以为里头放着一迭钞票。
「希望妳……可以……回答我……」
当孃收下信封袋时,店员就立刻说出这句话,并且对她投以期待的目光。孃总算知道他似乎正在向自己告白,但是她连信封袋的内容都还没看
过,就在孃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店员焦急地一直抓头发,他的动作也让孃在本能上无法接受。
「抱歉……我并不打算交男朋友……」
听到孃的回答后,店员露出无法置信的表情瞪大双眼,接着又开始自言自语,看得出来他的身体正在颤抖。
孃不经意地想起那天晚上被歹徒袭击的情景,歹徒在孃抵抗时站在原地嘴里念念有词,而现在眼前的店员也是站着不动喃喃自语。孃有种不
祥的预感,她慢慢后退和店员拉开距离,不过依然没有用,店员就在孃开始后退的时候向前大大跨出一步。
店员一把抓庄壤的肩膀,把她拉近自己的身体。
「等……」
孃想要挣脱,可是店员的力气却比想象中还大,根本束手无策。
「住手!」
孃试图放声大叫,可是店员根本毫无怯色地一把抱住她。
「不要害羞嘛……妳也想这么做吧?妳一直都在注意我吧?我也一直都在看着妳喔!对吧?对吧!难道不是吗?所以可以吧?可以吧?应该可以吧!」
他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同时也用更强的力道搂紧孃,与其说是拥抱,还不如说是胁迫比较恰当。
孃察觉到自己有危险,赶紧放声大叫:
「救救我!」
附近一间公寓的住户听到她的叫声,有个男人突然打开窗户探出头观望。
「救救我!」
但是男人盯着孃一下子之后,就像失去兴趣般用力关上窗户,孃持续呼救好几次,不过那扇窗户再也没有打开,也让孃感到一股宛如坠入谷底
的绝望感。虽然这里原本就是条小巷子,但是时间是白天加上大声喊叫,根本不可能没有人听见,话虽如此,还是没有任何人出现帮叻镶。
店员仍旧喃喃自语,接着开始动手脱掉孃的衣服。孃奋力抵抗,并且狠狠地朝店员的脸挥出一拳,店员的动作总算稍微停止,身体往后方倒
去,不过手并没有从孃的衣服上松开。店员带有某种疯狂的气息,让孃的两只手腕以及背部都起满鸡皮疙瘩。
「放开我!」
孃放声大叫想甩开他,不过店员的脸上仍然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并且紧紧地抓住孃的衣服。正当孃想要再度挥拳时,手突然被店员抓
住,身体因此完全无法动弹。
「真是个害羞的女孩……没关系……我也不讨厌这种女生……」
店员再次开口说道,这道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彷佛出自不同于人类的另一种生物。
店员从容不迫地慢慢接近,孃虽然想甩开他的手,却只能再度对彼此过于悬殊的力量感到灰心而已。和父亲互相对峙时,她都不曾感到如此
无力。
孃发现双脚正在发抖,这和持刀歹徒袭击的时候截然不同,眼前的店员带给孃某种伴随着本能上思心感觉的恐惧,而且她也同时感受到,在
这种情况下没有人发现自己遇到危机、以及即使发现也不会出手相救的强烈孤独感以及恐怖感。
为什么会这么倒霉——就在孃的心情已经超越无力而转为愤怒时,一阵汽车的引擎声忽然传进孃的耳朵里,背后正好有辆车子经过。孃想尽
办法扭转身体,并且向逐渐接近的车子大叫:
「救救我!」
汽车的驾驶似乎察觉到不对劲,立刻停下车子并且发出尖锐的煞车声。一名男性从驾驶座飞奔而出,孃看见那个男性的身影后马上放声大叫
,那个人正是前几天造访的那间咖啡厅的店长。
店长跑到孃面前将店员从她身上拉开,示意要孃躲到他的身后,孃依照他的话躲在后面,被拉开的店员则是脚步踉呛地瞪着店长。另一方面
,店长则半张着眼无奈地看着店员喃喃自语:
「又发生这种事……最近还真多……」
孃搞不懂店长的话代表的意思。
店员一边大叫,一边朝着店长挥出拳头,店长站在原地握住他的拳头,以宛如指挥交响乐团的动作将店员的手腕用力往上扭,只见店员的身
体翻转一圈,然后背部重重地摔到柏油路上。店长保持握住店员拳头的姿势缓缓抬起右脚,朝店员的腹部以脚跟用力往下一踹,店员便发出痛
苦的呻吟声缩起身子,随后就停止动作。
「……嗯?」
店长感到有些意外而松开店员,单脚跪在地上察看倒在地上的店员,并且伸手放在他的嘴边,接着安心地迁出一口气。
「好险,我还以为不小心杀掉他了。」
他以开玩笑的口吻如此说道。孃只是怔怔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店长似乎只用一击就让店员昏厥过去了。
「妳还好吧?」
店长转过头询问孃,孃则是点点头表示没事。店长的身材既修长又纤细,乍看之下有点瘦弱,但是看到他跟刚刚的店员交手的动作后,孃认
为他是个比想象中还要强悍的人。孃一边对店长充满男子气概的样子感到相当敬佩,一边看着店长,这时店长突然发现孃的视线。
「……话说回来,你是彰的同班同学吧?」
并且说出这句不合场景的问题。孃对店长一直没有发现两人是同学的问题有点傻眼,但还是喜欢店长的这种个性而露出微笑。
「最近的治安还真差……而且还是在光天化日下。」
「谢谢您出手救我。」
孃低下头道谢,店长则是害臊地挥了挥手回答:
「嗯……不用道谢啦,在那种情况下不出手帮忙才奇怪吧。」
话虽如此,从公寓里看见孃的男人根本不想救她,孃不知道是那个男人刚好比较无情,还是店长比一般人还有良心,但是在心中某个角落却
也对那种坐视不管的人感到心寒。
店长似乎没有察觉到孃的想法,只用下巴指向车子。
「如果妳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回家吧,我也不放心让妳自己走回去。」
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不过孃最后还是坦率地接受店长的提议,就如同店长所说,自己走回家会很不放心,而且孃也想和店长说些话。坐进前
座时,孃发现店员还倒在地上,便出声说道:
「把他留在那里……这样好吗?」
店长则是耸了耸肩。
「总会有人发现他吧,而且我也不想找警察然后被问东问西的……妳也不想做笔录吧?」
店长说完后便发动车子的引擎。报警就会让自己被迫和警察一起行动,这样的确很烦人,话虽如此,孃还是无法像店长如此简单释怀。当孃陷
入沉思时,车子已经向前开动,孃隔着车窗回头观望倒在地上的店员,店长则是小声说道:
「别放在心上比较好,反正有个人倒在路边并不会很稀奇。」
孃只好听店长的话不再介意店员的事,她发现自己的手上还拿着店员递给她的信封袋,于是便打开车窗把它扔到外头,彷佛这么做才能让自
己恢复平常的心态。
「妳家在哪个方向?」
孃则是告诉店长附近明显的地标。
「走这条路会稍微绕点远路……应该没关系吧?」
孃不知为何也觉得这样比较好,其实她并不想马上回家,可是只要自己独处就会感到非常不安,因此她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眺望着窗外的
景色.
不管是孃还是店长都保持沉默,片刻后,店长打破沉默开口说道:
「……妳前些日子也被歹徒袭击过吧?」
这句话让孃错愕地看向店长,店长的脸始终都朝着前方,但是偶尔会斜眼看向孃,那道视线跟先前看似困倦的眼神有点不同,含有先前在彰
身上发现的冷酷感。
「嗯……我是听彰说的,那家伙好像已经叫妳不准说出去,其实对我不用刻意隐瞒。」
看到孃一直保持沉默,店长则是恍然大悟地说道。
「其实足我交代彰要对方保守秘密的……只是连我自己都没想到,他居然会出手救妳。」
孃依然保持沉默,其实孃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比较好,而且她也很难理解店长为什么会对自己说出这件事。
车子到达孃的公寓旁边,店长停好车子后,终于把身体转向孃说道:
「我也希望妳不要向别人说出今天的事。」
店长刻意放慢速度想让孃听清楚一点。
「如果跟别人说……会怎么样呢?」
孃如此问道,店长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从上衣胸前的口袋里头掏出银制的烟盒,并且从中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可以抽烟吗?」
孃点头表示同意后,店长便在香烟上点火,白色的烟雾袅袅飘向空中。当抽完几根烟而车内已经充满烟雾时,店长再度开口说道:
「妳似乎跟我们非常有缘。」
「缘……」
「我很喜欢『缘』这个字……所以店名也是用这个字。」
店长一边说,一边将驾驶座旁边的窗户稍微打开一点,只见车里的烟雾渐渐飘向车外。
「我们有很多事情要做,至少在达到目的前,不想被别人问东问西的……只要有人妨碍我们,我们也会不惜伤害像妳这种无辜的局外人。」
孃非常清楚他的说明。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和自己脑中的想象并没有太大差别。孃的心中时常思考彰想要做的事,以及是否还有其它类似
同伴的人。
「所谓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她在意的只有这件事。即使孃提出疑问,店长仍然没有回答的意思,他慢条斯理地吐着白烟,接着才终于将视线落在孃身上。
「我没有理由告诉妳,会跟妳聊到这里,纯粹只是因为觉得与妳有点缘分而已,不过我并不打算对现在的妳透露更多内幕。」
「那要怎么样……要怎么样才能让你说出全部的事情呢?」
「我也不晓得……如果将来有缘告诉妳的话,或许会跟妳说,也或许不会。」
得到这个答案后,孃只能选择沉默,因为她有种已经超出自己能力所及范围的感觉。大概只能够等待吧?只能够等待缘分造访自己,和目前为
止一样,自己还是只能过着等待的生活,这也让孃十分气馁。
「原来如此……跟彰说的一模一样。」
孃不明白店长的话中含义,因此看向店长的方向,只见他带着微笑说:
「他说妳好像想被牵连进来。」
此外,店长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过半句话,只是一昧地抽着烟。孃低下头向他道谢后,便打开前座的车门,虽然从出门到现在感觉时间没有经过
很久,不过太阳已经下山,日落的夕阳余晖也让孃感到很刺眼。
「如果有缘的话,我们会再见面的,在这之前就请妳守口如瓶,我并不想对妳出手。」
店长对着正准备关上车门的孃说完后便发动引擎,当孃关上车门,车子就在几乎同一时间向前方奔驰而去。孃站在原地目送店长离去,而车
子也立刻从她的视野中消失。
就算回到家里,孃还是没有心情继续做饭,因此就躺在床上佣懒地望着天花板发呆。她在脑中反复思考店长的话,并且心想到底要到什么时
候,他所说的「缘」才会造访自己呢?
到底要到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够逃离这个世界呢?要等到何时才能走进他们的世界呢?孃认为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持续枯等很痛苦,所以打算
晚上再到那间咖啡厅一趟——不过当孃重新思考后,她认为这一定不是店长口中的「缘」。
到头来还是没有答案。孃知道店长所说的「缘」或许可以代换成偶然和命运等等字眼,这和自己的思考及意识毫无关系,而是某种在背后推
动每个人的人生的力量。
自己做不到任何事,自己无法改变任何事——这也让孃的心中充满忧郁。
孃闭上眼睛开始幻想,她总是怀着此种梦想。
就像彼得潘带温迪到梦幻岛一样,某个人会在窗口将自己带走,那个人会是彰、店长还是辰巳呢?其实不管是谁都好,孃认为这三个人的其中
一个人,一定能够带自己逃离这种生活,孃便带着此种幻想沉沉地陷入睡梦中。
醒来时已经是隔天早上了,尽管昨天傍晚就已经睡着,可是只比平常起床的时间提早一个小时左右醒来而已,或许是因为自己早已疲惫不堪
,最近的确发生太多事了。为了让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一点,孃走到浴室洗把脸,接着确认父亲是否已经回到家中。孃隔着房间的门探听房间
内的状况,房里轻轻传来父亲睡眠的呼吸声,虽然不清楚父亲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不过他并没有因为孃来不及准备晚饭而生气骂人,或许是清
晨才回到家的。
孃走到厨房稍微查看冰箱,昨天准备到一半就扔下不管的绞肉还放在碗里,虽然有点在意是否已经坏掉,不过丢掉还是有点浪费,所以孃直
接开始制作汉堡排当作今天的早餐。虽然汉堡排不太适合当成早餐,但是孃换个方式思考,晚餐吃剩的部分还是会当做隔天早餐,所以就结果
来说都一样。
当她开始搓揉冰箱里冷冰冰的绞肉时,先前还残留在脑中的微微睡意也彻底消失。
洒上一些昨天买回来后就一直放着没用的胡椒,并且洒些盐巴再度揉起绞肉时,孃突然想起昨天发生的事,自己竟然在短短几天内被两个人
袭击,因此她有点自嘲地嘲笑起自己的不幸遭遇。
绞肉已经揉好形状,接下来只要煎熟就可以上桌,此时父亲好像起床了,房间里传出些微声响,孃心想又会被父亲责骂时,结果父亲出乎意
料地一言不发,独自坐在饭厅的椅子上边打起呵欠边打开电视,并且心不在焉地看着新闻报导。
一大早就吃汉堡排让父亲稍微皱起眉头,不过孃始终保持沉默,父亲也无可奈何地开始吃起汉堡排。
「昨天是我不好……」
父亲吃着汉堡排时如此说道,孃停下用餐的动作。
「什么事?」
孃马上对自己的回话相当后悔,她明明知道父亲道歉的理由,却故意说出这种讨人厌的话,她对无法冷静跟父亲应对的自己感到有些讨厌。
「我之前跟妳说过工作的事吧?」
虽然知道他的意思,孃却还是无法和父亲平静地对话。
「如果要道歉的话,从一开始就不要这么做就好。」
听到孃这么说,父亲粗暴地站起身,椅子也翻倒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孃对此并不觉得相当惊讶,再度移动双手继续用餐,她已经碰过无数
次这种言词上的争吵了。
父亲边咋舌边将椅子恢复原位,再度坐在位子上,并且沉默地继续吃早餐。孃对早已习惯这种生活的自己感到非常厌烦,尽管如此,孃也只
能将此种日常生活当成是理所当然的事。
先吃完早餐的孃将碗盘放进水槽,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替换的衣服,并且走向浴室。大概因为昨天没有洗澡就睡觉的关系,身体觉得黏黏
的,她一边脱掉衣服,一边想起自己还在经期中而感到有些烦闷。她昨天没有更换生理用品,因此她只好在令人不禁皱眉的血腥味中重新穿上
衣服,回到自己的房间拿生理用品。
在洗澡水到达适合泡澡的温度前,她蹲在浴室里,心情突然变得相当郁闷,上学的心情
也完全消失殆尽。虽然孃想要请假,不过她很担心昨天脸色不对劲的小夏,而且她还想要看看彰与辰巳。
孃发现对现在的自己而言,彰跟辰巳俨然已经成为自己的心灵支柱了。
只是被彰救过一次,只是被辰巳温柔对待过一次而已,孃对自己现实的个性有些不敢置信,尽管如此,现在的自己还是需要心灵支柱,因为
一旦失去支撑点就会立刻倒下。
将身上的汗水冲掉后,也多少冲散郁闷的心情,让自己换上能够上学的情绪,她换好衣服回到房间,把今天的课本放进从星期五起就没有整
理的书包里,走出房间时父亲还在吃着早餐。
「吃完的话把碗盘收拾一下,剩菜记得放进冰箱。」
当孃说完后,父亲用低沉的声音响应一声,似乎对自己先前的粗暴行为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如果想要反省的话,一开始不要发脾气就好——
孃认为自己的心里拥有这种想法也很糟糕,走出家门后,她决定今天不再思考父亲的事。
孃抵达教室时并没有看到小夏,然而彰已经在教室里,并且与复学当天一样被女同学团团包围,看到他笑咪咪地回答女生们那堆奇怪的问题
时,孃不由得认为他在顶楼的冷酷举动就像另一个人似的。孃曾经思考过哪一边才是他的真面目,不过由于自己对彰一无所知,所以无法得到
结论。
即使到班会开始辰巳站上讲台时,小夏还是没有出现在教室内,就在孃担心的同时,便从辰巳口中得知小夏今天请假的事,只是教室里似乎
没有人对这件事有兴趣,大家都是自顾自地闲聊看书,让孃觉得同学有点冷淡。大家应该也会对孃缺席做出同样的反应吧?在这个班级里,自己
似乎是个毫无存在感的东西,就算去掉自己,日子依然会照常过下去。不仅仅是这个班级,就连这座城市或世界都一样,根本不需要自己存在。
孃告诉自己不能这么想,她知道自己这么想只会让心情愈来愈灰暗而已,但是不知为何,她就是没办法停止思考,一股郁闷而暗澹、想要从
教室的窗户跳下去的冲动一直刺激着她的思考。
孃下意识地看向彰,彰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只是一脸无聊地望着课本和笔记本。
「须贺泽。」
突然被叫到名字,孃将头转回讲台的方向,只见辰巳带着微笑说道:
「不要东张西望啦,无聊的班会时间已经快结束啰!」
她听见周遭的同学忍不住发出笑声,但是辰巳的那句话却让孃有种得到安慰的感觉,孃从来不知道被别人干涉原来是这么温暖的事,孃总算
压抑住想要跳楼的冲动,而开始准备上课。
上课真的很无聊,不过不知为何,孃在第四堂辰巳的课比平常还要认真听讲。
「就快要考试了,记得好好用功喔。」
辰巳一边笑着一边这么告诉大家,很多同学不由得叹出一口气。
「别摆出那种表情嘛,虽然我了解你们的心情……」
辰巳在说话的同时,将放在讲桌上的英文辞典拿在手上,随便翻到某一页摊开给大家看。
「这本是我从学生时代起就一直使用的辞典,上面有荧光笔的记号吧?把学习过的单字全部画上记号的话,之后查辞典时就会马上看到,也可
以测试自己还记不记得这个单字,非常方便喔!」
就算辰巳这么说,还是无法压抑大家对考试的不满,大家一脸无精打采,看到大家表情的辰巳也相当不服气。
「我都已经把珍藏的学习方法传授给你们,所以不要再抱怨啰!如果这样还会有人不及格的话,我就哭给你们看喔!」
他拉开嗓门喊道,他应该是开玩笑的,不过孃觉得辰巳的举动很可爱。明明之前觉得他很无趣,或许受到前几天辰巳鼓励的影响,孃对辰巳
已经完全改观了。
进入午休时间后,大家纷纷从座位上站起来离开教室,辰巳擦掉写在黑板上的字并且回头整理课本,随后就走近孃的身边。
「嗨。」
他对孃打声招呼。
「身体的状况怎么样?」
孃则是低着头回答:
「还不差。」
然而,这个回答却让辰巳露出些许遗憾的表情。
「还不差,也代表没有很好啰?」
「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没关系,不用勉强说出来,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记得马上跟我说喔,虽然我帮不上忙,不过至少可以听妳讲话。」
说完这些话后,辰巳便走出教室。孃想起小夏曾经说过辰已是个好人,也不禁对小夏的状况感到相当忧心,如果小夏明天上学的话,孃想找
她谈谈,接着便开始找寻彰的身影。他似乎不在教室里,大概跑到某个地方吃午饭了吧?孃不清楚他会去哪里。
孃走出教室,突然一时兴起走上顶楼,心底有种说不定彰就在顶楼的预感。
孃侧身穿过聊天的学生以及单手拿着便当前往某处的学生们走上楼梯,并且打开顶楼沉重的门。
孃发现自己的预感相当准确,彰的确就在那里,他正靠着铁栏杆坐在地上吃便当,而且没有看见其它学生的踪影。彰一发现孃,便非常不悦
地皱起眉头,孃不以为意地走向彰,并且双手抱膝坐在他的隔壁。
彰什么都没说,反而让孃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于是孃低声说着:
「你今天都没有说话耶。」
无视于孃自顾自吃着便当的彰,此时却不明就理地看着她。
「……说什么?」
「因为我还在月经期,本来还以为你会叫我不要靠近。」
听完孃的话后,彰有些别扭地转过头。
「我今天有吃药。」
「吃药就会没事吗?那是一种病吗?」
「不是叫妳别干涉我的事吗?」
「干涉你私人的事情也不行吗?」
「……虽然我不知道妳想干什么,不过别故意惹我生气。」
「惹你生气?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
彰顿时哑口无言,孃则是抬头仰望天空说道: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事情而已。」
彰沉默不语地再度吃起便当,而孃只是坐在他旁边自顾自地望着天空。云朵在天空中快速流动,顶楼上偶尔会有风吹过,为了不让头发遮住
视野,孃不停地用手拨开自己的长发。
「……妳好像遇到球先生了吧?」
片刻后,彰盖上吃完的便当盒开口说道,孃则是停顿一下子才知道他正在说咖啡厅的店长。话说回来,彰似乎都用这个名字称呼他。
「听说妳被类似上次歹徒的家伙袭击。」
孃点点头,彰就将便当盒放在一旁站起身,孃也跟着他一起站起来,同时感觉到吹拂到肌肤的强风。
「……我很同情妳,妳的运气真的很差,根本没有人会被那种家伙连续袭击两次。」
孃对彰口中的「那种家伙」这个字眼感到有些奇怪,听他的口气仿佛知道歹徒的来历。
「那种家伙指的是……」
孃开口如此询问,只见彰低着头,似乎带有不想回答问题的意思,孃只好识相地闭上嘴巴。
时间不停流逝,孃跟彰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有风吹过的声音以及校园里学生们的吵杂声传到顶楼。不久后,彰看着前方开口说道:
「球先生应该告诉过妳一点事情吧?我们有非做不可的事情,所以不要妨碍我们。」
孃就是想要知道「非做不可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只不过就算开口询问,她也不认为彰会老实告诉自己。
「但是,我想走进有你的世界。」
彰似乎有话要说,不过孃却没有停止说话:
「你也许会想要笑我,或是认为我是个笨蛋,也可能会觉得我有点莫名其妙,但是我真的拥有这种想法。那天晚上你来救我的时候,当我看到
你拯救我的时候……我就希望你能够带我进入你的世界,希望你能够带我离开这个地方。」
孃盯着脚下的水泥地板,粗糙而干涩的质感彷佛就象征着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
彰叹了口气,接着往前踏出二、三步,并且说道:
「——别说傻话。」
彰转头看着孃。
「我现在身处的地方是个没有人能够得到幸福,只有人类的恶意、卑劣以及腥臭鲜血的地方。」
孃紧盯着彰,因此彰感到有点难为情而移开视线,之后又再度抬起头说道:
「就算这样,妳还是想进入我身处的世界吗?」
孃很想要点头,可是却办不到,彰的一番话让她觉得生活在那个地方的人都背负着难以想象的重担,自己却只想逃离现有的日常生活而已,
因此无法轻松地答应他。
「你……」
孃的视线紧盯着彰。
「那么,你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呢?」
彰抬头仰望天空,看起来正在沉思,而孃则是等待彰的回答。彰缓慢地低头仔细看着孃,他的眼神非常悲伤。
「大概是因为……我想要抬头挺胸地活下去吧。」
彰在口中喃喃自语后,便捡起扔在地上的便当盒背对着孃离开。
孃只能目送一路朝出口走去的彰,她无法追上彰的背影,甚至没办法对那个背影出声呼喊。
彰拉开门走出顶楼,门发出生锈的金属声响而渐渐关上,留下孃独自留在顶楼。
孃的心中只感到非常寂寞。
放学后,当大家都开始收拾书包准备回家时,孃却待在教室里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她不想回家,即使回家也没有任何意义。家里有喝醉的
父亲,争吵过后就会开始打架;或是没有人在家,只能看着母亲的遗照暗自哭泣——寂寞以及空虚感在心中挥之不去。她俯瞰一边跟朋友谈笑
风生、一边走路回家的学生们,在他们天真无邪邪的笑容上,孃同时感受到羡慕与无趣这两种相反的情绪。
孃回头看向彰的座位,彰已经离开教室,只剩下几个正在准备社团活动的学生还待在教室里面,不过他们过没多久后也陆续离开。孃一边叹
气,一边拿着书包坐在自己的桌上,无聊地翻阅笔记本。笔记本几乎一片空白,俨然就是如今自己的写照,现在的自己正是一无所有。
孃拿出现代国文的课本并且啪啦啪啦地翻阅,她的目光突然停在一行诗上。
『我已濒临崩溃。』(注:使用的诗句引用自岩波文库「高村光太郎诗集」中所收录的『山麓的两人』。
这句话强烈地拙动孃的心弦。
如果像现在这样毫无目标、找不到生活意义并且虚掷光阴的话,自己总有一天会崩溃,变得身心俱疲、懒懒散散、极度消沉然后死去。
想起那间咖啡厅以及回忆起辰巳的脸庞的确多少能够安抚情绪,但是,她也知道这只是「避风港」而已,并不能从根本解决问题,因为「避
风港」绝对不会是「自己生存的世界」。
孃发现呼吸渐渐开始急促起来。
想起前些日子倒在路边时的情景,孃极力想要缓和呼吸,因此用指尖抚摸左手的伤口,几乎愈合的伤痕已经变成坚硬的痂了。
指甲在伤痕上一用力,立刻陷入伤口的疮痂中,一股疼痛感瞬间游走全身,这份痛楚也让孃马上恢复清醒,当孃用指甲更加用力刺进皮肤时
,口中不由得发出痛苦的声音,只见伤口微微渗出血。孃回想起被歹徒袭击的那天晚上,就是意识到生命碰到危机的那个瞬间,也是强烈希望
自己活下去的那个瞬间。虽然没有任何目的和意义,然而她认为自己想追求的正是那种毫无迷惘、单纯且强烈地想要活下去的那个瞬问。
「须贺泽同学……」
旁边忽然冒出呼叫孃的声音,孃讶异地回过头,当视线落在声音的主人身上时,孃又再度吓了一跳。
「小夏……?」
小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今天应该请假,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跑来上学。孃一边用制服的袖子遮住左手的伤痕,一边从桌子上跳下来,
并且歪着头好奇地问道:
「……怎么了?妳今天不是请假吗?」
小夏依旧沉默不语,只是和往常一样由下往上盯着孃看,但是她的眼神和平时带有些许懦弱、乞求原谅的眼神不同,而含有一股难丛言喻的
强烈决心,孃也对这种眼神似曾相识。
「……我是来见辰巳老师的。」
小夏开始说道:
「我想要找他商量家里的事,说不定会因为搬家而必须转学……可是,我不想转学。」
「原来是这样……」
孃点了点头。站在小夏家人的立场思考,会做出这种决定也无可厚非,毕竟发生那种事件,如果不搬家的话,一定无法完全摆脱阴霾,周遭的
目光也是个大问题。
孃不晓得该对小夏说什么,她谨慎地思考如何安慰她的话语。好不容易才变成朋友,孃当然会对小夏搬家的事感到难过,然而考虑到未来的
话,孃也无法阻止小夏的家人搬离这座城市的决定。
「那个……」
在孃即将开口时,小夏继续说道:
「妳之前曾经待在辰巳老师家里吧……」
小夏的声音变化让孃有些疑惑,音色显然跟刚刚不一样,甚至令人觉得含有强烈胁迫的意思。
「辰巳老师很温柔吧……?」
小夏慢慢靠近孃,孃也下意识地开始往后退。
「但是,我讨厌……讨厌他对其他人温柔……」
「……小夏?」
即使叫出她的名字,小夏依旧面不改色地逐步逼近孃。
「我想要他只对我温柔,只有我可以去辰巳老师的家而已,我很认真念英文,也得到老师的赞美拿到辞典……就只有我而已,我讨厌我不是唯
一的一个……讨厌!讨厌!」
孃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小夏的手里握着小刀,也立刻察觉小夏拿着那种东西的含意。小夏举起小刀迅速地挥向孃,孃在干钧一发之际躲开刀
子,身体也失去平衡而靠在邻近的桌子
「我不会这么简单让你抢走!他是我的老师!他是只对我温柔的老师!他是只会拥抱我一个人的老师!消失吧!赶快死掉!这样他又会变成只属于
我一个人的老师了!」
孃不明白小夏究竟在说什么,但是她很清楚地知道小夏已经接近疯狂的状态,就跟袭击自己的持刀歹徒、还有便利商店的店员一样。
「小夏!」
无论孃如何呼喊,小夏似乎都听不进去,她一边喃喃自语——就像那名持刀歹徒一样——一边逼近孃,孃看见她再度举起小刀时,便以有些
踉呛的姿势急忙拔腿逃到教室外面。
小夏立刻跟在孃的身后,手里依然握着小刀,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孃完全无法掌握状况。
是我的错吗?不该接受辰巳的保护吗?因为这样而让小夏感到如此痛苦吗?那天在辰巳家门前遇到小夏时,小夏的神情就已经很奇怪了,如果当
时关心她的状况的话,今天就不至于发生这种事了吧?
「妳这个骗子!明明就摆出一副不在乎老师的表情!妳不准抢走他!不准抢走我的老师!」
孃听见小夏在背后大声喊叫,终于忍无可忍地停下脚步转头大叫:
「我才不会!我不会抢走任何东西!」
小夏随着声音停住脚步,她拾起头并且以相当轻蔑的眼神盯着孃,那道眼神丝毫没有温暖,就像看着地上的小虫子一般。
「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骗人!连老师都是一直担心妳!明明跟我在一起,还是一直讲妳的事情!他并没有温柔地对待我……一定是因为他
已经先对妳温柔……我都知道!不要把我当成笨蛋!」
似乎已经没有议论的空间了。小夏举起小刀,孃则是抓住她的手试图夺下小刀,可是小夏的力气却超乎想象,光是压住她的手就已经十分勉
强了,正当孃想大声呼喊求助时,却也担心造成骚动而变成无法挽回的状况。孃不希望让别人看见这幅光景而让小夏变成坏人,孃努力说服自
己,这一定只是小夏一时想不开造成的误会而已。
但是对于孃的同情,小夏却丝毫没有放松握着小刀的手,并且紧紧瞪着孃不放。孃努力地压下想哭的情绪,回到家被父亲拳打脚踢、走在路
上又被歹徒袭击,现在还在学校里头被同班同学攻击,孃不禁认为自己的体内或许含有某种会触怒他人而让对方发狂的成分。
「放开我!」
孃紧紧地抓住放声嘶吼的小夏,很讽刺的是,孃经过与父亲的争吵以及被歹徒袭击后,多少已经习惯受到别人的攻击,如果对象是体型和自
己差不多的小夏,她还是能够在某种程度上以蛮力抵抗。
尽管如此,小夏的力气相当大,孃的身体被甩得东倒西歪。孃一边思索小夏瘦弱的身体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一边为了夺下小刀而拼命抓
住小夏的手。
「放开我……放开!」
小夏再度喊叫,此时孃一时手滑而不小心放开小夏,小夏将刀子高举至空中,孃不确定是否能再抓住她的手腕,因此孃立刻弯下腰躲避攻击,
小夏似乎也因为孃出乎意料的行动而挥空,她撞到孃的身体并且摇摇晃晃地退后几步,背后正好是往下的楼梯。
孃跑到小夏身边伸出手想拉住小夏,但是小夏却以反抗的态度一边大叫一边挥舞小刀,小刀的刀刃划过孃的右手,疼痛感也让她下意识地抽
回手。
由于小夏以失去平衡的姿势挥舞小刀,因此让身体更加失去平衡,而直接往身后倒下去。孃虽然再次伸出手,不过却无法拉住她,小夏的身
体就伴随着低沉的撞击声一起跌落到楼梯下面。
「小夏!」
孃惊慌失措地跑下楼梯,小夏则是倒在楼梯转角处昏迷不醒,孃跪在小夏身旁检视她的身体,还有呼吸,不过头部却流出大量的鲜血,孃认
为这种伤势或许会让小夏性命不保。
「小夏!」
必须马上叫救护车,但是孃并没有手机这种奢侈的东西,她想起一楼的保健室前面有公共电话,所以急忙站起身赶往保健室。当孃准备转身
离开小夏时,她再次转过头,发现小刀掉在小夏的手边,孃立刻捡起小刀,她认为如果被别人看见小夏拿着小刀,事情就会变得非常麻烦。
孃跑下楼梯并且经过鞋柜,心想不能就这样拿着小刀,于是将它藏在自己的鞋柜里面后,孃便跑到保健室前面。
就在孃准备在保健室前面停下脚步打电话时,保健室的门在此时刚好打开,辰巳正好要走出保健室,他看见孃便板起脸说道:
「原来是须贺泽……不要在走廊跑步,声音都传到里面啰.」
孃认为现在不是说这些风凉话的时候,于是孃毫不在意地紧紧抓住辰巳的怀里,告诉他小夏从楼梯上摔下来受伤的事情,却对被攻击的事情
避而不提,辰巳听完她的话后立刻神色大变。
「在哪里?二楼吗?」
他在孃回答前就已经拔腿狂奔,孃认为这是从自己进入高中以来第一次觉得老师这么可靠,孃紧跟在辰巳身后,跑向小夏的所在地。
并且衷心希望小夏能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