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铁要趁热。」
趁着魁昨天来店里时,球将事情经过告诉魁,魁和彰的想法相同,不太同意让孃过于深入,但球还是说服魁要改变这种观念。
「我觉得也该让孃负责某些工作,否则孃就失去来到这里的意义了。」
魁晓得孃非常希望自己能帮上忙,于是勉为其难地答应让孃到香烟店看看情况。
「既然这样,就照你的意思安排吧……不过如果孃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会宰掉你喔。」
魁对球撂下狠话,听起来不太像是开玩笑。
「我知道,我还想多活个几年呢。」
球则是依旧以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回答。
孃照常送魁出门,并开始打扫洗衣的日常工作,做完所有家事后,便准备动身前往和球约定见面的地点。其实他们可以直接约在咖啡店,但从地址判断,香烟店应该位于下兔町,因此球才提议约在栖羽中央公园见面后一起出发。
这里是平常慢跑的路线,今天却没有慢跑,因为昨晚似乎过于兴奋而让她迟迟无法入睡,早上起床的时间也随着延迟。孃从小就是这种个性,不论是远足或是运动会的前一天晚上,孃总会因为紧张和期待而无法成眠,纵使现在面临即将不同于常人的行动,她也仍然如此,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奇怪。
她穿着昨天彰买给她的马靴,由于今天的气温比昨天稍低,所以他还披着一件薄外套。孃原本以为今天会有点热,但是出门后,才发现室外温度比想象中还要低,穿厚一点的衣服或许会比较好。栖羽的地势属于台地,因此即使是夏季,也会比其它地方来得凉爽。
孃走在往公园的路上,思考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
首先,她想到赤羽指定的香烟店。
香烟店老板曾和球的父亲以及彰的母亲并肩奋战,孃一想到这件事,便不禁开始想象香烟店老板是个怎么样的人。
接着是赤羽,他是个冷静沉着的人,还散发出无比的威严感,光是站在身边就会打冷颤,恐怕是昔日的经验让他造就出此种气魄吧。
球的父亲、魁的父亲还有彰的母亲也是属于这种人物吗?孃不晓得,但可以肯定他们绝对不是普通人物。
此时,孃无来由地想起彰的继母真琴小姐,因为一想到普通人,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居然是她的脸孔。
连孃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真琴只和孃碰过一次面,却在孃的心中俨然成为「普通」的代名词。最该浮现的脸孔理应是孃自己的母亲或父亲,可是母亲早在五年前过世,孃对她的记忆已经逐渐褪去,而直到一个月前共同生活的父亲只会殴打辱骂孃,孃的心里也知道这并不普通。一个月前发生火灾后,父亲突然消失毫无音讯,虽然孃本身没有感觉,但或许她的潜意识中并不想回想起和父亲有关的事。
我是否应该更关心自己的父亲呢?
孃停下脚步开始左思右想。
我是个无情冷漠的人吗?
孃并非不担心父亲的安危,昨天她又想起父亲的脸,甚至还对过去的一切言行后悔不已。
不过,孃并非终日担心父亲的下落,只是偶尔想到那个生死未卜的生父。
——如果今天失踪的人是彰呢?
于是,孃闭起双眼如此想象。
若是彰消失,自己一定会无时无刻地想着他吧?他还活着吗?还是不幸身亡?至少在孃确定彰的情况之前,她绝对会整天坐立难安。
不过,现在生死未定的是亲生父亲,孃却毫无此种感觉。
在自己心中的某个角落,孃厌恶那个心思摇摆不定的自己。
在自己心中的某个角落,孃希望那家伙最好永远别再回来。
连孃都开始害怕自己的想法了。
孃再度迈步前进,今天该办的事办完后,她打算回老家一趟。
自从发生火灾后,孃还没有回家看过。她对房契和保险一类的事完全不懂,也不知道现在是否能够踏进家门。孃将契约和保险方面的事全权交给房屋中介、房东和公寓管理员负责处理,至于具体事项则拜托他们等父亲回来再行讨论。孃把联络方式留给他们,若是父亲回来的话,他们应该会主动通知孃,这个月里却没有任何消息。
说不定,家里的信箱内已经有几封信件或其它投递物了。
孃也在此时突然想起往事。
母亲还在世时,父亲曾经用间接的方式和家人联络。有时候是电报,有时候则是亲手写的信,孃听母亲讲过父亲不太喜欢电子邮件和电话。由于现在原稿都习惯使用计算机交稿,所以每当父亲交出手写的稿子时,编辑人员总是会摆出为难的表情。即使母亲看来有些伤脑筋,却也会用带有些许幸福的神色,叙述父亲在工作上的点点滴滴。孃打从心底相信,那段日子是他们一家三口最幸福快乐的时光。
当孃走进栖羽中央公园,或许因为放暑假的缘故,已经有很多人在公园里活动,尤其是小朋友们特别显眼。孃走到和球约好的地点——公园中央的运动场角落,发现有些男生在那里比赛棒球,却没看到球的踪影。孃只好站在原地,透过铁丝网观赏少年们打棒球,每当打者击出安打或是投手投出三振,就可以听到少年们的欢呼声此起彼落。
「他们好像玩得很开心。」
球不知何时来到孃的身边,站在旁边一起看着球赛,孃轻轻地点点头,球则是用眼角看着孃并露出微笑。
「我小时候也打过棒球。」
球如此说着,便开始向前移动,于是孃跟在他的后面。
「我前前后后打了六年喔,不过一直都是候补球员,总是坐在冷板凳上。」
从球现在的样子,实在无法看出他经历过这种日子。
「好像和想象中有点差距呢。」
听完孃的话,球停住脚步微微歪着头注视孃。
「为汁么?」
「……因为球先生总是带给人一种万能的感觉。」
这是孃在球的咖啡店打工时几经观察后的感想,球不论做什么事都是设想周到而且无懈可击。
「能得到妳的称赞真是我的荣幸。」
球带着苦笑响应,又继续迈步前进。
「不过,我只是个普通男人,碰到不拿手的事情也是会犯错的。」
「可是,我从来没看过球先生犯错。」
听到孃说出这句话,球再度停下脚步,并且瞄了一眼附近的公园长椅,然后回头望着孃说道:
「我们先聊聊再出发吧。」
孃点点头表示同意,于是球坐在椅子上,要孃坐在他的旁边,并且习惯性地从口袋拿出他的雪茄盒。
「我小的时候……」
说到一半,球将香烟衔在嘴边并点火。
「真的是个什么事都做不好的没用小鬼喔,还常常被人欺负。」
「魁小姐也这么跟我说过。」
听到魁的名字,球立刻瞇起眼睛,接着吐出一口混着叹息的白烟,随后抬头望向天空。
「说到魁……其实把我整得最惨的人就是她。」
魁本人也的确这么说过,孃以为魁正在开玩笑,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孃的惊讶也明显地写在脸上。
「那家伙真的对我很恶毒。魁从小就是个大姊头,还用尽各种方式欺负我,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小时候发誓总有一天要复仇。」
「……复仇?」
讲述童年回忆居然会用到这么恐怖的字眼,孃不禁喃喃地重复说道,球看到孃认真害怕的样子,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唉呀,都是小时候的事啰。」
「……那么,球先生现在还想要复仇吗?」
孃担心地问道,球突然认真地看着孃,并且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那还用说。别看我平常吊儿郎当的样子,我很会记仇的。」
孃没来得及回答,球又继续说道:
「别担心,我的复仇并不是杀掉她或痛扁她一顿,不过说实话,那时候对她的怨恨才会造就今天的我。」
说完后,球仰头看着天空喃喃自语:
「今天应该会很热吧。」
听到球的呢喃,孃也跟着抬头看向天空。此时,刚好有片白云遮住太阳稍微缓和日晒,那朵白云孤独地在蔚蓝的空中飘荡,若有一阵风将它吹走,温度一定会比现在更为炎热吧?
「真麻烦……趁天气变热前赶快把事情办完回家吧。」
球边说边站起身,并且回头看着孃。
「差不多该出发啰。」
孃一言不发地在球后面,一面迈出步伐,一面想着刚刚球说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复仇」二字,孃想要摆脱这个字眼带来的不安感,尽管球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还要孃不用担心,但一想到球身处的世界——也就是孃和魁所生活的世界——光是知道这个超乎常理的世界中随时充满危险,就会了解说出这种话是多么可怕。
前往香烟店的路途中,两个人没有任何交谈,只是静静地向前行走。一开始球多少还能面带微笑,但他的神情随着步伐而更显严肃,孃也暂时淡忘刚才的对话内容,全神贯注于待会儿要做的事情上。
片刻后,球从怀里拿出一张纸,似乎是赤羽递给他的纸片,纸上潦草地写着地址和香烟店「玄」的店名。
「应该就在这附近。」
球一边说着,一边四处张望寻找香烟店,孃便趁机窥看纸张上面所写的地址,那间店确实是位于这一带,于是球四处东瞧西看确认门牌号码,孃则是往别的方向寻找。
孃在某个十字路口的转角处看到写着「香烟」的招牌,于是高声呼喊球的名字。
「球先生!」
位于稍远处的球一听到孃的呼喊,便马上跑到她的面前,之后两个人互相点头示意,一起走向那个香烟店。孃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逐渐加速,连香烟店老板的脸都还没见到,也还没开始谈话,自己就已经显得相当紧张了。
「没错,就是这里。」
球看着招牌,上面的确写着「玄」这个大字。
「店名和我们的咖啡厅还真雷同,最近流行只用一个字取名吗?」
球站在店前,似乎有点不满地如此说道,孃则是站在离球有段距离的地方,以免妨碍到他。
香烟店是栋小而雅致的建筑物,其中一面有扇窗户,看来像是和客人交谈的窗口。店面并不大,此时球将脸探向窗口,发现窗户完全紧闭。
「有人在吗?」
不管怎么大声呼叫,都迟迟没有人响应,孃也跟着窥探窗户内部,店内似乎空无一人。
「已经关门了吗?」
孃喃喃地说道,球摇头表示不知道。
「不过……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居然没把铁门拉下来。」
球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轻轻敲起窗户玻璃,不过店内依旧没人应答,只见球无奈地耸了耸肩。
「真是的……」
话一出口,孃的背后随即传来某个男人的声音。
「要买烟吗?」
球和孃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察看状况,发现有个男人提着塑料袋站在他们身后。
「歹势,俺刚好出去买个东西。」
男人举起塑料袋,并且露出洁白的牙齿走近孃和球,孃也发现球有点跌破眼镜的感觉。
眼前的男人有副健壮的体格,身上穿着设计夸张的花衬衫,看来并不是个认真严肃的人。从短袖露出的手臂虽然并没有粗得吓人,却都是由经过锻炼的强韧肌肉所组成。
「我想买『trigger』的香烟,这里有卖这种牌子吗?」
男人正准备从看似后门的小门走进店里,听到球的话便突然停止动作,只见他慢慢地转头看着球。
「trigger?」
球则是带着微笑点点头。
「是的,您的店里有卖这种烟吗?」
男人用打量的眼神看着球,球也坦荡荡地正视男人的眼神,孃不由得紧张地倒抽一旦泺气。这该不会是敌人设下的陷阱吧?孃很担心当球说出赤羽告知的暗号时,男人就会攻击他们。
「trigger喔……」
男人一边嘟囔,一边将手伸进塑料袋内开始翻找,随后拿出一瓶罐装啤酒在手上旋转几圈。
「你是听谁说这个牌子的香烟的?」
男人虽然面露微笑,却不像是发自内心的笑容,球毫不犹豫地回答:
「是赤羽先生告诉我的。」
一听到赤羽的名字,男人对球回以苦笑,并且用力打开刚刚开到一半的门。
「进来吧。」
男人也在说话的同时走进店内,球和孃则是紧跟在他的身后踏进香烟店。店内只有一张小小的椅子,内部空间非常狭窄,一面墙壁上有扇窗户可以看见外面,其余两面墙分别有个白色的架子,上面摆满各式各样的香烟,窗户对面的墙壁则有扇门。男人推开门走进里面,孃以为门后通向某个房间,进去后却顿时停住脚步,因为门内并没有房间,只有个通往下方的楼梯,周围都是水泥墙壁,这个空间也让人有种冰冷无情的感觉。男人默默地拾阶而下,球也静静地跟在后面,随后孃也迟半步跟着一起下楼。
楼梯内有些昏暗,每一阶的坡度也很深,一个不小心就会摔倒。尽头处又有一扇门,男人则是伫足于门前。
插图045
「刚刚真歹势啦,赤羽跟俺提过你们的事,没想到是这么年轻的小伙子。」
男人转过头,并且笑着如此说道。不知道他是哪里人,乡音浓厚到有点难懂,不过也让人觉得他很容易相处。
「有话待会再说,先进来吧。」
男子便将门拉开,这扇门看来相当沉重厚实,打开后又有另一扇门,上面装着有如船舵般的把手。男人缓缓地转动门的把手将门打开,此种森严的戒备也让人大致猜想得到门后隐藏的秘密有多么重大。男子一点一点地转开门,孃也不自觉地将手按在胸前。
她的心底冒出一股恐惧感,这也是对未知事物的畏惧。
然而,蜂拥而上的期待感却更令她兴奋不已。
那扇门就像是分隔「平凡无奇」和「危险刺激」两种世界的象征,门后延伸的空间就是孃所期望的危险世界,孃也晓得自己的感觉绝对不会有错。
在这个被水泥墙包覆的巨大空间里有无数个木架,上面有许多形形色色的枪枝,简直就像电影中出现的诡异空间与诡异物体,但这种诡异景象或许也是孃一心追求的事物。
「这里是枪枝仓库兼靶场。」
男人说完后,便将孃背后的门扉关起来。
「这里的东西随便你们用,栖羽亲的家伙们根本不知道这个地方。」
他的这句话让球想起某件事。
「……你不是栖羽亲的人吗?」
「也没错啦……那只是表面上,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俺可是替他们卖命工作的咧,所以才可以自由使用这些东西嘛。」
说完这些话后,男人随手拿起附近架上的某把枪,对着空无一物的墙壁摆出开枪的姿势。
「房间内有消音设备,外面的人根本听不到枪声,你们高兴开几枪就开吧。」
为了证明他说的是实话,男人对着墙壁开了几枪,枪声比孃想象中小得多,听起来和烟火爆炸时的音量没两样。看来真如这个男人所说,房间内装有消音设备,不用担心外面的人听见。
「这样吧,先练个几枪吧?还是要俺教你们开枪的方法?」
男人随手放下枪,转头询问球和孃的意见,球拿起一支手边的枪仔细察看并开口说:
「在那之前……我想先请教你的来历。」
男人抓了抓蓬乱不堪的头发,随后叹了一口气。
「你还真是爱管闲事,当俺是个喜欢玩枪的家伙就好啦。」
男人露出失望的表情地嘟着嘴,看起来简直像是玩具被没收的小孩。
「我听说你以前曾经和家父共同奋战。不过,老爸的笔记本里却没有记载你的名字。」
球对男人的态度感到有些困惑,因此提出心中的疑问。
「因为俺有点特殊原因,没有俺的名字是很正常的啦。」
「特殊原因?」
面对球的质问,男人若无其事地说明:
「其实俺是个被警察通缉的杀人犯啦。」
听到这里,正在玩弄枪的球停下动作,还用讶异万分的眼光看着男子。
「你杀过人?」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俺嘛,现在早就超过追诉期啰。」
「可是……」
「你老爸可是有头有脸的市长,怎么能光明正大地公开和俺这种人有来往呢?没有名字的原因大概就是这样啦。」
「……方便请教一下你的大名做个参考吗?」
男人则是带着微笑回答问题:
「俺叫阿佐田元禄。」
听起来很难判断到底是真名还是假名。
「俺的名字很赞吧?」
元禄满脸笑容地向孃征求同意。孃有点困惑地微微点头,得到肯定的元禄则是频频点头重复说着「俺就说嘛」。
「话说回来,俺都已经说出名字,你们也该说说自己的名字吧!」
听到元禄的问题,球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孃也在球之后说出名字,元禄则是狐疑地歪头看着她。
「孃(注:孃的日文发音じょう同Joe)?怎么听起来这么像男人的名字?」
「……常常有人这么说。」
之后,元禄告诉他们房间内所有武器的用途和用法。球边听边随声附和,有时还会提出问题,孃则是从头到尾安静地聆听。孃没有任何关于枪枝的知识,就连自己哪里不懂都无从得知。
「如果对方人数很多,最好用冲锋枪或散弹枪,就算你带着好几支大口径的普通手枪,压制力还是不够,要演电影当然就得配备一把左轮枪,这样才有看头。」
「你这边有足够的弹药吗?」
「不够用再告诉俺,俺会准备。」
「……这些枪枝是从哪里弄来的?」
「是栖羽亲的小弟从国外走私进来的,有些枪总会流到黑市偷卖嘛。这些都交给俺搞定,安啦!」
球试射过几次后,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将视线转向元禄。
「……真的很感谢你。说实话,我之前对你们说的事半信半疑,没想到你们会帮这么大的忙。」
球深深地鞠躬,元禄见状不禁露出苦笑。
「别客气啦。就算没有你们出现,咱们也打算大干一票咧,你们肯出面也帮俺不少忙。」
说到这里时,元禄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阴沉,坐在旁边的木箱垂着头说道:
「……总算有机会报十年前的仇啦。」
听到元禄这番话,球将手边的枪放回架上,自己也找个木箱坐下。孃本来也打算照做,但房间内已经没有其它木箱,她只好靠着墙站在球的旁边。
「可以请教一下十年前到底发生什么事吗?」
球如此询问,元禄则是抬头望着天花板,似乎正在考虑该如何说明,接着他突然把视线转向球开口说道:
「赤羽已经把大概的情况告诉你了吧?」
「他说过栖羽亲的成员中有个叛徒。」
球如此回答,元禄则是点点头随口答道:
「差不多啦。」
「赤羽先生说栖羽亲的成员总共有六个人,现在我已经知道其中五个人了,还剩一个……也就是栖羽亲的叛徒,我还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赤羽没跟你说吗?」
球点头代表不知道,元禄便露出为难的样子摇了摇头。
「那个混蛋……总是把麻烦的事丢给俺。」
「事情很复杂吗?」
此时元禄站起身,只见他数度搔弄头发,看起来有难言之隐。
「唉,俺也能了解他的心情啦。」
元禄一边说,一边定到某个架子旁边,拿起一把挂在架上的枪枝。
球看到他的动作便立刻坐直身体,不过元禄拿枪并没有任何目的,只是一时好玩拿着那把枪摆摆姿势,确认枪枝状况是否正常而已。
「你们那伙人里面应该有个小鬼叫彰吧?」
元禄冷不防地说出彰的名字,让孃难掩满脸讶异的神色,球似乎也是带着错愕的表情,歪着头将视线转向元禄。
「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个小鬼的母亲也是咱们的成员之一,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嗯,听说她是个精明强悍的女性。」
听到球的回答后,元禄将手中的枪放回架上,并且回头注视着球,然后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便再度坐回木箱上。
「她死掉之后,你也知道有个人收养那个小鬼吧?」
元禄意有所指地如此说着,球不疾不徐地走到元禄身旁,从高处看着元禄的脸发问:
「请你说话不要拐弯抹角,你想告诉我什么?」
「……收养那个小鬼的女人叫做三条真琴,她就是那个你不知道的栖羽亲成员。」
球惊讶得无法合嘴,只能呆滞地盯着元禄,孃也以同样的眼神看着元禄,元禄则是无可奈何地垂下双眼并发出叹息。
「意思是说……」
不等球说完,元禄便抬起头望着球,对他点点头表示赞同。
「她就是那个背叛旧栖羽亲、操控新栖羽亲的人。」
球摇摇晃晃地向后退,无力地瘫靠在水泥外露的墙壁边。孃无法立刻了解元禄的话,只能站在一旁听着着两人的谈话。元禄的话并非难以置信,只是因为内容太过出乎意料而令人很难接受。
「可是……笔记本里没有她的名字。」
球结结巴巴地提出反驳,元禄用鼻子哼地发出冷笑,室内的日光灯也像是配合他的鼻音般突然闪了一下。
「真琴是你老爸的情妇,所以她才会参与栖羽亲的活动,你觉得你老爸会刻意把情妇的名字写进去吗?」
「这怎么可能!」
球一边喊叫,一边用手肘敲着水泥墙壁,孃还是首次看到球在别人面前露骨地表现出自己的情感。
「你别太在意,反正是既成的事实嘛。」
「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老爸或真琴小姐说过……」
「有人会跟儿子说自己包养情妇吗?又有哪个情妇会坦白告诉别人是情妇?有些怪胎搞不好会这么做啦,至少你老爸不是这种人。」
「但是……」
球说到这里便闭口不谈。只见元禄起身伸个懒腰,单脚跨在他刚刚坐的木箱上,木箱也因而发出嘎吱声。平常听起来只是一道细微声响,如今在孃的耳里却相当剌耳,让她忍不住想要掩起耳朵。但是,她现在的意识清楚地告诉自己,现在千万不能错过球和元禄的对话。
元禄将双手插进裤子的口袋内,抬头望着天花板,有如正在回想事情似地说道:
「俺不知道那个女人的脑袋里在想什么。到底是突然染上毒瘾,还是快要被你老爸抛弃,总之那个女的在十年前背叛咱们,让俺和赤羽之外的三个人都死掉了。」
孃意识到自己的呼吸渐显急促,元禄的话几分钟前掠过脑里时还有些缥缈,现在总算渐渐地产生某种真实感,他的声音在脑中不停回响。孃低着头,无法停止思考元禄的话中含义,她现在的心境就宛如面临背离逻辑事物的哲学家一般。
她只与真琴见过一次面,就仅仅以那次见面时的印象判断,真琴是个美丽聪慧且个性温柔的女性,从头到脚没有任何地方会让人觉得是凶恶之徒,所以孃实在无法相信元禄所说的话,万一他说的是事实……
「那……彰不就……」
孃不由得喃喃低语,元禄则是看孃一眼并垂下目光。
「问题就在这里。」
元禄看似恨得牙痒痒地啐了一声。
「俺搞不懂她为什么会收养那个小鬼,她可是杀掉那个小鬼的妈,不知道她是产生罪恶感,还是有其它理由……」
「……什么理由?」
「俺和赤羽在新栖羽亲都是负责微不足道的杂务,真琴手下还有几个直属部下为她效命,咱们也不清楚那些人的真面目,组织里重要的事都是交给那几个人处理……说不定那个叫彰的小鬼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干部。」
「怎么可能……」
孃小声地说道,元禄则是一脚踹飞木箱,将乱七八糟的头发往上拨弄。
「反正你们小心点,那个小鬼如果跟过来,俺就不会说这些事啦。」
元禄说完后,球完全无话可说,只能默不作声地盯着地面。元禄表示要到上面顾店,随即离开房间并且留下孃和球两人。球依然保持沉默,拿起身旁的枪对贴在壁面的靶纸射击,孃也拿起枪一把接着一把摆出射击姿势,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流逝。
「……妳觉得呢?」
球总算开口,犹如自言自语似地问孃,孃放下手中的小巧枪枝并回头看着球,她从未看过球露出如此复杂的表情。
「我也很纳闷。」
听到这么多难以置信的事,孃的声音不免有些颤抖。
「妳的话还真直接。」
「因为……!」
孃打算走近球,球却用手势阻止她继续靠近。
「我也是,我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球当场蹲低身子,接着用指尖抓抓脸并看着地板,孃也跟着蹲了下来。
「总之,今天的事暂时先别跟彰说。」
「你怀疑彰吗?」
孃不由得提高音量。面对孃的质问,球使劲地槌打地面。
「我有什么办法!听到刚刚那些事,要我怎么照常面对彰?我也希望那都是谎言。但是,妳要我怎么完全否定伸出援手的人说的话?他们到底有什么理由捏造这些谎言……」
孃只能沉默以对,她明白球想表达的意思,对元禄所说的一切置若罔闻其实很简单,但如果他说的都是事实呢?只有真琴是背叛者也罢,万一连彰也如同元禄所说是真琴的手下,那该怎么办?
就在此时,球站起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们回去吧。」
球并没有拿起任何枪枝便转身离开,而当孃正要跟出去时,无意问瞥见木架上有支较小型的手枪。这支手枪拥有银白色的枪身,枪把嵌有女性肖像的浮雕,和其它俗不可耐的枪枝比起来,唯独这把小巧的手枪有如工艺品般高贵精致。孃拿起那把枪,枪的体积并没有超过手掌,也让孃突然产生爱不释手的感觉,她想要偷偷把枪带走,因为球发现一定会念个几句,所以孃趁着球不注意将这把小手枪收进上衣的口袋中,这时球已经走到房间外,于是孃慌忙地跟了上去。
「啥时来都没关系。」
而元禄则是目送着两人离开。途中球似乎一直默默地思考某件事,此时艳阳已经高高地挂在天顶,天气也比在公园见面时还炎热,道路两旁的行道树传出吵杂的蝉鸣声,球则是心情烦躁地看了一眼。
「夏天啊……」
并且喃喃说道:
「我最讨厌夏天了,接到老爸出事通知的那天也是夏天。」
孃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她不知道的事实在太多了。
孃将手伸进上衣口袋中,紧紧握住刚刚偷带出来的小巧手枪,连她自己也不晓得为何会偷拿这把手枪,不过孃的心里有种预感,这把枪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派上用场。
球和孃在公园分道扬镳,孃准备照先前的决定回到以前住的公寓探视情况。走路回家有段距离,不过孃并不打算搭公交车或出租车,她想要一边走路,一边思索元禄和球说的话,而脑海中也浮现出彰和真琴的脸孔。她不明白该相信谁,但是她非常清楚自己想相信彰和真琴不是那种人,但这或许也只是小孩子的任性想法吧?孃认为自己必须学着接受更加残酷无情的现实,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并且低着头不断地向前行走。
和球告别前,球再三叮嘱:
「希望妳能尽量减少彰单独见面的机会,就算单独见面,也绝对不要提到今天的事。」
球一定了解孃对彰的爱恋情愫,他才会干叮咛万交代孃不能让彰知道这件事,而球的预感也十分正确。纵使球三番两次告诫,她还是想和彰见面,甚至将今天的事全盘托出以确认事实真相。
孃很难相信真琴是那个毒品组织的人,然而回想一个月前,当孃目睹级任导师辰已在面前态度丕变,还发现他是毒品组织的成员时,她也无法立刻接受眼前的事实。那时候,孃非常信任辰已,并且对他产生些许爱慕之意,这些心情却在瞬间粉碎得一乾二净。从辰已的例子看来,孃无法百分之百断定真琴绝对不是坏人。
「我最近就会让事情水落石出。」
球在离开前说出这句话,水落石出到底代表什么?他打算和彰对质吗?还是盘问真琴呢?倘若球发现他们两个都是栖羽亲的人时,又该怎么办?孃实在不想臆测结果。
于是孃拾起头,目不转睛地凝视前方。
孃告诉自己,就算绞尽脑汁也无法得到象样的结论,目前只能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便跨步继续向前迈进,这时孃才发现老家已经近在眼前。
数十公尺的距离外有个人影引起孃的注意,而让她不经意地停下脚步,若是普通人影根本不会让她如此在意。
那个人影面对着孃,一动也不动地看往孃的方向。就算远眺,也能从那纤细的身影得知对方是女陆,不过这并不是引起孃注意的主要原因。
她和某个人很像。
就是一个月前行踪不明的同班同学——志水小夏。
遥远的距离让孃无法完全肯定,于是她想要走近确认,人影却头也不回地往反方向离开。
「……小夏!」
孃不由得叫出声,并且追在人影后面,对方却漠然地往前直走,孃想要追上对方而死命地加快速度,但还是无法拉近两人间的距离。
「小夏!」
孃再度叫出小夏的名字,对方仍然没有任何反应,双方并未远到无法听见对方的声音,因此孃担心会不会是自己看走眼,但她还是认为那个人影绝对是小夏。
人影消失在某条小巷子的转角,孃也在同样的地方转弯,眼前却没有半个人影。难道对方走进转角后就立刻跑开了?还是自己眼花看错呢?看着空旷无人的道路,孃只能茫然地伫立在原地。
碰巧这条路是孃在一个月前被歹徒袭击的地方,而孃也深深记得歹徒是小夏的哥哥。
「小夏……」
孃喃喃自语,但是四周没有人回应。
小夏还是很恨我吗?
孃回想起小夏最后说过的话。直到现在,孃还是随时会想起小夏充满恨意的声音,就算知道辰巳是毒品组织的人,深爱辰已的小夏还是非常相信他,而当辰已送命后,小夏便立刻从医院消失得无影无踪。
孃希望能再见小夏一面,当面向她说明事情的真相。
不论孃怎么盼望,小夏依然没有任何音讯。
在返回老家的路途上,孃一直思考刚刚那个身影是否真的是小夏,或许是因为今天听到太多事情而产生的幻觉。
自己大概真的累了。
今天该办的事情办完后,孃想要赶紧回家睡个觉,姑且不管能否睡得着,总之就是想先钻进棉被里闭目养神。
想着想着,孃就走到老家的公寓前面了。
孃望着曾经住过的公寓,火灾的痕迹已不复见,只见附近的小孩正在嘻笑打闹,好像已经忘记曾经发生火灾的事,想必他们根本不把孃的住家惨遭祝融肆虐这件事看在眼里吧?虽然这的确不关他们的事,孃的心底还是涌起些许哀伤的情绪。她和附近邻居毫无往来,认识她的人也没几个,为什么还会感到悲伤呢?难道这也只能用自己太过任性的理由一笑置之吗?
孃走进公寓大门,打算和管理员打个招呼,值班室内却没有任何人,孃只好直接察看自己家的信箱。
信箱里塞满披萨店的广告、色情广告、电话缴费单或电费单等等信件,仔细一看,孃发现里面有个不起眼的咖啡色信封,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收件地址,却没有发现寄件人的署名。用手一摸,感觉到薄薄的信封内好像有个小小的硬物。
孃将广告传单全数塞回信箱,当场打开这个咖啡色的信封。信封内没有信纸,她将信封倒过来稍加摇晃,一把小小的钥匙便应声掉出,上面还挂着刻有数字「037」的塑料牌子。
孃直觉寄送钥匙的人就是父亲。如果不是父亲,又会有谁怀着何种目的将钥匙寄来这里?孃将钥匙收进外套的口袋中,并且仔细端详咖啡色信封,孃不敢确定书写收件地址的潦草笔迹是否为父亲的字,倒是从字迹可以看出当事人面临紧急万分的情况。
父亲是否被卷进某个危险事件了呢?
孃的脑里立刻联想到这件事,因为父亲在失踪的一个月前,便已经开始追踪调查持刀歹徒的事件。一个月前的栖羽市曾经出现持刀歹徒,孃也遭受攻击,并且被刚好路过的彰拯救,而攻击孃的犯人正好是小夏的哥哥,小夏的哥哥似乎服用过某种药物——只要如此推断,孃觉得父亲早晚会察觉到栖羽亲的存在。
假设如同孃的猜测,父亲追溯到栖羽亲的存在并对他们展开调查,那么父亲肯定难保安全,说不定父亲在遭遇不测前,就已经将找到的线索放在家中的信箱……
孃一边询问自己是否想象过度,一边迈步走出公寓,随后抬头看着自己以前住过的九楼。
——火灾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孃向警方问起火灾发生的原因时,警察怀疑有人蓄意纵火,不过若只是单纯纵火,犯人不太可能只烧掉九楼楼层中的某个房间。
也许犯人有个烧掉房间的理由吧?
犯人想要孃家里的「某种物品」,但是犯人并没有找到,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犯人只好放火烧掉整间房间,这样所有事情就说得通了吧?
父亲一定是害怕东西被犯人抢走,才会将这把钥匙用寄件人不明的信件寄到家里,准备日后回家取件。
孃察看信封的邮戳,日期刚好是一个月前,和父亲失踪的时期完全一致。邮戳的邮局地址在这附近,表示这封信在邮戳日期的几天后就寄到家里了,结果这封信却被放在信箱里一个月。时间经过这么久,父亲却一直没有回来的原因到底是……一想到这里,孃不禁用力地摇摇头。
孃再度迈步前进,打算将不好的念头赶出脑中,至于钥匙的事再找彰商量看看吧——一想到这里,孃突然想起球告诫不可单独和彰见面的事。剎那间,孃的脑里浮现出彰手刃父亲的影像,假设彰真的是栖羽亲的一员,这的确是有可能发生的事。
孃按住胸口,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速度逐渐变快。
孃不断地要自己冷静下来,并且踏着不稳的脚步想要尽快抵达敷岛家。然而越是焦急,呼吸也越发紊乱,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孃从外衣口袋掏出手机,犹豫片刻后便拨电话给彰,但又打消念头并挂掉电话。
虽然现在确实事有蹊跷,但是球才再三吩咐,当天就想打电话找彰,这样实在很不负责任。
孃尽力保持清醒,但讽刺的是,脑中居然突然冒出辰已的脸。一个月前,刚好在场的辰已帮她解围,并且教导她吸回吐出来的气,不过现在并没有塑料袋可用。
于是孃将嘴靠住上衣的袖子,轻轻地重复吸气吐气的动作。
症状总算稍微缓和,孃便继续迈步前进。
自己已经踏进这个世界了,到底哪里才是终点?
早知事情会如此,是否当初就不应该硬闯进来呢?
不仅是父亲失踪或小夏消失,连彰的行动都令人怀疑。自己心爱、值得信赖且让她决定踏入这个世界的人,却有可能是个极恶罪犯。
当初为什么想要踏入这个世界呢?
是因为厌倦乏善可陈的普通生活吗?
还是为了追求刺激惊险的生活?
孃摇了摇头。
不是,绝对不是。
因为彰在那个地方。
打从与彰相识后。
孃就一直盼望自己能够进入彰身处的世界。
——那我到底该怎么办?
孃还是不懂,什么都不懂。
我不懂、我不懂、我不懂,我完全不懂……
好不容易回到敷岛家后,孃留张字条告诉魁自己不舒服无法帮她做晚饭,接着就径自回到房间倒头大睡。
直到半夜时分,孃才睁开眼睛。
理应敞开的窗帘已经有人拉上,孃本来没盖棉被就直接扑在床上倒头大睡,醒来时却盖好棉被,大概是魁帮她弄的吧。
为了驱散蒙胧的睡意,孃从床上撑起身体,倚靠在窗边拉开窗帘。外面似乎在她睡着后就开始下雨,只见雨滴纷纷打在窗户玻璃上。孃盯着窗外仔细观看,还好雨势没有很大,也让孃总算放下心来,因为她并不喜欢下雨的日子。
孃离开房间走往客厅的方向,灯火通明的客厅内还有人的气息,孃知道魁在那里,于是探出脸窥视客厅内的动静,果然看到魁的背影,她正坐在沙发上喝着威士忌。
「……是孃吗?」
魁察觉背后发出的声响,便转头对孃露出微笑打招呼。
「早。」
「……早安。」
「身体还好吗?」
孃点点头,并且坐在魁对面的沙发上,魁开玩笑地将威上忌杯子递给孃,孃则是摇头婉拒。于是魁笑着说道:
「……说得也是,妳可不像我,我是从高中就开始喝了。」
不知为何,魁与平常的开朗模样看起来有点不同。孃有意无意地窥视魁的样子,魁则是将酒杯放在桌上并站起身。
「要不要喝杯咖啡?」
「我自己弄……」
孃正要起身到厨房准备,魁便比个手势要她坐下。
「坐着就好,偶尔也让我服务一下吧。」
孃只好接受魁的提议乖乖坐下,厨房传来魁正在泡咖啡的声响,孃也在此时合上双眼。她尚未从睡意中完全清醒,总觉得自己随时可以再度入睡。
「球把所有事情告诉我了。」
厨房传来魁说话的声音,也让正在打盹的孃顿时惊醒。
「……妳好像很难过喔?」
听到魁的问题,孃不禁低下头,她晓得魁想说什么。
「不过,那些事又还没百分之百确定。」
魁端来两杯咖啡,将其中一杯递给孃后,魁也在孃的旁边就座。
「……说得也是。」
孃啜饮一口咖啡,清爽的咖啡苦味流进口中,咖啡的香味立刻传遍整个鼻腔内,一点一滴地带走孃的睡意。
「魁小姐怎么看待这件事呢?」
孃这么一问,魁停下正要拿到嘴边的咖啡而转头凝视着孃,她将咖啡杯放在桌上,让整个身体躺靠在沙发上。
「老实说,我觉得不无可能。我们姑且不论彰,那个真琴……」
「真琴小姐怎么了吗?」
孃接着询问含糊其词的魁,魁则是露出些微困惑的表情后,便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从以前就觉得有件事很奇怪。我刚开始治疗彰的时候,从彰的记忆得知他的母亲遭人杀害,可是根据新闻报导,彰的母亲是下落不明,也没有寻获尸体。我从真琴那边听到的也是一样,她说彰的母亲失踪,她和彰的母亲是朋友,所以想要收养彰并扶养他长大。起初我一直很挣扎,到底要不要告诉真琴彰的母亲被杀害的事,因为普通人听到这种事一定会很惊慌吧?几经思量,最后我还是决定告诉她,她听完后却丝毫不感讶异。」
「那是因为……每个人对事情的反应都不一样吧……」
孃提出反驳,魁则是带着叹息回答:
「妳觉得正常人听到这种事会有什么反应?通常不是会报警吗?但是真琴什么都没做,不只这样,她也没有过问彰的母亲怎么会被杀之类的事,所以从那之后,我就隐约觉得真琴一定知道彰的母亲做过什么事。」
魁不带情感地述说她的推论,让孃对她有些心生厌恶,不过魁的分析井然有序,自己只是凭一时感情否定彰的一切,实在没有资格否定魁。
「不过……」
魁再次拿起咖啡杯并移往嘴边,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
「我刚刚说的事只代表真琴可能知道彰的母亲的来历,不能因此推断她是栖羽亲的背叛者。」
听到魁理解自己的想法,孃感到非常欣慰。
「魁小姐……」
魁温柔地笑着,并且轻轻抚摸孃的头。
「我不想怀疑她喔,当然也不想怀疑彰,希望妳能明白。不过,我们终究还是得将整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那要怎么做呢……」
经孃这么一问,魁将视线转到手中的咖啡杯上。
「又不能突然当面质问……只要掌握可用的诱饵,也许还能不着痕迹地点破吧。」
当魁说到这里,孃顿时想起在家里信箱中找到的钥匙。孃站起身,告诉满脸错愕的魁自己会立刻回来,就急急忙忙地跑回自己的房间。
睡觉前脱掉的外套仍旧挂在和式衣柜上。孃翻看口袋找出那把钥匙,为了慎重起见,她看向手机确定没有末接来电后,顺道察看擅自偷带出来的手枪是否还在。魁应该知道孃到那间香烟店的事,但是孃不想让魁知道自己偷拿一把手枪,孃害怕会被人发现,于是打开和式衣柜的抽屉,并且把手枪藏在柜子里。
孃拿着钥匙回到客厅,不明就里的魁疑惑地看着孃的举动,孃坐在魁对面的位置,并且将钥匙放在桌上,魁满头雾水地拿起钥匙观看,孃则是对她道出事情的经过。说不定眼前这把钥匙所隐藏的「秘密」可以证明真琴是栖羽亲的成员;相反地,这把钥匙的「秘密」也有可能和栖羽亲完全无关。不论如何,只要孃想找到父亲,就必须先解开这把钥匙的「秘密」。
「原来如此……」
魁竖耳倾听孃的解释,用手指轻弹桌上的钥匙低声说道:
「假如这把钥匙的确和栖羽亲的活动有关,那就有调查的价值了,根据妳刚刚说的内容,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高。」
听到魁赞同自己的想法,着实让孃安心不少,她一直担心自己是否太多疑了。
「妳已经告诉球这件事了吗?」
孃对魁的问题摇了摇头,魁则是拿起随手丢在桌上的手机拨打电话,以刚才的对话内容判断,魁八成是拨电话给球。
果然不出孃所料,魁开始向对方解释方才的内容。此时,孃发现魁的咖啡杯已经见底,便连同自己的咖啡杯一起拿去厨房。孃一边将新泡好的咖啡倒入杯内,一边偷偷看着正在讲电话的魁,她挂着平常不曾见到的严肃神情和球说话,与平时活泼开朗的她判若两人,到底哪边才是她真正的面貌呢?其实不只是魁,彰和球也是一样,他们都拥有普通人和另外一个世界的双重面具。
孃将咖啡端回客厅的同时,魁也恰好挂掉电话,她跟孃道声谢,接着说出球会立刻赶过来。
「他好像想亲眼看看那把钥匙。」
球比她们预想中还要快抵达敷岛家,前后约莫不到三十分钟。球似乎将店门关好就立刻赶过来似地,身上还穿着店里的制服。
「我从以前就很想对你说,你真的不适合那身打扮。」
球将魁说的话当成耳边风,一踏进门就直接询问钥匙放在哪里,孃告诉他后,球便快步定向客厅。
「装做没听见喔……」
魁嘟着嘴如此抱怨,球则是拿起放在客厅桌上的钥匙,脸庞浮现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这是栖羽车站的寄物柜钥匙。」
「为什么你看一眼就知道?」
魁十分惊讶地看着球,于是球从口袋内掏出钥匙圈,摆在魁的面前不停晃动。除了看似轿车钥匙和家门钥匙外,还有一把相同尺寸的钥匙,而且挂着大小相等的同色塑料牌子。
「我把老爸的笔记本藏在车站寄物柜里,至少比随便放在家里安全得多吧。」
「那么,只要到车站的话……」
不等魁说完,球已经走往门口的方向了。
「车站现在应该还没关,我去把东西拿过来。」
魁听到球的话,便急急忙忙地拿起桌上的手机。
「等一下,我也一起去。」
球突然停住脚步,并且皱起眉头。
「我自己去就好。」
「你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有时候两个人行动比单独行动还好喔!」
魁故意歪着嘴,球只好无奈地耸了耸肩。
「好吧,不过妳要听话喔。」
「我也要去!」
两个人吃惊地将脸转向孃,不等魁和球回答,孃就赶紧冲回自己的房间。
孃手忙脚乱地披上外套,接着打开和式衣柜的抽屉。没想到从衣柜中取出手枪的时机这么快就来了,因为魁刚刚说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而让孃挂心不已,所以孃认为这把手枪或许可以派得上用场,她将手枪放进口袋并疾步走出房间,魁和球则是在客厅等她。
「看来阻止也没用啰。」
「那把钥匙本来就是孃找到的,所以她有权利跟着吧?」
「……这倒是。」
看到球和魁走出门外,孃随即跟在后面,当三人走到屋外时,外头的雨似乎已经快停了。充满水分的空气迎面而来,由柏油路蒸腾的雨水味道直扑鼻腔,孃还没来得及感觉到不愉快,人就已经坐进球的车子里了。
球立刻发动汽车,车内的收音机也传出男性的低沉嗓音,那道声音正在播报新闻节目,内容则是一桩两天前栖羽市发生的杀人事件,死者是势力遍及整个市内的暴力组织「我论会」的干部,死因似乎是在路上遭到枪杀。事件发生在深夜,不过当时刚好有目击者,根据目击者的证词,凶手应该是名年轻女性。虽然有可能是暴力组织之间的火并事件,但由女性动手的例子非常稀少,因此警方判断这是一桩情杀事件或是私人恩怨所引起,将整件案情朝着这两个方向进行调查。
「治安真差。」
球叼着未点燃的香烟如此说着。
「一听到这种新闻,就会让人觉得身上该带把枪。」
孃听到魁的自言自语,便紧紧握住外套口袋中的手枪。年轻女性枪杀暴力集团的干部,这到底是栖羽市正在蔓延的某个异常事件,抑或是单纯的偶发事件呢?孃左思右想都找不出答案,但是当她听到这个新闻时,不知为何觉得心头有点闷闷的。
「栖羽亲和暴力集团有任何关系吗?」
孃这么一问,球透过后照镜看着孃回答:
「这个嘛……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认为不可能没有任何关联。」
「没有暴力集团在背后撑腰的话,很难将毒品散播出去吧。」
魁附带说明后,三个人的对话就此中断。
大概是下雨的关系,深夜的马路仍然显得有点拥挤混乱。车子停停走走,球不太高兴地啧了一声,便点燃嘴边的香烟抽着烟,魁则是发出无奈的叹息。孃认为他们都有点心急,看来他们巴不得早点揭开寄物柜的秘密,而孃当然也拥有相同的心情。
看到车潮再度缓缓移动,球安心地吐了一口气。
「话说回来,彰现在正在做什么?」
在驾驶座旁的魁突然转过头问孃,孃不懂魁怎么会问这个问题,魁知道孃暗恋彰的事,但这并不代表孃相当清楚彰的一举一动。
「……我不知道。」
听到孃的回答,魁改为向球询问:
「你觉得彰会不会生气?我们把他排除在外耶。」
的确如魁所说,他们三个人行动却没找彰参与,彰应该会感到不高兴吧?不过,球也不可能因此找他一起同行,结果球如同猜想这么说道:
「没办法,现在最好别让彰加入。」
没多久后,车子总算抵达栖羽车站,车站前的停车场已经没有车位,球只好将车子驶进圆环,找个不会妨凝其它车辆进出的地方停车。
「魁,妳在这里等我。」
听到球这么说,魁不满地鼓起腮帮子,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回嘴,只见她乖乖地坐在驾驶座旁。
「孃,妳跟我来。」
球抛下这句话便立刻下车,孃正准备打开后车门出去时,魁开玩笑地说道:
「小心妳的贞操喔,光是被那家伙牵个手,就有可能搞大肚子喔。」
「……我会注意的。」
孃忍不住噗哧一笑,下车后和球互相点点头,两个人便一起走向车站。
或许因为时间已经不早的关系,车站内的人数寥寥无几。一名身穿绣有华丽刺绣皮夹克的年轻男子和孃擦身而过时,只见他不怀好意地瞥向孃。孃对这种男性有点反感,便赶紧将视线转移至别处。
「他应该是觉得妳很可爱吧。」
球露出苦笑小声地向孃说道,孃则是连忙摇头否认。
经过中央剪票口后,有个电子告示牌映入眼帘,上面显示只剩末班电车尚未进入栖羽站。
剪票口后方有个排满寄物柜的场所,球则是停下脚步问孃:
「几号?」
球还没来得及从口袋掏出钥匙,孃就已经说出「037」了。在为数众多的柜子中,037位于最左边,于是球将钥匙插进钥匙孔转了一圈,并且伸手握住柜子的把手,将近乎正方形的柜门打开。里面有个用透明塑料袋包起来的绿色物体,球将手伸进寄物柜内,一把抓起那个不明物体。
「……这是植物吗?」
的确如球所言,这个物体是株不折不扣的植物,如果掉落在马路上,任谁都会以为是杂草或是某种毫不起眼的植物。透明塑料袋就像是保护标本般紧密地包住植物。仔细一看,还有看似种子的物体混在里面。
「我们先回去再说。」
球提出此种避入耳目的提议,孃则是点点头转回原先过来的方向,但还没踏出脚步就倒抽了一旦况气。
因为彰站在她的眼前。
他紧紧盯着孃,球也在发现彰的同时轻轻地啧了一声,看到彰向他们靠近,球低声自语道:
「真糟糕。」
然后,不着痕迹地将拿在手上的塑料袋藏到背后,打算躲过彰的目光。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一走近球和孃的身边,彰随即提出质问。孃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带若求救的视线转向球,只见球歪着头反问:
「那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彰则是转过头看往剪票口的方向。
「真琴小姐快要回来了,我过来接她。」
「她去哪里?」
「去东京和编辑谈事情。」
孃这时想起真琴的职业是专职翻译,彰似乎很在意电车到站时间而一直转头回望,正眼瞧也不瞧地问球:
「你们两个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来拿我的东西。」
就在球回答的同时,彰也回过头看着他。
「什么东西?」
球像是早就准备好答案似地立刻回答:
「我爸的笔记本。」
彰的脸庞马上掠过一丝怀疑的神色。
「放在这种地方?」
「……总比放在家里安全吧?」
彰短短地「哦」了一声,露出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
「你在隐瞒什么?」
「……我哪有。」
球如此回答,彰便将视线转向孃,只见他一语不发地盯着她,这道视线也让孃非常难受。
剪票口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彰回头望了一眼,看来末班车已经到站了。
「电车已经到了吧。」
彰则是对球的催促叹了一口气。
「我怎么觉得你们好像巴不得我赶快走。」
「别说傻话,根本没这回事。」
「……你在背后藏什么东西?如果是笔记本,让我看看应该没关系吧?反正我也知道里面的内容。」
「之后再让你看,现在有别人在场。」
「你连稍微讲讲都怕被人听到?」
彰的口气似乎越来越烦躁。
「应该不太方便被真琴小姐看到吧。」
「话是这么说啦……」
考虑到真琴即将出站,球的说词不无道理,这时孃刚好见到真琴出现在离此处有段距离的剪票口,彰注意到孃的反应,便跟着转过头察看。
「明天来店里一趟,到时候再跟你说。」
球如此告知。彰只好勉强点点头:心有不甘地定向真琴的方向,球见状总算松了一口气。
「刚才真是好险……」
球一边说着,一边小心注意彰的举动,并且偷偷地将塑料袋递给孃。
「可以帮我收进口袋吗?」
孃依照指示将东西收进自己的外衣口袋。彰已经走到真琴身旁与她稍微交谈,然后便朝孃一行人的反方向离开车站,真琴似乎并没有发现孃和球。
「球先生?」
球目送彰和真琴离去,孃则是提出问题:
「不可以让真琴小姐看到这个植物吗?」
孃认为迟早要和真琴摊牌,现在亮牌也没有差别,但是球似乎不这么想而当场回答:
「不行,我必须先把这种草调查清楚,而且也不清楚和栖羽亲有没有关系。」
孃看到球往前行走,于是也跨步紧跟在后。
「嗯……想想明天该说些什么吧。」
球如此喃喃自语。孃认为只能向彰说出实情,而且她也不想再瞒着彰任何事情了。
球和孃便走到圆环,看见他们回到车内,将椅子整个往后倒的魁迅速坐直身体。
「……让我等很久耶。」
魁挂着不悦的表情说着,并且将椅背调回原来位置。孃连忙赔不是,魁则是大动作地摇头笑着回应:
「既然你们回来就没关系啰。如果你们再不回来,我就准备冲出去找你们了。」
「如果妳跑掉,让车子被偷要怎么办?」
球边发动引擎边出声挖苦,魁也不甘示弱地捏住球的耳朵拉近自己。
「你还敢说,好歹要跟我联络一下吧。」
魁又将球的耳朵往上拉扯,球痛得将她的手拨开。
「没办法,发生了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情嘛。」
球则是神情认真地告诉魁。
「我们刚刚碰到彰了。」
孃的补充说明也让魁瞪大双眼。
「彰?他在那里做什么?」
「……他好像准备要接真琴回家,还好勉强蒙混过去了。」
此时球也驶动车子,三个人便在路上讨论明天该跟彰讲些什么,却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路上的车流量也与刚刚有如天壤之别,回程很快地就开到敷岛家,球却毫不减速继续往前行驶。
「你也发现啦?」
当车子经过敷岛家时,魁便如此嘟哝,球则是点点头表示同意。不知道发生何事的孃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球和魁,于足球调整后照镜的位置让孃方便看到后方来车。
「后面那台车从车站就一路跟踪我们。」
在他们后面不远处的确有辆车子,但是孃看不出来有任何跟踪他们的迹象。
「有趣的是,妳不觉得开车的那个男人很面熟吗?」
听到球这么一说,孃立刻定晴仔细观看。夜晚视线不佳加上车头灯的反光让孃看不太清楚,孃更加靠近后照镜瞇着眼睛,而总算看到驾驶来车的男子。
「啊……」
孃不禁惊叫出声,就是那个在车站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她的人。
「看来他不只是个普通的跟踪狂喔。」
球一边说着,一边将车开往栖羽中央公园并驶进公园内,确认没有其它人在场后,便将车子熄火。
「看那台车的大小,对方大概有四个人吧。」
球注视着魁如此说道,魁则是对后面的情况漠不关心地打了个呵欠。
「我负责两个,妳负责两个。这样可以吧?」
球说完后立刻打开车门,魁又用力地伸个懒腰,抓了抓头发并将视线转向车外的球。
「整天被人欺负的小球球也长大啰。」
魁低声说道,随即架势十足地打开车门。
「你不行的话,我可以帮你多对付一个喔?」
看到两个人准备迎击后面那台车,孃也慌慌张张地跟着下车,总算明白他们刚刚正在讨论要对付的人数。
「孃,妳走开一点,我们会马上收拾掉对方。」
球看都没看孃一眼,魁则是一直很在意自己的迷你裙。
「早知道我就穿方便行动的衣服啰。」
球叼着香烟,并且歪着嘴挖苦魁。
「不然这样,我全部包办吧?」
「……哼,你在开玩笑吗!」
魁用鼻子冷哼一声,将紧紧包住腰际的短裙撕开,孃只能傻傻地看着价格昂贵的裙子就这样报销,魁则是带着胜算十足的笑容指着球回答:
「我两个,你两个吧。」
「孃,快闪开。」
球压低音量要孃回避的同时,追赶的来车将车子停在稍远处,随后见到四个男人走出车外。孃听从球的指示退到两人身后,她知道站在球和魁面前只会碍手碍脚,也对自己的无用感到非常不甘心。
球点燃香烟,而四个男人则是缓缓定近,从四个人站立的前后顺序也能大概猜出他们的地位高低。在车站碰面的男人站在最前面,应该是四个人中地位最低的,他的后方有两个男人并肩站着,一个在大热天却穿着皮衣皮裤,另外一个则是穿着夸张日式图样的夏威夷衬衫,站在最后面的男人穿着黑色西装配上黑色领带,就像是参加葬礼的打扮。这个男人和另外三个人明显不同,身上频频发出一股无以言喻的压迫感,手中还握着一根用白布包裹的棒状物体。
「原来是黑道。」
球吐出白烟如此说着,四个男人也停下脚步。
「有何指教吗?」
球提出问题,看来四个人中地位最高的黑西装男开口回话,从他站的位置看不太清楚他的长相,看来似乎年纪不大,然而一头及肩的头发却都是白色的。
「……故意把我们引来这里,你是脑袋有问题吗?还是有把握打得赢我们?」
「我的问题好像不是这个,这位黑道大哥,我是问你想干么。」
球丢掉手中的烟,那个身穿华丽刺绣皮夹克的男人则是向前站出来怒斥球:
「混蛋!讲话最好小心点!不然就串掉你!」
「……真是个白痴。」
听到魁如此低声说道,皮夹克男立刻扑向魁。魁不慌不忙地侧身扭腰,用修长诱人的美腿一脚踢中男人的颈部,只见男人的身体翻滚一圈并往旁边飞了出去,然后就趴倒在地上没有任何动静。
在后头的皮衣男和夏威夷衫男则是一同发出连孃都听得到的啧声。
「真是让我大饱眼福的美腿,不过我可不想让这脚落在脖子上。」
身着西装的男人说着,同时将目光转向站在自己前方的两个男人,两个男人便点点头往前跨步。
「在两分钟内解决掉,我不想让路人看见。」
说完这句话后,皮衣男和夏威夷衫男两人随即冲向球和魁,球和魁面不改色地摆好姿势等待对方的攻击。皮衣男和夏威夷衫男发出粗野的喊声,并且向球和魁挥出拳头,球和魁则是带着从容的神情一面闪躲,一边挡掉他们的攻击。与那两个壮汉相较之下,球和魁的体型显得娇小许多,旁观者都会不由得担心他们是否打得过两个流氓。
球抓住皮衣男的手腕,只见对方整个身体立即朝前翻动,四脚朝天地摔倒在地。孃在一个月前也亲眼见识过同样的场景,但再度见到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球的招数真的是妙不可言,这招似乎无关出招者的体型大小,就能将对方身体像甩毛巾般任意腾空摔倒。球在倒地的流氓腹部狠狠地补上一脚,流氓便随着低沉的撞击声发出呻吟并失去意识。
另一方面,魁巧妙地闪躲夏威夷衫男的拳打脚踢,宛如跳舞般移动脚步和对手保持一定距离,怒气逐渐上升的夏威夷衫男对魁卯足全力挥出一拳,魁弯腰闪过他的大动作攻击,并且从下方朝男人的下颚回敬一记上勾拳。趁着男人受创摇摇晃晃时,魁踢出一记几乎能把他的脸踢烂的猛烈踢击,男人便向后倒地不起。
孃只能茫然地看着球和魁截然不同的打斗方式。刚开始,孃看到两人漫不经心地打算和对方开战的模样,还暗自担忧他们的有勇无谋,现在孃明白自己还是很天真,球和魁都比她想象中还要强得多了。
黑西装男似乎比孃更小看球和魁的力量,看到自己带来的人没有爬起来的迹象,便看似尴尬地搔了搔头。
「真伤脑筋……最近摸过格斗技的外行人越来越多,我们这行还真是越来越难混了。」
「怕麻烦的话,你可以马上掉头离开,我不会介意的。」
球提出建议,只见穿西装的男人缓缓地摇头拒绝。
「说走就走,那我们要怎么继续混饭吃啊……话说回来……」
男人说到一半,便拿起手中的棒状物指向孃。
「那边那位小姐是你们的同伙吗?」
听到话锋突然转向自己,孃顿时露出满脸狐疑的表情,球和魁用斜眼看着孃,几乎异口同声回答:
「是的。」
「没错。」
「那就好……」
黑西装男叹了一口气,接着解开缠绕棒状物的白布,布巾摩擦的声音也在夜晚的公园里停回荡。
「这样我就安心啦。不小心伤害无辜路人的话,晚上睡觉会做恶梦哩。」
取掉白布后,便露出某个看似手杖的物体,男人将手杖扛在肩上并抬起脸庞,不可一世吔看着壤等人。
「来,我们开始吧。」
听到男人说出这句挑衅的话,球抢先往前跨出一步。
「我来就好……妳已经解决掉两个了。」
球望向魁说完后,同时稍稍摆出戒备的架势,神情不再像刚刚那般泰然自若,魁则是忧心忡忡地看着球并走到孃的身边。
「情况有点不妙……这个男的不太好对付。」
孃以为魁相信球可以独自应付才会退下,结果听到这句话时,孃只能吃惊地紧盯着魁,魁则用充满不安的眼神望着球和男人的对决。
「那为什么……」
孃正想问魁不帮忙的原因,魁却立即打断她的话。
「球也有他的自尊心,他一定不会接受二对一的卑鄙手段。」
球向男人步步逼近,看到这个情形的魁不由得瞇起眼睛。
「那个白痴居然这么慌张……他根本不是一个会主动攻击的人,而是等对方出手再见招拆招。」
球在方才的打斗中也是挡住对方的拳头,再借对方的力量扳倒对方。孃在一个月前目睹的情况亦是如此,她不曾见过球像现在这样主动出击。
只见球发动攻击。
他想要用脚绊倒西装男,男人却轻松地拾起脚避过球的攻击,接着球使出手刀刺向男人的喉咙,男人则用手杖打偏手的轨道。两人的攻防有如行云流水般流畅,西装男顺势挥舞手杖扫向球的头部,球微微低头躲过手杖的攻击,并且出手抓住男人的手腕,有如跳舞般将男人的身体反摔在地,这也是球一贯的必胜招式。
就在孃总算放心的瞬间,本该摔个狗吃屎的男人却灵巧地用双脚着地,立即将球反摔回去。球也和西装男一样,勉强让两脚着地保持平衡,并且松手纵身往后跳跃,拉远和男人的距离。
男人又将手杖扛在肩上,而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不太可能让你毫发无伤啰……」
男人说完后,便朝着球跨出一大步,球则是摆出架势准备防守男人的攻击。剎那间,男人伸出另外一只手握住肩上的手杖。
「不好意思……我要使出秘密武器了。」
接着,两人之间突然闪出一道白光,准备接招的球突然身体向后仰,而男人照旧将手杖扛在肩上。
「……球!」
孃完全无法掌握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事,魁则是冲到球的身旁。
球听到魁的呼喊而转头看着她,当孃发现球的身体微微地不停颤抖时,球的上半身已经喷出一大片鲜红的血液了。
「啊……」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孃差点放声大叫,却只发出沙哑的轻微惊呼声,她甚至无法理解球受伤的原因,只能极为惊讶地一屁股跌坐在地面。
魁则是连忙扶住快要倒下的球。
而不知何时,黑西装男在离他们稍远的地方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放心吧,这点小伤不会死人的。」
一听到这句话,魁立刻狠狠地瞪向男人。
「卑鄙的家伙!」
「卑鄙?哪里卑鄙了?你是指我使用武器吗?」
男人对魁亮出一直扛在肩上的手杖。
「还是我没有事先警告你们这里面暗藏刀刃?」
听到男人这么一说,孃总算明白刚刚的事情经过,她曾经在古装剧中见识过这种武器,男人拿的应该就是手杖刀。尽管孃已经理解对方的武器,还有一件事让她百思不解。
这个男人是在什么时候拔刀的?
孃只记得瞬间有道闪光,却没有看到任何物体,因为孃的眼睛根本无法跟上男人拔刀收刀的速度。
只见男人歪着嘴窃笑。
「要骂就骂,对我来说根本不痛不痒。老子我在这个动刀动武、要诈使好的世界打滚这么久,不够卑鄙哪能活得到现在?我也不想否定这种做法,有意见就找警察或是人权团体投诉吧!」
球跟踉呛呛地站起身,将气得牙痒痒的魁推开,魁吃惊地再次伸出手想要扶住球,球却用于制止她。
「那家伙说得没错……是我太粗心了。」
「球!你到旁边休息!换我来!」
魁高声喊道,球则是硬撑着摇摇晃晃的身体挡在前面。
「我刚刚说过我负责两个……妳已经解决两个了,剩下那家伙是我的。」
「你以为你的身体能打得过我吗?」
球似乎连回答问题的力量都没有,只能用抖个不停的身体勉强摆出架势。
「有骨气,真想拉你加入我们。」
男人一边夸着球,一边将手杖重斩扛回肩上,血色尽失的球已经面色发白。球的伤势真的像西装男说的不碍事吗?孃看到球的上半身布满鲜血,直觉应该赶快让他接受治疗,于是起身想要靠近球,却看到球露出拒绝的眼神。
球东倒西歪地向男人逐步靠近。
男人则是神色自若地站在原地。
「只要你肯道歉,我就放你一马。」
当男人说出这句话时,球的身体猛然一晃,就像力气用尽而即将倒地,同时却朝着男人挥出右手。
此时男人已经准备拔刀,两人之间又产生一道闪光,只见男人突然睁大双眼,将扛在肩头的手杖挡在身前,瞬问爆出一阵金属和坚硬物体的碰撞声响。男人缓缓地放下手杖,看到匕首笔直地插在杖上的球则是无力地跪倒在地。
男人首次露出慌张的神情,但还是从容地拔出匕首,并且丢在球的面前。
「……如果你没丢准的话,我反而会很危险。」
球盯着男人,呼吸也显得相当急促,连孃都知道球现在只是勉强保持清醒。
「接下来……」
西装男向球步步逼近,魁则是立刻冲向前发动攻击,挥出的拳脚却尽数落空。男人蹲低身子闪过魁的回旋踢,并且宛如砍伤球的时候伸手握住手杖的另一端。
接着只听到微微的撕裂声,伴随亮光一闪,魁也瞬间停下动作。
「看在妳是个女人,暂且饶妳一命。」
随着男人说出这句话,魁的薄衬衫同时裂出一条纵线,裂缝中随即露出娇嫩的肌肤,包裹丰满胸部的内衣也被一分为二,魁则是慌忙用手遮住胸前。
「如果妳再冲过来,下次就会见血了。」
魁只好愤然地后退几步。
男人缓缓地望着孃,并且踏出脚步走向她的面前。
「孃!快逃!」
魁大声喊叫,不顾已经裂开的上衣朝男人踢出一脚,男人却用手杖轻松地挡住魁的攻击。
「该见血了……别怪我刚刚没提醒喔?」
男人用手杖甩开魁的脚,立刻准备拔出杖中的刀刃,不过刀刃并没有袭向魁,而是挥开某样朝着他飞来的物体,孃也在此时总算看到他拿着刀子的景象。男人并没有收回刀子,只见他恨恨地啧了一声并瞪着球,刚刚打落的匕首则是掉在男人的脚边。
「……原来你还有别把啊。」
球正握着另一把匕首,他似乎和彰一样习惯把武器藏在某个地方。
「魁!妳快逃!我会挡住那家伙!」
「可是……」
「快点离开!」
球一边说着,一边拿着匕首站起身。
「真是个怪人……算了,我先让你闭嘴吧。」
只见男人将刀子指向球。
「快走!」
球架起匕首大声吼道,魁只好无奈地啧了一声走向孃。
「我们走吧,孃。」
「那球先生……」
「不要辜负他的好意。」
魁抓起孃的手,男人则是渐渐逼近球并且看着魁和孃。
「逃也是没用的,我会立刻追上妳们。」
就在西装男举起刀刃的瞬间,孃将手伸进上衣口袋,拿出藏在口袋内的手枪,并且用手枪对准男人。
「不准动!」
孃高声喊叫,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带着讶异的表情看向孃。
「孃……」
只见魁放开握住孃的手。
「快点离开球先生的身边!」
听到孃的命令,男人只是微微扬起眉毛。
「原来是真的……」
还自言自语地如此说道,随后转头看往孃的方向。
「我本来还不太相信,现在总算百分之百确定了。」
孃依旧用枪对着逐步靠近的男人,并且往后倒退数步,此时也亲身体验到「即使亮出怆,不见得就能吓阻对方」的事实。
「不准动!你再往前一步,我就会真的开枪!」
虽然孃表示会开枪,其实她很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扣下扳机,即使明知该开枪攻击对方,手指却怎么样都无法扣下扳机,孃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两手正在不停颤抖。
插图070
「我先说清楚……我的动作可是比子弹还快喔。」
说完后,男人便将刀刃收进刀鞘内,孃努力压抑自己的手不要继续发抖,然而在这个节骨眼,身体却怎么样也不听使唤。
「怎么啦?开枪啊?有种杀死我家老头却不敢开枪射我吗?」
孃不禁皱起眉头,看到孃的表情后,男人也做出相同的动作。
「……妳该不会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开枪的吧?」
「开、开枪……?」
只见男人放下蓄势待发的手杖刀问道:
「前天晚上妳在做什么?」
一听到这个问题,孃不解地开始追溯自己的回忆。前天晚上她在球的店里打工,那天刚好有客人待到深夜,所以比平常还晚回家。
「……打工。」
男人盯着孃的双眼,想要确认她的话是否为真,接着只见他啧了一声,并且猛抓自己的头发。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按捺不住情绪的魁提出疑问,男人则是倏然转身往回定。
「去你妈的!你们在搞什么鬼啊!」
西装男往昏倒的刺绣皮夹克男猛力一踹,失去意识的皮夹克男随即被踢醒,于是慌忙地站起身。
「贤治!那个情报他妈的是假的!」
叫做贤治的男子不懂为何会被骂,只好转头看向孃等人。
「可、可是……须藤哥!那个小鬼拿着枪!」
须藤转过头看了孃一眼。
「不是这个小鬼!这个世界真是够糟糕了,居然连小鬼都有枪……」
名为须藤的黑西装男便自顾自地走往他们的车子。
「等一下!」
被球叫住的须藤则是回过头说道:
「不好意思,你的伤势应该不至于丢掉小命,我们也算是受害者,就当做是两败俱伤吧。」
「我不是要说这个……你们为什么会找我们麻烦?」
被球这么一问,男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并且转头对贤治说道:
「喂,把山崎和松元叫醒,你们三个先上车。」
贤治露出疑惑的表情,不过还是照着命令走向倒地的夏威夷衫男和皮衣男。须藤拨起前额的头发,把手杖杵在地上支撑自己的身体。
「两天前,我们的会长被某个人干掉了。」
「……两天前?这么说来,你们是我论会的人吗?」
须藤点了点头,孃也想起今天到车站途中听到的新闻广播。球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却差点又倒在地上,魁见状随即搀扶住球。孃将手枪收进口袋中,跟着弯低身子帮忙扶住球,也闻到球的身边充满一股鲜血特有的腥味。
「今天早上有个莫名其妙的人跑来告密,那家伙……」
须藤抬起下巴指着孃。
「说是这位小姐下的手,甚至还附上几张照片。我刚开始很怀疑怎么可能是这个小丫头,可是连警方都说是年轻女孩……所以我派人四处寻找,组织里的小伙子刚好在车站碰到她,才会马上向我报告。」
孃惊讶得张大嘴巴,总算明白贤治在车站会用那种眼神看着她的原因,但是,孃仍然无法相信有人会密告她是犯人。
「结果你们不只特地引诱我们到公园,拳脚功夫也不错,还有人拿着枪,我才会以为找对人了。」
「我……没有杀人。」
孃如此辩解,须藤则是挥挥手要她不用多做说明。
「我想也是,看妳那副德行根本没种开枪,而且也不像是装傻。算了,你们三个应该也有难言之隐,所以今天的事就互相保密吧。」
须藤说完后,便伸手从西装的口袋内拿出一张纸片丢给孃。孃弯腰捡起纸片,只见上面写着:
「我论会须藤罗丹」
一个混黑社会的人居然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须藤就像是看透孃心中的疑问而开口说嘐:
「那是本名喔,因为我妈是意大利人。」
一对孃说明完毕,须藤便将手杖抱在怀中。
「背面有我的手机号码,有事就找我吧,今天的事也算是个缘分,说不定以后有我们能帮忙的地方。」
翻面一看,名片背面的确写有手机号码。
「那就这样吧。」
其它三个男人已经先坐上车,当须藤一派轻松地打开车门时,车子便有如接到指令般立即发动引擎。只见车子先倒退,接着转了一大圈驶离公园,三个人目送车子离去后,被魁扶住的球便将视线转向孃。
「……妳从那里偷拿出来的吧。」
发现球正在询问手枪的事,孃不禁垂下眼帘。
「对不起……」
「算了,无所谓,总之大家没事就好。」
球缓缓踏出步伐,魁也继续扶着他前进。
「魁,车子就麻烦妳开了。」
「那当然,虽然我想带你到医院处理一下伤口……不过,被别人看见可能不太好,还是先到我家吧?家里有药可以做初步的急救。」
「还好妳是医生。」
「先跟你说清楚,我是精神科医师,对外科很不拿手喔。」
「……那就拜托妳手下留情啦。」
魁将球扶上车后,自己走到驾驶座,并且用眼神示意要孃上车,于是孃赶紧定往车子的方向。
孃的脑中其实还是相当混乱。
对孃来说,今天是个接二连三发生意外的一天。
先是碰到元禄,眼前出现堆积如山的枪枝,再来是找到疑似父亲寄回家的信封,信封里放着一把钥匙,用钥匙在车站寄物柜内找到某种「植物」,最后是我论会的人找他们算帐。
让孃最为混乱的还是须藤的话,有某个人诬告她是「凶手」,到底是谁为了何种目的想要陷害她呢?
「魁,妳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驾驶座旁的球突然开口问道,握着方向盘的魁用斜眼瞄向球。
「你先休息啦,晚点再谈也没关系吧?」
「我怕我会一躺不起嘛。」
球露出苦笑,魁立刻提高声音斥责球。
「这、这点小伤死不了啦!不要在那边乱讲话!你这个白痴!」
看到魁紧张的模样,球忍不住又再度露出苦笑,魁则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的看法?你要问我对那个流氓的看法吗?」
「妳觉得那几个家伙和栖羽亲有关系吗?」
「天晓得……不过就算有也不奇怪。」
「那个男的……好像叫做须藤吧?他还说这一切是『缘』分。」
这时交通号志转成红灯,魁也将车子停了下来,并且将脸转向球。
「你该不会……打算找那个流氓帮忙吧?我知道你很喜欢『缘』这个字,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因为这个理由就随便做出决定喔。」
「不是只有这个理由啦……不管怎么说,我们必须查清楚他们和栖羽亲有没有关连……」
魁听完后,便把头趴在方向盘上。
「真是的……除了彰和真琴,现在连流氓的来历都得调查,要查的人真的太多啰。」
「……没办法嘛。」
球如此响应,魁则是露出拿球没辙的表情,交通号志也在此时转成绿灯,魁连忙看向前方。
「你的伤势怎么样?」
「还好啦,以前被妳毒打的伤势比较严重。」
「……真是够啰。」
球似乎已经睡着,之后再也没听到他说任何话,甚至可以听到规律的呼吸声。
「孃。」
魁低声呼唤孃,孃发现魁有话想说,便从后座往前探出身子盯着魁。
「妳一定觉得我很无情吧?」
孃歪着头,不懂为什么魁突然问这种问题,魁斜眼看了一眼睡着的球。
「我刚刚不是打算丢下球逃跑吗?」
孃不禁低下头,魁的确打算丢着受伤的球带着孃一起逃跑,当时孃也非常犹豫。球要她们赶快逃走,魁照着做的举动称得上是无情吗?
于是孃摇了摇头。
「我不觉得。」
「妳说实话没关系。妳先搞清楚我是个怎样的人,以后我们会比较好相处。」
孃再度用力地摇摇头。
「魁小姐,妳真的不是这种人……那时候我们真的只能逃跑。」
魁打算带着孃一起逃跑时,孃曾经看到她的眼神,那绝对不是无情的眼神。
那时候的魁被迫做出难以抉择的决定,所以她的表情充满痛苦的神色。
「……谢谢妳。」
魁轻声地向孃道谢。
片刻后,三个人便回到了敷岛宅。
孃让球靠着肩膀,扶着球走进敖岛家中,这个迎接她归来的家充满已经习惯的熟悉味道,孃也体认到今天总算结束了。
真是既漫长又艰辛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