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拉鲁的戒严令 一卷全

1王宫的亡灵们

这里是让人无法想象是位于在二十年前全部居民都灭绝的行星上的,不管哪个地方都井然有序的巨大的白色王宫。

虽然建筑物在无人的状态下放置不管的话很快就会变得脏兮兮的,并且出现崩溃的征兆,但是拉斐的王宫却完全没有带上废墟的阴影。

在明亮的阳光中,能够作为灭亡的证明的,只有多处水已经干涸的喷泉,和枯萎的树木,以及埋在废园一角的数量惊人的墓碑群。

这个王宫浮游在和原本的拉斐星所不同的时空中,就连呼吸的空气和阳光,也是从其他空间运送而来的。

由秘密军事组织乌罗波洛斯作为生化武器而投下的,只会针对拉斐人肆虐的西坦病病毒,曾经以让人恐怖的速度席卷了行星全土,就连女王所居住的王宫内也被死亡和痛苦所淹没。

尽管遭受了病毒侵蚀,却还是一个人幸存了下来的直系王族马里里亚多·利连斯鲁王子,将王宫内死去的人们的遗骸埋葬在了庭园的一角。

因为这位王子身上携带的会让细胞炭化的西坦病毒再度发作,所以为了再生濒临死亡的肉体,他正在接受相应的再生治疗。据在地下负责为他治疗的电脑“奥多罗”表示,要花上一周左右才能结束治疗。

因为至今为止的发展,而和担任船长的王子一起造访了这个行星的“黄金海豚号”船员洛·乔纳森,决定将这个漫长的等待时间花费在参观无人的王宫上面。

但是,两翼呈直角延伸出去,形成U字形的建筑物,比乔纳森当初所预料的还要广阔以及复杂得多。光是围着呈金字塔状的一层部分的房屋走了一圈,就已经彻底地花掉了一天的时间。

因为年仅十八岁,还是充满了好奇心的年龄,所以乔纳森很快就放弃了自行探索,而是请求“奥多罗”为了提供建筑物内部的情报。

通过精神感应而直接输送到脑内的庞大情报,让青年的脑海中瞬间就形成了王宫的微缩图。

存在于几乎和王宫占据了同等面积的地下空间中的巨大电脑“奥多罗”,是拉斐人的先祖——史前人类的遗产。

对于这些在六芒太阳系神话中被称为神人的史前人类们来说,通过使用要用精神感应来操作的超科学力量,引发好像神迹一样的奇迹也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吧?

就连只是他们的道具的“奥多罗”,都可以在拉斐星灭亡的那一天,托着自己上方的王宫飞向宇宙,在转移到亚空间后也若无其事地持续浮游。

“嗯,方便方便◆”

穿着拉斐风格的白色衣服的红发青年,兴高采烈地一个人喃喃自语地走在天花板很高的走廊上。

和利连斯鲁不同,没有精神感应能力的他最初还因为直接输入到脑子里面的情报觉得有些别扭,但是习惯了那个感觉后,他对于这种不用受到视觉拘束的视野上的宽广甚至产生了感动。

与此同时,他也因为人类脑部的处理能力之高而感到了吃惊。

因为这次的经验,青年对于利连斯鲁船长,以及用样是精神感应者的自己的上司,是如何认识通过超能力而获得的世界的,有了一半程度的理解。

超能力者之所以受到大家的畏惧,原因之一就是存在着他们和普通人的精神构造是否不同的潜在性危险。

就乔纳森的体验来说,这些完全是杞人忧天的不安。——不过话说回来,因为他没有体验过能够主动读取他人思考的能力,所以也不好断言。

虽然他的上司奥利维·奥斯卡休塔上校——通称O2的精神构造确实和普通人不同,但是他总觉得那只是单纯因为他扭曲的性格。

青年前往了位于中央上层部的王族的生活空间。

代代都由女王来继承的女系的拉斐王族,是在银河联邦加盟行星中也拥有最古老的历史的种族。而且由于重视直系血统,所以他们也是始祖血液最为浓厚的王家。

因为乔纳森只是从太阳系第三行星地球移民来的种族的子孙,所以难免产生了一种庶民窥探贵族生活的兴趣。而且,他也觉得如果想更深地了解那名为马里里亚多·利连斯鲁的谜团多多的男子的话,就有必要这么做。

在左右拥有几米间距的走廊上行走了一阵后,他进入了向左转后出现的宽敞道路上。但是从那里再往前就被三十度左右倾斜的墙壁所阻挡,变成了死胡同。

无视这些继续直行的青年在墙壁下站住后,脚下的地板就托着他向上升去。

正方形的地板沿着形成斜面的墙壁水平上升。

天花板以这个地点为边界,从和墙壁以及地板同样材料的石头变成了用透明材料所制作的拱形的顶篷,向远方延伸了出去。

乘坐在设置在王宫中央的巨大电梯上的青年,眺望着随着电梯上升而在眼前展开的废园。

干涸的泉水,枯萎的树木,出现了裂痕的大地——

不管荒凉的风景占据了视野多大的面积,也找不到任何拥有生命的存在。突然受到了无法忍耐的寂寞感的袭击,乔纳森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

再次调转行进方向后,第一层楼层就逼近到了眼前。

斜面在一条分别通向左右宽敞走廊的地方暂时中断,移动到了那里的地板也滑进了走廊。

如果是要来这个楼层办事的人的话,就会向左右的某一边走廊移动,而如果还要去更上面的话,走到前面的话就能乘坐后续的电梯。

一面走向下一部电梯,青年一面考虑着启动这个的动力的事情。

如果是拉斐星灭亡前也就算了,现在毫无疑问应该是由“奥多罗”在进行补给。

因为他不知道还可以利用时间能源的事情,所以最后得出了在哪里存在着高效的能源变换系统的结论。

这个巨大的建筑物,是在史前人类居住在全部六芒太阳系行星的神话时代起就被制造出来,然后一直延续到了现在的存在吗?

虽然他接二连三地冒出了疑问,但是唯一能对此作出回答的男人并不在他的身边。

不分男女都拥有纤细的美貌,以及虽然微弱但切实存在的精神感应能力的拉斐人,被称为神人的末裔,或者是天使的末裔。

他们除了在音乐以及绘画等艺术方面非常出色外,还因为不好争斗的性格,所以作为天生的外交官,在行星之外也成为了重要的外交交涉中不可缺少的精神翻译,活跃在各个领域。

但经过漫长的岁月后,拉斐的种族也到达了极限。作为可以被定义为精神共同体的精神网络所圈养的封闭性集团,他们本身也正在步向灭亡。

在当时,因为精神上的满足而失去了欲望,甚至连吃饭也觉得麻烦的人层出不穷。如果持续绝食的话,从结果上来说就变成了消极性的自杀。

因为单纯追求自己精神舒适,对于外部已经失去了关心和感动的人们,由于没有恋爱可言,所以当然也谈不上结婚和生育。

而试图扰乱这种平稳而寂静的终结的拉斐人,则遭到同胞们的拒绝,被迫去了行星外面。

由于高涨的死亡率和急速下降的出生率,就算放任不管的话这个种族也会在不久的将来迎来灭亡的命运。对于这样的种族,为什么乌罗波洛斯还要不惜动用生化武器来毁灭呢——

这个理由连乔纳森也不明白。

不知道西坦病病毒只会针对拉斐人发作,因为害怕传染给其他的行星,所以银河联邦军向还存在幸存者的拉斐星发射了地壳变动弹。

由于调查团的报告而在事后得知真相的联邦议会,为了保护自己而将真相埋葬在了黑暗中。

议会以隐瞒真相为条件,为居住在行星外的拉斐人提供了代替被破坏的母星的居住地。就是新近被改造成能居住的六芒太阳系第五行星卡由。

以让两百人份的人工授精儿诞生为第一步,让拉斐人在卡由复活的计划正在进行之中。

利连斯鲁获得了他的表妹尤芙米亚公主等人的协助,正在以相当霸道的方式推行这个计划。

一行人虽然在不断击退乌罗波洛斯的执拗攻击的情况下,好不容易到达了卡由,但是“黄金海豚号”的船员们和船长都付出了巨大的牺牲,身心上都留下了深深的伤口。

穿着轻柔而具有光泽,触感非常舒适的服装的红发青年,仰望着排列在走廊中的数量惊人的圆柱中的一根。

每个柱子上都有着精致的雕刻,以植物为主调而设计出的雕刻延伸向两侧,在柱子和柱子之间连接了起来。

如果是过剩的装饰的话,在豪华而具有存在感的另一面,也会给看到的人带来不快的压迫感,所以只对一部分进行精致装饰的拉斐人的审美感,飘荡着恰到好处的清纯而神秘的氛围。

他从“奥多罗”那里收到的衣服,也是从领口到袖口都以完美的平衡感刺绣了金银线的装饰花纹。

在脚踝处收口的裤子是由很轻的布料制作成的宽松式样,而从肩膀上垂下的好像是斗篷或者披风一样的布料的前端也垂着金色的穗子。

伫立在这个无人的王宫后,那场在六芒太阳系所上演的和乌罗波洛斯的火花四射的死战,感觉上也好像遥远的过去一样。

到达目的地的青年从后来乘坐的电梯上下来,走向了左手的走廊。

二十年前,身穿白色衣服的利连斯鲁的美丽姐姐们和女官,就是以优雅的步伐穿梭于这个走廊之上吧?

也许是在出生率地下的星球上,只有王族有义务多多生产吧?所以他们一面重复着近亲结婚,一面增加着血族的人数。

因为作为排行十七的最小的孩子,同时又是长子的利连斯鲁,既有年龄的差距相当于母子的姐姐,好像也有年龄相仿的舅舅和阿姨。

他的姐姐,和他的表妹尤芙米亚公主拥有同样名字的黑发公主,就是因为出生起就拥有对拉斐人来说是禁忌的黑发,所以一生都被软禁着。

和拥有血缘关系的舅父陷入悲恋,最后又因为被逼分手而疯狂的她的房间,位于这一层的什么地方呢?

洛·乔纳森一个个地转着王族曾经居住过的豪华房间。

对于曾经在军队居住过的乔纳森来说,位于一层的房间所拥有的可以用奢侈来形容的面积和材质良好的家具,已经称得上是理想的居住空间,但是这一层的房间的豪华程度和下面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虽然房间的格局本身没太大区别。不过最大的差别就是用品的质量。

就算是和高级品无缘的青年,也能看出两者的价值存在着巨大差异。

如果要用比喻来说的话,就是一边是大量生产的成品,而另一边则是可以被称为名人的专业人士倾注了无数心血的杰作。

不光是并非刻意地摆放在里面的家具,就连床罩和花瓶等等的小东西,位于王族房间中的东西看起来也全都像是高价的美术品。

实际上,无论其中的哪一个被拿到行星外的话,毫无疑问都可以作为出色的美术品而高价贩卖出去吧。

而它们之间的共通点,就是高雅的色彩使用,曲线多变的线条,图案化的动植物,以及精密的几何学花纹的组合吧?

同时具备艺术家才能的拉斐人的熟练工匠们,在向美术和技巧的极限挑战的过程中,更进一步地选择出了精华存在,然后好像理所当然一样地使用了出来。

在宽广的宫殿中,在美术品的包围下,度过着没有争执也没有憎恨的平稳日子的天使的末裔们——

美貌的人们身穿优雅的白色长衣,漫步于庭园和走廊上的日常光景,应该会无限地接近于被各种各样的宗教称为天国的空想世界吧。

穿过了轻轻碰触后就向两侧大大敞开的木制房门,乔纳森走出了不知道属于王族中的哪个人的房间。

就算是“奥多罗”的情报也没有连各个房间的使用者都掌握到。

行走在明明是石制的,却会吸收脚步声的不可思议的走廊上,他翻阅着从刚才离开的房间中拿出的书。

——嗯。这个……是小说吧?

在直到天花板为止都被藏书所淹没的书架中,大半都排列着拥有用高级语言的装饰字体所书写的封面的书籍。

虽然他顺手拿出了找了好一阵后,才发现的用共通语书写的书籍中看起来最简单的一本,但是里面书写的却是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现实和幻想的分界线都很暧昧的文章。

——为什么可以把感情代入到这么麻烦的故事里面呢……啊,说不定是因为他人和自己精神上的区别并不是很明确吧。

他想起了利连斯鲁曾经说过的覆盖了行星整土的,几乎影响了全部拉斐人的精神网络。

某一天,踏上了遥远行程的神话中的史前人类,在难以置信的超短时间内就被灭亡的十六亿的拉斐人——

无论是那一点都让人拥有无尽的兴趣。

在无人的王宫中,突然从某处传来了音乐声。

吃惊之下差点把书掉落在地上的青年,为了找到那个音量不大的旋律的来源而打量着周围。

好像是从远在下方的废园那里传来的。

在他从走廊的扶手那边探出身体,朝着庭园那边打量了一阵后,就发现声音的来源是水已经干涸的大型喷水池。

大概是到了一定的时间就会响起音乐,然后喷出的水流会伴随着旋律变换出各种花样的装置吧?

在大型喷水池中形成的水流的华丽舞动,在让位于庭园中的人们的眼睛获得享受的同时,也起到了时钟的作用。

虽然在没有了流水的现在,这只是唐突地开始响起的背景音乐而已,但在这个连时间的感觉都已混乱的场所,也能算是保持清醒的刺激了吧。

对水时钟失去了兴趣的乔纳森,放开扶手再次开始行走。

——但是,

他还没有走上三步就把数掉到了地上,然后带着惊愕的恐怖表情冻结在了原地。

位于他斜前方的房间的房门突然从内侧猛地打开,然后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少女的身影。年龄大概在十二三岁吧。拉斐人惯有的长发没有编起来,而是直接披散在了背上,身上穿的是几乎要垂到了地上的长袍。

从应该无人的房间中出来的少女,跌跌撞撞地从走廊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啊……啊……哇啊……哇”

从因为恐怖而蜷缩起身体的青年口中,泄露出了意义不明的语言。

一直迫近到他身边的少女,并不是像他那样的活生生的人类。

头发、手和衣服全都散发着白色的磷光,透过她半透明的身影可以看到背后的风景。

那是个拥有完美轮廓,五官端正到极点,让人不由自主汗毛倒竖的美丽少女。不仅仅是容貌美丽。如果她活到了现在的话,应该会变成有可能让人误以为是女神,拥有无上气质的威严感的绝世美女吧。

多半是血统非常浓厚的王族——说不定就是利连斯鲁的姐姐之一。

一直逼近到他身边的幽灵少女,双眸中不断流下了泪水。

注意到这一点的青年,一时之间忘记了恐惧,牢牢地凝视着对方雪白的脸孔。

少女的嘴唇动了起来。

〖……已经……受够了……救救我……〗

“哇!”

万万没想到幽灵会说话的乔纳森,再次冒出鸡皮疙瘩向后跳了几步。

少女用纤细的双手捂住面孔,持续泄露出呜咽。

〖谁来救救我啊……好痛苦……我已经不想再呆在这种地方。好痛苦……好难过……好寂寞……〗

在二十年前的命运之日,因为西坦病而死于非命的少女,在痛苦的记忆的束缚下,现在也还徘徊于无人的王宫之中——

〖我的心要死掉了,我快要疯掉了……救救我,随便谁也好,把我从这里放出去……好难受……胸口……心脏好疼……〗

乔纳森好像自己也感觉到了同样的痛苦一样,扭曲着脸孔按住了左边胸口。虽然和活生生地感觉到细胞炭化的西坦病的激烈痛苦不一样,但是真的很疼。

自己所拥有的超能力——精神共鸣,由于形成幽灵的强烈残留思念而发动了出来。

〖死掉了……大家都走了……!我也想要轻松下来啊……〗

在死去之后也没有得救,用颤抖的声音向虚空诉说的少女的身影感觉上说不出的可怜。

她手捂着嘴角,强忍着呜咽的身体向前方倒下。

“危险!”

青年猛地伸出双手,试图抱住快要倒下的白色身体。

但是,半透明的王家公主穿过他的手臂倒在了地板上。

茫然地眺望着自己手掌的他,带着非常沮丧的表情回头看去。

泪水顺着面颊落在支撑在冰冷地板上的双手上的样子,因为莫名的真实感而看起来格外的悲哀。

“不要哭。”

虽然是就算说了也无法进入对方耳朵的语言,但是还是空虚地从他的口中滑了出来。

“已经结束了。所以请你不要哭了。”

少女暂时沉默地垂下脑袋。不久之后擦拭掉泪水站了起来,用泪水盈盈的眼睛看着远方,脚步蹒跚地离去了。

青年带着复杂的感情目送着那个雪白的背影毫无前兆地消失在了空中。

已经结束了——

乔纳森因为自己的话而感觉到了什么,慎重地在心中咀嚼着这句话。

真的是这样吗?

也许有一天,就会有人偷偷地向自己的故乡投下只会杀死地球系人类的病毒。这个可能性谁也无法否定。

就算乌罗波洛斯的全员都发誓绝对不会做那种事情,但是杀害了十六亿拉斐人的家伙的誓言,到底是否值得信任呢?

——还没有结束。

只要还有着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以行星规模地屠杀人类的组织存在——只要还有没有任何证据,就一心认为自己等人不安全的人类们存在,那些在痛苦中死去的拉斐人就无法前往天国吧?

他觉得有些对不起那些幽灵以及现在不在场的利连斯鲁。

※※※※※※※

乔纳森按照预定,这一周内在无人的王宫内部进行了尽情的参观。

然后,在发现那个在走廊出现的少女亡灵,每天都在同一场所的固定时间出现后,他不由自主地每到时间接近的时候就自动走向了那里。

当最初的冲击淡薄下去后,他开始对于每天都用同样的动作发出悲叹逐渐消失的少女产生了其他的感情。

虽然仅仅是一个人渡过了一周时间,但是他已经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

偶尔他也会觉得说不出的想念他人的存在,盼望着就算是幽灵也无所谓,能有什么出现在自己眼前。

死去的少女看不见他的身影。

就好像每天出现在三次元屏幕上的电影女优一样,用同样的动作重复同样的语言。

即使如此,乔纳森也还是会来看望少女。因为他们是被“寂寞”所维系在一起的——

不要哭。我在你的身边。我能够理解你的感情。——所以,请你对我露出笑容吧……

每次看到那个摇晃着倒在地板上的身影,他就将涌到了喉咙口的语言又咽了回去。

那一天,白色少女半透明的身体也如此消失在了空虚中。

直到最后,少女也没有看过他一眼,这一点变成淡淡的哀伤残留在了他的胸中。

“……听说船长的治疗今天之内就能结束,剩下的时间要怎么度过才好呢?”

特意用明朗的口气喃喃自语的乔纳森,仰望着某个方向。

在王宫的期间,他不止一次地将视线投注到同一个方向。

那里是王宫中央最上层,曾经统治着拉斐星的女王的住所。

从第一次踏进这个王宫时起,他就一直对那个方向在意得不得了。

按说多半不会有什么,可是却偏偏受到了强烈的吸引。虽然如此,又说不出的恐惧。

女王的私人房间以及召见室,应该都被拉斐星最高级的美术工艺品所淹没了吧?

绝对有十二分的一见的价值。可是明明知道这种机会也许不会再有第二次,他还是无论如何也迈动不了脚步。

最初还可以无视,但是在忍耐的期间,他甚至感觉到了莫大的吸引力。

之所以不想去,是因为一旦意识到那里,就会毫无例外地会觉得难受。

一瞬间,会有一股让人不由自主提高声音叫出来的剧痛掠过身体的不同场所。

虽然不知道身体不适的理由,但他茫然地觉得,如果去最上层的话,就会有不好的事情等着他。

“就算因为不愿意而再三逃避,时候说不定反而会因此而在意得不得了……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

一面嘟嘟囔囔地在嘴里辩解着,乔纳森一面走向了电梯的方向。

U字形的王宫没有像金字塔那样越是往上整体面积越是狭窄。

和各层相通的是天花板很高,在青年眼中看来,至少有普通大厦房间的1.5倍以上。被装饰性的浮雕和几何学花纹所覆盖的屋顶的上方有着一个平整的台形。

从废园那里眺望到的最上层,最为引人注目的就是使用了宝石和贵金属,闪闪发光的壮丽屋顶,以及支撑着屋顶的白色石柱的数量之多。

来到了最上层的青年,因为下方已经迷你化的庭园风景而产生了轻微的眩晕。

虽然不管哪一层的走廊从构造来说都是对外开放的,但是尽管位于这种程度的高度,却完全感觉不到风势和气压的变化。

职能认为是看不见的空气膜包围了王宫整体,遮断了外面激烈的气流,让气压保持在一定程度上。

虽然还没有产生剧痛,但是随着对目的地的接近,不明原因的不快感更进一步地有增无减。

恶寒,眩晕,轻微的呕吐感,以及想要从这里逃走的强烈不安。

他不认为现在的身体变化,原因全都在自己身上。

如果是超心理性的力量,也就是他的精神共鸣能力所引发的状态的话,在无人的王宫中和他产生共鸣的,应该就是和那个白色少女一样的死者的残留思念。

洛·乔纳森变得面如白纸。

虽然自己的腿正在朝着召见室走去,但是他的腿却不是按照他本人的意志在移动的。

——残留思念居然还要强过肉体的真正主人,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看起来,他每次进入王宫都会被最上层所吸引,好像就是因为和死者的残留感情产生了共鸣。

虽然如果使用残留思念这种带着一定科学性的说法的话,感觉上好像还多少可以认同对方的存在,不过从心里来说的话,他还是希望幽灵只是迷信以及恐怖所孕育出的空想产物。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身为军人的他在战斗时就难免会产生恐怖和罪恶感。

但是,不管那是什么,现实就是自己和不是活生生人类的感情产生了共鸣,并且正在被对方拖走。

——哇!好吧,既然你那么想要我去,我就去看看好了。管你是幽灵还是恶魔,既然是难得一见的东西,我就好好看个够本。

重新振作起来后,青年站在了足足有自己身高三倍的门前。

拥有拉斐王族纹章的标志色彩——金色的海豚,和花朵以及几何学花纹一起加入了精致的浮雕之中。

当他用手碰到其中的一部分后,房门就好像羽毛一样地轻轻地左右打开了。

这个只有沙发和椅子,并不怎么宽敞的房间,多半是为了等待晋见的人准备的休息室吧?

当他进到最里面之后,眼前出现了和在背后无声观赏的房门完全一样的门。如果这个打开之后,又有同样的房间和房门的话,感觉上可就比较恐怖了……一面自掘坟墓地自己吓到了自己,他一面碰上了第二扇门。

随着房门的无声打开,青白色的光芒射了进来。

青年因为出现在眼前的神秘世界,将深紫色的大大眼睛更睁大了几分。

在正六角形的房间中,从高高的天花板中射入的六条自然光就是全部的照明。虽然和人工照明相比较的话要昏暗得多,不过这样反而让人更强地意识到了从头上射下来的光线。

装饰在地板和墙壁上的艺术品因为光线反射而闪闪发光,甚至让人产生了白色的室内都被光线所溢满的错觉。

比任何地方都高的天花板,是由若干层的复杂曲面所交织构成的。

虽然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构造,不过能够全方位吸收日光的六个高窗,作为天花板的一部分被融入了装饰之中。

这是酝酿出了高贵和神秘感的最出色的舞台。

在正面的深处,是要高出几段的女王的玉座。

微微冰冷的室内空气,似乎笼罩着一些青白色的烟雾。

虽然他不认为室内会有雾气,但是因为这些烟雾和昏暗的关系,他无法清楚地看到玉座。

他进入了除了玉座以外没有任何东西的六角形房间。

自然而然地蹑手蹑脚的青年,随着身体可以自由行动后,刚才那种程度的不快感也消失了。

不过相对的,这次他开始因为来自外部的压迫感而烦恼。

因为耳朵没有感觉异常,所以应该不是室内气压产生了变化。

但是,全身都觉得不对劲。

——有什么,讨厌的感觉……

一面打量着周围,他一面向着房间中央,玉座的附近逐步接近。

“……咕、咕、咕嘿……!!”

不谨慎的奇怪声音打破了神圣的寂静。

反射性地想要跳开的腿脚一阵踉跄,他重重地一屁股摔在了地上。虽然一瞬间痛到连呼吸都要停止,不过他已经顾不上在乎这些了。

在他最初以为没人的玉座上,坐着身穿拉斐风格的白色长袍的人类。

这个在好像是披风或者斗篷上面戴着有金色刺绣的装饰性长帽的人物,从点缀着宝石的豪华装扮来推测的话,应该就是女王本人。

脸孔隐藏在覆盖着头颅的布料后面无法看见。

将视线转向下方的乔纳森,庆幸对方的脸孔被遮挡住了。

防止在椅子扶手上的双臂,能够从豪华长袍的袖口看到的部分,全都已经漆黑炭化成了木乃伊。

利连斯鲁为了拯救“黄金海豚号”和船员们而使用超能力让西坦病再度爆发的时候,青年所见到的船长的手就和现在的女王一模一样。

加入和手同样的情形也发生在脸孔上的话,那么看不见对于古人和自己来说都是一种幸福吧。

女王也在二十年前因为西坦病病毒的侵蚀而病死了。

让青年感到恐怖的,不是女王凄惨的遗骸,而是抓住了遗骸全身的数量惊人的手臂。

正确来说的话,是从人类手肘开始再往前就看不到什么的东西。

原本肉眼应该无法看到这些半透明的存在,感觉上就像是紧抓着女王的衣服一样地垂在那里。

这些影像并不是很鲜明,就好像是从河面看到的水底一样,轮廓模糊,形状不时摇荡,时不时还会改变表情。

是一半都已经炭化的孩子和男女的手、手、手。

众多的拉斐人由于西坦病的剧痛而向女王求助,于是他们的残留思念就这样以手的形状呈现了出来。

足足维持了二十年的思念,让人可以想象到当年的人民濒死时的凄绝痛苦。

然后,在死后也被国民们抓住不放的女王的身影,已经不能用壮绝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能形容,而是感觉到带上了森森的鬼气。

——不,不要。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呆得下去!

青年手撑着地板一点点后退,然后迅速调转身体站了起来。打算头也不回地就这么猛冲向房门。

可是当青年背对了玉座后,马上从口中发出了不成语调的呻吟声。

在他和房门之间,聚集着身体的一部分都被西坦病所侵蚀的人们的亡灵。然后他迟了一步才发现,自己正位于充斥了整个召见室的亡灵们的正中央。

就算理性告诉他残留思念的影像不可能具体给他造成什么影响,但是还是无法抑制从心底深处的原始性部分汹涌而上的恐怖。

“啊……!”

突然,剧痛掠过了右腿的脚踝。

左腹、右肩、右臂……瞬息的疼痛接二连三地转换着位置朝他袭击过来。在不到手指尖的范围内全身上下不断转移的激烈疼痛,甚至不容许倒在地板上的乔纳森疼痛到打滚。

再度开始的共鸣现象和痛觉同步,强迫倒霉的他共享了亡灵们的痛苦。

“唔……啊!”

如果被人用铁串捅进右肺的话,大概就会这么痛苦吧?

玩弄着他的疼痛,甚至不容许他通过昏迷来获得暂时性的安息。

忍耐什么的就更不在话下。

心脏跳动的速度明明快要到达了极限,头部却因为缺氧而疼痛到快要裂开,眼中也毫无意义地涌出了泪水。

青年真心做好了死亡的觉悟。

如果这个现象再持续一阵的话,自己的心脏一定会因为休克和全身衰竭而停止跳动吧。最好也是疯掉——

这个房间中充满了不计其数的人们的壮绝的临终思念。

痛苦、难过、不想死、救救我,他能够听得见这些无处可去的怨念甚至不成语调的声音。

在这里的,是原本只拥有微弱精神感应力的拉斐人,因为死亡而增强的思念波的集合体。

从这个数量和强度来看,拥有共鸣体质的他会无关自己意志地被拖到这里也就不足为奇了。

如果就这样下去的话,按照超自然风格的说法来形容的话,他就是等于被这些无法瞑目的亡灵们附身而死亡了吧。

虽然他万分不想接受这样的死亡方式,但是就算想要逃离这个房间,也一步都无法动弹。

以胎儿的姿势蜷缩成一团的乔纳森,在心中呼唤着自己的守护天使的名字,拼命地寻求着援助。

在让人以为会永久延续下去的痛苦时间的流逝中——在青白色光芒照耀下的召见室中,突然出现了巨大的光球。

表面上闪烁着彩虹色的那个东西,在出现的下一个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现场多出了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

他迅速地弯下身体,将蜷缩在他脚底的乔纳森的身体抱了起来。

“洛,已经没事了。你振作一点!”

呼唤着他的声音,是让听到的人都觉得无比悦耳的男低音。

抱起他的人拥有一头长过腰部的黑发。

“啊……船长……”

被轻轻拍打了面颊后睁开眼睛的青年,带着安心的表情仰望着他的大天使。

共鸣状态已经结束,曾经那么惊人的痛苦,除了些许的余韵外,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乔纳森深深叹了口气。

然后,她注意到自己一直相信着应该还在接受治疗的利连斯鲁绝对会来这里救自己。

“船长……你的治疗?”

抱着一脸憔悴到极点表情的青年,拉斐人王家最后的直系王子马里里亚多·利连斯鲁露出了来到这里后的第一个微笑。

“对于你的危机的始末,虽然我在治疗槽中也一样察觉到了。因为‘奥多罗’加紧了速度的关系,虽然很危险,不过好歹还是在千钧一发的时候赶上了,真的太好了。”

看到当初已经和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的利连斯鲁现在精神的样子,青年也非常高兴。

利连斯鲁在和青年一样的衣服上,披着和拉斐风格有些不同的长袍。

但是,从在斜前方合拢的胸襟到腰部以及衣摆为止所刺绣的精细花纹,毫无疑问是出自拉斐人之手。

金银、赤铜色的丝线再加上彩虹色的可以变化色彩的丝线,华丽地刺绣出了张开羽翼的大鸟的姿态。

如果是自己穿上的话一定会让人喷笑的豪华服装,却非常地适合这个拥有绝世美貌的人物,而且让他看起来更加的熠熠生辉。

实际上不知道为什么,他白色的身影真在带着珍珠色的磷光。

“对不起。我没有预料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态……是我的失误,没有在事先封锁这一层。”

凝视着他的男人的暖和的手碰到了他的面颊,黑发伴随着沙沙声从肩膀上滑落了下来。

乔纳森拉着船长的手臂支撑起了上半身。

“那个人是船长的母亲吗?”

一面支撑着询问的青年的身体,王子一面看向了玉座上的遗骸。

“……那个人应该是在从神话时代一直延续下来的拉斐的历史中,多半也找不到第二个的出色女王吧?明明自己也在受到西坦病的侵蚀,却还是正装端坐在玉座上,一身承受了国民的临终思念,直到气绝为止都在抚慰着众人。”

在淡淡阐述的男人温和的声音中,存在着某种类似于神圣祈祷的韵味。

“……即使在死后也像那样试图完成义务的身影,即使奉献上多少的尊敬和赞语也不为过。我们伟大的女王——如果我也能够像那个人那样生活的话……我从心底如此认为。”

阐述完毕后,利连斯鲁端正的面孔,将完全不同于深爱着母亲的儿子的严肃和真挚的眼神投向了玉座。

仰望着他的青年,想起了装饰在“黄金海豚号”船长室中的女王的肖像画。

好像少女一样长长垂下的金发,蕴含着成熟光芒的蓝色眼睛,冰冷却又温和的高贵微笑。明明是中年女性,那张美貌的面貌却让人感觉到年龄不详,这也是和其他的拉斐女性的共通特征。

根据从利连斯鲁哪里听来的话,女王和他之间似乎丝毫不存在母子之间的温暖感情。尽管如此,他却对作为女王的母亲毫不吝啬赞辞。——这其中的意义他终于明白了。

因为共鸣现象而品尝到的西坦病的痛苦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要强忍着这一点而依靠自己的意志去完成什么的话,就算对于拥有强韧精神的人来说也是无比的困难。

因为彻底完成了自己使命的女王壮绝的死亡方式而感慨万千的乔纳森,无声地低垂下脑袋表示了深深的敬意。

“这里可不是适合长留的地方。我们出去吧。”

“啊,好。”

在船长的催促下拉着他的手站起来的青年,眼前突然一片雪白。

2净化之光

以为是因为突然站立而感到眩晕,乔纳森慌忙抓住了船长的一只手。

等清醒过来后,两个人已经站在了位于废园一角的高台亭子上。

在视野中扩展开的是中午的白色风景,吹拂过无人庭园的风让面颊觉得非常舒适。

他们在一瞬间就从王宫最上层中央的召见室移动到了宽孔的庭园的角落。

利连斯鲁轻声笑了出来,向由于过度的惊讶而发不出声音的青年进行说明。

“是我命令‘奥多罗’,让他把我们两人的身体运送到不同场所的。在分类超能力的用语中,这应该是被成为瞬间移动的能力。”

“瞬间移动!船长吗?”

在一瞬之间将位于A地点的人类,移动到远处的B地点——这就是人类梦想中的超能力。

“不,不是的。只是利用了史前人类的科学力量,我除了命令之外什么也没有做。”

被后世的人类称为神人或者是天使的史前人类,据说曾经居住在六芒太阳系的全部六个行星上。关于那份超科学力的记忆,在后世几乎半成为了神话,在后来被称为六芒人的菲拉鲁人中一代代地流传了下来。

他们以某一天为分界线离开了六芒太阳系,不过那时所留下的为数极少的人,好像成为了拉斐人的祖先。

然后,拉斐人利连斯鲁解开了封印,操纵史前人类的遗产,证明了他确实是神人的末裔。

“是这样吗?……不过就算如此也很厉害了。有效范围大概是多少?”

对于青年的疑问,地底的“奥多罗”本身用精神感应做出了回答。

〖只要是行星内的话,哪里都可以去。而且通过和设置在全部六个行星上的各个守护电脑的互动,可以将人送到六芒太阳系内的任何地点。因为到达场所的安全与否可以在这边确认,所以请尽管安心使用。〗

如果将设置在各个行星的守护神电脑的能力和银河联邦加盟行星政府所拥有的平均科学力进行比较的话,多半会存在好像大人和婴儿之间的差别吧。

因为视操作的人而定,很有可能带来大规模的灾厄,所以史前人类在出现能继承自己能力的人之前,选择将它们的功能封印也并不奇怪了。

——话说回来,守护神这个名字还真的不错呢。怎么说呢,就好像不光是针对人类,而且覆盖了行星整体一样。

他觉得这个词也非常适合总是在为了保护什么人而战斗的利连斯鲁。

拉斐星的守护神,也许就是那个伟大的最后的女王吧——

连站立都觉得辛苦的青年,坐在了占据了六角形亭子中央的椅子上。

利连斯鲁一面任凭长发随风轻轻飘动,一面站在了两根柱子的中央。

灰色的双眸虽然投向了远方的墓碑群,但是用超能力代替了失去的实力的他实际上看到了什么,青年并不明白。

“……没想到在死去二十年后,还会留下那么清楚的痛苦会议……就好像在死后也在持续痛苦一样,感觉上好可怜。”乔纳森嘀咕道。

“就我所知,生前品行不良的人死后会落入地狱饱受折磨,这似乎是几乎所有宗教的共通之处。堕落了的天使末裔们坠入地狱,你不觉得非常符合宗教的说法吗?”

黑发的男子背对着他回答。

青年知道王子曾经遭到自己种族的迫害,也知道他深深厌恶懒惰的同胞。但是,他还是觉得刚才的语言过于冷酷。

“所谓的宗教有算是什么。那只是人类为了生活得更好而孕育出的单纯的理论吧?”

他带着些许的怒气说道,

“只要好好地进行考虑认真生活的话,我不觉得那种东西有什么必要。更何况仅仅是因为和什么宗教的神话或者是传说偶然一致,就吵闹着说什么天罚之类的,这根本就是发疯吧。最重要的是人类。因为有会进行考虑的人类存在,世界才从那里开始。如果没有拥有信仰的人类存在的话,神明之类的东西也和不存在没有什么两样。”

利连斯鲁转过头来,默默地听着青年吐出相当程度的傲慢暴言。

“船长你不是也说过吗?杀害拉斐人的是乌罗波洛斯。既然是人类杀害人类,那就不是什么天罚。而应该称为杀人。死后会落入地狱的是他们才对。——我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青年顿了一下后,用倔强的表情瞪着身穿白衣的男子。

好像是为了回应这个一样,正面转向他的美貌男子露出了微笑。

和平时一样充满了慈爱的笑容,美丽到让青年好一阵子都看到入神的程度。

“我只是因为觉得这种巧合很有趣而说说而已。没有宗教的拉斐人,会坠入宗教说法中的地狱也很奇怪吧?所谓的地狱,应该是在十六亿拉斐人死光之前的那十天,这里已经什么也没有剩下。拥有生命的,除了我们以外——”

“船长!”

青年突然爆发出了近乎悲鸣的叫喊,打断了对方的话。

明明切实听到了声音,微笑着的嘴唇却没有动。

将眼睛瞪到快要掉出来的青年,向前几天因为西坦病病毒抑制剂的副作用而刚刚失明的船长询问。

“船长,你刚才没有开口说话吧?难道说你的喉咙也不行了,失去了声音……!”

面对动摇到比自己失声还要厉害的青年,船长做出了冷静的回答。

“活性化病毒移动到了喉咙的细胞。因为声带是很微妙的肌肉,所以至今为止‘奥多罗’所制作出的人工强化细胞似乎无法替代它们的功能。”

和失去视力时一样,更增强了一层力量的精神感应有可能进行和肉声没有什么不同的意志传达。

因为没有任何不方便,所以不用放在心上——好像在如此说着的若无其事的态度,反而加大了青年的绝望感。

这个男人就是在一面如此战斗着,一面燃烧着自己的生命。

“请你不要露出这种表情。洛。”

带着些许困惑口气的温和低音——

就算实际听到了,也还是难以相信这是精神感应。

“死去的拉斐的人们,女王大人……还有你,大家都好可怜。”

对于青年灰暗的嘀咕,黑发的拉斐人轻轻点点头。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因为直到最后一个人死绝之前,都在这个王宫听着他们的‘祈祷’。临死之前的精神感应,就算再怎么关闭心灵不打算去倾听也没用。就连力量远远凌驾母亲的我也没法把这些阻拦在外面。”

“祈祷?求救吗?”

“祈祷从那种剧痛中获救,对于谁来说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但是,他们在那个活生生的地狱中,比起自己的痛苦来,更加在意重要的人的平安无事。他们祈祷着至少自己所爱的人不会死亡。如果连这一点都无法实现的话,那么至少能让他们在没有品尝痛苦的情况下一瞬间死去——”

当时七岁的马里里亚多王子,眺望着王宫中死去的人们的墓碑。

“你能相信吗?那些好像行尸走肉一样的懒惰家伙,居然用全部的精神去祈祷他人的平安无事。”

在他阐述同族时所特有的蕴含着讽刺的口气中,掺杂着无法掩饰的轻蔑和若干的悲哀。

青年察觉到了他心中的复杂感情。

对于迎来了种族的极限,过着衰退、自闭生活的同族的深切绝望,从出生起就脱离集团生活的人的孤独。还有,对于无法不去爱并没有去爱的价值的存在的自己本身的怒火——

在提起拉斐人的时候,他的口气之所以完全不符合平时风格的苛刻无情,也许就是因为这些感情混杂在一起的关系吧。

洛·乔纳森想起自己通过虚拟体验所感受到的西坦病的激烈痛苦,对于船长的话摇了摇头。

“如果说被逼到绝境时出现的就是人类本性的话,拉斐人和我们这些地球系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不,不仅如此,他们的意志比我还要坚强。因为我的意识全都集中在了痛苦上面。我觉得在这一点上,女王大人是拥有超人意志的了不起的存在。为什么将她的遗骸就那样放置在那里,没有进行掩埋呢?”

红发的青年将目光投向了之前在中途就糊涂了起来,从而放弃了计数的墓碑群。

“你不觉得那个玉座才是最适合母亲的坟墓吗?”

“……啊,原来如此。”

“在召见室发现人们的残留思念和母亲的遗骸时,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

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利连斯鲁无力地低语。

但是,青年完全无法想象这个身心都坚强无比的男人流泪的模样。

将一只手搭在六角形亭子的柱子上的利连斯鲁的头发剧烈地飘荡了起来。

好像是风势变强了。

“只不过是单纯人类的女王,除了像那样直到死亡为止都承受他们的思念以外,还能做到什么?人们强烈到会残留思念程度的祈祷,究竟又能传达给谁呢?”

他沉稳地向着虚空进行了询问。

“神已经伴随着十六亿的拉斐人死亡了。至少我知道,这世界上不存在着会倾听人类的祈祷,将他们从苦境中拯救出来的神灵。化身为死亡之星的拉斐星,同时也相当于人们心目中的会拯救无辜者的神灵的墓碑。”

神已经死了。不具备可以否定这个结论的信仰的青年,想起了自己通过精神共鸣所获得的死者的思念。

既然是如果不抓住什么就无法保持清醒的痛苦,那么祈祷这个行为本身已经是一种救赎。

对于那些通过向拥有超越人类的力量的什么存在“祈祷”,而残留着微弱的希望死去的人们来说,那个希望在某种意义上也许就是他们所寻求的救赎。

假如神是实际存在的话,那么那应该就是居住于人类心灵之中,会拯救进行祈祷的人的心灵的某种东西。

“果然还是人啊。”乔纳森嘀咕道。

“没错。现实中能够拯救人的只有人的力量。”

好像在和青年考虑同样东西的男人点点头。

“我非常讨厌拉斐人。但是我不认为他们罪孽深重到需要死得如此之凄惨。如果连唯一幸存下来的我都不有所行动的话,死去的他们就太过可悲了。因为向什么也不会发生的未来‘祈祷’着死去,实在太过可怜——”

利连斯鲁的精神感应,在这里好像喘息一样地轻微波动了一下。

“——如果我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地迎来生命的终点的话,他们就实在太可怜了。每次站在召见室的时候……我都会如此认为。”

虽然嘴上说着非常讨厌,但是他对于拉斐的深爱,并不逊色于他曾经是女王的母亲。

如果他是用激愤于大量杀戮的感情如此阐述的话,青年也许还不会这么觉得吧?

超越了对于死亡的是非的达观,和即使如此也残留于胸口中的哀怜的感情——

——从我发誓会战斗到最后一口气的那天开始,我就再没有因为痛苦和恐怖而屈膝。

是要什么样的哀叹和痛苦,才能让他发出这样的誓言呢?——在孤身一人的情况下。

对于并不爱自己的人类的怜悯和体贴,将他培养成为了如此程度的强大男子,也将他逼入了如此惨烈的战斗之中。

一面想要了解他的内心深处,一方面又觉得十分痛苦的乔纳森,从木质的长椅上站了起来。

他为了提议返回地下而迈出的脚步,因为注意到奇妙的事情而停了下来。

风没有碰触到面颊。可是就在几步之前,王子看起来就很沉重的长袍下摆明明还在被风吹得强烈摇摆。

利连斯鲁的全身都被淡淡的光芒所包围。

虽然在召见室的时候他也散发着珍珠色的磷光,但是乔纳森当时还以为是光线的问题或者错觉。

“船长?”

“啊,什么事?”

“你全身看起来都在发光,是做了什么吗?”

男子对于青年的询问,只是展现了难以形容的不可思议的微笑,并没有进行回答。

他又难受了起来。青年在王宫的最上层也体验过和这种讨厌的感觉同样的东西。

——不会吧……!

虽然他不认为自己可以发挥并没有意识到的超能力,但是还是回想着那时的状况尝试进行再现。

虽然因为那份剧痛的记忆甚至感觉到了恐惧,但是幸好疼痛并没有袭击过来。

视野中突然出现了别扭感。获得了能够看到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的超感觉的双眸,捕捉到了拥有透明形体的人群。

全身的汗毛都不由自主倒竖了起来。

死者的思念聚集到了让亭子的周边看起来都有些模糊的程度。

残留思念中的作为人类的记忆已经淡薄,逐渐失去了原本的形态。

但是,即使数量惊人的思念混杂在一起,持续着不安定的变化,却只有求救的意识格外的强烈。而那些全都以一个男子为中心形成了漩涡,一面散发着珍珠色的磷光一面逐渐消融。

就连因为恐惧而冻结的青年,也在注视着那些光辉的期间平静了下来,体验到了平和的心情。

他能感觉到,因为无处可去而迷惑徘徊的死者的心灵,终于在获得了所希望的救赎后逐渐消亡。

安宁和温暖——

利连斯鲁所放射的沉稳而且温和的精神感应,也传达给了和残留思念产生共鸣的青年。

碰触着因为恐怖和痛苦而畏惧的人类的心灵,使其缓和下来的痊愈之手。

“……那个,是女王大人直到去世时,都在玉座上所进行的事情吗?”

拉斐王子点点头。

“其实如果我没有被西坦病所侵蚀的话,立刻就能为他们进行净化的。——虽然我原本再也不想回到这里来,不过还是有回来的意义啊。”

用药物抑制着西坦病病毒活动的利连斯鲁,如果发挥出能在无意识下使用的程度以上的超能力的话,就会因为活性化的病毒而再度发病。

在失去了视力和声音的现在,他的力量为了补足那些功能而增强了。

如果发散出和求救的幻影人类的思念相同程度但是相反的思念的话,就会漂亮地让双方都中和消失。

之所以会出现珍珠色的磷光,是因为在相反的力量相接触的时候所产生的能量,变化成为了肉眼所能看见的光线。

伫立于亭子中的美貌王子和死者们之间的交流,拥有着好像会被错认为是神秘宗教仪式的氛围。

乔纳森摇摇脑袋摆脱了共鸣状态,用干涩嘶哑的声音叫道:

“我们回去吧。船长!再留下去的话绝对不好的!”

不具备焦点的灰色双眸,带着非人类的光芒看向了青年。

青年进一步向着没有回答的船长诉说。

“这里除了死亡什么也没有……这个世界太恐怖了。绝对会腐蚀到神经的!”

被他悲痛的声音打动了心灵的利连斯鲁,切断了对于残留思念的净化,走向了紧紧握着拳头的青年的身边。

注意到青年轻微颤抖的拳头,他温和地做出了询问。

“洛你在害怕什么呢?不管是谁都会死一次的啊。”

“我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因为他们已经死亡才害怕的。不管再怎么等待也什么都无法发生……就是因为是会永远持续下去的‘无’的世界,所以我才无法忍耐。哪怕只是再多呆上一天就会疯掉一样。”

就算有船长在身边,孤独还是压迫着他,甚至让他的胸口产生了疼痛。

他被那种支配着壮丽的王宫和宽广庭园的要用惊人来形容的寂寞感所压倒。

“人类没有那么简单就能疯掉的。所以你放心吧。我曾经一个人在这里呆了十五年,好歹也还算是保持了正常呢。”

听到对方苦笑着说出的话,青年失去了语言。

现在他才终于实际地理解到了眼前的男人所忍耐的东西的沉重。

因为是通过实际感觉所感受到的事实,所以冲击也就格外巨大。

好像是担心突然面色苍白的青年茫然的样子,利连斯鲁有些慌张。

“洛,我说了什么不合适的事情吗?难不成你还在和残留思念进行精神共鸣,所以不舒服吗?”

虽然乔纳森想要回答并非如此,但是从胸口到喉咙就好像堵上了什么沉重苦涩的东西一样,无法发出声音。

因为难受无奈到几乎无法呼吸的程度,乔纳森抓住了打量着自己的男子身上的白色长袍。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你总是这么……”

虽然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声音还有一半都几乎无法听清,但是船长似乎仅仅靠着这些已经察觉了青年的念头。

“不管是谁,只要还活着就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不快。虽然我的苦难算得上接连不断,但追根究底的话原因只有一个,所以也不是只有我运气糟。”

“可是……!!”

“在那藜我曾经说过吧?在二十七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充实。我没有时间能浪费在为过去感叹上面。在这么做的期间卡由已经有新生命的诞生在等着我们,而且奥卢卡的安全与否也让人挂念。”

洛·乔纳森维持着沉重苦涩的感情,离开了男人的身边。

这个男人很强大——但是,这是多么悲哀的强大,他自己究竟明不明白呢?

越是了解他的过去,绝望感就越是进一步加深。不管聚集了多少的同情,要碰触到他的内心深处也是不可能的。

虽然想要尽可能地帮助到他,但是自己却起不到任何的作用。认识到这一点真的非常痛苦。

并不知道折磨着青年的无力感,利连斯鲁一面用手挽起长长的的头发,一面切换到了别的话题上面。

“那么,我们是不是也应该返回地下了呢?因为我的治疗已经结束,所以也要告诉在卡由等待着我们的大家我们这就去那边呢。”

点头的青年的脑海中掠过了白色少女的面影。

在这个王宫消亡之前,她还是会每天都在同样的时间哭泣吧?

“——啊。”

“什么事?”

“啊,唔……”

拥有和死去的少女同样血统的男子,不可思议地俯视着满面通红的嘴巴一开一合的青年。

第二天,青年向准备出发前往卡由的王子进行了拜托,请他为由于西坦病而去世的公主进行除灵(?)。

又是做白工啊,利连斯鲁在吐出了这样不谨慎的台词后,先是在庭园中净化了接近自己的残留思念,然后在青年的催促下,前往了王族所居住的王宫。

“十二、三岁吗?如果是这个年级的话,应该是排行十三的丽奥拉姐姐,或者是再下面的莱斯佛娅姐姐吧?可是我已经为她们两个好好地建立了坟墓啊——”

他好像在说不要再进一步给我添麻烦一样地皱起了面孔。

追寻着存在着微妙紧张感的青年的实现,他的感觉转向了关闭着的木制房门。

可以穿透任何物质捕捉到目标的利连斯鲁的超感觉,碰触到了在那深处好像爆炸一样扩大的思念。

“这是……!”

乔纳森奇怪地仰望着愕然的他。

“洛,这,这个是……”

就在他用非常不符合他平日为人的慌乱态度寻找语言的期间,有报时作用的喷水音乐开始响起。

配合着从里面跑出来的人,房门猛地打开。

红发青年的注意力,从船长奇妙的态度转向了今天将是最后一次看到的散发着白色磷光的身影。

绝对不会看向他的,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少女——

流淌在半透明面颊上的泪水,不管看几次都会让胸口感觉到疼痛。

因为不忍心再看到薄命少女的叹息,他回头看向少女的弟弟,打算催促他尽快进行净化。

“船长?”

在听到青年奇怪的声音的瞬间,利连斯鲁的面颊上立刻泛起了红色,并且用双手捂住了面孔。

“讨厌!骗人啊。为什么——!”

是只要还活着的人就绝对不想听到的重低音的悲鸣。

壮绝的寒气,以电光石火的速度穿过了乔纳森的脊背。

虽然觉得这个声音要让人更加讨厌几百倍,但他还是强咬着牙关忍耐了下来。

让他产生恶寒的源头面孔变形地冲着虚空咆哮了起来。

“‘奥多罗’!!这个是怎么回事!?”

〖光主。请问你的问题是从什么意义上来问的?〗

史前人类遗留给他的子孙们的古代电脑,和以前的主人一样用古式的名字呼叫黑发的养子。

涨红了面孔的男人,愤然地指着少女的残像。

“就是这个。居然把这种东西记录下来,这算是对于我的讽刺吗?”

听到船长和“奥多罗”的争论内容后,红发的青年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光主的力量会在因为愤怒而忘我的时候,发挥到最大程度。光主你难道忘记了吗?那时候你采取了多么不符合王家公主身份的行动。〗

最初的那个光主,指的是拥有种族性特长的不特定多数存在。

在使用精神感应的时候,就算是同一个单词也可以正确传达出微妙的意义上的差别。

“我是王子!!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这么一目了然的事实!”

〖医疗电脑很确定地向我报告说你是女性。〗

“你要我说多少次才明白!那是因为你用来分析医疗电脑数据的回路出了问题!”

怒吼之后耷拉下肩膀,利连斯鲁表情灰暗地一个人喃喃自语。

“……真是的。如果当初连医疗电脑都坏掉了的话,我多半已经被进行了性转换。”

视线在少女和船长之间转来转去的青年,听到性转换这个单词,浑身都颤抖了一下。

“……船长,难道说……难道说,这个残留思念是——”

面红耳赤的王子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我也是人类。所以在不成熟的孩童时期,也会一个人哭泣吵闹啊。虽然说起来很丢脸,但是我自己也记得那时候的歇斯底里特别的严重。”

远远超出了预料的打击。

长发的美少女摇摇晃晃地消失在了虚空中。

那个曾经让青年无比想要看到笑容的美貌面孔,并没有成长为绝世美女,而是成为了绝世的美男子。而且正在因为打击过大而发不出声音的青年面前盛大地表现着不好意思。

——不,不要啊。骗人的吧?为什么会这样?

在他陷入恐慌状态的脑袋中重复着同样的单词。

明明悲伤到想要哭泣的程度,却不明白悲伤的理由。

“我一直以为……那个孩子……是女孩子……”

王子有些不快。

“怎么连洛都说这种话啊?虽然思春期前的拉斐人确实从外表上几乎无法分别出男女。——啊?那么说的话,你并没有看到房间里面了?”

“房间里面?”

虽然他只看到了从房间中出来的身影,但是受到指摘后,他才第一次想到了室内也有可能看到残留思念的可能性。

没有注意到青年的新的消沉,利连斯鲁进入了那个房间。

跟在他后面进入那里的乔纳森,因为里面彻底的破坏而倒吸了一口凉气。

变成无数碎片的花瓶,从中央折断成为V字形的桌子,窗帘已经变成了破布,椅腿折断的长椅子斜靠在被打破的窗子的边缘。

王子捡起了掉落在地板上的装饰画,重新挂回了墙壁上。

“这里是我姐姐之一的房间。当时我注意到自己甚至开始怀念在这里被姐姐们冰冷对待的滋味,所以感觉到猛烈的火大,最后就作出了这种事情。当时真的很歇斯底里呢。把房间毁坏到这种程度也很辛苦啊。”

他说的好像不关己事一样。

“一开始是把花瓶朝着墙壁扔过去,然后踢倒那边的椅子,用拳头打裂桌子——”

利连斯鲁一面回忆一面一一进行解说的声音,从青年的右耳朵进去又从左耳穿了出去。

如果看到那个楚楚可怜的少女挥舞长椅子的样子,就算不知道他是男生,自己也还能产生好感吗?

没错,好感——

洛·乔纳森到了这个时候,终于明白了自己对于在废墟中一个人哭泣的白色少女抱有的是什么样的感情。

明白了理由的悲哀,伴随着泪水溢出了眼眶。

站在窗边,从坏掉的窗子那里眺望着外面景色的利连斯鲁,因为青年的哭泣而有些吃惊。

“你到底是怎么了?”

“……好过分……简直是欺诈……”

从刚才起就一直在受惊的男子因为不明白断断续续的呜咽中流露出来的怨恨而有些困惑。

“明明是……初恋的说……”

“啊?”

“……居然是……船长……太、太过分了……”

所有的脉络好不容易合到了一起,拉斐王子正确地把握住了事态。

十几年前被激情所左右的他在无意识中用出的力量伤到了亚空间,让不安定的时间轴的一部分受到了扭曲。

被锁住的时间,会重复再生烙印在那个空间中的他的身影。

看到还没有成人的他的身影,青年好像误以为那是他二十年前去世的姐姐们中的一个。

利连斯鲁的面颊抽搐了起来。

他转身背对着青年——但还是因忍耐不住而盛大地喷笑了出来。

“你、你还笑!船长!你……你有什么权力笑我!”

可怜的青年一面哭泣一面提出的激昂抗议,让扶着墙壁大笑的男人更进一步由于笑过头而陷入了呼吸困难。

虽然没有让笑声也用精神感应发出算是利连斯鲁的体贴,但是这种事情对于可怜的青年来说起不到任何安慰作用。

“我、我就那么愚蠢、可笑吗?”

因为亢奋而迟迟停不下泪水的乔纳森,由于不能原谅抱着肚子蹲在地板上的男人的态度而吼叫了出来。

老实说,很可笑。而且只能用愚蠢来形容。

居然会迷恋上因为歇斯底里发作而挥舞长椅大吵大闹的幽灵。这实在不是普通人类能够做到的事情。

不仅如此,幽灵居然还是男人。实在只能说是悲上加悲的标准悲剧了。

这个想要让人笑不出来也很勉强吧?

“没人性!恶魔!”

被怒火支配的青年的叫骂,也完全传不进爆笑再爆笑的男人的耳朵。

再次来到走廊上的王子,依靠在一根圆柱上叹了一口气。

因为笑过头,他已经精疲力尽。

眼睛变得红红的青年,无视那样的他而直接走向电梯。

就算不是超能力者也能知道他是真心在生气。多半已经下定决心一辈子都不再和船长说话了吧?

明知道当事人的痛苦感情还笑出来的自己确实罪孽深重。

“洛,对不起。居然践踏了你的纯情,我有在反省。”

理所当然地遭到了无视。

已经预料到这一点的利连斯鲁没有退缩,而是包含了最大程度的诚意地道歉。

“你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要我做什么补偿都可以,请你原谅我吧。”

依旧是冰冷的无视。

“如果被你讨厌的话,我会非常悲伤哦。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呢?至少请你给我个机会表示歉意吧。”

红发青年头也不回地迈上了电梯,用尽了谢罪词语的利连斯鲁一面和他一起离开王宫,一面考虑着下一步方案。

——嗯,不好对付呢。这样的话就用食物来进行怀柔吧。

青年带着险恶的表情回头看去。

因为感觉上被看透了内心而脉搏数微微上升的男子,维持着若无其事的表情微微一笑。

“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是青年严肃认真的声音。

“如果你告诉什么人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虽然又差点发作性地笑出来,但是在这里笑出来的话就彻底完蛋了,所以船长总动员了所有气力来抑制脸孔的肌肉。

“我当然不会说,我可以用生命发誓。”

他重重地点头回答。

因为出于如果开口绝对会笑出来的状态,所以他很庆幸自己现在不用发出声音。

听完了这句话后,青年又哼地调转了脑袋。

因为觉得能说上话已经是一大进步,所以利连斯鲁这次把话题转到了别的方向。

“如果我是女人的话,还可以认真进行交往或者是负起责任什么的,不过因为我是男人,所以实在没有办法啊。”

“就算船长是女人,我也绝对不相信比我年长九岁的美女会和我这样的笨蛋认真交往。”

当船长因为这个彻底在闹别扭的回答露出苦笑后,青年用锐利的目光瞪着他说道:

“很可笑吧?你现在笑也没关系了。因为我是笨蛋,所以被笑话也是理所当然。”

“这可不像洛的为人了。你不要用这种口气嘛。”

面对微微皱起眉头的船长,青年以出乎意料的激烈口气进行反驳。

“强大而出色的船长,怎么可能理解我这种悲惨的心情!”

哎呀呀,到了反抗期了吗?一面如此想着,利连斯鲁的声音也一面严厉了起来。

“你再给我说一遍!”

乔纳森虽然张开了嘴巴,但是对上了对方闪烁着银色的没有视力的眼睛后,就失去了刚才的强势,悲哀地耷拉下了脑袋。

男人伸出一只手碰到了青年的肩膀。

“洛你也看到了吧?以前的我哭着闹着歇斯底里发作,用毁坏东西来发泄感情。那个难道不丢脸不难看吗?我们都是人类,只要活在世上就难免会有很多丢丢脸的事情。只要在重要的时候强大就足够了。和成长环境、年龄以及价值观都不同的他人进行比较,然后时而喜悦时而忧愁,完全就是没有意义的行为。”

“那种话对于现在力量不足的凄惨的我来说,根本就谈不上任何的安慰。”

“会觉得凄惨,只是因为对于自己的要求过高吧?理想应该是让自己努力的目标,而不是贬低伤害自己的东西。”

拥有无法发泄的怒火的青年,再次因为怒气而闪闪发光的大眼睛仰望着身材修长的男子。

“这次又换成说教了吗?”

陷入了顽固心境的乔纳森,没有仔细考虑就吐出了这句话。

看到船长端正面孔上浮现出来的悲伤后,青年终于领悟到自己的失言。

但是,在他道歉之前男人就微笑了出来。

“真的对不起,不该笑你的。”

他轻轻用手背拍了拍青年的面颊。离开了这里。

此时正好到了电梯的换乘支出。

青年小跑着追上了从停止的地板上下来,横穿过走廊的白色长袍背影。

他伸出手抓住了船长的一只手。

“船长!刚才是我在迁怒。对不起。”

一面考虑着其他事情一面回头的利连斯鲁,看到青年拼命的样子后笑了出来。

“哎呀,洛宝贝还真是老实呢◆好可爱!”

“哇!”

突然被拥进了宽阔的胸膛,青年不知所措。

拉斐王子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

“一直……”

他开始向怀中的青年静静地阐述自己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的感情。

“一直一个人生活,真的非常寂寞。就算哭泣,就算破坏东西,也无法获得任何满足,整天就想着死亡的事情。”

虽然只是轻轻抱着,但是从不止一次拯救了青年危机的男人的臂膀中,还是能感觉到其中蕴藏的强大力量。

哭泣着在走廊上徘徊的以前的他,看起来就好像少女一样楚楚可怜、软弱无力。

“机会要多少都有。之所以没有自杀,是因为我自己无法忍耐就这样什么也没有做就结束的难看丢脸。如果我只是作为可怜的拉斐人之一而迎来人生终点的话,那么活到现在的意义就完全不存在了。”

利连斯鲁放开青年的身体,俯视着在废园一角连绵不断的墓碑群。

不管什么时候看来都很荒凉,让人产生寒意的光景。

“不管多么的痛苦,我也想要按照自己的意志来生活。就算结果上什么也没能做到,也比什么都不做只会哭泣更能感到满足——”

吸引了青年心灵的少女,绝对不会维持着不幸就逝去。

就算不断哭泣着,他也靠着自己的意志站立起来,背对着亡灵同伴们离开了王宫。

“说老实话,我真的有些害怕返回全都是痛苦回忆的这里。直到现在我也时不时会觉得,自己是不是还处于睁开眼睛也还是在做梦的状态中,现实的自己是不是还没能离开王宫……”

薄命美少女的面影,还残留在垂下目光的悲哀的侧脸上。

洛·乔纳森杂心中发出了叹息。

如果船长真的是女人的话明明就可以要求他负责了,想起来还真是可惜。

“我就是现实的人哦。虽然很抱歉有点粗制滥造。”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自己的红毛脑袋。

“不。现实——”

听起来和肉声没有什么两样的精神感应中,包含了感慨万千的成分。

“拉斐以外的世界,比我所想象中的还要更加出色。”

那过于无奈的韵味,阐述着他在拉斐留下的心灵创伤的深度。

因为鼻子突然一阵发酸,青年慌张了起来。

“讨厌啦,请你不要这样嘛。如果再听下去的话,连我都要哭出来了。”

“因为洛很善良啊。”

“只是泪腺比较脆弱而已。哇,讨厌讨厌。”

青年赶紧驱赶着自己的感伤。

他明白船长是为了陷入自我厌恶的泥沼的自己着想,才向他讲述了心灵上的脆弱部分。

但是,乔纳森却很任性地并不想知道他的那一面。

该怎么定义青年这种只会在他面前展现的撒娇呢?

黑发的守护天使露出温和的微笑,这个话题也就此告以终结。

两人乘坐后续的电梯,到达了王宫一层。

“那么要办的事情都解决了,我们也该返回卡由了吧。”

船长用就像要去隔壁街道一样的轻松口气说道。

考虑到拉斐星和卡由星之间的距离以及横亘在之间的宇宙空间,青年突然不安了起来。

“我也一起走没关系吗?”

“当然,来这里是时候不就是这样吗?事到如今你还害怕什么?一瞬间就可以到达。再说了,这里除了一开始我所乘坐的‘黄金海豚号’以外,没有任何宇宙船哦。”

卡由星的守护神电脑,回应了解除封印的利连斯鲁的呼叫,将原本应该由于引擎被破坏而直接冲向太阳的“黄金海豚号”连船体带船员瞬间移动到了卡由。

那个时候,因为从卡由那边获得了联络,“奥多罗”将西坦病再度发作的船长和乔纳森一起运到了拉斐星。

“如果不安的话就闭上眼睛。”

“好。——啊,船长。那个……”

听到犹犹豫豫的呼叫后,船长的超感觉捕捉到了青年认真的眼神。

“你要保证哦,请绝对不要告诉任何人。那个事情……”

因为受到突袭,利连斯鲁没来得及捂住嘴巴,就激烈地喷笑了出来。

到了这个地步,就算要忍耐也忍耐不住了。

“船长!你这种态度哪里算是有在反省了!”

在亡灵也消失了的明亮废园中,只有青年的叫喊在不断回响。

3菲拉鲁的决断

六芒太阳系第二行星菲拉鲁,是在银河联邦议会中掌握了近半数势力的巨大行星国家。虽然还及不上文明和种族完全不同的第四行星拉斐,但他们也拥有自古相传的繁荣历史,旗下拥有二百几十个的殖民行星政府。

无论是政治经济还是文化都拥有极高的安定水准,在军事方面也以不败的实力引以为傲。虽然没有依仗强大的军事力量进行过霸道的行为,但是自尊心超高的六芒人从来不会迟疑于为了保护名誉而战。

以第三行星地球为主星的地球太阳系政府,虽然拥有过千的殖民星,但是和菲拉鲁比较起来的话,在文化底蕴上还是非常年轻的政府。

现在,由于实力而获得高度评价的孤高的超级大国菲拉鲁,和擅长通过积极的议会工作来整合舆论的新兴势力地球,将联邦议会一分为二,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持续了十年的第三次银河大战的开端,就是尽管和菲拉鲁同样位于六芒太阳系内,但是却建立了完全不同种族的高度文明的拉斐的灭亡。

虽然菲拉鲁对于六芒太阳系的代表性到达了让地球人听到六芒人这个单词就会自动和菲拉鲁人挂钩的程度,但是菲拉鲁人却对和他们完全不同性质的拉斐人抱有恐惧感和自卑感。

在西坦病的发作被报告上来的时候,在联邦议会强烈主张应该为了避免传染病扩散到其他行星而派遣监视军的就是地球派。

虽然拉斐星本身是独立的行星国家,但认为自己对于六芒太阳系内拥有主权的菲拉鲁,将地球派的主张视为对主权的侵害,进行了猛烈的反对。

但是,尽管六芒派表示了反对,联邦议会还是在地球派的推动下,出动了联邦军舰队,并且通过他们所进行的地壳破坏作战,让拉斐星步上了灭亡的悲惨命运。

通过那之后的调查,大家发现西坦病的感染仅限于拉斐人。于是在委员会进行猛烈弹劾的六芒派和始终逃避责任的地球派之间的激烈对立,就成为了那之后的第三次银河大战的导火线。

当时的地球派,将责任全部转嫁到了指挥地壳破坏作战的联邦军舰队司令浚达·泰林古的身上。

在泰林古自杀之后,赞成军队出动的联邦议会整体也负有连带责任的论调不断高涨,各行星政府由于地球派所煽动的共犯意识,而隐瞒了拉斐星的灭亡真相,直到现在为止。

从结果上来说,联邦议会在这个事件中自始至终都是由地球派占据了主导权。明明是发生在六芒太阳系内部的事情,却只能被迫坐视的六芒派,对于那种被狠狠削了面子的耻辱感到现在也无法忘怀。

而且在距现在一年前,负责调停第三次银河大战的银河联邦议会议长,将开战责任归位双方各占百分之五十。因此作为接到了宣战布告后才开始战斗的一方的菲拉鲁人当然产生了极度的怒火和不满。而这些甚至孕育出了反银河联邦的感情。

※※※※※※※

曾经是浚达·泰林古将军的女儿,现在是“黄金海豚号”船医的奥卢卡·西沃,被带到菲拉鲁的首都雅库甫后,已经过了十五天。

她被已经成为乌罗波洛斯的大干部之一的弟弟玛雅所绑架,被软禁在了该组织的宇宙船雅兰哈亚号的船室内。

虽然拥有“杀手”绰号的恐怖分子弟弟正在寻找能和她两人一起居住的房子,但是西沃的心却完全放在了“黄金海豚号”的同僚和美丽的船长身上。

就算不可能逃脱,为了事后能获得联络手段的时候着想,她也想要尽可能掌握到和敌对组织有关的情报——

因此她一门心思地不是试图从房间出去进行远征。

就算船员们发现了她,不过因为知道她是玛雅的姐姐,所以只要不表现出什么可疑的地方的话,谁也不会积极对她展开关注。那是因为玛雅虐待狂性质的异常性格,让组织成员们也一样害怕。

西沃也非常害怕只有外表和自己非常相似的弟弟的不讲道理的杀戮行动。

在泰林古将军成为了无情政治的牺牲品之后,作为杀害了天使末裔的拉斐人的男人的家族,他们在将军引咎自杀后也受到了持续不正当迫害。

而这种对于社会的憎恨大大地扭曲了玛雅的人格,让他走上了反社会行动的恐怖分子之路。正因为如此,他成为了用生化武器西坦病病毒毁灭了拉斐的真正犯人,秘密军事组织乌罗波洛斯的一员。

为了补偿父亲的过失而协助利连斯鲁进行拉斐复活计划的奥卢卡·西沃,在弟弟所主张的不合逻辑的理论中感觉到了他精神上的病入膏肓。

但是,她没有办法。

对于唯一的亲人——姐姐表现出异常的执著和爱情的玛雅,和抛弃了泰林古之名生活下来的西沃之间,存在着无法逾越的深深沟壑。

如果自己的弟弟威胁到利连斯鲁的话,她也许会亲手杀掉他。西沃的内心甚至已经偷偷做好了这样的觉悟。

但是这个决心,并不是因为她爱着“黄金海豚号”的船长。

身为拉斐王子主治医生的她,非常清楚降临在他身上的不幸和今后也要延续下去的痛苦,因此无论如何都是罪恶的意识占据了主导。

就算她和同僚芙米·克扎克之间表现出争风吃醋的样子,但是就连船长本人也知道她们两人并不是认真的。

正因为大家都心里有数,所以微笑着奉陪她们的男人的心胸宽阔,才能成为带着伤口活下来的女性们的安慰。

不是恋爱。

可是,女性可以为了男人这份体贴付出性命。只要是为了具备这个价值的男人——

西沃的目标是宇宙船的舰桥。因为她平时能走动的楼层,大部分都是船员的居住空间,所以想要收集情报也无计可施。如果是在舰桥的话,就算无意中听到了什么对话,也有可能成为日后的线索。

但是,西沃深深地体会到,雅兰哈亚号实在是在装饰上丢下了太多金钱却很恶趣味的豪华船只。

宽敞的走廊是金色、白色和红色的洪水,不仅仅是颜色的组合,那种延伸到各个角落的刺眼性质的招摇,只能用暴发户口味来形容才合适吧。

所有的墙壁上都贴着描绘着细密到让人快要昏倒的色彩斑斓的连续花纹壁纸。凝视上一段时间的话,普通的人类多半就会因为过度的刺眼而觉得难受起来了。

除此以外,地板和天花板的边缘,也都有着用金色框起来的华丽浮雕。

就连按照一定间隔安装在墙壁上的古董风格的烛台,都闪烁着金色。

负责船内装饰的人似乎有相当的空间恐怖症。

同样是豪华客船,作为王家宇宙船而建造的“黄金海豚号”,却能通过使用方法而让最高级的素材更进一步散发出光彩。在飘荡着厚重和奢华氛围的同时,也兼备了实用性和高雅感。

不用说也知道,作为居住环境来说当然是后者比较舒适。

“讨厌,我已经无法忍受了。”

当目睹到通向舰桥的电梯门后,西沃终于仰天发出了呻吟。

从左右合拢的合金门上,全面雕刻着高级化妆品品牌邦斯塔公司的四方形的巨大的壮丽纹章。

那份视觉上的压迫感只能用惊人来形容。

这艘船是乌罗波洛斯大干部之一J,也就是约翰·马蒂森所经营的邦斯塔公司所拥有的宇宙船。

虽然马蒂森本人是地球人,但是他通过独特的才能,将并购的菲拉鲁的小型化妆品公司发展成为了银河系首屈一指的名牌。

执掌菲拉鲁经济界,并且在政界也拥有莫大影响力的他,理所当然地在之前的银河大战中站在了六芒派的一边。

拜访菲拉鲁的宇宙船由于大气层保护的关系,基本都要进入共有两个的卫星宇宙港停靠,只有船员能搭乘穿梭机前往本星。

而他们现在所乘坐的船只,是极少数的能被容许停泊在本星宇宙港的宇宙船中的一只。从这一点上也能感觉得到J的社会地位之高。

——如果口味能再好一点就很完美了。

一面进入无人电梯,西沃的脑海中一面浮现出了马蒂森亲切的笑容。

虽然发线已经多少后退,而且用恭维的来说也不属于英俊范畴,但是那个男人身上就是散发着会吸引他人的强烈磁气。

——有钱,性感,有包容力,是那种如果能成为他的情人的话绝对赚到了的类型呢。

因为完全没有那个意思,所以反而可以乱七八糟地思考。

不过就算如此,如果被洛·乔纳森之流听到的话,也一定会生气地表示你怎么可以对敌人的大干部抱有这么不谨慎的念头呢吧。

她到达了舰桥。

电梯门打开后,在那一层等待的男人们毫无顾忌地眺望着她。她若无其事地微笑着,无视男人们的视线而下了电梯。

在拥有三台电梯的宽敞通路上,除了擦肩而过的几名男子以外,没有其他组织成员的影子。因为最终谁也没有阻止她,所以她也大胆了起来,直接走向了位于正面的舰桥大门。

在迫近到只有几米的时候,房门打开,一个女性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穿着色彩鲜艳的蓝色空间服。

——哇,豪华……!

那是那个女人给人的第一印象。

让人的眼睛都几乎发疼的红发,随着发梢的延伸逐渐变成了金色。

仅仅如此而已,那个女人已经释放出了好像由火焰做成的花朵一样的华丽而鲜艳的光芒。

——不对,不是头发颜色的关系。

西沃在心中轻轻嘀咕。

拥有金发赤眼,褐色的肌肤,粗壮的手臂和宽阔的肩膀的修长身体,蕴含着近乎恐怖的战斗力和耐力。

如果是地球系人类的话,如此高达强健的肉体无疑会被划分到男性的范畴中,但是现在它的主人却是典型的六芒系菲拉鲁女性。

拥有压倒性存在感的肉体的生命力,向周围散发着无形的光芒。

六芒女性在擦肩而过之前,自然而然地朝着不由自主看到着迷的西沃的胸口伸出了一只胳膊。

“咦?”

西沃吃惊地睁大了嫩草色的眼睛。

没有化妆感觉的褐色脸孔坏坏地一笑。

“接下来的部分禁止乌罗波洛斯成员以外的人出入。小姐,没那么简单就能进行敌情侦察哦。”

“咦?那个……我是想要见玛雅……我弟弟……”

六芒女人在拼命找借口的西沃的鼻子前面晃了晃文件。

“那家伙昨天就下船了。我想他应该不会一声也不和你说的。在这里随便乱转会丢掉性命哦,如果真想要帮助马里林的话,还是丢掉那些可爱的幼稚念头吧。”

“你说马里林……你认识他吗?”

面对压低了声音的西沃询问的眼神,六芒女人一面催促她回去一面露出了苦笑。

“因为马里里亚多叫起来拗口,所以最初用马里林称呼他的人就是我。所以你说我认识不认识他呢?”

虽然口气很粗鲁,但是却没有刺耳或者是下流的味道,而是能让人感觉到她豪爽而且温和的性格。

“咦?为什么?可是,可是,你是乌罗波洛斯的人吧?”

西沃连连说着为什么。

虽然她本人多半没有那个意思,但是那种好像在吃惊上也很拼命的样子,让对方流露出了微笑。

“以前我们相当要好哦。虽然在知道他是拉斐人后就一切都结束了。你也知道吧,马里林在外表和性格上都完全看不出是拉斐人。”

女人一面说一面抓住西沃的手臂,强行把她拉向了电梯。

这个时候,西沃闻到了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特征性十足的香水的香味,被难以形容的不好预感所包围。

“相当要好……到什么程度?”

“说到男人和女人相当要好的话,当然就是要任凭想象了。”

高大的六芒女人满不在乎地摇晃着宽阔的肩膀,好像男人一样地笑了出来。

就算是在如此笑着的时候,这个女人也充斥着让人快要目眩的光芒。

也许是因为纤细的腰肢被紧紧勒住,强调出了丰满的胸部和腰部线条的关系,就算有着宽阔的肩膀和粗壮的手臂,她也和男性的体型相距遥远。

大大的眼睛搭配上小巧的鼻子和嘴巴,因为欠缺平衡的关系,很难用美丽来形容她的脸孔。

如果是从美貌的角度来说的话,西沃的同僚芙米·克扎克要远远比她美丽。男人们十有八九都会选择克扎克吧?

将这个女性作为异性来追求是很不现实的事情。如果不是具备足以相提并论的气量和生命力的男人的话,多半都会被她的存在感多压迫到,而感觉窒息吧。

——如果是马里林的话,会怎么样呢……

奥卢卡·西沃暗暗地嘀咕着。

“你们的关系要好到你能从他那里收到艾露菲尔拉的程度吗?”

艾露菲尔拉——这个在六芒通用语中拥有“神之宠爱”名字的香水,是J·马蒂森名下的邦斯塔公司所发售的香水。通过巧妙的宣传手法,在六芒系甚至形成了在求婚的时候,男性必然要向女性赠送这种香水的惯例。

“不管怎么说也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我们是要以性命相搏的敌人。因为彼此都知道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所以和那些完全被热情所支配的小孩子的恋爱可不一样哦。”

在那感触良多的口气中,包含了无法掩饰的真情。

——啊,这个人还对马里林……

虽然并没有完全地相信她,但是看到女人将视线投向电梯方面的哀伤侧脸后,西沃无法再把对方当成是“性命相搏的仇人”而加以憎恨。

如果认识了乌罗波洛斯的成员,在返回“黄金海豚号”后反而会形成障碍吧。敌人和同伴都是人,同样是重复着哭泣和微笑而活下来的人。

连协调的余地都没有而相互进行的厮杀,目的到底是什么,似乎都已经模糊了起来——

西沃猛地吞了口气。现在不正是获得明确回答的机会吗?

“呐,乌罗波洛斯为什么不惜付出这样的牺牲也要执著地袭击拉斐人?虽然我明白拉斐人消灭战争火种的行为对他们来说很碍事。但是进行调停工作的拉斐人的数字原本就很少不是吗?为什么?”

面对抱着不肯罢休的势头追问的西沃,赤红的眼睛冷冰冰地看着她。

“不知道,我们只是执行老板的命令而已。”

“不知道?你们能为了不知道理由的命令而死吗?”

“所谓的组织就是这样的东西吧。……话说回来,从我的角度来说,也觉得最近奇妙的举动算是很无趣吧?持续扩大了二十年前以上的话,不管什么组织的内部都难免会出现腐化吧。”

在最后的部分,她皱起眉头,形成了半是独白的状态。

当她们等待的电梯到达后,几个男人从上面走了下来。

其中之一冲她招呼道。

“啊,索兰西娅。太好了,正巧在这里撞到你。J说有事情要和你商量,希望你有空的时候去趟总公司。”

“了解——谢谢你了。”

索兰西娅摇晃了一下文件夹。

“不客气。”

在进入活动的密室后,被称为索兰西娅的女性按下了按钮。

“还没有进行自我介绍呢。我是索兰西娅·米纳。小姐你呢?”

“奥卢卡·西沃。在马里林的船上担任船医。”

米纳吹了声口哨。

“女医生吗?那么脑子很好了?”

“反正我看起来就不像那个样子啦。不过,说话太快的话,我会咬到舌头的。”

对于西沃嘟起嘴巴的可爱说话口气,乌罗波洛斯的女干部爆发出了笑声。笑完之后,她将茂密的红发粗鲁地撩到了肩膀上,依靠在了电梯壁上。

“啊,我可以理解你努力的心情。马里林可是个好男人呢。能为了那种男人赌上性命的话,作为女性也算是没有白活了。”

“尽管如此,比起马里林来,你却选择了组织吗?因为害怕脱离后的制裁吗?”

“没有那种事情。只是因为我是那种比起喜欢的男人来,更愿意把性命赌在自己梦想上的女人。”

索兰西娅盘着手臂闭上了眼睛。

“一辈子都不一定能遇到一次的男人——不过即使如此,我也没有后悔。就算痛苦,就算失去了爱,我也还是我。但是,如果失去了梦想的话,我就不再是我了。”

“是啊。也存在这样的女性的生活方式啊。”

西沃一个人在那里用力点头。

到达了居住区所在的楼层,两个人并肩走下了电梯。

“……老板之所以会对拉斐人如此顽固的理由,连我们这些大干部们也不知道哦。不过因为马里林传递给联邦军的情报,组织整体都受到了巨大打击。事态相当严重。为了避免进一步的损失,现在决定要发动原本还在准备中途的计划了。因为我们似乎也要冒很大的风险,所以那些干部们都在吵嚷说这个梁子结大了呢。——明明一开始几乎什么都没有,却可以和如此巨大的组织为敌。不愧是我当初看中的男人。”

说出了被她属下的人听到会怒发冲冠的台词后,索兰西娅·米纳淡淡地微笑了出来。

“你说是还在准备中途的计划?”

“一旦开始你就会知道了。绝对会成为银河联邦史上前所未有的让人震惊的大事件的。”

西沃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判断对方充满自信的口气中的开两,而有些迷惑。既然是利连斯鲁次那个经爱过的女人,那么至少不会像自己的弟弟玛雅那样有着异样的思考吧?

只要不是会造成大量人类死亡或者负伤的事件就好——

“啊,这里是我的房间。如果不介意的话到我那里来喝杯茶如何?”

索兰西娅·米纳拒绝了站在房间门前的西沃的邀请,再次作出了忠告。

“我不是说过吗?因为不能不强行开始还在准备中途的计划,所以现在很忙。因此大家都杀气腾腾的,如果打算探究组织内部的事情的话,绝对会吃到苦头哦。”

两人在入口分开后,西沃返回了被金色和花纹以及雕刻所覆盖的房间。虽然走廊和房间也都是一个样子,不过这个装饰过剩的恶趣味房间还是让她每次看到都觉得很头疼。

在她合上在桌子上摊开的杂志,抬起脸孔时,正好对上了墙壁上的巨大镜子。

在镜子的角落映出了一个男子的身影。

在考虑对方是什么人之前,对于不请自来的客人的恐怖已经贯穿了她的身体,奥卢卡·西沃用尽全力地爆发出了悲鸣。

那个声音也传入了离去的红发六芒人的耳朵中。非比寻常的声音让她迅速转过身体,冲进了没有上锁的房间中。

“怎么……什么,是你!”

穿着邦斯塔公司职员的焦茶色制服的男人,正站立在茫然的女医生身边。虽然身材修长,但是并不是六芒人。

男人戴着深色的护目镜,不过从那上面也能感觉得出超越人类的美貌。外表应该是三十岁前后,非常年轻。

那个全身都缠绕着冷冰冰氛围的男人是——

“奥利维·奥斯卡休塔!!”

米纳扔下了手里的来复枪,伸手抓向别在腰带上的匕首,但是她的动作就那么停在了这里。就好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捆住了一样,不管再怎么用力也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夺去了她的肉体自由的超能力者,浮现出让人脊背都冒出寒气的微笑,不紧不慢地拔出了枪。

“这还真是奇遇呢。我也没想到咱们居然可以这么早地再会啊。”

银河联邦军情报部上校,将引人注目的白发染成了黑色。

看到解除了安全装置的枪口对准六芒女人后,旁边的西沃慌忙抓住了男人。

“住手!不要杀这个人啊!她是个好人,而且还是马里林的恋人。”

男人无情地甩开了金发女医生的手。

他看也没看倒在地板上的西沃,用没有抑扬顿挫的口气说道。

“这女人是对联邦相关机构重复进行破坏活动的恐怖分子。学都那藜的学都长夫妻,也就是我的父母也是被她炸死的。而且,我知道她是马里里亚多的恋人。我已经和他说好了,如果他再妨碍的话,我就连他一起杀掉。”

西沃发出了不成声的悲鸣。

乌罗波洛斯的女人向着站立在眼前的充满杀气的男人投注了凄绝的嘲笑。

“……如果我是……恐怖分子的话,你就是大量虐杀者……包括我的部下在内……你杀了多少人……?”

“嚯,你这样还能开口吗?还真是相当厉害的精神力啊。——你以为杀掉一百两百试图进行暴力革命的蟑螂,我的良心就会不安吗?这可是内战。既然是互相厮杀,就无所谓什么纯洁还是卑鄙吧?”

“听到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因为连自己的手……已经沾满鲜血都不知道的……笨蛋……实在太多了……”

被称为O2的乌罗波洛斯歼灭战的先锋,笑也没笑地点点头。

“在这一点上我完全和你同感。所谓的人类历史就是被胜利者手上的鲜血所染红的道路。但是在制作道路的过程中,双方当然会产生怨恨。能够杀掉你,对我来说是无上的喜悦。”

搭在扳机上的男人手指的动作,让西沃捂住了脸孔。

但O2却没有一口气按下去,而是轻轻咋了一下舌头放下了手中的枪。

“——还是算了。一想到要把那个已经没有几天可活的男人推落到不幸的谷底,喜悦也都减半了。”

“……你在说谁?”

即使对方的杀意经消失也还是半信半疑的米纳,虽然比不详的预感所捕捉,还是情不自禁地问了出来。

“就是马里里亚多·利连斯鲁,你的男人啊。那家伙马上就要死了。在和你在卫星Ⅱ9再会的时候,他已经因为最初出现的征兆而失明了。”

“骗人!”

两个女性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我在这种事情上骗你们干什么?那家伙最终还是等于被二十年前的乌罗波洛斯投掷在拉斐星的生化武器所杀的。”

无表情的男人的声音中能感觉得到若干的怒火。

只听说恋人是在人迹稀少的边境地域所长大的索兰西娅·米纳,因为毁灭了拉斐人的病毒的事情而十分愕然。

“生化武器……西坦病?你说马里林患上了那个?”

“你什么都不知道吗?这还真是好笑。那家伙的身体是什么样子,你就问问你身边的船医兼主治医生好了。”

坐在地毯上的西沃,带着还没有从船长失明的消息带来的打击中恢复过来的表情,吞吞吐吐地对紧盯着自己的赤红色眼睛做出了回答。

“……虽然因为西坦病而炭化的部分可以用人工细胞补充,但如果不能再替换的话,使用年限似乎只有五年左右……抑制病毒活化的药物的副作用,也会一点点侵蚀他的脑子……在离开拉斐星的时候,他已经被说成是能再坚持五年就算好了。如果以失明为分界线而突然恶化的话……”

西沃因为失明所意味着的事实而十分动摇,轻微地颤抖了起来。

“骗人……他一句也没有和我说过……”

六芒女性苦涩地挤出了声音。

“不管发生什么……不管出了什么事,请你也一定要活下去,追逐自己的梦想。”

请你一定要活下去——那个男人在分开的时候曾经如此说。

他说,我希望你以自己的方式生活下去,那是我唯一的愿望——

O2将枪收进了吊在胸口的枪套中。

“虽然我对什么恋啊爱啊之类的他人一时性精神错乱没有兴趣,但是我已经决定等那家伙死后再杀掉你。——反正也不用等上太长的时间。”

听到这番沉重地伤害到自己的台词后,米纳带着惊人的怒火狠狠瞪着男人。

“杀了我吧……否则下次见面的时候,我绝对会让你后悔。”

“我不记得你这种人有资格威胁我。”

联邦军情报官冷冷地扔下这句话后,一拳打上了对方的腹部。

虽然是看起来漫不经心的一击,但是却带着锐利的风声,而且拥有让强壮的六芒人都就此晕倒的威力。

看也不看倒在脚下的女人,他回头看向奥卢卡·西沃。

“我们要离开这里。要收拾什么的话就快点。”

“啊,好,好。”

遵循了对方不容分说的命令口气的西沃,慌忙从衣柜取出外套和包。

她一面穿外套,一面给弟弟写着道歉的书信。

O2的目光停留在了掉落在地板上的文件夹上,捡起来后开始翻阅里面的内容。乌罗波洛斯大干部所拿的,是和人员以及物品流动相关的报告书,以及一张贴着通信用标签的光盘。

情报军官翻阅着文件,将重要的部分都记在了脑子里面。犹豫了一下后,将光盘放进了上衣口袋。

“让你久等了。——哇,好重。”

“……给我。”

看不下去西沃因为手上的大包而跌跌撞撞的样子,O2伸出了手。

“……?”

扑克牌脸孔的美貌,因为单手上的重量而皱起了眉头。

“到底放了什么?留在这里不行吗?”

“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

金发的小个子美女双手合十,带着央求的表情如此诉说。

不管怎么说,那里装的可是邦斯塔公司的口红、指甲油、粉底霜、眼影、睫毛膏……以及其他各种化妆品,绝对是重要性仅次于性命的东西哦。

虽然如果透视的话多半会出现不同的反应,但是因为O2对于包里的内容并没有兴趣,所以认可了她的话。

“没办法。”

他如此说着而迈出的脚步,看起来并没有因为包的重量而怎么辛苦。

西沃向可靠的男人的背影投注了火热的视线。男人就是在这种时候才有存在意义啊。

在他走出去后,她将倒在地毯上的米纳的身体调整成了比较轻松的姿势,并且将椅子上的靠垫垫在了她的头下面,然后才离开了房间。

※※※※※※※

由于奥利维·奥斯卡休塔所发挥的精神感应力,奥卢卡·西沃在没有受到任何人怀疑的情况下被带出了敌人组织的宇宙船。

两人找了辆车子,进入了距离雅兰哈亚号所停泊的宇宙港最近的街道上的大厦之一。虽然规模不是很大,但是这个历史悠久的知名进口代理店,占据了这个大厦的整整一层楼作为事务所。

这好像是联邦军情报部在菲拉鲁星上的活动据点之一。

被带到接待室的西沃,到现在也还无法相信自己居然这么简单就下了船,只能茫然地看着摆在自己眼前的茶杯。

虽然脑子里明白,因为有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人的感觉和机械的超能力者同行,所以才能这么简单地逃脱,不过对于没有展开好像电影里面那种华丽的枪战场面,她还是有些小小的失望。

坐在全皮的大沙发上,眺望着红茶升腾的雾气,也许是因为安心感让精神松驰了下来吧,她开始觉得困倦。

就在她打了个哈欠的时候,换上了便服的O2走了进来。

“谢谢你救了我。”

西沃调整了姿势向坐在自己对面沙发上的男人道谢。

“因为是马里里亚多把你托付给了我,所以不用道谢。等这边准备好后,就送你回卡由星。”

“就算是马里林的拜托,你亲自冒险的事实也没有改变,所以我一生都会感谢你的。”

原本冷冰冰回应的O2,因为她紧张的表情和认真的口气,嘴角微微放松了一些。

“那是因为比起让别人去做的话,我自己去无疑最简单有效,所以我才去了那里。而且我也获得了意料之外的收获,所以要感谢我的话有刚才的话就足够了。”

西沃想起他和索兰西娅·米纳之间的险恶气氛,心情也灰暗了起来。

“……马里林他,怎么样了?刚才你说他失明了,还有其他症状吗?”

原本询问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深意,但是期待着对方立刻回答“没有”的她,获得的却是让她大失所望的回答。

奥斯卡休塔盘着腿,面无表情地传达了通过“无绳电话”的部下——洛·乔纳森而获得的情报。

“一周前他让西坦病再度发作。虽然好像因为被运到拉斐星而获救,但是还不明白变成了什么样的状态。其他的人已经平安到达了卡由星。”

就算脸色苍白的西沃用手捂住了脸孔,O2还是淡淡地继续了下去。

“‘黄金海豚号’的状态已经和废铁没有太大差别,比起拼命去修理来,从头重建也许还更快一点。”

“神啊……!到底为什么总让那个人……”

——暂且不论是否存在着神明,至少可以确定的是,就算存在着神明,对方也没有减轻那家伙痛苦的意思。

看着已经听不进自己的话的船医的样子,O2懒洋洋地想道。

如果人数的多少就是正义的话,随便支持某一方的话,只会让事态更加混乱恶化吧?

将不公平矫正为公平是人类的工作。

从理想的角度来说,他也能对乌罗波洛斯所主张的建设完全实力主义的社会产生一定共鸣。但是,不管是什么样的制度也不可能完美。

遵循弱肉强食的法则,依靠众多弱者的牺牲而成立的社会的极限,就是幸存者之间的互相蚕食,那些家伙究竟明不明白这一点?

没有互相扶持的思想,完全由强者支配的世界,只是被封闭的圆环,就好像吞食自己的蛇(乌罗波洛斯)一样。

——那个女人和我,也许只是硬币的正反面一样的存在。

体制的破坏者和保护者,不管哪一方都不会迟疑于杀戮。

“……!!”

用超能力察觉到异变的O2,从短暂的思考中恢复了清醒。

他把从米纳那里夺取的通信用光盘交给了部下去破解密码,而现在他们似乎都兴奋无比。这证明了在对话中阐述到的内容断片,已经是足以超越众人想象的情报。

“——失礼了。”

在部下来叫自己之前,他已经简短地丢下这句话离开了。

心思全部放在拉斐人船长的安危上面的奥卢卡·西沃,并没有对男人毫无前兆的行动付出什么注意。

为了通知上司紧急情报,而从办公室一角的情报部专用电脑房跑出来的男人,在入口处和上司本人撞了个正着。外表看起来是非常普通的公司职员的四个男人,带着兴奋的眼神把O2迎了进去。

为了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不会涉及到私情,所以联邦军的原则是不能让情报人员在出身的太阳系就任。因此他们之中也没有包含一个六芒人。

在大约七十平方米程度的面积中,放置着系统相连接的四台大型电脑,两面墙壁都被排列着文件和光盘的柜子所占据。

O2无言地走向放映出被解除密码的通信文的屏幕前面,他单手扶着椅背,凝视着画面。在深蓝的护目镜后面,漆黑的双眸也不由自主睁大了。

明明没有人操纵键盘,画面却以惊人的速度流动了起来。

在场的部下们也许是对于由于上司的力量所展现出的超常现象拥有了免疫力,所以没有一个人吃惊。不过话说回来,也有可能是被刚刚得知的乌罗波洛斯的计划所吓到,感觉变得麻痹了的关系。

读取了全部情报的O2,立刻命令复制已经被解读的通信,然后自己转向了没有被使用的三台大型电脑。随着他盘着手臂的全身都被淡淡的磷光所包围,三台电脑一起开始了运转。

部下们面面相觑,无法估计上司不惜让可以覆盖菲拉鲁星整体的全部电脑完全运转的意图。

电话响了起来。

『我来接。』

把手伸向话筒的男子刚刚在脑海中感觉到上司的声音,铃声就停了下来,然后显示正在通话的灯光也亮了起来。

除了正在进行复制通信操作的部下以外,其他人目睹到这一随心所欲操纵人工智能的不可思议的光景,全都露出了半陶醉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并没有涌现出类似于嫉妒、恐怖、羡慕之类理所当然的感情。在他们身上出现的,只有让人怀念的舒适感。

大约在显示通话的灯光消失的前后,系统电脑的运转也停止了下来。

奥斯卡休塔转向好像刚刚从梦境中苏醒过来的部下们,用严厉的声音进行了宣言。

“放弃所有位于行星菲拉鲁内的银河联邦军情报部的相关机构,所有成员在二十四小时内撤出六芒太阳系。”

“二十四小时之内!那是不可能的。上校。时间太少了。”

O2用隔着护目镜的冷冷一眼让众人的抗议沉默了下来。

“做得到的。只要关系到自己生命的话,人类就可以把大部分的不可能变成可能。我已经对全部机关下达了同样的命令。——听好了,不管认为多么重要,也不要随便把情报带出去。就算有追兵,如果不留下身为情报部成员的证据的话应该也可以逃得掉。所以全部进行处分。做好心理准备,就算落进敌人的手里也没人会来救你们。实际上,这个计划一旦执行的话,联邦整体的骚动都非同小可,根本不可能顾得上那些。只要脱离准备一旦做好,就前往位于宇宙港的中央宇宙航路旅行中心。购买最早一班的船票。”

“我们的家人会怎么样?”中年男子用失去血色的表情询问。

“如果不在乎一辈子都见不到的话当然无所谓,如果并非如此就让他们和你同行。或者是让他们先行出发。因为不知道会从什么地方泄露,所以也不许对家人提起脱走的理由。”

“是。”

“其他还有什么?”

面容还残留着几分稚气的最年轻的男子开口询问。

“不能动用联邦军阻止事态吗?”

这家伙和洛·乔纳森的年纪差不多啊……下意识地想着这些的O2如此回答。

“在目前阶段这还是政治水准的问题,所以不能用武力介入。而且想也知道,那是就算出动全军也无法控制的数字。名单上的行星政府百分之六十五都拥有正规军,如果再考虑到很多名单外行星出身的人也居住在名单里的行星上的话,出动联邦军无疑是最糟糕的方案。除了那些恨不能立刻开战的制服组以外,我不认为议会会认可出动军队。”

O2顿了一下,有补充上了刚才利用系统获得的情报。

“——不管怎么样,如果不离开六芒太阳系的话就无法取得联络。菲拉鲁内部已经设置了情报监视体制。如果有人随便就这个计划进行联络的话,进行反探测的军队或者警察,应该会立刻杀到收发信双方那边。为此我也是用密码向行星内的各支部传送了立刻脱离菲拉鲁星的指令,没有提到任何放弃任务的理由。在平安逃脱前,你们也要记住绝对不能随便开口。”

“就没有……就没有什么办法能阻止这个计划吗?”

另一个男人很不甘心地说道。

“没用的。”他的上司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上校,复制好了。”

结束了操作的男人指了指堆积在旁边的光盘。

O2只从十一张光盘中取出了一张。

“剩下的十张全部拿到中央航路旅行中心去。只要说是交给老头子就行了。”

“老……老头子吗?”

因为从O2口中冒出不符合他风格的单词而迷惑,他的部下们反问了一句。O2忍耐力十足地回答。

“就是司库托拉巴那个老头子。”

除了他本人以外,在场的所有人都一时间失去了声音。

那位司库托拉巴元帅,就算是在联邦军总部也是著名的妖怪一样的存在。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敢于胆大包天地把他称为“老头子”——八只眼睛全在诉说着这个事实。

对于司库托拉巴这个自己在军队的直属上司,也是他十三岁离开那藜以来的监护人,O2是从心底感到讨厌的。

他丝毫不介意部下们充满恐怖和非难的眼神,再次平淡地询问。

“其他还有什么吗?——好像是没有了啊。那么就去进行各自的处分工作把。”

接受到命令后,三个人走近了柜子,而另一个人则开始对要发送的光盘进行打包。

O2将光盘装进空的光盘盒,然后再在外面加了一层保护盒。

返回了奥卢卡·西沃所在的接待室后,也许是因为在近乎被俘虏的绑架后的日子里精神都高度紧张的关系,疲倦的她已经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O2将手搭在她纤细的肩膀上,轻轻地把她摇了起来。

“……嗯?咦?呀,对不起。我居然不知不觉睡着了吗?”

轻轻坐在慌忙跳起来的她的旁边,O2将包装好的光盘递给了她。

“我这边已经安排好了。送你去卡由星的人,应该马上就会来接你。我想马里里亚多的治疗多半也快要结束,估计可以返回卡由了。一旦你们见面,我希望你把这个交给他。虽然他多半也会头疼于没有时间对应,但是我们这边光是处理自己的事情已经手忙脚乱。既然他在Ⅱ9说过有胜算,那么就让他自己想办法应付吧。”

“我会交给他的。——可是,所谓的对应是指什么?”

女医生带着微妙的神色双手接过那个之后,向男人询问他包含着谜团的语言的意义。

“如果要连背后关系都一并说的话就太长了,简单来说就是菲拉鲁正在水面下进行率领六芒派的行星政府,集体脱离银河联邦的计划。而且已经到达了倒计时的读秒阶段。”

“什么?这很了不得吧?他们打算全部退出,去创建新的银河联邦吗?”

面对西沃不知道在说哪里不得了的口气,O2淡淡地笑了出来。

“你说的完全没错。他们好像打算在新银河机构的名称下开始活动。”

在最后的嘀咕中,因为预料到了等在那前面的骚乱,而带上了灰暗沉重的色彩。

“也就是说银河系将会彻底一分为二。”

4新时代的开始

六芒太阳系第五行星卡由和太阳距离遥远,是非常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冰冷行星。

现在通过在宇宙空间设置的太阳能系统,将用巨大配电盘收集来的太阳光线放射到地表上后,这里被调整为了有可能居住的环境。

银河联邦所派遣来的行星改造专家们大部分已经结束工作而离去,剩下的工作人员则在参与行星内的工作。

设置在轨道上的宇宙空间站,在改造初期,是作为工作人员的工作场所和生活空间而被建造的。而现在所起的则是用穿梭机连接行星和宇宙船的中介基地的功效。

利连斯鲁和乔纳森两人没有使用宇宙船或是穿梭机就从拉斐星返回了卡由,让众人大大地吃惊和喜悦了一番。然后第二天——

※※※※※※※

看过“黄金海豚号”的修理状况后返回居住区的船长,在走廊上遇到了拉斐人的卡拉马和爱露西娅。

“啊,殿下。正好遇到了您……”

爱露西娅用兴奋的声音招呼。

而负责保护尤芙米亚公主的青年,则双手抱着花束站在她的身边。

有女性拳头大小的粉色花朵,向周围释放着甜美的芳香。肉质丰厚的花瓣的根部是浓重的红色,然后随着向花瓣边缘的延伸而逐渐变淡,中心部分的雄蕊则是鲜艳的黄色。

“很清新的花香啊。”

“这是开放在前来这里的路上的话。因为从车窗那边看出去实在过于精彩,所以就出去摘了一点。”

除了头发和王子一样是黑色以外,纤细的美貌非常符合拉斐人风格的青年,露出了和年龄相应的笑容。

“我们想要把它装饰在大家所在的中央厅。”中年妇女跟在他后面说了下去。

虽然说是居住区,也只是名义上而已,除了中央是用来让人工授精儿诞生的中心以外,就只有在树木茂密的场地边缘,建立了一个就算全员都住个人房间,也填不满三分之一面积的巨大建筑。

虽然设备是最新式的,但是使用了古典式外观和与自然相融合的建材的建筑物,好像更加适合被称为公馆。

“那很不错啊。可以给我一枝吗?”

按照他的希望,卡拉马将一根常常的花枝递给了拉斐王子。

用超能力补充所失去的视力的王子,一面用残留下的嗅觉欣赏着盛开的花朵,一面进行询问。

“对了,你们找我有事吗?”

“是,因为公主有东西想要给殿下看。非常抱歉在您刚刚回来的百忙之中来打扰,不过非常希望您能和我们一起前往育儿中心。”

在协助拉斐复活计划的成员中,除了尤芙米亚公主和卡拉马以外,爱露西娅就相当于其他十一人的代表。她在面对王子的时候,使用的也是优雅的高级语言。

虽然在联邦议会上已经确认了共通语,但是这种相当于已经消亡了的语言的话语所具备的柔和优雅韵味,似乎才更适合被称为天使末裔的拉斐人。

“我们刚才乘坐的车子还停在玄关,请您使用那个吧。”

“不,不用了。”

利连斯鲁静静地婉拒了青年的要求,用精神感应向卡由的守护神电脑发送了移动命令。

他和爱露西娅把青年留在当场,瞬间移动到了和居住地区有一点距离的育儿中心的房间中。

公馆中由于高高的天花板上的厚重的装饰风格而有些昏暗。

而在转眼之间,他们的置身地就变成了被明亮的照明将每个角落照得宛如白昼的煞风景的研究室风格的小型房间。

“啊,这里是……!”

在理解到自己位于什么地方的同时,爱露西娅失去了语言。

站在两人面前的尤芙米亚公主和人体细胞学权威萨哈迪博士,也只剩下茫然看着这边的份儿。

在没有任何前兆下室内就出现了巨大的光球,还没来得及琢磨是怎么回事,光球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他们站在那里,会惊讶也是理所当然吧。

“我按照你的愿望前来报到了。”

利连斯鲁混杂着玩笑口气的话,也没能让他们恢复清醒。

“怎么办?这个有那么让人吃惊吗?”

拥有强韧肉体的高个男子,用一只手抚着面颊,满嘴女性用语地发愁的样子,在视觉上实在具有相当的冲击力。

好不容易恢复清醒的尤芙米亚公主轻声笑了出来,萨哈迪博士好像也被她影响到一样,爆发出了那种没品到极点的笑声。

“……唉。真的很让人吃惊啊。明明都已经从芙米那里听说过你昨天返回时的状况了。可实际自己亲眼目睹后,还是会因为出乎意料而动摇啊。”

有着褐色皮肤的老人,用和身体不符的巨大声音说道。

“虽然你从以前起就很奇妙的,但是现在越来越脱离人类范畴了。”

“什么叫从以前起就很奇妙?这句话可很不中听哦。”

虽然轻轻瞪着老人的灰色眼睛气势逼人,但是精神感应的声音中却蕴含着笑意。——然后没有焦点的眼瞳中突然出现了困惑的色彩。

女孩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不愧是马里林,你已经明白了吧?我把你叫到这里的理由。”

那就是甚至还没有形成“思考”形式的众多的“漠然念头”。

通过位于中心最深部,驱逐环境变化和外敌的若干系统,这些被从受到严密保护的场所中传输了出来。

梦想和现实浑然一体的“念头”,在人工子宫槽的羊水中诞生,好像气泡一样地冒了出来。这种不熟练而且不可靠的微弱精神感应中,存在着会强烈刺激到感受到的人的保护欲的天真无邪感。

漂浮于人工子宫槽中的二百个胎儿们,在诞生之前就已经开始像这样影响着周围的存在。

“就好像在确认自己的诞生是否会安全一样吧?可是,那种在中途就立刻疲倦而睡着的感觉,真的好可爱。”

在女孩带着几分亢奋而如此诉说后,在她旁边的面对着事务桌的萨哈迪博士,在王子提出理所当然的问题之前就先行做了回答。

“完成安置是在四天前,为了缩短到诞生为止的时间,我们采用了促进细胞分裂,加速成长的方法。现在应该处于怀孕第二个月的状态。”

利连斯鲁没有做出在场的人所期待的反应,而是带着复杂的表情一直保持着沉默。

因为尴尬的空气而困惑的公主,目光停留在了对方手中的花枝上。

“好香。”她终于注意到了飘荡在室内的香气,有些陶醉地喃喃自语。

男人从花枝上折下一小枝,轻轻插在了她盘在头部两侧的金发上。

“非常适合你哦。”

他一面将花插向另一侧的头发,一面有些犹豫地开了口。

“虽然我觉得在这个阶段就下判断还太早了一些,但是……这些孩子们应该不能被称为拉斐人。”

“怎么可能有那种蠢事!”

首先叫出来的是萨哈迪博士。

“我们可什么也没有操作。在那么严格的管理下,不会有人有机会替换受精卵的……”

轻轻地阻止了语气甚至亢奋起来的博士,爱露西娅仰望着黑发的王子。

“因为我不像殿下和公主那样拥有强大的力量,所以也无法感知孩子们所发送的微弱的精神感应。但是,我也非常清楚好像在阳光下绽放的花朵一样的拉斐星的人们。植物不是喜欢环境变化的存在。像我们这样寻求变化而离开故星的人,仅此已经可以算是异端。今天幸存下来的拉斐人,全都和我一样,是离开母星在外生活的异端者。既然是这些人的孩子,那么和殿下所熟知的拉斐人,应该已经在精神方面就存在着不同了吧?”

利连斯鲁一面用手指抚摸着手里的花枝,一面思考着自己本人也不是很能理解的事态。

“就算同样是植物,草花和生长在树上的花也不一样的……多半,这些孩子存在着成长为大叔的可能性吧?虽然我不能很好地形容,但是生命的气势……该说是生命力吧……和以前的拉斐人似乎从根本上就不一样。”

虽然是很晦涩的解释,但是尤芙米亚公主似乎已经因此而满足了。

“面对种族灭亡的危机,人类也许理所当然会从内部改变吧。就如同直系的王族中诞生下了黑发而且是男性的你,像这样保护、引导着我们一样。——你不觉得这样非常棒吗?虽然我喜欢能让视觉得到享受的花草,但是扎根于大地将枝叶延伸向空中的大树无疑更加有益。因为他们可以孕育出花朵和香气,可以通过茂密的枝叶供认乘凉,还可以结出果实。呐,马里里亚多。让我们来成为良好的土壤吧。让我们成为将刚刚出生的小树抚养长大的卡由的大地。”

在那双充满了希望的蓝色眼睛的仰望下,男人温柔地做出了微笑。

“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范畴,我都会帮忙的。”

在旁边听着拉斐人的对话的萨哈迪,因为王子的笑容而产生了莫名的不安。那个甚至让人的皮肤上冒出鸡皮疙瘩的清雅笑容,因为美丽到过于超脱人类范畴的程度,不由自主令人觉得好像欠缺了什么。

那个时候萨哈迪博士还不知道,那就是马里里亚多·利连斯鲁的未来。

※※※※※※※

在“黄金海豚号”的第一舰桥,刚刚回归的洛·乔纳森也加入了修理遭到破坏的部分的行列。

外壳全部被拆除的海豚,维持着内脏暴露在外的状态而接受着大幅度的解体修理。辅助电脑莫多罗操纵着修理工作用机器人,在附属工厂致力于对零件的生产加工。内部的配线则由船员们负责。

“下面要检查P3部分。A-1OK、A-2OK、A-3OK……”

装置了耳机式终端的乔纳森,单手拿着监测系统的操作手册,接连按动着排列在操纵桌上的按钮。

被投影到眼部显示屏上的配线图的相应部分,追随着他的动作而出现了绿光。突然,其中一部分闪烁起了红光。

“——啊,C-5有问题。”

他冲着连接终端的麦克风说道:

“虽然我觉得可能是配线的问题,不过你能在那边查一下吗?如果从这边开始的话太花时间。”

听到青年的指摘后,负责主炮监测的芙米·克扎克回应道:

“我试试。”

青年切换了右耳的频道,将克扎克所负责部分的配线图调到了眼部显示屏上。

“是配线。那个,好像是粉色和蓝色的配线颠倒了。”

“了解。我要暂时切断电源了。”

随着炮击手的声音,配线图上的光亮消失了。

一面切换了左耳的频道,乔纳森一面从头上摘下了眼部显示屏/

然后,他面对上了占据了整个巨大的主屏幕的拥有莫希干发型,好像木乃伊一样狰狞的面孔。

“哇啊啊啊啊啊——!!”

回头看着惨叫的青年,从通信士转职为副炮击手的索·托多,用他那张造成惨叫原因的惊人面孔发出了豪放的笑声。

赤铜色的皮肤上吊起来的细长眼睛就不用说了,一直裂到耳根边的大嘴和足以让人联想到野兽的锐利牙齿,都是足以让他人心惊胆战的元凶。

不过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少了两枚门牙的关系,所以恐怖感多少减低了一些。

“哇哈哈。吓到了吧?吓到了吧?嘿嘿。”

离开了镜头的索·托多,兴高采烈地用长长的手指敲打着脑门。

“不吃惊才怪了吧?请你不要用超大特写出现啦!——那么,你有什么事?”

“因为看你一直这个样子怕你觉得无聊,所以想说给你打打气的说——”

红发青年的嘴角抽动了起来。

“我看你是因为厌倦了工作,所以打算逗弄我来取乐吧?”

“嘿嘿。”不好意思的笑容,啪啪的敲头声。

“要转换心情是没问题的……可是如果我是正在进行配线,一时吃惊而让线路短路,让几天份的工作全都泡汤的话,你要怎么补偿啊!嗯?”

青年用带着威胁味的低沉声音说道,同时狠狠地瞪着屏幕上的阿斯拉人。

“哦?”

“也就是说你都没考虑这些,就直接恶作剧吗?啊?你说话啊。”

“唔嘿,你不用那么认真生气吧?好可怕。”

因为对方意外的反应而有些困惑的索·托多,盛大地敲打着脑门。

但是,青年的追究更进一步地增添了严厉和锐利性。

“可怕的是你的脸孔才对吧?——如果在配线错误的情况下上了宇宙,万一发生什么就要关系到大家的性命。我不认真才奇怪吧?”

“哇,饶了我吧。”

青年叹了口气,苦笑着撩起刘海,向因为他的激愤而蜷缩成一团的索·托多进行了提议。

“先休息一下吧。我想为了消除疲劳和转换心情,大家一起喝个茶应该不错。请到食堂来集合吧。”

“哦,这主意不错。呜嘿。”

总长大概三十厘米的莫希干发型的头发,也许是在表示喜悦吧,飞舞着黄色和橙色的色彩。

洛·乔纳森再次叫出了克扎克,就休息的提议征求了她的同意。就在他试图和另一船员伊亚拉·梅格联络的时候,有人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在这里哦,洛。现在正好告一段落,如果能去喝个茶的话我也很高兴哦。”

“辛苦了。”

就在不久之前还是银河联邦军少将的中年妇女,从背后对着将耳机放在操纵桌上的青年说道:

“你也变得渐渐能独当一面了啊。居然能压倒索·托多的气势,了不起,了不起。”

“咦?没有那种事情啦。因为是重要的工作,所以如果出现错误的话会很头疼的说。一不小心就激动了起来……我已经在反省了。”

乔纳森挠了挠红发的脑袋。

“除非是好像马里林那样游刃有余过头的例外,一般来说,男人被小看的话就等于输掉了。所以强硬一点比较好。那样也比较帅。”

“啊,我只希望不会马上就出现破绽。”

“结束的那部分和马里林有点相似哦。”

虽然青年原本因为过于善良而欠缺了迫力,但是现在已经渐渐地成长了起来。

曾经在大规模组织中率领过众多部下的伊亚拉·梅格,能够明白船长对这个青年另眼相看的理由。

“咦?是这样吗?也许因为那个人是我的理想,所以下意识就变成了那样吧?”

“虽然我觉得是有点自不量力的高过头的理想,不过人还是有个理想比较好吧。”

“一会儿被夸奖,一会儿被贬低,我还真是忙呢。”

就在乔纳森如此嘀咕的时候,通信系统鸣叫了起来。

闪烁的灯光,显示有新的来自外部的通信。

“我来接吧。”

比起已经走向门边的青年来,晚走一步的梅格要离得更近。

在她接受不知道来自哪里的通信的期间,青年思索着已经被绑架两周以上的奥卢卡·西沃的事情。

没有了那个飘荡着独特浮游感的船医后,生活的氛围都完全不同了。

按照利连斯鲁的说法,她的事情好像已经全权委托给了联邦军情报部的奥斯卡休塔上校。

虽然那个冷血上司可以信赖到什么程度非常可疑,不过考虑到船长和O2之间的不可思议的关系的话,弄不好他会尽全力也不一定……乔纳森有这种感觉。

“……喂,洛,你有没有在听?”

“咦?啊,对不起。我正好想到了奥卢卡的事情。”

在盘起来的黑发中混杂着显眼的白色部分的“战舰提达姆的魔鬼少将”,露出了坏坏的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的第六感不错哦,小鬼。”

青年睁大了深紫色的双眸。

“……难不成,刚才的是……奥卢卡……?”

“你说的没错!她说已经到达了宇宙港。傍晚就会乘坐穿梭机到这里。”

“万岁!”

不约而同地伸出手的两人,用力拍了一下后发出了快活的叫声。

※※※※※※※

到达了卡由的地表发射场的穿梭机,被运送到了地下收容库中。

就仿佛是一致在等待着库门打开的那一瞬一样,芙米·克扎克和洛·乔纳森两人从带着些许灰尘的库中冲了出来。

搬运材料用的货运穿梭机船体上的涂料都已经脱落了不少,证明了直到今天为止,它在行星改造中被使用得多么彻底。

急速冷却下来的引擎部分,已经响起了金属收缩的轻微声音。

随着灰色舱门的打开,扶梯的自动出现,奥卢卡·西沃的脸孔出现在了大家面前。

在下方确认到等待的栗色头发的同僚的身影后,他们朝着扶梯奔了过去。

“芙米!”

“奥卢卡!”

在两个女性拥抱到一起后,剩下的船员和船长也迎了出来。

在众人因为她的平安而兴高采烈,完成了感动的再会后,驻扎在宇宙港的行星改造工作人员之一,推着装载着西沃行李和给船员们的邮件的车子,从穿梭机的货物室中走了出来。

利连斯鲁亲切地道谢后接过了东西。

因为除了萨哈迪博士等科学家集团和拉斐人以外,船员全体到齐,所以他当场为大家分发起了信件和包裹。

有几封是来自那藜的给尤芙米亚和卡拉马的书信,有些则是乔纳森在行星奥伊里库斯上的母亲寄来的——大致诸如此类。

除了原本就是孤儿,而且为了掩盖女海盗的前科而在资料中已经算是死亡的克扎克以外,大家都接到了来自朋友或者是亲人的邮件。

“哇哈哈,太棒了!终于到了!”

索·托多手拿着寄到的包裹,兴奋到了四处乱蹦的程度。

虽然已经到达哭笑不得境地的众人,看到了也装做没看到,但是青年却没能抑制住好奇心,向正在旁边阅读来自祖父的书信的卡拉马询问。

“呐,你知道索·托多的门牙是怎么回事吗?”

“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好像是索·托多潜入芙米的房间时,被芙米打成那样的。”

“什么?索·托多居然不要命到去夜袭芙米!?”

在不由自主叫出来的青年背后,传来了克扎克冰冷到极点的声音。

“要是夜袭的话,我已经当场射杀他了。你不要给我说得那么难听。——马里林,你那是什么表情?如果你把洛的话当真的话我就当场把你踢出去!”

“我什么都没有想哦。”

手拿着来自银河联邦组织的书信的美青年,没有发出精神感应,而只是作出了女式笑声的样子,避开了剑拔弩张的对方的追究。

伊亚拉·梅格苦笑着代替当事人进行了说明。

“成人的阿斯拉人,好像要通过在脸上进行独特的化妆,才能被承认可以独当一面。索·托多虽然在Ⅱ9的时候有给故星去信,但是后来注意到使用代用品也可以,所以就去了芙米的房间试图借用。结果很倒霉地正好被发现——然后即使啪嚓。我想那个小包应该是从阿斯拉星寄来的。”

“什么叫倒霉?你以为他打算拿走什么?是邦斯塔公司的口红哦!邦斯塔公司的!如果他用了的话我绝对会把他打到半死的!”

克扎克的表情上,充满了让人相信她毫无疑问会言出必行的迫力。

“那,那个,索·托多还真是胆大包天……”

脸色苍白的青年们和船长异口同声地说道。

“啊,说到邦斯塔公司的话……”

用那种让紧张感一口气消亡的口气,西沃啪地拍了一下手掌。

“各位女士们,我有礼物给大家哦◆”

她拉开放在脚边的行李包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了自己专用的袋子。

“原因的话我回头再慢慢告诉你们。总之大家先选点自己喜欢的吧◆”

“是什么?”

距西沃最近,看到了包里内容的尤芙米亚公主的全身立刻变得僵硬。

“骗、骗人!骗人骗人骗人!怎么会有这么多!骗人!”

“怎么了?”梅格问道。

女孩拿出了一个印着邦斯塔公司的金色标记的盒子,举起来让克扎克和梅格都可以看清。

“……是邦斯塔公司的粉底霜……还有口红、眼影……指甲油……还有睫毛膏!好多!多到让人不敢相信的程度!”

“你说什么?”

伴随着女孩亢奋的语气而冲过去的两位女性,时而欢呼时而惨叫地重复着“不敢相信”和“骗人”,展开了大骚动。

卡拉马因为看不下去公主蹲在那里,好像在露天市场挑东西一样地身影,战战兢兢地试图对公主提出提醒,但是乔纳森马上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阻止了他。

“如果你不想也失去门牙的话,我想还是装做没有看见的比较好。”

“好可怕。”

索·托多也把小包抱在胸前,深有感触地嘀咕着。

而制作出了这个半狂乱状态的当事人西沃本人,则是走到了利连斯鲁的面前,打开自己的袋子从里面取出了一张光盘。

“这个啊,是O2要我交给马里林的。他一个人把被关在宇宙船里面的我救了出来哦。”

“奥利维吗?哎呀呀……”

仰望着接过光盘的男人,嫩草色的眼睛中出现了悲伤的色彩。

“……我听说你让西坦病再度发作了……不但失明,而且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不要露出那种表情哦,奥卢卡。我并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自由。”

“我遇到了索兰西娅。”

原本西沃期待会看到特别的反应,但是男人还是只是沉稳地微笑着。

“她和你相处得不错吧?”

“哎,她的感觉很不错。不过你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她就是那样的人。”

奥卢卡·西沃心情复杂地低垂下脸孔。

——果然还是会让人有点嫉妒啊。

“那个,O2他对索兰西娅——”

刚说到这里,她立刻被对方用惊人的力量抓住了一只手,没能继续说下去。

“奥利维他……见到了索兰西娅吗?”

西沃因为惊讶和疼痛而说不出话来。没有表情的利连斯鲁闪烁着光芒的白银双眸感觉十分恐怖。

“船长!你那么用力地抓住奥卢卡小姐的手臂,会留下痕迹的!”

红发的青年在旁边敏锐地进行了提醒。

恢复清醒的男人虽然放开了手,但即使如此西沃的手臂上还是留下了一阵麻痹感。

“对不起,因为我太吃惊……”

“没事没事。——O2在眼看就要开枪的时候,说是不想让马里林更进一步的不幸,所以放弃了杀死索兰西娅的念头。马里林,那个……”

说道这里的女医生低垂下头含糊了过去。

“……他说马里林你不用在意,他不急着杀她了。”

拉斐王子暂时睁大了看不见的眼睛,不久之后,他露出了温和的……让看到的人会心醉神迷的表情。

“船长?”

听到乔纳森有些诧异的声音,利连斯鲁开了口。

“他想必也很不请愿吧?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就觉得有种奇妙的好笑感。不过,因为这样我算是欠下了奥利维两个大人情。”

那是阐述着朋友和自己的羁绊的语言。

青年完全不知道索兰西娅·米纳是乌罗波洛斯的大干部,恶哟不知道她炸死了O2的父母,而且也是前些日子两人大打出手从原因。

对于讨厌总是喜欢伤害自己的上司的他来说,船长的台词听起来一点都不有趣。

“以前船长不是把冒着生命危险弄到的乌罗波洛斯的情报交给他了吗?我觉得那已经足够了吧。”

这时西沃想起了另一个重大的事情。

“对了对了,说到冒着生命危险的情报的话,现在可不得了了哦。据说菲拉鲁要率领全部的六芒派行星脱离银河联邦。然后呢……那个,好像是要创建什么叫做新银河机构的新组织。按照O2的说法,在背后操纵这件事的就是乌罗波洛斯。”

她的话让听到的男性们全都失去了语言。

连围在化妆品旁边的女性们,也因为非比寻常的氛围而掉过了头来。

“……那个……确实是……很不得了呢……”

利连斯鲁好不容易才挤出了这么一句。

5最佳的选择

为了了解O2托付给西沃的光盘内容,利连斯鲁走向了正好在收容库的整备空间进行修理的“黄金海豚号”的舰桥。

全体船员都带着紧张的表情凝视着显示屏上出现的文字和说明图。

那里面的内容是应该送给位于秘密组织乌罗波洛斯顶点的人物的报告书。那上面显示着,隶属于在银河联邦议会被称为六芒派的势力的各个行星政府,或者是太阳系政府的要人以及财经界大人物,军部的主要成员,连接对菲拉鲁政府所提出的计划表示出赞同的状况。

如果菲拉鲁不能让反对派改变注意的话,乌罗波洛斯就在暗中进行行动。让人吃惊的是,他们的魔手甚至伸向了应该属于中立的联邦军。

收买、威胁,最后是暗杀——这是使用各种手段安插自己的赞同者,在准备上耗费了漫长岁月的大计划。

菲拉鲁政府本身,就是纯粹由乌罗波洛斯大干部J·马蒂森的邦斯塔公司提供政治资金,拥有相当影响力的政治家所构成的。

但是,如果一旦大量脱离议会的事情无法温和进行,而要付诸武力的话,六芒派最依仗的军队,却在O2所指挥的乌罗波洛斯歼灭作战中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为了从现在还在进行的联邦军情报部主导的乌罗波洛斯狩猎计划中保护自己的成员,不让自己在军部的影响力进一步低下,乌罗波洛斯的上层,好像打算孤注一掷地实行原本应该花费更多时间的计划。

“就不能想办法阻止吗?如果这的话,不久变成了乌罗波洛斯的逃跑式胜利了吗?”芙米·克扎克没有针对特定对象地诉说道。

梅格环抱着手臂,皱着眉头呻吟道:

“不可能的。”

“是吗?如果以这个光盘为证据,把出现在上面的家伙都抓起来呢?”

“我想这个世界上不会存在靠一张光盘就把行星首脑定罪的政府吧?就算找齐了证据,要进行到判决那一步也要花上很长时间,在如此做的期间对方的计划已经被执行了。这不是几年或者十几年的布局。二十年……弄不好比那个的时间还要长。如果为了阻止完成到这种程度的流程,最后却反而被卷了进去的话,不就得不偿失了吗?”

听到前少将的判断的乔纳森,对此表示了赞同。

“在第三次银河大战中升腾起来的民族主义,到现在也还残留下浓厚的色彩。因为六芒人对于地球人,地球人对于六芒人都抱有糟糕的感情,所以用煽动这个的形式而提出脱离联邦建设新组织的话,就算有反对者出现或者是保守派表现出对于未来的不安的话,多少也可以抑制下去吧?乌罗波洛斯提出的计划是赌注,但是看起来菲拉鲁方面应该有相当的胜算。”

索·托多用惊人的表情吼叫了出来。

“哼哼哼。我说你们啊,居然还能这么冷静!你们给我听好,如果菲拉鲁和乌罗波洛斯联手脱离联邦的话,呆在卡由的我们就危险了。哼哼。再怎么说卡由也是六芒太阳系第五行星,和第二行星菲拉鲁根本就是咫尺之隔!”

他啪啪地敲打着脑门再次哼了一声。

伊亚拉·梅格为他的指摘进行了补充。

“确实,菲拉鲁应该不会喜欢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存在着我们这些和联邦关系密切的家伙吧?而且也关系到面子。如果乌罗波洛斯借助这样的菲拉鲁的力量,趁机来袭击我们的话,联邦军为了保护我们而出动的可能性极低。菲拉鲁政府是六芒太阳系的主权政府。如果在脱离的纠纷中,出现了用武力侵犯菲拉鲁主权的情况的话,就变成了联邦和新组织的纷争——最后大概会发展成第四次银河大战吧?与其冒这样的风险的话,联邦议会的家伙多半会选择对卡由见死不救。再说了,我们所指望的联邦军的半数都是隶属于六芒系,原本就不可能全部留下来的。”

一直将“黄金海豚号”护送到卡由为止的战舰,在完成任务后,已经踏上了返回母港的归途。

虽然宇宙站考虑到宇宙海盗等的出没,多少具备一定的防卫系统,但是并没有足以和战舰进行正格战斗的装备。

而“黄金海豚号”的修理究竟还要花上多少时间也无法确定,所以现状就是,大家能做的只有单方面承受攻击,等待被破坏而已。

因为由于苦涩的沉重而坐立不安,尤芙米亚公主向黑发的前未婚夫提出了求救。

“马里里亚多,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总不能让卡由就这么被毁灭。”

对于这番包含着祈求感情在内的言辞,取出了看完的光盘的男子,用几乎可以被视为是冷淡的若无其事的口气回答。

“现在有若干个选项。虽然执行的人是我,但是要选择哪一个就交给公主你来定吧。”

“我吗?为什么?”

“因为你将会成为新生拉斐人,或者是卡由人的女王。”

在那藜利连斯鲁曾经说让她成为女王,是为了便于获得幸存的拉斐人的支持,但是看起来却并非如此。

原本想要指摘这一点的洛·乔纳森,因为女孩似乎自觉到了责任的态度而停下了口来。

在他们两人之间想必进行过某种的对话吧?

拉斐的公主拥有和她柔和纤细的外表并不相符的,在面对危机时可以进行果敢决断的坚强意志。

“明白了。那么请你说吧。”

“第一个选择,暂时放弃卡由星,等待具备了充足的武力后再来造访。我可以获得既不属于六芒派也不属于地球派的政府的协助。菲拉鲁在军事和政治都不安定的情况下,应该还不至于去和中立派为敌吧?”

“不可以。进入人工子宫槽的两百个孩子无法和我们一样去行星外避难。如果抛弃那些孩子等返回后再重新开始的话,就等于只是把性命当成道具来看待。如果要做出那么没人性的事情的话,我宁愿拉斐就此灭亡。”

女孩斩钉截铁地回答。

“第二个选择,就是对于菲拉鲁要人展开恐怖活动。将和乌罗波洛斯关系密切的人类全部排除。就算还不能让计划终止,也足以让开始的时间被大幅度推迟吧?这样就能赚取到足够的时间去寻求银河联邦的协助了。”

“咦咦?全部要人?那种事情做得到吗?”

金发的女人发出了惊讶到极点的叫声。

“做得到。如果是现在的话很简单。”利连斯鲁若无其事地回答。

克扎克用好像面对什么身份不明的陌生生物一样的,混杂着恐惧和厌恶的眼神凝视着他。

虽然她本人好像没注意到这一点,但是乔纳森却可以理解她的感情。

“呀嚯!那不是很好吗?这就是所谓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吧?就这么干吧!反正乌罗波洛斯不也没少做同样的事情吗?呜嘿。”

女孩对于这个提议也表示了反对。

“如果因为这次的事情而造成第四次银河大战的话,那么确实是巨大的悲剧,但是既然不可能阻止这个流程的话,那么被夺取的人类的性命就等于是白白的浪费。更何况,只是为了让自己处于有利地位就进行杀人的方式,我实在无法赞成。”

考虑到现实的政治的无情和敌对组织的不择手段的狠辣的话,不能否认她的决断中存在太多理想主义的天真。但是这一点她自己也应该明白吧?

既然是在明白的基础上也要对结果负责,那么这个理想就不仅仅是漂亮的空中楼阁,而是确实成为了她的信念吧。

乔纳森在心中祈祷能有可以说她的选择才是最好的一天的到来。

“第三个选择——”

不在提议中掺杂任何私人感情,也没有对她的回答作出任何反应的男人冷淡的态度,渐渐地让乔纳森焦躁了起来。

虽然多半是为了不对女孩的选择造成影响才摆出的扑克脸,但是你自己好歹也是当事人吧?之所以想要如此怒吼,也算是对陷入昏暗状况的人类的迁怒吧?

“和乌罗波洛斯和解。”

“那怎么可能!你忘记罗安的事情了吗?”

声音尖锐地丢下这句话的人,就是爱上了那个是敌人间谍的男子,并且眼看着他在自己眼前自杀的芙米·克扎克。

红发的青年也觉得自己不能不开口。

“就算可以和解,也无法保证船长的平安无事吧?再说了,有什么可以保证他们值得信赖?”

船长开口安抚两人。

“在公主进行思考之前,不能在旁边说这种会左右判断的话哦。——尤芙米亚,请你在考虑的时候不要把卡由的未来和这个星球上的人类的生命和我一个人的人身安全放在同等位置上。因为我完全可以照顾自己。”

结束的那个部分让乔纳森听得有些耳朵发痛。

女孩在回答之前就进行了询问。

“至今为止都是我们单方面处于软弱的立场。要让处于压倒性的强者地位的他们进行让步,我们作为条件能提供什么呢?”

“就是新拉斐人的忠诚吧?我想拉斐人的利用价值还是很高的。”

“我无法提供那个条件。我们没有权利作出扭曲众多孩子们的未来,剥夺他们的良心的决定。虽然不用杀任何人就能和解是最理想的办法,但是如果是靠无可挽救的妥协而获得和平的话,也无法维持长久吧?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乌罗波洛斯的实际形态,但是能够感觉得出从本质上和我们就无法相容。既然是为了贯彻自己的信念,而不能不战斗到最后的关系的话,妥协就没有任何意义。在必须进行战斗的时候,就不能畏惧任何牺牲——如此教导我的,不就是马里里亚多吗?”

她的表兄叹了口气,轻轻耸耸肩膀。

“那么就只剩下第四个选择了。如果是第四个的话,也许一辈子都无法离开卡由,但是可以保证生命的安全。虽然食物和能源都可以自给自足,但是那种在行星外不管发生什么都与我无关的生活模式,和以前的拉斐人完全没有两样。就是那样的生活。”

“反对反对!我反对!我绝对反对什么也不做!呜嘿!”

莫希干脑袋的木乃伊一面四面跳动,一面强烈地提出抗议。

“少罗嗦!谁也没有征求你的意见!……等一下,吵死了,你不要再跳了。你要是不能老实听下去的话,别怪我把你从操纵室赶出去。”

形如烈火的克扎克向重复着反对的阿斯拉人爆发了怒吼。

间不容发地利用了恢复了一瞬间的寂静,松开了盘着的手臂的梅格代表大家提出了询问。

“就算我们这边再怎么不进行抵抗,对方也有可能单方面地进行攻击。即使如此你也可以说没事吗?”

“可以用能源屏障覆盖行星整体。如果敌人进行攻击,完全相同的能量就会弹回他们身上。只要我们不希望的话,谁也无法进入卡由。”

在遥远的古代六芒太阳系中,生活着相当于拉斐祖先的史前人类。利连斯鲁好像打算使用他们所留下的超科学遗产。

卡拉马问出了每个人都想到的问题。

“既然要使用遗产的话,没有什么不是防御,而是攻击的武器吗?”

作为唯一继承了史前人类遗产的人类,拉斐王子轻轻摇了摇头。

“他们没有积极进行攻击,毁灭对手的必要。因为银河系内根本不存在和他们拥有相等程度的文明的人类。他们只要能从自然之力和人为事故中保护自己就好,所以并不需要大规模的破坏以及大量杀戮用的武器。”

“居然没有需要残杀的争斗,真是让人羡慕……”

尤芙米亚公主轻轻流露出的嘀咕,让在场的人全冒出了同样的念头。船长切断了他们的思考。

“虽然晚了一点,但我现在宣布和各位船员的合同就此终止。至今为止多谢各位了。”

“你在说什么?”西沃问道。

“就是大家和作为‘黄金海豚号’船长的我之间所缔结的船员的合同。你们的工作就是把货物运送到卡由为止。因为托各位的福,货物已经平安到达,所以合同结束,各位已经不用被‘黄金海豚号’所束缚,要去什么地方都是自由的——也可以火速离开卡由避难。”

“你这算什么意思!?你是要让我们事到如今再丢下马里林逃跑吗?我们只是这样的关系吗?太薄情了吧?我要留下来。留下来修好‘黄金海豚号’,再收拾掉乌罗波洛斯。”

虽然口气还是慢吞吞,但是能感觉得出西沃猛烈的愤慨。她似乎生气到了要跺脚怒吼的程度。

耐心地等待到她全部说完后,伊亚拉·梅格终于插口了进来。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进行选择吧?没问题。我要留下来。我原本就是为了和乌罗波洛斯做一个了结才从军队退役的,而且孩子们已经成人,不存在后顾之忧了。”

“连主炮的发射按钮都搞不清楚的奥卢卡,怎么可能收拾得了乌罗波洛斯?最棒的炮击手还是只能是我哦。有没有薪水倒是无所谓。”

听到克扎克开玩笑的口气后,将莫希干发型染成了红色的索·托多吼叫了起来。

“薪水!给我薪水!呜嘿。我可是决定了要娶媳妇的!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失业!呜嘿。钱和以前一样多就可以了!”

他啪啪地劲头十足地拍着脑门。

剩下的红发青年有些困惑地挠着脑袋。

“我可是联邦军情报部的人呢。所以,除非是上司O2下达新的指令,否则我好像不紧跟在船长身边可不行呢。所以,如果你能不赶我走的话我实在感谢不尽……嘿嘿嘿。”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仰望着黑发的船长。

“这是大家的选择。能够请你再次雇佣我们吗?”

船长自从来到操纵室后,就没有表现过私人性质的感情。

在无表情的时候,因为过于端正的脸孔而给人非人类印象的他,终于战线出了发自心底的笑容,回应了众人的选择。

“谢谢。我会竭尽全力,让大家以后能觉得现在的选择是最好的。”

这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就给人一种总会有办法的感觉。说起来还真是不可思议。

当沉重苦涩的操纵室的空气缓和下来后,乔纳森在意起了自己刚才所提到的上司的近况。

“奥卢卡。你在和O2分开的时候,他是说要暂时留在菲拉鲁吗?”

“嗯。他说虽然可以让部下们和他们的家人都脱身,但是他还有责任进行各式各样的收拾残局的工作。怎么说呢,好像是有很多东西如果落到菲拉鲁或者乌罗波洛斯的手上的话会让联邦很头疼的。他还用很酷的态度和我开玩笑说,‘管理层可是很痛苦的哦,小姐’。没想到那个人居然也很有趣呢。哈哈。”

青年用感叹的眼神看向模仿着上司的口气笑出来的女医生。

——女人还真是……好厉害啊。居然用“有趣”来形容那个O2——

和利连斯鲁一样没有因为西沃的模仿而笑出来的梅格,带着复杂的表情对青年说道:

“到了这个地步,就是和时间的竞赛了。要看是菲拉鲁先宣布脱离联邦,还是他先将情报站做个了结从那里脱身吧?虽然我想不会有事,但万一被菲拉鲁当局抓获,身份曝光的话,等待着他的将是非常不幸的命运。”

前少将压低的声音中暗示出的那种凄惨状况,让青年浑身颤抖了下。

“请……请你不要吓人啊。O2是超能力者,不会变成那个样子的。”

就算是自己讨厌的上司,他也绝对不想看到认识的人遭遇那种状况。

※※※※※※※

虽然总公司位于六芒太阳系第二行星菲拉鲁首都雅库甫,但是高档化妆品公司邦斯塔在地球系的行星上也占据了广泛的市场。

但是一般人并不知道,由于在研究开发阶段就需要处理药品,所以以制药公司为首,他们已经把事业延伸到了很多和化妆品分离的领域之上。

这其中也包括多个军需产业,让拉斐星灭亡的西坦病,就是他们的研究室之一所研发出的生化武器。

统帅所有这些产业的J·马蒂森,在银河系中却始终维持着单纯的化妆品公司老板的形象。

孕育出全银河系女性都向往的化妆品的男人——这一华丽的头衔,正好可以用来掩盖他是秘密军事组织乌罗波洛斯的大干部“J”的阴暗一面。

表面的形象越是华丽有名,私底下的形象越是容易被深深的黑暗所隐藏,让任何人都想象不到吧?

他将雅库甫总公司大厦最上层的整层楼,都充当了邦斯塔公司的董事长办公室兼住宅。他对自己在雅兰哈亚号上表现出的恶劣品位似乎有所自觉,因此董事长办公室和其他楼层一样,都交给了著名室内设计师来装饰。

虽然在他看来是寒酸而且杀风景的地方,但是在其他人眼中这个办公室却是将都会性的效率主义和洗练感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此时索兰西娅·米纳正位于这里。

她坐在和董事长办公桌有有一点距离的扶手椅上,正在品位茶水。

坐在她正面的J,有些坐立不安地将手臂换了好几个姿势后,终于咳嗽了一声提起正题。

“——不过,前几天真是抱歉。我实在没想到他们居然那么堂而皇之……而且还是O2亲自出马。那些什么用场也没有派上的饭桶我已经好好教训过了。所以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这个男人虽然用奉承的也无法被形容为英俊,但是却带着种孩童般的爽朗感,让看到的人会不由自主产生好感。

米纳将杯子放回盘子,用赤红的眼瞳笔直地凝视着同僚。她没有化妆的褐色面孔上,因为不愉快的话题而带上了几分怃然。因为两天前所发生的事情对她来说是屈辱的记忆,所以她并不太想提起这些。

“就是因为是O2才可以这么堂而皇之地进来。如果是普通人也能随心所欲的话那还了得吗?就算是我,如果对手不是他的话,再怎么大意也不可能犯那种错误的。……可恶,每次想起来,都让人忍不住冒火。”

怒火让她所拥有的生命力的光辉更加灿烂了几分,从内侧溢出的生气就好像正在燃烧的火苗一样。

J由于被她的气势所压倒,好像觉得刺眼一样地眯缝起了眼睛。

抛弃了身为出生于地球的地球人这一精英位置,靠自己成为了六芒星菲拉鲁风云人物的J,曾经见到过很多六芒人,也由于工作关系而见过许多其他人种的人类。

但是,从来没有人让他感觉到过米纳这种程度的生命力。现实主义的他,比起总觉得有几分装神弄鬼味道的超能力者来,更加欣赏靠着坚强的意志和经过锻炼的肉体,证明自己比其他人优秀的米纳这样的存在。

他认为,捏造神灵之类的架空产物,将自己的无力正当化,为自己什么也不做找借口的家伙,除了成为强者的食物以外,没有任何可用之处。

他的生活永远都是依靠自己的意志进行选择,在没有道路的场所靠着自己的力量开拓出道路。

虽然也有人夸奖他是幸运儿,时代的宠儿什么的,但是对于他来说,那些只能算是侮辱的语言。只要考虑到关系着自己今后的前途的话,不管是多么小的决定,在确定的时候都会伴随着不安和痛楚。

他曾经面对了多么强烈的不安,忍耐了多么激烈的痛楚——而且为了不让自己为选择而后悔,又是付出了多少程度的努力啊。那些只看结果的地球人对此完全没有进行考虑,单纯地把他称为了运气好的男人。

他之所以来到六芒星菲拉鲁,是因为六芒人以依靠外力为耻,把单纯靠实力取胜视为美德的风气,非常符合他的个性。

由于六芒政府的脱离联邦,他也许永远都会被切断和故星的羁绊,但是J毫不迟疑地选择了自己作为六芒人的位置。

J扭曲了一下嘴角,露出了危险的笑容。

“我也一样。知道自己的船被联邦情报部的家伙长驱直入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不过,所谓福兮祸所伏。你看着吧,出现在这个时期的菲拉鲁,绝对会要了那家伙的命。优秀的情报部军官在情报管理上都非常严格。他估计不想让菲拉鲁掌握联邦收集情报的事实吧?更何况现在还知道菲拉鲁政府的背后有我们乌罗波洛斯,他应该不会让情报部留下一丝痕迹才对。”

J说到这里拍了拍手,抱着肚子笑了出来。

“也就是说,在那家伙急着进行事后收拾的期间,我们这边就有了布置圈套的时间。”

在今天下午的联邦议会上,六芒太阳系政府菲拉鲁代表,应该就会宣布六芒系政府将脱离银河联邦和设立新组织了。与此同时,六芒系行星整体都会颁布戒严令。到时候不管是谁都不可能从行星脱身的。

但是,女干部的反应却颇为冰冷。

“是吗?事情真的会按照你的预计进行?那家伙好像可以用精神力杀人,而且在不加碰触的情况下就能操纵任何电脑。那可是怪物等级的超能力。要是机械不行人也不行的话,就算设置了圈套要怎么才能抓住他呢?”

“嘿嘿嘿,我绝对会抓住他给你看的。你就期待我的好消息吧。到时候就可以尽情地折磨他了。”

很快就会把感情外露的米纳,对于J的语言表现出了明显的厌恶感。

“要抓住他当然是好事。如果想要弄出情报的话,不管是要使用药物还是要拷问都请便。虽然我不认为那种东西对于O2程度的男人有用。不过折磨就免了吧。我又不是基拉,没有那种兴趣的。揍上两三拳再一枪打死才是我的风格。如果这样你也不在乎的话,到时候再叫我吧。”

女人并没有修饰语言,而是做出了健康的反应。从她的角度来说,恐怖活动只是完成目的的手段之一,并不是追求自己精神快乐的行为。

有一点点病态的恶棍素质的男人,反而感到了尴尬。就好像原本以为会得到夸奖却反而挨骂的孩子一样,他带着困惑的表情蜷缩起了身体。

看到他的这个样子,赤红色双眼中严厉的目光柔和了下来。

“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好了。你不是说有话要和我说吗?什么事?”

“不——。没什么,我从以前就一直在考虑。我是想说,借着这次六芒系所实行的脱离联邦和新组织结成的机会,我们这边的活动是不是也正好划分一个段落……”

“你的意思是想要脱离乌罗波洛斯吗?”

中年男人慌忙摆了摆手否定了这一点。

“不不,我不是那意思。我不是说那个。该怎么说好呢……那个……”

面对好像有些不知所措,用手指搔着面颊寻找合适语言的他,六芒人女性苦笑着帮了他一把。

“也就是说,你想要和老板分开活动,也就是率领属下分裂吧?”

“什么嘛。原来你明白啊?这就好说了。”

原本做好准备要面对女中丈夫的激烈反对的J,在沮丧的同时声音中掺杂了几分期待。

“我那些担心我粗枝大叶性格的部下啊,告诉了我很多他们注意到的事情哦。我觉得自己喜欢你,而且相当合得来。再说和老板本来也不存在什么恩义之类的东西——”

“那么——”

打断了要说些什么男人,米纳提出了问题。

“我只问你一点。——基拉会站在哪一边?”

领悟到问题中的含义的邦斯塔公司的表情冻结了起来,很快从喜悦转变为了失望。六芒女性也因此而明白了。

“真是遗憾。那个女人也许很方便用,但是她是没有理想,纯粹为了杀人和破坏才参加乌罗波洛斯的旁门左道。我是为了信念才进行活动的,如果将那种女人称为同志的话,我不是也变成旁门左道吗?既然现在可以选择,那么我选择走上和那个女人不同的道路。”

“……你不询问……玛雅的事情吗?”

米纳耸了耸肩膀,好像男人一样张大嘴巴笑着说。

“那种小混混还不配被我放在眼里。他只是为了痊愈儿童时期的精神创伤就杀人的幼稚小鬼。所谓的小孩子呢,原本就是任性残酷的存在。这样的他居然还能获得‘杀手’的外号,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笑完之后她干脆地站了起来。

“多谢你的茶水,抱歉让你失望了。”

“不好意思,特意把你叫过来。”

意气消沉不过是短短的一瞬,J很快就打起精神,把女人送到了门口。

“啊,最后我还要说一句。虽然我完全没有对你出手的意思,不过请你不要搞什么微妙的花招。如果陷入泥沼一样的内斗的话,对我们彼此都有害无利。再说了,这也没什么好玩。特别是基拉。你别忘了好好叮嘱她。”

比男人要高出一个头的米纳,在分开的时候俯视着对方的双眼,开朗地加以了叮嘱。

当华丽的红发在走廊拐角消失后,J的表情变得好像吞了满口的苦汁。

包括在那藜死去的“伯爵”在内,在老板下面统帅组织的大干部一共有五人。但是,那并不是平均分配成员的组织,而是依靠人格等等而自然形成的派系。

拥有最多属下的就是金钱力量出众的J,但是索兰西娅·米纳也仅次于他而已。过激派的基拉和玛雅都是少数派,特别是因为些许的事情就不分敌我杀人的玛雅,几乎没有人敢于亲近他。

曾经是第三派系的伯爵的部下们会如何行动,将大幅度地改变分裂后的势力地图。如果被吸收到米纳那边的话,那边的人数就会略占上风,名副其实地形成一分为二的局面。那样的话可就没有资格笑话被六芒派宣布脱离的银河银河联邦的地球派的家伙了。

坐在董事长座椅上,他用内线电话叫来了另一个房间中的基拉。

没过多久,青鳞人的女性就以身穿长袍的妖艳模样出现了。

隶属于在记录上已经灭亡的种族的基拉,是拥有蓝色肌肤和带着绿色的金属蓝短发的异形美女。

虽然外表非常像机器人,但是一直掩盖到喉头的长袍所勾勒出的肢体,却能充分刺激到男人的官能。——但是,那种甜蜜的味道,全部被她身上所飘荡的残酷感所打消了。

没有温度的非人类氛围,和异样的化妆以及闪烁着彩虹色的眼眸相辅相成,带给了人好像面对青铜的机械人偶的印象。

“怎么样?不过看你的脸色似乎也不用问了。我不是说过吗。索兰西娅是个笨蛋哦。杀人还有什么干净和肮脏之分。她还以为只有自己特别吗?”

官能性的沙哑声音,嘲笑着房间中的同僚。

男人没有和她同调。

“怎么办?”他只是简短地问了这么一句。

“如果不是自己人就是敌人了……”

陶醉地如此嘀咕的女人,好像已经在追逐流血的梦想。

“等一下。她可是说了如果不想陷入内斗的泥沼就不要出手。虽然事到如今流血什么的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但是我可不想在重要的时候倒退。”

身材修长的美女好像米纳曾经做过的那样,凝视着J的眼睛。

“就是因为有两个头成员才会分裂吧?如果只有一个的话也就无从选择。反正老板只是纯粹的装饰,实权都掌握在我们手里。你不就是因为这样,才下定决心要进行分裂吗?”

“喂,那个……”

“我觉得越快越好哦。”

异形的美女带着黏稠的冷冰冰的微笑如此催促着犹豫的男人。

6戒严令下的城市

距离和六芒系相关全部行星政府以及赞同他们的少数派种族的行星政府,向银河联邦宣布脱离已经过了三天时间。

在戒严令下的菲拉鲁,残留在行星中的联邦或者是太阳系政府相关的外交机构,以及隶属这些行星的主要企业的事务所,都因为敌对活动的嫌疑而遭到了警察的搜索。对于联邦和地球系组织的追究尤其严厉。

搜查的光景以及外交官们撤出行星的模样,连日来都通过媒体在菲拉鲁全土播放。虽然一般市民在天黑之前还允许外出,但是并非菲拉鲁籍的外星人则被禁止了外出。

这三天来都被绊在地方都市的饭店中的奥利维·奥斯卡休塔,粗鲁地横躺在长椅上看着电视台的报道。不管哪个频道都在连续播放六芒人要以己为荣的鼓舞市民的报道。

现在这个时候,地球系的政府多半也同样地重复着骚动吧。但是无疑经过长年周到准备的六芒一方在人力和物力上所付出的牺牲要少得多。

由于对立而产生的紧张和竞争心,可以聚集人类的智慧促进进步——这就是乌罗波洛斯所宣扬的理念。

在第三次银河大战终了后,不到一年的时间六芒系和地球系的对立就再度复活,而且因为这次不是战争,所以要和解也非常困难。

既然银河联邦和新银河机构在势力上不相伯仲,那么乌罗波洛斯的主张无疑会以很漂亮的形式被体现出来。今后这两个组织之间绝对会进行激烈的竞争吧?

联邦军情报部败给了乌罗波洛斯。因为没能在事前察觉这个动向,联邦内部以一定能够会出现要严厉追究情报部责任的声音吧?

一想到司库托拉巴会在议会上遭到攻击,他的心情就非常愉快。

因为自己一向都做到了最好,所以无论是降职还是失业他都不在乎。

就算他是超能力者,一个人能够做到的工作也是有极限的。

在长达十年的第三次银河大战中,他潜入了众多政府的幕后,为让他们倾向于停战而做了大量工作。而战争刚刚结束,他就被命令搜查和毁灭现在的乌罗波洛斯。

就算有人责备他,为什么不能在任务中途察觉到六芒系政府的脱离联邦计划,并且进行阻止……他也只能摊开手掌回答说那实在是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光是要掌握在联邦军这个由各行星募集来的士兵所集合而成的团体内部,遭到了其他组织侵蚀的事实,就已经需要大量的劳力和时间。

那些和在军队内部拉帮结派的派系、恶意以及体面等众多障碍恶战苦斗的日子,脑子里面只想着如何保护自己等人利益的议员们是一定不会去考虑的吧?

潜伏在人心的黑暗处,逐渐地增加着构成人员的乌罗波洛斯,唯一在表面上动用了力量的,就是拉斐星的灭亡事件。

司库托拉巴考虑到在拉斐星复活的时候,他们也许会有什么新的动向,所以才命令O2监视利连斯鲁。虽然他的想法没有落空,但是从结果来说,却使目标明确的敌方迅速展开了行动。而且因为非合法的关系,所以准备格外周全。

从二十几年前就计划分裂银河联邦,想来敌人的老大应该是相当有耐心而且拥有近乎疯狂构想的人物。

被认为坚如磐石的银河联邦,在经历了漫长到快要让人昏倒的历史后终于一分为二。会想到迟早有这么一天的人物,恐怕很难说是拥有正常思考的存在吧。

——话说回来,对那个老大来说,拉斐灭亡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所谓的变革就是旧秩序的崩溃。既然想要自己成为新的秩序的话,就要拥有相应的力量和疯狂。”以前O2曾经如此说过。

乌罗波洛斯的老大,依靠强大的组织力量和疯狂的构想,让名为银河联邦的旧秩序分崩离析。

虽然在给予了他们相当的打击后还是让他们逃掉了很不甘心,但是能够将这种程度的敌人逼入绝境已经值得满足了吧。

“好了,也该想办法脱身了。搜查之手多半也会伸到这家饭店来吧?”

O2喃喃自语着从沙发上撑起了身体。虽然口气平淡,但是脱身并没有那么简单。最大的困难,就是他的外表看起来并不像六芒人。

就算是六芒人和可以混血的其他种族之间生下的孩子,也会由于优势遗传的关系显著表现出六芒人种的特征。无论男女都强壮高大的躯体,赤红色的眼睛和金发,褐色的肌肤——那时洋溢着力量的美丽的战士的肉体。

六芒太阳系第二行星菲拉鲁不愧是六芒人诞生的星球,在现阶段,六芒人占据了行星整体人口的百分之九十九。

如果是第三次银河大战之前的话,居住在这里的外行星人应该还多一些,但是由于地球人形成的特别的排他风潮,这个数字也减少了许多。

他可以使用精神感应力让自己的外表看起来是六芒人。

但是,如果要持续欺骗不特定的多数人类,偶尔还包括监视用器械的话,在时间上存在极限,而且对于精神力和体力的消耗也非常巨大。

因为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安全场所,所以在完全摸不着头绪的场所进行的消耗,很有可能关系到性命安全。

O2的存在已经通过索兰西娅·米纳而让对方组织知道了吧?他们错过自己的可能性非常之低。

趁着夜色穿过城市,伪装成宇宙港操纵货船的船员离开菲拉鲁——

虽然大致定下了这样的计划,但是问题在于颁布戒严令后,到了夜晚这个时段就无法找到通向宇宙港的交通手段。

——算了,总会有办法的吧?

不管制定多么缜密的计划,在以往的任务中也一次都没有完全按照预定进行过。话说回来,自动来到菲拉鲁之后,就总是发生预定外的事情。这其中也包括他本人并不符合第一线情报军官身份的行动。

※※※※※※※

菲拉鲁是炎热、多海的行星。

因为首都雅库甫比起赤道来更接近南极,所以理所当然大部分主要城市,都是在靠近某一边的极地的地域比较发达。

处分了情报部的分局后,O2最后到达的是位于雅库甫后面的都市。

到达可以俯视宇宙港的山丘后,从喷汽车后作来到外部的他修长的身体,立刻就被湿度很高的热气所包围。夜气中能感觉到浓厚的花香。香甜到腻人的程度,和湿气一起缠绕住了身体。

他离开车子后,车子在路上进行了巧妙的U形回转,朝着还闪烁着零星灯光的市区方向开了过去。

离开饭店后的他,在没有人影的夜晚的街道上走了一阵后,就遇到了监视夜间戒严令的军队的车子。虽然他趁着这个机会操纵了司机们的精神,让军用车吧自己送到了宇宙港,但是接下来就比较困难了。

这里的宇宙港夹着管制塔形成了V字形。右翼是普通乘客用,左翼是货物用的服务站。O2就站在接近左侧最前端的场所上。

这个包括了检疫所以及海关等工作单位的建筑物,没有一个房间亮着灯,也感觉不到任何人类的存在。一般来说就算是深夜,为了在宇宙站待机的货船的装卸工作,也会进行向穿梭机内搬运货物的操作。

戒严令对于经济界和流通业造成的打击应该相当深刻吧?

如果是在好像地球人那样缺乏种族特征的人类的行星的话,在戒严令解除之前进行潜伏才是上策。但是,在戒严令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结束的菲拉鲁,拖得越久就越难找到逃脱的机会。

看到夜间照明下的宇宙港,O2想起了好像幽灵城市一样的街道。

华丽的商店霓虹灯全部消失,在没有行驶的车辆而显得特别宽的道路两侧,只有等间隔排列的街灯照明,茫然地渗进了热乎乎的空气之中。

而连这个光线都要逃避,特意在关门的店铺所形成的阴影中行走的自己,就好像是迷路进入了死亡城市的异邦人。

实际上,自己不管去什么地方都是异邦人。特殊的出生就不用说了,在能力和精神方面也和不管哪种种族都不同。

人类愚蠢而且粗俗,完全被动物性的冲动所支配。尤其让人难以容忍的,就是顽固地拒绝妥协,动不动就想要用力量来决定优越的粗鲁。

allofnothing——

在这一点上,那个名为乌罗波洛斯的集团,完全就是人类丑恶一面的集大成体。也许可以说是确定了最人性化的目标的组织吧。

社会是通过抑制自己欲望的个人的妥协而形成的。

异端的自己为了保护社会秩序而四处奔走,但是大多数的人类本身却主动颠覆了这些。O2突然觉得一切都非常的空虚。

就算是对于常人来说非常明朗的繁华街道,对于他来说也是沉浸在无人黑暗中的城市。他所拥有的异能之眼,明明可以看到遥远的彼方,但是在混沌的黑暗的街道上却只能让自己流浪徘徊而已。

驱动着他的,是天生就拥有的奇妙的使命感。

已经怎样都无所谓了。他甚至觉得任凭事态自然发展似乎才是最好的选择。这份并不同于自暴自弃的感情,似乎和某人有些相似。仔细想想的话,就是那个黑发的拉斐人。

虽然聚集在利连斯鲁胸中的,是明朗而温和的虚无感,但是徘徊于黑暗的幽灵城市的自己,只是将明暗逆转,其实在内在上还是相当相似吧?

O2的嘴唇上,浮现出了和那时的船长相似的微笑。

这份虚无感无疑也是自己的一部分。在到达出现在彼方的光明为止,只要把这份带着虚无感行走的感觉,也当成是活着的证明就好了。

如果和那个男人说了这种事情的话,他一定有会在例牌的女式笑声之后,说什么“对了,要不要一起喝杯茶啊”吧?

赶紧离开菲拉鲁,和朋友喝茶聊天似乎也不是坏事。

下定决心后的O2的动作非常迅速。

他从山丘来到铺设好的道路上,走到包围着宇宙港的巨大围墙附近,站立在搬运货运集装箱的车辆出入的巨大库门旁边。

厚重的合金门紧紧地关闭着。平时有警卫的通用门今晚也关上了。

O2操纵着通用门的开关装置,让门打开了短短的几秒,然后轻松地进入了围墙的内侧。背对着围墙站立在黑暗中的他,用精神感应手机了所有能从眼前建筑物中找出的情报,寻找着最适合穿过,警卫最为松懈的场所。

警卫除了聚集在监控室以外,只有几个人正在巡逻,明明正处于戒严令期间,这里的警备却和严密相差甚远。话说回来,主要行星的宇宙港大部分都是这个样子,警备上的主角自始至终都是高性能的警备系统。

比起光是耗费经费,却靠不住的人类来,张开了不止一重的警戒网的监视装置往往要更加可靠。对于精神感应者的O2来说,这样却反而方便。

监视装置的控制电脑位于和中央管制室同一楼的下面一层,在那个楼里也聚集着警卫员。好像有几名警卫在监测监视装置的运转状态,如果要进行精神操作的话,一方面是电磁干扰太多,一方面是场所距离遥远。

将精神集中在那边并不是上策。O2选择了和在通用门那边一样,让监视装置短时间地部分停止,在通过之后再让它恢复正常的方法。

从警卫用的出入口进入服务站内,他让位于前后左右五十平米范围空间内的监视装置,一起暂时停止了运转。

也许是空调的关系,尽管内部完全封闭,感觉上却很凉快。

确认了巡逻的警卫在不能听到他脚步声的距离后,他奔跑了起来。

监视装置的停止,只是灯光一瞬间的闪灭。在监视运转的警卫,多半会以为是眨眼的关系吧?

距离前往穿梭机候机场的门只有两百米左右。

排列在中央通路上的小型安全灯,只能照亮周围的地板,其他的部分都和黑暗没有什么两样。对于要横穿过中央通路,一面让装置停止一面奔跑的他来说,这是没有任何障碍的笔直道路。

隔着硬化玻璃,能看到朦胧地反射着夜间照明的穿梭机的红色机体。

距离那扇门还有几米——

“哇啊!!”

全身都被惊人的攻击所袭击。

被橙色的淡淡磷光所包围的修长身体,在黑暗中美丽地浮现了出来。

这种好像电击一样的冲击他并不陌生。

——对ESP防壁?

这个乌罗波洛斯所开发的装置,最初是由身为大干部的索兰西娅·米纳所使用出来的。它对付的对象拥有的超能力越强,冲击的威力也就越大。

敌人预料到试图脱身的他会出现在宇宙港,所以好像在所有菲拉鲁宇宙港的出入口都安装了这个装置。

在这份热心的背后,能够感觉到对于捕捉O2的执著。

踉跄着摇晃了一下,他的脊背重重地撞在了门上。无论是那份疼痛还是随之而响起的警报,都没有进入他的意识。

——一次也就罢了,居然两次都……!

而且第二次的威力还更加强大。

掠过脑海内的剧痛也更加激烈,让他甚至连呼吸都无法进行。

终于放弃了意识的O2,沿着强化玻璃哧溜溜地瘫倒了下来。

※※※※※※※

正在给家人写信的洛·乔纳森,突然毫无任何前兆地感觉到了发生在上司身上的异变。

“糟糕了!”

他因为自己大叫出来的声音而恢复了清醒。

“……奇……怪?”

他挠着红毛的脑袋,思考着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的理由。

刚才正是在书写关于卡由的事情,别说是写到和上司相关的部分了,甚至连想也没有想上一下。

救出了奥卢卡·西沃的O2,在那之后有没有平安地从菲拉鲁脱身呢?

三天前,他从留在宇宙站的技师那里听到了菲拉鲁的脱离联邦的新闻。据说是航行到卡由附近的宇宙船传来的情报。利连斯鲁也许是不想让其他人产生动摇吧,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比想象中还要早啊。

青年放下笔站起来,离开了房间。在铺设着地毯的走廊上小跑着,转过拐角——然后和正好通过的卡拉马重重地撞上了。

“啊,疼疼疼!”

“好疼好疼!”

伴随着一声钝响,两人全都捂着脑袋呻吟了起来。

倒霉的是,两个人的身高基本一样,所以刚好是额头相撞在了一起。

“对不起,我有点着急。”

眨动着已经冒出了泪水的眼睛,乔纳森赶紧道歉。

“如果你找殿下的话,他不在房间哦。我也是因为有事来找他的。”

黑发青年用手捂着额头呻吟了出来。

“咦?这么晚了他还能去什么地方?”

“我想也许是去赏花了吧。白天我说了花朵开始凋落,非常美丽哦之后,他就说也许晚上看起来会更加美丽。”

“你说的花是指那个粉色的花吗?我记得应该是开放在去博士那里的路上的吧?”

以萨哈迪博士为首的工作人员,为了人工授精的孩子们全都住在了中心里。乔纳森自从来到卡由之后,还一次也没有见过博士温厚的面孔。

“我有重要的事要和殿下说,所以正打算去找车。洛和我一起去吗?”

“嗯,我去◆”

意气相投的两个青年,离开了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入睡的公馆,前去寻找利连斯鲁。

没有卫星的卡由之夜,是由通过太阳能系统反射太阳光的宇宙站发射出的光线微微照亮的。就算是只能分辨事物轮廓程度的光线,但是考虑在彻底漆黑喜爱完全无法活动的状况的话,也已经是很值得庆幸的存在了。

长久以来大都在宇宙船内或者是联邦军宿舍生活的青年,已经快要忘记夜晚的黑暗是什么样子了。虽然宇宙船的外面是漆黑的宇宙空间,但是那里是死亡的世界,并不是能感觉到花香,能听到动物以及昆虫的声音,听到草木的摩擦声音,感觉到生命存在的空间。

就算同样是黑暗,行星上的黑暗感觉上也更加的柔和温暖。

母亲的信上写着,他的故星奥伊里库斯,现在正是收获的季节。

“我想应该就是这一带。”

卡拉马停下车子,两人来到了随风飘荡着白色东西的外面。

“哇,凋落得好壮烈呢。大概是有不止一棵同样的树木吧?”

乔纳森因为幻想性的光景而发出了欢呼。

在直线型的道路两侧是宽阔的草原,而更深处则是森林。在森林和草原的分界线上种植了开放着粉红色大花的树木。就算是在昏暗之中,花朵本身似乎也在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他听说过,虽然成本很高但能让植物成长加速的技术。短短三年就将行星改造成这样的人类的智慧,超越了感叹的范畴,甚至让人有些畏惧。

寻找着利连斯鲁影子的两人,从车子左右两边分别开始寻找。

“啊,洛,那边的树下——”

卡拉马所示意的方向那边,有枝叶横向扩展开的树木。在那下面能够看到模糊的白色人影一样的存在。

“是吗?啊,他在挥手。是船长。”

注意到他们的利连斯鲁,好像招呼他们一样地挥着手。

青年们互相看了一眼,就争先恐后地朝着草原跑了过去。

一直长到膝盖部分的草丛缠绕到腿部,让奔跑变得相当困难。

中途卡拉马还摔了一跤,不过因为乔纳森也在相距不到几米的地方倒下,所以拉下的差距很快就被挽回了。直到最后都不相伯仲的两人的胜负,一直延续到了作为终点的王子的怀中。

“同时到达~”

张开双臂接住了两个年轻人的男人,带着笑容如此宣布。

青年们就那样坐在草上,一面呼呼喘着粗气,一面哈哈笑了出来。

“等调整好呼吸后再笑。否则会因为缺氧而头疼的。——哎呀。”

对于好像要笑个不停的他们哭笑不得的黑发王子,在乔纳森旁边蹲了下来,用食指戳了戳他的额头。

“好大的肿包。”

“啊啊!……嗯,请你不要碰啦。我刚刚才和卡拉马撞到。”

拉斐人的青年在被王子碰到之前已经抢先用双手护住了额头。

“都是因为洛脑门宽,才会这么显眼。”

就在乔纳森打算对嘿嘿笑着的男人反击两句而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突然将大大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几分。

“唔……哇……好像花的淋浴一样。”

被他的感叹所吸引而抬起头的卡拉马,因为伸向旁边的花枝一层层重叠在一起的梦境一样的光景而失去了声音。

利连斯鲁坐在青年们之间,知道张大了嘴巴的他们眺望到脖子疼痛为止,都一直沉默地等待着他们。

很难得地穿着几何学花纹上衣的他,摘下了几根附近的草开始编织。

“还是活着的生物好啊……”

在看过了一切生物全部死亡的拉斐星王宫后,红发的青年对此真的深有感触。但是,拉斐人的青年却无法直率地赞成这一点。

“虽然说是生物,但我可不认为人类是好的存在哦。总是发动战争,不惜让银河联邦分裂也要坚持自己的主张。”

在原本就是和平主义者的拉斐人眼中,靠着武力来强迫他人接受自己理论的六芒人和地球人,都是难以忍受的丑陋生物。

“话虽然这么说……”

因为乔纳森是军人,所以就算这是正确的理论,也无法就这么认同。

这个时候拉斐人王子停下编草的手开了口。

“可是这种丑陋的生物,却在尽可能试图活得好一些,所以人类也许是不错的生物哦……”

为了能理解这个蕴含着矛盾的发言,青年们在心中咀嚼着这句话。

在直径十厘米左右的草篮编好之后,两人的兴趣都转向了他的手头。

“船长的手好巧。”

乔纳森原本想说居然可以在这么昏暗的地方编出来,但是马上就想到了对方是用精神感应代替失去的视力在看东西。

“这个取决于集中力啦。——那么,找我有什么事?两个人一起来是为了同样的事吗?”

年龄相近的两个人用目光推让了一番后,卡拉马率先开了口。

“……我一直都想询问。那四个选项,如果是殿下的话会选择哪个?”

“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在淡淡的的夜色中,低沉的声音自始至终都非常温柔。

“公主天性就有洁癖,而且继承了那瓦佛尔殿下的坚强意志。如果要让她做出没人性的事的话,她一定宁愿死亡吧?我觉得公主维持这样就好。但是,要活下来才能谈得上尊严。如果殿下认为必要的行为的话,我——”

利连斯鲁抬起一只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如果你要说的是第二个选择的话,在菲拉鲁已经脱离联邦的现在,已经太迟了。——什么也不做地任凭事态发展,有时候也不错吧?谁也不会死才是最好的。而且,既然时代的发展迅速到这个程度,那么很快就会出现其他的道路。在那之前就让我们欣赏花朵吧。”

一面用手接住了掉落的花瓣,黑发的王子一面温和地说道。

“卡拉马想说的是——”洛·乔纳森不由自主插嘴说道,“他不想只让船长一个人去战斗,而是自己也要战斗——就是这个意思。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虽然谁也无法具有你那样的战斗力,但是应该没有必要只让你一个人流血。就算是十分之一、百分之一也无所谓,我们想要帮你分担责任。虽然也许会有人觉得我们明明是弱者还这么张狂,但是我还是要这么说。”

拉斐人的青年,也因为他代表了自己心情的语言重重地点了点头。

虽然因为昏暗而看不清利连斯鲁的表情,但是两个年轻人却产生了不可思议的感觉。就好像是被什么触感非常好的东西,轻轻地一重重地包裹了起来一样。这一定是没有形成思考形式的精神感应吧。

没有形成语言的利连斯鲁的体贴感情——

红发的青年想起了生长着翅膀的天使画像。如果被那双翅膀拥住的话,多半就是如此的舒适感吧?

“……可能的话,就算是为了不让心灵堕落,也不能杀人哦。不管有多政党的理由,多崇高的理想,如果重复着流血的话,人类就会变成完全不在乎他人痛苦和生命的存在。我想那已经是和人类不同的另一种生物了。”

想起自己以前所在的奥伊里库斯军的日常,乔纳森对于对方的话有了很切身的理解。

恐怖以及亢奋感之类的紧张状态,并不会持续太久,特别是在宇宙空间的战斗中,因为缺乏直接看到尸体的机会,所以很容易陷入好像在进行模拟战斗游戏的感觉。

即使如此,不时也能在近距离看到死亡,他当时为此感到巨大的冲击。

当游戏感觉的平常心和死亡冲击之间的距离再三重叠后,遭受冲击的感觉就逐渐麻痹,变得不管再发生什么也没有感觉了。

在这种状态喜爱无感动地持续作战也就罢了,不久之后,这甚至能让人无法适应日常生活而在精神上出现异常。

杀人是异常的,是无法和平稳的日常相容的非日常行为。在将杀人变成日常行为的时候,没有杀人的平稳日常已经从这个人的世界中消失了。

越是优秀的士兵,越是对适应和平世界容易产生激烈的矛盾。在这个过程中,曾出现过不止一个需要为了保持清醒而重复杀人“日常”的人类。

谁也不能断言自己绝对不会变成那样。

船长代替了声音的精神感应,不管何时何地都温和轻柔,带着一种仿佛大彻大悟般的透明的哀伤感。

“现在这个时代已经慌乱到很难在中途停下战争。我不想让你们年轻的心灵也变成那样。所以我想要一个人背负着一切直到最后……不过,我已经没有了可以等待时间流逝的时间。”

两个年轻人不由自主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他们用失去了血色的面孔仰望着男人,强烈地祈祷是自己听错了。

虽然知道他们受到的冲击,利连斯鲁还是静静地继续了下去。

“我的生命已经撑不过三个月。”

沉重苦涩的沉默伴随着剧痛流过。乔纳森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他能感觉到在无关自己意志的情况下,手臂开始颤抖脸孔也开始抽搐。

“……骗……骗人……”嘴巴擅自地发出了干涩的声音。

“你真的如此认为吗?非常聪明的你,应该不会完全没有考虑过吧?”

也许是这样,但是也存在着因为不想承认这一点,而顽固地掉转开目光的可能性。

亲眼看到过西坦病的激烈症状,清楚那是多么毫不留情的死亡之病的人,除了这个男人就只有自己了。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殿下……”

卡拉马说着和以前的乔纳森一样的话捂住了嘴巴。

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好像是在哭泣。虽然自己也很想哭泣,但是也许是打击太过巨大而麻痹了泪腺,偏偏在这种时候无法逃避到泪水上去。

“死亡对大家来说都是一样的。离开拉斐这五年我过得很快乐。虽然还有不甘心的地方,但欲望太深就无法幸福地死去,所以剩下的就拜托你们吧。不过,如果能多明白‘奥多罗’在想什么的话,我也能轻松一些。”

最后的近乎独白般的嘀咕的意义,青年们并不是很清楚。

青年在要开口询问之前先遭遇了船长的提问。

“对了,洛你找我有什么事?”

“那个……”

既然还不能清楚地知道O2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吧。事到如今乔纳森又后悔了起来。

“……我觉得,O2身上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因为很突然,没有任何前兆,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原本以为船长会出现更激烈的反应,但是他似乎并没有怎么动摇,而只是点点头说道:

“是精神共鸣的关系吧?因为你和他被强有力地连接在了一起。——哎呀,洛。你也不用露出这种走投无路一样的厌恶表情吧?”

在黑暗中也可以清楚看到对方表情的超能力者,因为明白对方的心情而苦笑着说道。

“难道你要我露出高兴的表情吗?在有人说我和那个O2连接在了一起的时候。”

“没有办法吧。洛和奥利维的力量都远超出常人啊。”

“请你不要在精神感应的时候也使用女式用语。——我记得我说过吧,因为我不是精神感应者,所以没有自己收信发信的能力。啊,不过在拉斐星的时候也是这样。为什么会时不时产生共鸣而吃到苦头呢?”

前几天从乔纳森那里听说过现在的拉斐星情况的卡拉马,沉默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如果没有感应到的话,就不会产生共鸣现象吧?我觉得你的情况只是就算对方的思考或感情传达了过来,也欠缺解析那个的能力而已。”

“连船长这个精神感应者都不明白的事情,没有自觉的我怎么可能明白啊!总而言之,要说有什么让人讨厌的话,那么没有比和O2连接在一起更让人讨厌的事情了。”青年气呼呼地说道。

因为如果这时候告诉他你其实和我也连接在一起的话,他多半会暴走,所以利连斯鲁保持了沉默。

虽然他不是很清楚青年的力量是什么种类,但在波长完全温和时的共鸣,会引发强大到惊人的力量的增幅。他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在解除封印时作用在自己身上的乔纳森的力量。

那个时候,他只是打算解除卡由的封印。在六芒太阳系的行星中,还没有解除的封印有五个。之所以解除了卡由以外的行星的封印,是因为和他的意识同步的青年,将增幅后的力量投向了其他四个行星的关系。不过他本人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奥利维·奥斯卡休塔这种程度的男人,会让这个青年成为直属部下的真正理由,多半就是在这上面吧?

如果由于什么偶然的机会,有人注意到青年可以让共鸣对象的力量增幅的能力的话,很难保不会出现将此利用在不好方面的超能力者。留在手边的话,还可以把青年当成是方便的“间谍摄像机兼无绳电话”来使用。

“——船长?船长你不担心O2的事情吗?”

青年为了看清完全没有显示出动摇的船长的表情,在黑暗中拼命睁大了眼睛。

“不会啊,他至少可以应付自己的困境吧。”

“怎么可以这么薄情啊!!”

卡拉马慌忙制止了不由自主吼叫出来的他。

“殿下!在这种场合下请您就不要开这种不谨慎的玩笑了。”

利连斯鲁一只手搭在嘴角,披露了优雅而且华丽的重低音女式笑声。

“活活活活活。洛这孩子啊,明明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可说来说去还是在拼命担心奥利维不是吗?这么有趣,人家就忍不住想要坏心眼一下嘛。”

“我、我为什么要去担心最讨厌的O2的事情!”

“因为洛是M啊。”

因为对方回答得太过斩钉截铁,乔纳森维持着由于怒吼而张大的嘴巴变成了化石。留下了被打击到的乔纳森,男人轻松地站了起来。他在花瓣不断落下的树下,转向了两个年轻人。

“我一定会把他救出来。后面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

“好,好的!”两人齐声说道。

利连斯鲁的全身开始放射出磷光,连他闪烁着银色的双眸和浮现在嘴角的凄艳微笑,都清楚地浮现了出来。那时即将奔赴战场的大天使的身影。

下一个瞬间,他的身影就被表面上跃动着彩虹色的巨大光球所包围,当场消失了。

7白银铠甲

在首都雅库甫待机的索兰西娅·米纳,足足过了三天之后才获得了J已经捕获银河联邦军情报部的奥利维·奥斯卡休塔上校的消息。

“那家伙吗?——那还真是可怜呢。”

从J的部下那里听到这个情报的她的部下,因为上司的意外发言而有些吃惊。米纳和联邦军情报部,特被是和那个O2之间不共戴天的事情,她的部下没有一个人不知道。

穿着黄绿色无袖连衣裤的女中豪杰,向困惑的部下说明了原因。

“所谓的落到J的手里,也就等于拷问那家伙的是基拉吧?你不觉得发毛吗?如果是我的话,与其被那个邪门歪道的女人做什么的话,一定宁愿当场被打死。对不对?罗西塔。”她向坐在有些古老的木制桌子对面的人问道。

在她属下担任了十年以上参谋的女人,无言地点了点有着一头栗色短发的脑袋。

虽然不是六芒人,但是和米纳来自同一殖民行星的罗西塔,小时候曾经因为反抗父亲工作的工厂的工厂主儿子的调戏而被切断了舌头。可是在那个行星上,不要说惩罚那个儿子,连向他的父亲提出抗议都是不被容许的。

而米纳露在外面的强壮左臂上,从手背到手肘,有一条斜穿过来的白色伤疤。同样的东西在她脊背上也有。

和罗西塔的舌头一样,那也是在米纳的胸口点燃了无法消失的火焰的伤口。

他们现在正在商量,要怎么做才能将六芒人的特权从母星上扫清。

好像J那样的六芒对地球的模式,一开始就不存在于两人的脑海中。

在杂乱的房间中,里面不知道放着什么的轻合金箱子,随便地在墙壁边堆成了小山。

被她当成菲拉鲁的基地的这个公寓,和周边的东西一样相当古老,宽敞的格局和高高的天花板都让她相当喜欢。

什么也没有铺的石头地板,就算加了相当的小心,想要在不发出脚步声的情况下行走也非常困难。而且不管从哪个房间的窗口都可以进入相邻的安全通道,所以有什么万一的话,至少可以确保退路。

就在两名女性政要转回正题的时候,遭到了其他人的打扰。

“索兰西娅,玛雅来了。还带着两个人。”

一个人脸孔苍白地跑进来报告。

因为和J谈判决裂的事情她已经传达给了部下,所以“杀手”玛雅的来访,让现在聚集在这里的十几个部下们都产生了相当的紧张。

米纳咋了一下舌头。

“把那两个人留在外面,只让玛雅一个人进行身体检查后进来。带他去书房。”

〖没事吗?〗

操纵着手头的笔记本大小的翻译机,罗西塔进行询问。

“咱们都不要大意就行了。”

飘荡着漂亮红发的背影如此回答。

和奥卢卡·西沃拥有着相当相似面孔的玛雅泰林古,带着有些虚弱的微笑被带到了书房。虽然他穿着耐热耐寒的黑色空间外套,但是没有开空调的室内好像还是让他颇为不快。

也就是二十多岁的他,从外套内袋中取出薄薄的光盘,放在了米纳面前。

“这是J给你的。说里面装着O2说出的情报。”

“居然让那家伙交待了吗?”

看到对方从心底吃惊的模样,站在那里的青年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摊开了双手。

“动手的人可是基拉啊。你以为至今为止有哪个情报部的人是经了她的手还能坚持到最后的吗?好了,你看这个吧。”

他带着有些撒娇的口气,示意着光盘盒。

对着注意力转向他指到的部分的女人的脸孔,突然滑开的光盘盒中喷出了不明的瓦斯。

青年拔出了安插在外套上的薄薄的的匕首,以熟练而迅速的动作将尖锐的刀尖刺向了女人的动脉,但是——

“——这就是J的回答吗?”

鲜烈的赤红色眼睛,眨也不眨地仰望着他。

青年清秀的脸孔丑恶地扭曲了起来。他所握着的匕首,扎进了女人护住脖子的左前臂。明明只是前端浅浅地扎进去了一点,但是不管握着刀柄的他怎么用力,匕首也纹丝不动。

他没有花费太久的时间就意识到,是六芒女人强韧的肌肉牢牢地锁住了匕首。

虽然他曾经用自己磨练出的匕首撕裂过无数人的肉体,但是还是第一次遇到好像这个女人一样的肉体。

缓缓站起来的米纳,一把抓住他的右手夺过了匕首。

好像手腕骨头都要被捏碎的剧痛,让他发出了不成调的惨叫。

“你的手还真够软弱的啊。”

用非常普通的口气如此评价的女人,动用了刚才遭受痛苦的左手。

她一把将对方用力拉到前面,在对方因为被中间的桌子绊倒而失去平衡的时候,用还插着匕首的左臂狠狠打上他的太阳穴。

米纳将晕过去的对手的身体,好像对付布娃娃一样地扔向了墙壁。

正面猛撞上墙壁的青年,在墙壁上留下血迹后滚落在了地板上。好像堕天使一样清秀的面容,因为涌出的鼻血而变得一塌糊涂。

“不过是个小混混还敢来杀我。你还早了十年呢。”

好像野兽一样低声咆哮的女人,终于带着愤怒的表情从手臂上拔出了匕首。

伤口中流出了鲜血,不过当她再次握紧拳头,让肌肉用力后,伤口本身就完全被封闭了起来。她维持着这个状态来到窗边,用牙齿叼住了窗帘一角,用一只手撕下了布条。

虽然她用布条代替绷带缠绕在手腕上,但是右手的手指却无法如愿地弯曲,花了一阵时间才握住了另一端。

虽然她瞬间就停住了呼吸,但是好像还是轻微地吸入了刚才的瓦斯。

爆炸声摇动了建筑物整体。

她立刻就想到了等在外面的玛雅·泰林古带来的男人们。

照这个量看来多半还不止两人。

紧接着是她的部下的怒吼和枪声。

炸破了坚实房门的家伙哦,好像开始了枪战。

米纳从桌子的抽屉里取出颜色不同的拳头大的物体放进了右边口袋,然后扛起放在桌子下,为了防备这种情况而事先准备的沉重的合金桌子。

轻松扛着大型桌子的米纳,在将这个当成盾牌巧妙地穿过了子弹纷飞的走廊后,将桌子纵向放在了书房入口。她躲在桌子手面,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命中合金表面的子弹被弹开的感觉。

〖索兰西娅,太危险了。你不要乱来。〗

因为罗西塔的呼唤而知道她没事后,米纳暂时松了口气。

她从口袋中取出块体,计算好距离后,将两个物体以一定的时间差朝着门外投了过去。

第一个的爆炸声虽然很小,已经听见了复数的男人们的悲鸣。

“所有人全都进入房间!”

在第二个爆炸发生的前夕她大叫道。

这次的爆炸,从激烈程度上来说不会输给外面的家伙炸飞大门的那次。

用脊背支撑着被暴风推过来的桌子的米纳,因为各种各样的东西撞击到桌子表面的金属声而闭口不语。

“全部都收拾掉了。”

迅速地去侦查状况的一个部下如此报告。

“大家都没事吗?”

听到米纳的询问,几乎所有的人都回答了没事。虽然多少有人受伤,但是并没有重伤或是死亡的部下。

“暂时先止住血,包扎的话回头再说。菲拉鲁是他们的势力范围,传达我的指令,丢掉所有的东西。从这次进行移动的话,既然已经颁布了夜间戒严令,那么也许会遭遇那些家伙的伏击。尽量以较小人数行动。那么就在距离宇宙港最近的场所会合。”

在她迅速地发出命令的期间,已经可以听到因为三度的爆炸而接到通报的警察以及军队关系车辆接近的声音。

所有人都分散到了其他房间中,通过窗子去了外面。

“罗西塔和我一起走吧。”

从外表上就能立刻看出不是六芒人的参谋,如果在戒严令下被军人发现的话,运气不好的话也许会当场被射杀。

索兰西娅·米纳催促着罗西塔进入书房,然后停下了脚步。

应该昏倒在地板上的“杀手”玛雅不见了。

“……本事不怎么样,逃起来倒是足够快啊。”

交替眺望着地板上的鼻血痕迹和敞开的窗子,米纳半是佩服地嘀咕道。

※※※※※※※

返回了总公司大厦最上层的自己房间的约翰·马蒂森,带着有些头晕的感觉将脱下的上衣挂在了椅背上,自己则将身体扔进了沙发中。

已经一周没有回过这个房间。

今天下午,银河联邦议会议长在和菲拉鲁首长会面之后,表示已经用尽了一切挽留六芒系诸行星政府的手法——也就是在事实上承认了六芒的脱离声明。

为了六芒系能脱离联邦和新组织的设立而奔走于不可缺少的团体和个人之间的J,也因为暂时还是按照计划进行的状况而安心了不少。

就算在计划阶段和自己同步,一旦实行之后被不安所纠缠,产生退意或者撤回前言的可能性也非常高,所以不到最后都不能掉以轻心。

好在当初最让他担心的菲拉鲁首长并没有在意各种各样的怀柔政策,而是从最初到最后都贯彻了初衷。

在新闻中听到了议长声明后,他和几名政府相关人士见面确认了今后的发展,然后在这栋大厦的高级饭店内,和约好的基拉举杯进行了庆祝。

其实和平时的宴会比起来这次喝得还不算多,之所以这么快就有了醉意,多半是因为疲劳和紧张的关系吧——

——我也上了年级了。

想起在怒气的左右下离开地球的血气方刚的时代,他对于现在的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感慨。

虽然新银河机构设立计划的实施状况基本上让人满意,但为他兴奋的心情泼了一盆冷水的,就是玛雅所进行的对于索兰西娅·米纳的暗杀失败。

全部精神都投注在对于四天前被捕的联邦情报部的O2的拷问上面的基拉,表示将米纳一派的问题全权交给了玛雅处理。

在听到了他不但连米纳的左膀右臂罗西塔都没能收拾掉,反而一个人受伤逃回的经过后,J从心底感到了哭笑不得。他为什么会认为可以用那么粗糙的方法杀掉那个女战士和她的亲信们呢?

早知道就不交给玛雅,自己亲自去就好了。对于后悔的基拉的这番表示,他并没有点头。

在拥有强大意志的人身边,会跟随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比起只是为了自己的快乐而反复杀人的两个人来,在达成目的的执著方面,米纳无疑要强上好几倍。所以,她的运气也比较强。

J已经做好了进行让乌罗波洛斯一分为二的泥沼性的全面战争的心理准备。

虽然因为脱离联邦这一破釜沉舟的拼命招数,让银河联邦军内部暂时分不出精神来狩猎乌罗波洛斯成员,但是这样以来的话,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原本的活动上面呢?

在郁闷地考虑着这些的期间,他渐渐困倦了起来。

虽然在沙发上睡觉也许会感冒,但是松驰的手脚却用不上力量。

他一面靠着大大的靠枕,陷入半梦半醒之间,一面隔着强化玻璃将视线投注在了雅库甫的夜景上面。将整面墙壁都设置成玻璃的他的私人房间,对于欣赏雅库甫的夜景来说是绝佳的场所。他对此一向颇为自负。

虽然现在由于夜间戒严令的关系而缺少灯光,那些星星点点的光亮感觉上颇为寂寞,但是那个戒严令再过个两三天也就会被解除了吧。

在他所躺的沙发和玻璃墙壁的正中间,突然出现了闪光的物体。

浮现在天花板和地板之间的那个,是表面上环绕着各种各样颜色的巨大光球。

原本以为它会在地毯上着地,但是光球却突然消失,位于球体所在场所的是——

将眼睛瞪大到快要裂开的J,因为惊愕和畏惧而蜷缩起身体,凝视着那个全身闪烁着磷光的人影。

——天使?

尽管曾经见过对方,而且本身也是无神论者,可是那时首先出现在J脑海中的词语就是这个。

虽然曾经有众多的宗教在地球诞生而又消失,可是知道现在基督教和伊斯兰教还是在文化中留下了浓厚的色彩。

来自地球母星的J在基督教文化圈中长大,这方面的知识对于他来说就好像是身体的一部分一样。

就算背上没有展开好像鸟儿一样的羽翼,但是那兼具了慈爱和刚毅的美貌与身影,已经足以超越了他想象中的“神之代理人”的神圣感。

马里里亚多·利连斯鲁是号称“天使的末裔”的拉斐星王家最后的直系王子,也是在和花费了漫长的岁月和金钱培育出来的巨大组织乌罗波洛斯的战斗中,让他们遭受了重大创伤的男人。

上半身穿着好像银色铠甲一样的东西的他,在照明昏暗的室内,给人的感觉就好像美丽的幻影一样。遮盖了额头和面颊的头盔,也和铠甲一样施加了同样是几何学花纹的精致浮雕。

让人感觉奇妙的是,在高到快要碰到耳朵的铠甲衣领和头盔之间,连接着几根线状的金属。从手肘一直覆盖到手指的第二关节的护甲部分,也由中途延伸出来的两根线状金属和铠甲连接在了一起。

在铠甲下面是两侧有深深开口的长长的白色上衣。包括和靴子一体化的裤子在内,他的全身都统一为了白色或者是白银色。

只有从头盔下流淌到铠甲背部的漆黑长发,在甚至可以用神圣来形容的白色装束中,显示出了异色的美丽。

“抱歉在你休息的时候突然来打扰。”

浮现着清雅微笑的嘴角,发出了温和的男低音。

——立……立体影像……?

好像是看穿了如此认为的J的内心一样,男人缓缓地走向沙发,伸出了右手。

通过握手而醒悟到对方是真人的J,冒出了大胆的笑容。

“好久不见了。马里里亚多王子。你还是美丽到好像并非人类一样啊。虽然不知道你使用的是什么手法,不过居然会单身闯入敌人的巢穴,你的胆量相当惊人啊。因为已经是这个时间,所以我无法让公司的人送饮料过来,如果不介意的话,先请坐吧——要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虽然最后的话中包含了毒素,但是任凭长长的黑发在铠甲背部飘荡的男人,对于明显的挑衅并没有作出反应。

“这四天来我一直在进行寻找,所以无论如何也有事情要请教你。”

六芒太阳系各行星的守护神电脑,完全无法识别不具备超能力的人类个体。无法找到O2所在地的菲拉鲁的守护神电脑,侵入了首都雅库甫的电脑网络,将目标缩小到了唯一出现在表面上的乌罗波洛斯组织的邦斯塔公司的大厦上。

通过对于建筑物内部构造和通信内容的调查,一掌握J回家的情报,电脑就成功地用瞬间移动把利连斯鲁送到了他所在的房间。

仰望着对方的J在内心摆出了迎战姿势,但脸孔上的亲切却没改变。

“那么失礼了。如果你所知道的那样,我要做的工作实在太多,所以忙到了到处乱转。——在你提出问题之前,能不能让我先说一句话?”

“请说。”

让看到的人的眼睛会品尝到快感的美貌,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我们彼此之间都存在着不少怨恨,但是你能不能把这些付诸流水,成为我的部下呢?”

邦斯塔公司董事长的殷切口气转变成了乌罗波洛斯的J的口气。

全身散发着磷光的男人银色的眼睛吃惊的睁大了。

“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就是强大、聪明而且美丽的物体。甚至可以说,如果是能用金钱买到的东西的话,就算要让我倾家荡产我也一定要弄到手。你是我至今为止所见过的最美丽而且强大的生物。不过我实在不认为能够用金钱买到你。——怎么样?我可以向你保证拉斐人会拥有安全而且繁荣的未来,而作为代价,就是你要成为我的臂膀。”

J是认真的。

要想跨越银河系分裂的混乱,获得比现在还要更进一步的发展,优秀的辅佐人手绝对是必不可少的。

虽然他还没有自觉,但是他已经隐隐地产生了如果有这个男人在身边,就可以让任何事情都成为可能的潜意识。

在白银头盔下,拉斐王子浮现出了柔和的微笑。

“我也非常喜欢好像你这样意志坚强而且充满生命力的存在哦。如果是辅佐约翰·马蒂森的话我觉得倒也不是坏事,但是我想自己无法去担任J的辅佐人员吧。因为在我的信念和乌罗波洛斯的思考方式之间,存在着无法掩盖的沟壑……”

“……是吗?那真是太遗憾了。你的种族的人也都是如此考虑的吧?”

一面表现出明显的失望,J一面在尽量不让对方怀疑的情况下,将手伸向了沙发旁边的桌子下面。那里安装着在有什么万一的时候,呼叫武装的警卫员的装置。

但是,利连斯鲁以非常自然的动作弯曲下身体,在中途抓住了J的手。

“干什么……”

抬起脸孔抗议的马蒂森,因为迫近到可以感觉到呼吸程度的男人而失去了语言能力。

“奥斯卡休塔上校在哪里?”

具备了不可思议磁力的白银双眸,凝视着自己的眼睛。

J在感觉到自己的思维被吸入对方眼睛的同时,产生了由什么东西从相握的手掌流入对方手中的错觉。

——超能力吗……!

注意到这一点的他,愤然地挥开了手。对于突然遭遇的询问,他的心完全处于无防备之下。在那一瞬间掠过脑海的,成为思考之前的联想——不知道在这个还没有形成思考的东西之中,究竟包含了什么程度的情报量。

超能力者好像只要读取那个,就可以获得所有必要的情报。

好像在说你已经没用了一样而离开他身边的男人冰冷的侧脸,让J的体内汹涌出了激烈的怒火,那时源于羞耻和屈辱的怒火。

脸孔染上了红色的他,用好像野兽一样的动作冲向了沙发的扶手,强行扯掉了上面的遮盖物,抓起了隐藏在里面的手枪。

“你给我站住!”

因为憎恨而扭曲着脸孔,J如此怒吼着。

离开沙发,渐渐靠近自己最初出现的场所的男人停下脚步,缓缓地转向了他的方向。

那个背对着夜色伫立在那里的身影之美丽,多半是不管是多么著名的画家或者摄影师,也无法充分地表现出来的吧?

他甚至对于愤怒地用枪口对着自己的J,也投注了慈爱的眼神和微笑。

就算那明知被淡淡的光芒所包围的男人,是和自己一样拥有血肉的人类,J在那个时候,还是在那个身影上感觉到了潜藏于人类信仰中的“超越者”。

眼前的存在带着淡淡的微笑干脆拒绝了自己提出的对等交易,的然后随心所欲地从他身上弄到希望的情报后就试图离开。

这是他第一次被迫认识到自己要远远逊色于他人。

不可原谅。

J对于自己是靠着自己的力量获得了现在的成功这一点存在着强烈的自负。他是完全不需要会成为心灵支柱的“超越者”的自尊心高强的男人。

但是另一方面,在地球长大的他也无法摆脱天使印象的束缚。他无意识地将眼前的眼人和那个印象重叠在一起,想要让他属于自己。

而遭到拒绝的他,又被利连斯鲁用超越者的力量操纵了意识。这在他看来甚至就好像是在嘲笑他的傲慢一样。

这双重的耻辱,只有通过亲手杀掉神来消除。

他持续扣动着扳机,知道手枪的弹仓变空为止。

即使枪声已经消失,硝烟已经散去,身穿白银铠甲的拉斐人,还是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在距离J所瞄准的脸孔和胸口的一米之前,漂浮着他所打出的全部子弹。

在注意到这个不可思议的光景的时候,那些纷纷伴随着噼啪声落到了地板上滚向四方。

“打扰了。那我先走一步了——”

温和地进行告别的男人修长的身体,就和他唐突的出现一样,伴随着包围他的光球而消失了。

J眺望着虚空,茫然地任凭手枪掉在了地上。

“董事长!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了?马蒂森董事长?”

因为听到了隔音设备也无法完全打消的枪声,警卫员纷纷赶了过来。

“……给我叫玛雅……”J用无力的声音嘀咕。

“啊?你说什么?”

“我叫你们给我叫玛雅来!我要让你一辈子都后悔不把我放在眼里的事情!”气到发狂的J咆哮着。

他用在场的人全都一次也没有见过的,好像恶鬼一样的凄厉而愤怒的表情吼叫着。

他的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

※※※※※※※

自己的肉体在发出崩溃的声音。

O2的耳朵能够听到这个声音。——不过话说回来,也许只是因为药物而造成的幻觉症状之一。

由于投入的药物而引发的痛苦,不管是哪种类型到最后都会习惯下来,不再进入意识之中。但是,随着新药的增加,身体确实在逐渐衰弱,也许是对于异物的抵抗力降低的关系吧,效果也在逐渐增加。

O2清楚地意识到了逐渐迫近的死亡。

在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拘禁在某个好像研究室一样的房间中。

固定住了双手和双脚的铁环,剥夺了他的自由。拥有和“对ESP防壁”同样原理的铁环,封印了他媲美怪物级别的超能力。

至今为止落入乌罗波洛斯的手中而从此失去消息的情报部成员,除了他的部下以外还有多人,所以对于自己走上了和他们同样的命运,O2并没有抱什么特别的感慨。

既然只是在谁身上都会发生的事情发生在了自己身上而已,那么问题就只剩下了一个,自己对于今后的拷问能够忍耐到什么程度。

幸好直到今天为止自己还没给予敌人任何称得上成果的情报,但是他现在连自己已经北部几天都已经搞不清楚。

最初投注在他身上的是让人失去精神力的药物,联邦军的专门医生为了防止泄露机密而设置在他心中的心灵屏障遭到了干净的删除。

不过这个过程并没有说起来那么轻松,乌罗波洛斯也是花费了好几个人,经历了漫长的时间后才办到的。

在这个期间,有一个女人一直站立在和医生们有一点距离的地方凝视着他。最初,因为对方纹丝不动,他还以为是装饰品。

知道费了很大一番精神后,他才想起这个穿着不符合现场气氛的有光泽的青色长裙的女人,就是乌罗波洛斯的大干部之一。

这个名叫基拉的女人,不知不觉中已经站到了他的旁边,无休止地对他的精神提出质问。

每当那个妖艳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就会掠过一阵战栗。

在被注射了会煽动官能的幻觉剂的时候,有好几次他都差一点就要回答出来了。虽然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好像也被使用了增幅不安、恐怖以及绝望等等负面情绪的药物。

因为心理性的拷问以失败结束,所以按照女人的命令,对于他的拷问切换到了会激发剧痛的手法上。

在痛苦中也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种类。

在用自己的身体一一确认着这些的期间,他不止一次地昏迷了过去。

就算因为昏迷而获得了暂时的安息,在醒来的时候,又会因为女人所命令的新药物的投注,而开始另一种的痛苦。

每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他都会因为俯视着自己的异形美女的微笑而让心情再次跌入谷底。

女人放弃了一切的质问,只是好像很愉快似的眺望着被拘禁的他因为剧痛而咬紧牙关,用力地摇晃着脑袋的样子。

没有任何温度的微笑和会刺激到官能的沙哑声音,不久之后成为了他的恐怖和痛苦的象征。

剧痛让肉体和精神都衰弱了下来。

偶尔那些判断到了时候的家伙们会使用自白剂,但是就算遭受着剧痛的折磨,O2的意志依旧在持续顽强的抵抗。

不久之后,医生们只能很不请愿地承认,要想让他超越常人的精神力陷落的话,在那之前他的肉体——特别是心脏就会支撑不住了。

在无计可施的众人指出了这个事实后,基拉若无其事地说道:

“原本我和J就没想过能从这个男人那里获得像样的情报。我只是想看到美丽的男人痛苦的样子而已。所以,为了不让难得那么美丽的面孔被血弄脏,我才让你们使用药物。而且,这样享受的时间才会比较长吧。你们不用在意,继续下去好了。只要在他的心脏停止之前让我享受到就够了。”

O2在混沌的意识的某个角落,听到了恐怖女神所吐出的台词。

这一句话,让医生们对于他的态度变得微妙了起来。

在女人因为其他事情而离开的时候,为了让他能够尽可能活得长久,他们甚至反而开始为他进行延命处理。

——至少我可以活到心脏停止为止吧。

在被注射了强心剂后恢复了意识的O2,好像在思考他人的事情一样,浮现出了讽刺的微笑。

他好像被移动到了另一个房间。

感觉上在床上的话身体多少轻松一些。

因为严重的眩晕感他无法睁开眼睛。由于这个关系,除了产生慢性的轻微呕吐感以外,他的身体的所有部分都在感到疼痛。

随着深呼吸,他的胸口以及喉咙也掠过了尖锐的疼痛。

四肢除了关节以外,并没有感觉到多少痛苦。不过话说回来,这好像是因为和痛觉相关的神经组织已经开始死亡,所以就算想要动一下手指,也根本没有感觉。

也许是在连翻身都无法做到的痛苦中睡着了一会儿吧,直到在超近距离听到怒号和枪声为止,他都完全没有注意到室内的异变。

在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茂密而漂亮的红发冲进了他的视野。

索兰西娅·米纳单手拿着自动枪,傲然俯视着蜷缩在室内角落的医生们。在她的脚边,滚落着O2初次见到的男人们的尸体。

“这里再有十分钟就会爆炸,想死的家伙就留下来好了。——滚吧。”

负责拷问的医生们争先恐后地冲向了米纳用下颚示意的出口。

女人在无袖衬衫的上面穿着用厚厚的布料做成的马甲,下面则穿着和马甲一样肥大的黑色裤子。

她上下的装束中都有很多口袋,好像放着什么武器的口袋都显得沉重地鼓了起来。

全身黑色战斗装束的米纳路在外面的强壮手臂上,用布带缠绕着匕首以及通信器。在胸XXOO叉垂下的弹夹以及匕首,比起豪华的金银宝石的饰物来,无疑更加能衬托出女人的美丽和气势。

“你应该也会觉得索兰西娅很美丽的。”

如果利连斯鲁所说的那样,濒临死亡的O2也确实冒出了这个念头。

如果说基拉是恐怖的女神的话,那么这个拥有混杂着金色的赤红头发的女子,无疑就是战斗的女神。

就算火焰在白天看起来,只能感觉到摇曳的感觉和热度,而无法捕捉到具体的形状,那么当在黑暗中灿烂地释放出光芒的时候,也会变为最为美丽的存在之一。

也许可以说是燃烧在死亡的黑暗中的生命之火焰吧?从她全身所散发出的生命力,能够带给被黑暗所捕捉的人安心以及鼓励的感觉。

但是O2对于在自以为是的大义下进行爆炸等恐怖活动,并且若无其事地将无关者都卷入害死的犯罪者会给人这样的感觉感到非常的火大。甚至觉得这样反而更加不能容忍。

将乌罗波洛斯的拷问人员赶走的米纳,大部走向了躺在床上的男人。

赤红的眼瞳傲然地俯视着对方。

“你这模样不错嘛?没想到O2居然也会犯这种有趣的失误。被那个邪门歪道的基拉折磨之后,你是不是也多少反省了至今为止所做的恶行呢?”

就算是讨厌拷问的她,在看到男人双臂上留下的若干痕迹后,也可以估计得出在这个密室中发生了什么。

无针注射的痕迹,作为痛苦和恐惧的烙印,在袒露出的胸口以及脖子上浮现了出来。

不用看那张憔悴的面孔,光是从他摊开在卧床上的四肢已经能感觉得出他的肉体已经失去了生气。但是他漆黑的双眸却背叛了好像随时都要断绝呼吸的脸色。

寄宿着没有屈服于拷问的强韧意志的漆黑双眼,靠着眼神将她所发出的嘲笑以及讥讽反弹了回去。

米纳皱起了褐色的脸孔。

“明明和马里林长得那么像,在可爱程度上确是完全相反啊。如果你能多少表现出一点痛苦的样子的话,我还可以扛起你逃跑……当然没那个可能吧。算了,总而言之至少我现在就不给你一枪了。这下子就算是还了在雅兰哈亚号上欠你的人情。反正我也不是特意来救你的。如同银河联邦一分为二一样,乌罗波洛斯也要分成两半了哦。虽然现在的联邦军已经顾不上什么乌罗波洛斯了,不过我们这边也要折腾好一阵子了。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真是愚蠢呢。”她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耸耸肩膀。

然后,她好像小孩子一样微微一笑,展现出了闪闪发亮的白色牙齿。

“这个研究所再有十分钟就会爆炸。如果我们彼此能活着再会的话,到时候再分个胜负吧。……在没有马里林的前提下。”

米纳为了向J报复和偿还O2的人情而将隶属于J制药公司的研究所定为了目标。

解决了来到这里的两个目的的女战士,跳过自己所射杀的监视O2的人员的尸体,迅速地消失在了外面。

——只有不到十分钟吗?

非常清楚自己肉体状况的奥斯卡休塔,放弃了逃离的努力而闭上了眼睛。

8火焰之夜

利连斯鲁首先返回了行星菲拉鲁的守护神电脑所在的深海亚空间,将从约翰·马蒂森头脑中读取的断片式情报传达了过去。

史前人类的一眼,从已经调查过的乌罗波洛斯相关设施中,选择出了符合情报的地方。

那里是位于首都雅库甫郊外的某个制药公司的大规模研究所——或者应该说是被称为“由研究所以及其相关设施构成的城镇”更加合适的广阔的私有地。

虽然大部分都是以原本的研究为目的的机构,但是其中一部分已经变成了研制无法公开的药品的乌罗波洛斯的私有性研究机关。

乌罗波洛斯方面的研究所除了相关设施以外,由三栋茶色的建筑物所构成。位于中心的十层大厦是最高的。安装着黑色的变光玻璃的巨大窗子,上下左右地连接在一起形成了墙壁。

但是,因为J本身由于忙着其他工作,没有直接参与O2的拷问,所以他并不知道O2被关在什么地方。

利连斯鲁无奈之下,决定先去毁掉统一警备三栋建筑物的集中警卫室。如果一开始就破坏警备装置的话,那么就可以不用考虑有来自外部的支援的可能性,自如地支配时间。

做好了一定的战斗准备的利连斯鲁,婉拒了电脑由于不赞成连续使用铠甲而希望他休息的建议,立刻进行了瞬间移动。

当在伴随着光球出现的时候,集中警卫室已经由于索兰西娅·米纳和她的部下们的入侵而乱成了一团。

在混进J派的部下们的协助下,米纳等人随心所欲地将这里的研究所警备扰乱到了一塌糊涂的程度。

在故意去破坏配置在各个地方的示威性监视装置的诱饵部队牵扯着警备们的时候,米纳等人则纷纷安装下了爆炸物。

因为同时在多处发生的游击战而分散了人数,而且来不及对应接二连三发生的新的破坏的J派,已经在指挥系统中出现了混乱。

而在这期间,突然出现的非人类性质的利连斯鲁的身影,让集中警卫室里面的人全都陷入了茫然。

虽然拉斐的王子立刻就察觉到发生了什么异变,但是他没有时间去关心那些。

“奥利维·奥斯卡休塔上校在什么地方?”

背对着横向排成两列的显示屏的众人,因为对神秘的入侵者看得入迷,谁也没能回答他的问题。

在这其中,只有一个立刻恢复了清醒的男人,将手伸向了紧急召集警报的按钮。

从利连斯鲁的右手上,闪过了一道冰冷的银色光线。

“哇!”

操作盘在男人的手头斜向裂开,从切口深处伴随着激烈的破碎声而散发出了火花。

“再有一次就让你的身体变成两半了。”

目前是一米左右长度的合金刀,就是在那藜切开了喷气车车体的伸缩自由的凶器。

在场的男人们,全都因为这个陌生武器惊人的锐利而打了个寒颤。

全身散发着淡淡光芒的入侵者,将左手食指和中指按在了身边的男人的眉头上。

六芒男人畏惧的脸色,已经和他所穿的深灰色的制服非常接近。

利连斯鲁在心中哼了一声。这些只是忠于自己职务的底层小人物,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你们什么也不知道了。我要破坏这里,所以你们立刻出去吧。”

看也不堪踌躇着的警卫们,他将右手的凶器变成鞭子的形状,让它在横向延伸开的操作盘上面任意地肆虐。显示屏的画面纷纷粉碎,代替消失的光点而闪烁出来的是四射的火花。

让所有设置都瘫痪之后,利连斯鲁走向主电脑,用手搭住金属外壳的裂缝,将它更进一步撕大后把手直接伸进了里面。

听到原本应该停止的电脑突然开始再次运转的声音后,一个警卫员终于害怕得逃了出去。

“怪……怪物!”

其他意志比较坚强的警卫员们,也好像在说自己不想和人类以外的生物作战一样,纷纷追在了他的后面。

利连斯鲁扔下了自己抓在手上的成捆的线路,从裂缝中抽出了手臂。

在出入者纪录中残留着四天前有个好像是O2的男人被带到中央建筑物的事情。

因为没有出来的纪录,所以暂且不论生死,他应该还在那个大厦之中。

『奥利维!』

黑发的拉斐人用现在的自己所能发出的最大精神感应呼叫着。

『如果你还活着就回答我!』

虽然没有友人的回答,但他并没有无绝望。

他从警卫室冲出来,跑上了前往中央大厦的楼梯。

“!!”

在中途感觉到危险,他立刻将身体贴在了墙壁上。

他的头部刚才所在的场所遭遇了激光光线的洗礼。虽然没有命中,但是铠甲却做出了反应,吸收了那个能量。

史前人类所使用的白银铠甲中,存在着可以将那个变换为呼应精神感应而运转的护身用能量。

对于因为药物的副作用而脑部受到侵蚀的利连斯鲁来说,如果长时间使用铠甲的话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合金刀破坏了持续进行攻击的装置。

这些装置好像存在其他的管理系统,但是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寻找那个上面。于是他选择了一面破坏那些一面进行强行突破。

但是,在还差一点就能到达目标建筑物一层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

虽然因为电磁的干涉过多而无法远视,但是那些想要把这一层的入口连同入侵者一起炸飞的外面的家伙们所散发的强烈杀意他还是能察觉得到的。

他踢破连接中央和相邻建筑物的通道窗子来到外面,以及和在外面估量着时间的家伙们射入导弹的行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生的。

搭载了小型导弹发射器的车子,因为爆炸的光亮而浮现出了身影。

除了被埋葬在瓦砾中的出入口以外,各个地方都能看得到火光,而且也能听到盛大的划破夜晚的寂静的枪声和叫喊声。

比利连斯鲁先行潜入的家伙,好像将动静闹得很大的样子。

注意到在黑暗中格外鲜艳的闪光的入侵者的身影后,司机慌忙发动了车子。

利连斯鲁用无情的合金刀将司机连同车辆一刀两断,已经被乘坐在后面的警卫员确定了目标的导弹,随着发射器的剧烈倾斜而朝着下面的地面开始了发射。

爆炸让剩余的导弹也被诱爆,周围被爆风,碎片以及闪光所包围。

虽然火焰高高地升腾向了夜空,变成了粉末的车子以及车上人员的残骸都被远远地吹飞,但是黑发的男人在白银铠甲的保护下还是平安无事。

大厦的窗子好像有不止一面碎裂了。虽然也有亮着灯的房间,但是是否有人却不好判断。

雅库甫的夜晚非常闷热,而且存在这好像会缠绕住身体不放一样的腻人浓度。

他在其他警卫员出现之前,已经从中央大厦出入口的瓦砾山缝隙中,成功地潜入了内部。

此时正好附近的电梯到达,白衣的男人们纷纷从上面走了下来。

看到他的身影的男人们脸色大变。

“拉斐的……!”

接近于呻吟的声音,从某人的口中泄露了出来。

然后,他们争先恐后地冲进了刚刚出来的电梯中。

只有一个白发男子晚了一步,眼看着电梯门在眼前关闭。

“啊,开门啦。让我进去!”

他拼命地按着上升用按钮,用拳头捶打着无情关闭的电梯门,但是搭乘了他的同伴们的电梯还是抛下了他。

这个一把年级的男子一面在意着从背后迫近的利连斯鲁,一面执拗地按着电梯按钮,期待另一架在八层待机的电梯。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挥舞着双臂,一面咆哮一面后退的男人的脸孔,因为恐怖而扭曲成十分丑陋的样子。

“你不用那么害怕,我不会对你做出过分的事情。既然你知道我,那么我问你,奥利维·奥斯卡休塔在什么地方?”

听到口气温和的询问后,白衣男子伴随着悲鸣紧贴在了墙壁上。

因为对方异常的反应而感觉到不安的利连斯鲁,迅速将男人从墙壁那边扯过来,为了阅读他的思考而将手指压在了对方额头上。

失去了视力的银色双眼,朝着对方陷入茫然的空隙,穿过他的身边,试图逃离这里。

但是,唰……男人伸出的手臂抓住了对方白袍的胸口,然后用不符合优美外表的怪力而将挣扎的身体拎了起来。

头盔下的脸孔,逼近了男人眼前。

拥有理想中的轮廓,让人无法认为和自己同样是人类的脸孔,美丽到让看到的人的脊背上都会掠过快感的程度。

失去了焦点的银色眼瞳中聚集着和清雅面容不符的不可思议的光芒。

“没想到啊……我真的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能够遇到西坦病病毒的研制者。”

深沉的男低音还是和平时一样的温和——但是,包围在他修长身体上的氛围,却和平时相比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拉斐最后的王子,朝着颤抖到牙关不断打战的男人询问道:

“在自己的病毒毁灭了拉斐星的时候,你的感觉如何啊?把奥利维的……我的朋友的身体用药物折磨到一塌糊涂,是很有趣的工作吗?为什么……为什么可以若无其事地继续如此过分的事情……你也应该有所爱的人吧……不是因为憎恨也不是因为爱,只是因为工作——”

电梯间的照明足够明亮。

但是王子的铠甲和头盔开始反射出比这个更胜一筹的光亮。

置身于乌罗波洛斯研究机关的男人,因为好像要烧伤眼睛一样的刺眼光线而用双手捂住了面孔。

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并不存在和乌罗波洛斯主义共鸣的部分。

他体内存在的只是对于能干的自己的骄傲,和由于高额报酬而能过上富裕生活的满足感。

这样的人类哪里都有。这种程度的事情他也知道。

虽然在心里的某个地方想着必须像平时一样压抑下去,但是他却没能做到这一点。

光芒强烈到了甚至让飘荡在空中的黑发都失去了色彩,被他所抓住的男人的身体在一瞬间就好像被泼上了油的纸张一样地燃烧了起来。

铠甲开始发出超负荷的声音,不久之后那个变成了和他的心脏鼓动相似的节奏性振动。在他胸口的鼓动和铠甲振动重合的时候,近乎疯狂的对于破坏的热情,在光球内部被转换成了爆炸性的力量。

利连斯鲁为了将被害减低到最小限度,瞬间将那个朝向了上方。

伴随着可以匹敌激光光束的高热的白光,穿透了十层建筑的全部楼层,让巨大的光柱从屋顶射向了夜空。

※※※※※※※

O2沉浸在痛苦之海中的浅浅的睡眠突然被打破了。

『奥利维!!如果你还活着就回答我!』

强烈到好像被人在耳边怒吼一样的精神感应,来自于拥有长长黑发和银色眼瞳的拉斐人。

虽然好歹还活着,但是就算想要回答,在发动精神感应的前一刻,头部的深层就掠过一阵尖锐的疼痛,让他的精神力被迫散开。

也许是和被那个可恶的对ESP防壁长时间拘束有着什么关系吧/

O2很在意米纳已经离去了几分钟。反正自己也活不了多久,如果他来救自己的时候却被卷进爆炸就太浪费了。

——来救……我?

当然了,既然那样呼叫着自己的名字,那么目的应该就是自己了。可是总觉得是种很微妙的感情。

既然如此,就有必要爬也要爬过去,告诉他这里安装了炸弹。

虽然决心早早就下了,但是从床上起来的那段时间,对于他来说已经是接近于无限的漫长折磨。

因为是以细胞为单位的整个身体都在崩溃的痛楚,所以他甚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在发出疼痛。

O2伴随着额头冒出的冷汗,好不容易支撑起了上半身。

从手肘到双手,以及膝盖到双腿的神经几乎都已经死掉。

即使如此他还是撑着伴随着剧痛仿佛要发出嘎吱声的身体,将体重寄托在墙壁上,呼呼地喘着粗气。

他脚下的会议米纳所射杀的看守人的尸体。从流在地板上的血液还没有凝固这一点看,米纳离开和他失去意识之间应该只过了短短的时间才对。

因为手指无法顺利活动,所以就算捡起了地板上的枪支对他来说也没用。别说是扣动扳机了,是否能拿起来也非常可疑。

半靠在墙壁上,他几乎是磨蹭着地离开了已经一半都变成了不需要的试验器材放置场的房间。

会因为走廊上的照明感觉到眼睛疼痛,证明他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

虽然是深夜,但是外面却感觉非常嘈杂。大概是米纳的手下或者利连斯鲁所引发的吧?

无人的走廊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

每迈出沉重的一步,从下肢到脑袋就会掠过好像闪电般的剧痛。眩晕感或者是呕吐感当然不用说,他甚至因为贫血而眼前一片昏暗,感觉到了极度的寒气。然后,虚弱到极点的心脏也在抗拒着负担,发作了起来。

“唔……”

他双手抱着胸口,将上半身压在了墙壁上。

与其说是好像被烧红的匕首刺中的痛苦,更接近于有什么人抓住了他的心脏,试图将心脏从他的胸口中掏出来一样。

别说是呼吸了,如果不咬紧牙关抵抗这个痛苦的话,心脏似乎都会就这样停止跳动。

和开始一样唐突地,剧痛又消失了。

松驰的全身都失去了力量,他几乎当场就要趴在了那里。要抵抗这个诱惑是非常痛苦的事情。

但是,他也知道一旦倒下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有什么声音。花了一些时间,他快要因为头疼而裂开的脑袋才明白了那是电梯门打开的声音。

接近的脚步声发现他的身影后,吃惊地停了下来。

“没想到你居然可以走到这里?用这样的身体?”

是肉感而沙哑的声音。

O2因为这个熟悉的声音而一阵烦躁。

——真是倒霉,居然碰到了这个女人。

实际上他现在因为贫血几乎什么都看不见,所谓的眼前一片黑暗就是指这种事情吧。他好像事不关己一样地想着这还真是个黑色幽默。

和平时的长裙不同,基拉穿着深蓝色的半袖衬衫、裤子、长靴,也就是野战用的打扮。

在和J分开之后一回来就听说了米纳派袭击的基拉,换好衣服后就负责起了混乱的现场的指挥。

在她冷然的态度中,蕴含着被敌人摆了一道的不甘心感。而这个愤怒,就投注在了试图趁混乱逃亡的眼前的男人的身上。

基拉从腰间拔出了手枪,带着残忍的笑容问道:

“你是想要一枪就轻松下来呢?还是想要再多活一些时间呢?我对于射击很有自信哦。我可以打到你希望的场所哦。”

——我希望的场所?就是你的脑袋啊/

O2在心中嘀咕。

虽然不可能听得见这个,但是基拉若无其事地扣动了扳机。

走廊上响起了枪声。

依靠在墙壁上的身穿白色衬衫的男人的右肩,转眼间就变成了血红色。

忍耐了整整四天拷问的男人憔悴的脸孔连眉头也没有动一下。

事到如今再增加一个两个痛苦也没有什么两样。

地板上出现了一朵朵血花。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虐待狂女人陶醉地微笑了出来。

“你真的让我很快乐哦。看到像你这样自尊心高强的男人痛苦挣扎的样子,对我来说是无可替代的快感哦。”

在这种时候,能够用最简短的单词侮辱对方的言语是什么呢?O2思考着。

明知道开口只能更加耗费他的精力,他还是包含着尽可能的轻蔑,说出了一个简短但是只要是女人就绝对不会当作没有听见的单词。

“丑女人。”

拥有蓝色肌肤的女人消失了异样的笑容。

伴随着持续的枪声,O2的身体倒在了地板上。

被击中的双溪,因为原本就失去了感觉所以并不是很痛,但是倒下的冲击让他其他部分的剧痛更进一步高涨了起来。

这个时候,闭着眼睛的O2感觉到了描绘出六芒星的利连斯鲁的力量。

虽然他能感觉得到那个好像要烧尽一切的怒火就发生在同一建筑物的下层,但是现在的自己却没有呼唤对方的力量。

现在已经灭绝的青鳞人的末裔,走到忍耐着甚至连晕倒都无法做到的疼痛的男人身边,用靴底狠狠踩着对方的手背。

“我讨厌搞不清楚自己立场的白痴男人哦……”

——……这个……不是人的家伙……

被拉斐人的怒火所触发,O2冰冷的心中也恢复了热情。

在基拉用枪口对准白发的头颅的时候,爆炸发生了。

“什么!?”

被热风所扑倒的女人回头看去的时候,电梯间已经被伴随着高热的巨大光柱所占据。

用左肘轻轻支撑起上半身的O2,轻轻笑了出来。

——好厉害的发作啊。以后要记得绝对不能惹他发火才行……

光柱消失后,停电的走廊被黑暗所包围。只有切换成自行发电的安全灯在走廊的深处浮现了出来。

乌罗波洛斯的女人为了知道发生了什么,跑向了设置在安全灯下的通信装置。O2挤出被怒火所煽动的最后的力量,发出了一瞬间的精神感应。

被高热而吹飞的电梯间附近,从一层到屋顶都开了大洞,从那里可以看得到星光闪烁的夜空。

电梯之类的东西已经被高热所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凝然站立在烧焦的地板上的利连斯鲁,因为被自己寻找的男人叫到名字而恢复了清醒。

在脑子进行考虑之前,他的身体已经朝着天花板那里的烧焦的洞穴跳跃了过去。他踹着自己所开的洞穴的边缘,一层层地向上移动。

然后,他到达了呼叫自己名字的男子所在的楼层。

有血的味道。

不管黑暗与否都能看到东西的银色眼睛,发现了倒在地板上的O2。

“奥利维!”

拉斐王子跑到对方旁边抱起了他,然后因为满手的鲜血而扭曲了端正的脸孔。

他暂时先尝试着撕开衬衫为他的右肩和双膝止血。

因为撩开自己凌乱刘海的冰冷手指,O2轻轻睁开了眼睛。

“……为什么……要来……”

“因为我不想失去你。”

将手放在他脖子上的利连斯鲁,因为得知了O2身体过于糟糕的状态,而受到了很大打击。

“奥多罗”的治疗也无法对神经和骨头都见效。

就算使用人工的强化细胞,要让它们和肉体融合也需要相当时间。问题在于是否还有这样的时间——?

『不可思议啊。仅仅是被你的手所碰到,疼痛就突然减轻了……』

奥斯卡休塔使用比说出来要轻松的接触性精神感应,安慰着说不出话来的友人。

浮现在苍白面颊上的微笑,为这个优雅的男子增添了几分凄艳的色彩。

『你的女人在这里安装了炸弹。很快就要爆炸了。你不要管我,快点逃吧!』

“少说傻话了!我怎么能对最重要的朋友做这种事情!”

濒死的男人反而取笑起为了不表现出动摇而口气严厉了几分的男子。

『你这么说的话,乔纳森少尉会哭哦。』

“洛是我的天使哦。”

O2轻轻咳嗽了几声。

『我的心脏已经很虚弱了。请你不要再给我多余的打击。我差一点就要停止呼吸了。』

“既然你还有精神说这些,那么应该会颐养天年才对吧?”

听到利连斯鲁故意表现出的恶狠狠的口气,O2轻轻笑了出来。

『不要骗人了。我不可能连自己的身体状态也不明白吧?不仅神经组织从末端就开始破损,而且内脏功能也降低到了极点。再过上一阵就连像这样保持清醒都做不到了吧。就算你把我带回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还能撑上一天……与其暴露出那样难看的样子的话,我宁愿经由你的手——』

“奥利维!”

尖锐地打断他的话的吼声中所蕴含的感情,通过轻微颤抖的手掌,更加明确地传达了过来。

近乎疯狂的不想再失去重要东西的感情。

『……对不起。我都没有考虑你的感情。』

碰触到利连斯鲁心中壮绝的丧失感后,O2只能道歉。

『但是快要死的人来救已经只剩一口气的人,说起来还真是奇妙呢。』

“抱歉我是快死的人啦。既然你已经只剩一口气,那么就老实一点吧。再说了,如果不是洛告诉我你的危机的话,快死的人也不会来救你了哦。”

『哦……没想到那个无绳电话居然还挺有用的。』

“我不是一直都说他挺有用的吗?”一面如此说着,拉斐男人一面用左手挥动了合金刀。

咕咚,伴随着什么东西落下的沉重声音,响起了女性的悲鸣。

在暗处端着枪的基拉,因为这一击而被切断了握着枪的手腕。

她用另一只手捂住了猛烈地喷出鲜血的右手手根。

“……混蛋……居然对我……”

一扫好像人造人一样的冰冷印象,她用凄厉的憎恨表情瞪着他们。那是让人想起了扬起头颅的毒蛇的样子。

在黑暗中全身都散发着磷光的天使的末裔,用愤怒的眼神回应了异形的视线。他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也知道她都对O2做了什么。

“虽然我不喜欢对女性动用暴力。但是像你这样的畜牲另当别论。这次轮到你用自己的身体来品尝一下你至今为止对他人所做的事情了。”

在女人背对着的走廊深处响起了机械声。

虽然基拉扫了那边一眼后,立刻用让人难以想象是重伤之身的速度调转了身体,但是改变了长度的白银凶器,绝对不会放跑自己的猎物。

就在利连斯鲁毫不容情地要再次给与惨叫着倒地的女人身体一击时,O2用苦涩的声音阻止了他。

“……马里里……多……已经……够了……”

“为什么?”

没有抑扬顿挫地反问的失明的眼睛中,带着金属色的光芒。

『彼此彼此而已。这次只是轮到了我。我对这个女人谈不上憎恨。反正我的手上也一样沾满了鲜血。』

在低垂下眼睛的男人的左手中,合金刀变化成了短筒形态。

“既然你这么说的话……”

突然,建筑物整体开始剧烈地摇晃。地板不断抖动着,墙壁和天花板出现了龟裂。在周围接二连三地响起了强化玻璃碎裂的刺耳声音。

通过贯穿了全部楼层的洞穴,爆炸声、爆风以及火焰从楼下冲了上来。

爆炸移动着位置不断持续,而每次都会有火焰以及热浪席卷走廊。

伴随着摇荡而展开的龟裂,形成了更加深的裂缝,拥有耐震防火设计的大厦转眼之间就步入了崩溃。

『……你看,所以才叫你快点逃。那个炸弹女……居、居然……一点余地都没留……像你这样……女性口味差劲的家伙……我从来没见过……』

在遮挡了火焰、爆风以及各种各样东西的光球之中,黑发的大天使向着怀中的搭档露出了至上的微笑。

“你没有杀索兰西娅,索兰西娅也没有杀你。拥有如此好的朋友和恋人,我真的非常幸福。”

对于在这种非常时间还能毫不脸红地自我陶醉的男人,O2甚至已经懒得去抱怨。

一面小心着他的身体,一面被激烈的疲劳感所包围的利连斯鲁,到了这个时候才终于能够集中必要强度的思念。

收到了远方的主人的呼唤后,菲拉鲁的守护神电脑立刻做出了回应。

在遮挡了火焰漩涡和从天而降的瓦砾之雨的光球从现场消失的瞬间,天花板就伴随着巨大的声响崩溃了下来。

※※※※※※※

第二天早晨,因为手臂上的白色绷带而显得有些凄惨的玛雅·泰林古,为了乘坐停泊在菲拉鲁第二卫星上的宇宙船,而搭乘首班的穿梭机从雅库甫出发。

虽然要在约翰·马蒂森手下干事让他有些火大,但在分裂后的乌罗波洛斯组织内部,能够支援他的活动的人除了J以外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索兰西娅·米纳只把他当成是单纯的小鬼,根本不放在眼里,而远离了武装斗争的老板一派,又都是些搞不清楚在想什么的让人发毛的家伙。

——你们都给我等着!我会把那些不把我放在眼里的家伙们统统撕成碎片的!

一面在和姐姐非常相似的脸孔背后培育着黑暗的憎恨,“杀手”玛雅一面在穿梭机的座位上不断地抖动着膝盖。

9来自天空的袭击者

自从利连斯鲁前去救O2之后,就连着四天都没有音信。在这种情况下,卡由星迎来了第五天的清晨。

在和平时一样的蓝孔在同一时间带到齐后,大家就开始通过自助服务吃早餐。

采取轮班交替工作制度的萨哈迪博士等人,因为时间带错开的关系通常在早上都遇不到。

今天预定外出的拉斐人,全员都穿着野外服出现在了大家面前。

他们所进行的温和的清早招呼,也带有好像音乐一样的韵味,让其他人的耳朵得到了充分的享受。

至今为止几乎没有机会见到他们的洛·乔纳森,高兴地眺望着他们围着尤芙米亚公主谈笑的身影。

他们都分别把淡色的长发扎了起来,打扮成了适合徒步进山的样子。

虽然和乔纳森等人的打扮完全相同,但是那种在举止之间酝酿出浮游感是他们所特有的东西,除了拉斐人以外谁也无法模仿。

就算没有穿着民族服装的纯白长袍,他们也是优雅而且神秘的“天使的末裔”。

“早上好。”

在由行星库拉里萨上传的拉斐人中唯一的一个黑发青年,将食物托盘放在了乔纳森旁边。

“早上好◆你不和公主一起吃饭吗?”

“嗯……虽然都是温和善良的好人,可是整天都在一起的话还是会疲劳啊。”

卡拉马耸耸肩膀如此说道,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公馆中央部分的大厅和食堂,是把两层楼打通的拥有高高天花板的房间。

在U字型的大型餐桌重要有一段高了一层的部分,那上面装饰着插着鲜花的巨大花瓶。

“疲劳吗?”

乔纳森觉得这倒蛮意外的。

“我这个人喜欢把事情都清楚地分出黑白。而他们好像讨厌极端,说好听的话就是公平,说不好听的话就是永远那么暧昧。所以会让人觉得烦躁哦。在忍耐着保持微笑的期间,就会越来越疲劳。”

他一面用只有旁边的青年能听到的低声说着,一面将色拉送进了嘴巴。

红发的青年为面包抹着果酱。

“哦。如果你都是这样的话,我大概连一小时都坚持不住吧。”

“哈哈哈。绝对有这个可能。”

虽然拥有很拉斐风格的纤细美貌,但是卡拉马是作为王家警备队的“黑众”的一员,所以具有普通拉斐人所没有的攻击性。

“反正我就是地球人的末裔,和天使以及神人的末裔原本在血缘上就不一样。”

“但是如果是这么考虑的话,应该是血统浓厚的王族更加接近神人啊。可是马里里亚多殿下或者是那瓦佛尔殿下和那边的人都完全不同哦。特别是那瓦佛尔殿下,只能用‘极端’来形容呢。”

那瓦佛尔·谢尔蒙逊是尤芙米亚公主的父亲,也是利连斯鲁的母亲的弟弟——也就是相当于他的舅父。

他原本在学都行星那藜担任教授,在当时的学都长O2的父亲被炸死之后,就成为了代理学都长。

年轻的时候他和比利连斯鲁年长许多的姐姐尤芙米亚相爱,因此而被放逐出了拉斐星。仅此已经算得上相当的异端分子。

乔纳森想起了他威风凛凛的容貌。

“在那藜和船长见面的时候真的很不得了呢。他平时都是那个样子?”

“嗯。他的个性非常激烈哦。我的祖父因为常年追随在他身边,所以在殿下不快的时候可以暗中察觉并且进行安慰,但是如果没有安慰的人的话,可就是局部性的暴风雨警报了。不过,在那位大人心情愉快的时候,真的只能用神圣来形容啊……”

卡拉马浮现出了近乎陶醉的表情。

从乔纳森的角度出发,也许是因为他当时暴怒地用花束抽打没有反抗的船长的样子留下了太强烈的印象吧。这个神圣的评价让他怎么也无法认同。

但是,他也承认对方是很有领袖个性,非常有魅力的人物。

“假如好像船长或者是他的舅父那样的人,是史前人类的普遍性格的话,拉斐星对他们来说确实太憋闷了一些吧。”

听到红发青年深有感触的感想后,卡拉马喷笑了出来。

“如果那瓦佛尔殿下有两个人的话,也许确实就当场开始互相厮杀了。可是如果是马里里亚多殿下的话,应该和谁都能处得很好吧?”

说到这里,两人的表情黯淡了下来。

用刀子戳着盘子里的香肠,乔纳森嘟起了嘴巴。

“距离他离开已经五天了。如果没事的话至少也和我们联络一声嘛。这不是让人渐渐担心起来了吗?”

“不过自那之后,你对于O2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不是吗?既然O2平安的话就不会有事。我想殿下一定是因为救人的行动比较费事才回不来的。”

听到这个好像在安慰自己的卡拉马的话,乔纳森摇了摇头。

“虽然这么说有点那个,但是我的超能力真的一点也不可靠哦。假如O2落进了乌罗波洛斯手里的话,不可能平安无事的,但是我自那之后就什么也感觉不到。O2不仅在实力上和船长不相上下,还具备超能力。如果就连他都陷入危机的话,不能使用超能力的船长——”

“不要老是消极地考虑事情。那些不都全是推测吗?”

被利连斯鲁托付了后事的两个青年,每天也过的都是相当紧张的日子。

“呜嘿。我来迟了。化妆这种东西还真是花时间啊!”

索·托多的大嗓门回荡在整个食堂中。

将脑袋凑在一起深刻地进行着悄悄话的两个文明年轻人,差一点就跳了起来。

在瞬间寂静下来的食堂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了手拿托盘的索·托多身上,但是马上又转向了其他方向。

几乎所有人都装出了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和身边的人再次开始对话。

除了眼睛、鼻子和嘴巴周围以外,索·托多的整个脸孔都被白粉所覆盖,而面颊和额头上则用黄、红、蓝、绿的颜色分别画着直线和曲线的花纹。

阿斯拉人的成人化妆,好像有普通的化妆和战斗用化妆两种。光是素颜已经十足的恐怖,再加上普通的化妆后只能用壮绝来形容了。

目前的阶段,还可以靠着不正视对方来保持清醒,如果是战斗用化妆的话,保不准哪个比较脆弱的人都因此会心脏停止跳动吧?大家忍不住暗暗地产生了担心。

乔纳森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地向正在吃鸡蛋的卡拉马做出了询问。

“我听说拉斐人美丑的标准并不放在脸孔上,不过你们也会觉得索·托多的脸孔可怕吗?”

“虽然说是拉斐人,但是这里的人全都是生活在其他星球上,所以我想价值观应该接近你们的才对。我之所以不能正视索·托多的脸孔,是因为从正面看过去的话,他好战性的感情就好像针一样地扎了过来。而且实际上他也具有非常刺激性的性格。”

拥有微弱的精神感应的拉斐人,可以读取对方的心情和感情。

“什么嘛。果然还是不是以脸孔为基准的啊。”

“也不好说呢。你们不是也说什么性格会表现在脸孔上,这个人一脸凶相什么的吗?我想应该接近于那个才对。”

“原来如此……有意思……”

一面将汤送到嘴边,乔纳森一面自言自语。

通过这样的说明,他好像能微妙地理解拉斐人能力的一角了。

※※※※※※※

在中午左右,他们接到了那个联络。

卡由存在着若干和宇宙站进行联络的通信设施。

参与到行星改造中的大部分技术人员,在代表六芒太阳系的行星政府菲拉鲁宣布脱离银河联邦后,都在担心他们安全的利连斯鲁的建议下离开了卡由。

而那些即使如此也不能忍受半途放弃工作的人,则留在了宇宙站中,以宇宙船发射场等实务地区为起点,现在也继续着工作。

实务地区的通信中心向正在进行“黄金海豚号”修理工作的人们所发来的消息,是说宇宙港捕捉到了宇宙船的遇难信号。

对方表示在强行离开了发布戒严令的菲拉鲁星2后,因为那时受到的攻击而造成引擎失控,如果这样继续航行下去的话毫无疑问会遇难——

因此他们希望来到卡由进行紧急避难。

分别停下了手头的工作而集合到操纵室的“黄金海豚号”的船员们,对于是否该接受他们的避难而展开了谈论,意见完全一分为二。

两个青年和索·托多住样应该无视可疑的遇难信号,而女性们则认为既然关系着大量人命,那么理所当然应该接受他们的避难请求。

青年们很努力地表示,在利连斯鲁不在的期间不应该随便让外人进入。

“船长说过了,只要我们不希望的话,谁也不能进入卡由。可是如果一旦进来了。这里并没有可以和宇宙船装备平等作战的重型武器。”

在乔纳森强调了会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后,意外的是赞成接受对方的芙米·克扎克也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如果收到了遇难信号的话,就算是在交战中也要立刻中止战斗行为,前往进行救援。这是所有乘坐宇宙船的人都必须遵守的宇宙铁则。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会有人来救援,如果连这个希望都没有的话,就没有人敢于上宇宙船了。就算是以无情残酷而闻名的宇宙海盗,也绝对不会把遇难信号用在不好的方面。因为一旦被别人知道他们这么做的话,不分敌我,他们会遭到所有宇宙船的报复。”

原本是宇宙海盗的克扎克,当初也是担负着手下人性命的船长。

医生奥卢卡·西沃和抚养拉斐人孩子的尤芙米亚公主,理所当然也从信念上出发而尊重人命。

卡拉马虽然对于西沃口中的宇宙船员的心情表示了同感,但是还是和乔纳森一样,认为应该坚持无情到底。

“我们这边也背负着大量绝对不能失去的人命。如果对方是乌罗波洛斯的话,你不觉得他们完全可以利用遇难信号干坏事吗?他们可是毁灭了拉斐星都若无其事的家伙。常识对他们并不通用。”

双方的主张似乎永远都处于平行线上。

“没有时间永远讨论下去了。就由我作为代理船长来决定好了。”

在旁边一直听着众人对话的伊亚拉·梅格,代替不在的利连斯鲁作出了决定。

“——不管对方是不是乌罗波洛斯,都不能无视遇难信号。因为我们是我们。为了以防万一,让他们就进入前在宇宙港接受技师们的检查。这样就好了吧。”

“可是——”

红发青年对表示异议的索·托多摇了摇头。

“代理船长已经下了决定,讨论已经结束。”

“咦?我觉得如果是马里林的话,可不会说这么天真的话。”

索·托多好像以自己的方式感觉到了危机,看起来不满到了极点。

“不,我想船长多半也会做同样的决定。”

乔纳森很确信地说道。

然后,他会做好如果对方是乌罗波洛斯的时候的应急准备吧。理想并不是单单靠说漂亮话就能贯彻的。

芙米·克扎克撩起了栗色的刘海,用有些烦躁的口气问道:

“问题是马里林跑到哪里去了。偏偏在这么重要的时候不见,这未免有点太不负责任了吧?不仅一句都没和我们交待,而且一直音信不通,这算什么意思?”

梅格也点了点头。

“如果什么也没发生也就罢了,事情变成这样,如果他不在场还是很头疼啊。听说他去了菲拉鲁,有没有什么办法把他叫回来或者是取得联络。”

虽然可以使用“莫多罗”,但是乔纳森并没有说出这一点。

他所做的也许确实是就算被克扎克用不负责任来形容也无法反驳的事情。

但是,一直被拉斐王子的义务所束缚,持续进行着那个任务的利连斯鲁,第一次为了自己的感情而采取了行动。

想起船长和O2在那藜所展现的绝妙的联动攻击,乔纳森就觉得自己可以理解他们互相拘泥于对方的感情。

就算在组织中行动,O2由于异能的关系也始终是孤独的存在。而那个和被封闭在拉斐星的船长的体验相比,也许在痛苦上并没有太大差别。

失去了亲密朋友的痛苦,乔纳森在上次的银河大战中曾经不止一次体验到。

更何况这两个人之间还存在着他人无法理解的深刻感情,都是彼此再也不可能遇到第二个的友人。

如果只剩下三个月生命的他,连去营救朋友的自由都无法获得的话,自己等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呢?

“芙米,伊亚拉,我也一样会因为船长的不在而感到不安。但是,船长是因为有无法回来的情况,才不在这里,绝对不是抱着什么随随便便的心情就跑去了外面。认真说起来,不管船长在还是不在,靠自己的意志作出选择,自己保护自己的安全,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如果我们不能只靠着自己来解决问题的话,船长会认为没有自己在就什么也无法做吧?”

除了卡拉马以外的在场的所有人,都带着明显非常意外的表情凝视着青年。

洛·乔纳森的脸孔上冒出了红色。

“对……对不起。我这个最大的绊脚石却说得这么张狂……”

“不会啊,没有那种事情。洛你说的没错。我有在反省了。不过还是要加油呢!”

奥卢卡·西沃带着认真的表情不紧不慢地如此说了之后,克扎克也尤芙米亚公主也表示了同意。

伊亚拉·梅格苦笑了出来。

“头疼啊。好像被你戳到了痛处的感觉吧。对于众人的生死负责,难免会带给人巨大的压力。在我担任战舰舰长的时候,每天都要和这种感觉作战。可是在退役后成为被命令的一方后,我好像变得不知不觉会推卸责任,逃避于安乐之中了。多亏了你我才意识到这一点。多谢你,洛。”

“咦?那个……”

索·托多隔着梅格的肩膀盯着慌张的青年。

“呜嘿嘿。有两下子嘛!嘎嘎。”

“喂,不要靠到我旁边来。”梅格躲到了一边。

虽然青年不由自主禁闭上了双眼,但是仅仅看到了一瞬的索·托多的正面特写,还是让他好一阵子都摆脱不了背上发毛的感觉。

※※※※※※※

“黄金海豚号”由于收纳库正在修理的关系,所以无法接受来自宇宙空间的联络。

一行人移动到实务地区的通信中心,等待来自宇宙港的报告。

驻扎在那里的技术人员,向他们表示问题船只是普通客船,除了船体的后尾破损以外,并没有伤员。

比起那些来,他们更在意好像在追踪那艘客船的战舰,正在逐渐接近卡由。

脸孔苍白的客船船长,不住地惶恐地向他们道歉。

因为没有发现特别可以的地方,所以伊亚拉·梅格容许了客船的暂时靠泊。并且指定了正在修理的“黄金海豚号”旁边的发射场作为着陆地点。

因为暂时安心下来,所以船员们打算去迎接客船,这次轮到卡拉马阻止了他们。

“既然是那么大型的客船,那么不可能全部都调查清楚,而且上面搭载了相当数字的乌罗波洛斯成员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全员都出去的话是不是太危险了?”

在通信中心一层大厅停下脚步的克扎克挠了挠头,说出了其他人都有的感觉。

“洛也好,你也好,这次怎么都这么强硬啊。虽然慎重不是坏事,但是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加油?”

“咦?那个……”

黑发拉斐人涨红了脸孔,和乔纳森作出了类似的反应。

乔纳森为了维护他慌忙进行了说明。

“因为船长对我们说剩下的就拜托你们了。”

“嚯,原来如此啊。还是马里林厉害啊。”

梅格表示了有些莫名其妙的佩服,而西沃、克扎克和尤芙米亚则互相对视了一眼,轻声笑了出来。

“好可爱◆”

拍了拍激动地想要反驳的两人的肩膀,拥有“战舰提达姆的魔鬼少将”这一绰号的梅格带着认真的表情点点头。

“就算是为了回应马里林的信赖,也按照你们的说法怀疑一下对方好了。因为对方不知道我们这边没有重武器,所以确实有可能是在慎重地进行了伪装后才来袭击。我们也应该在进行了伪装后才来袭击。我们也应该在进行了仔细考虑后再行动。”

“谁先出去看看,发现是可疑的家伙的话,就把他们连船体一起关到发射场的地下收容库不就好了吗?”

因为意外的人物提出了意料外的正常提议,所有人都回头看向他那边——不过在中途想到不对又赶紧放弃了这个动作。

“这个主意不错。那么就决定一下分工吧。”

梅格因为时间紧迫的关系,迅速地作出简单指示,为大家划分了工作。

船员们按照她的命令在实务地区散开。

洛·乔纳森和奥卢卡·西沃留在了通信中心,监视着从宇宙港持续传送过来的影像。

客船离开了宇宙港的保留空间,开始朝着制定的发射场下降。

由于突入大气层的摩擦热量,船体的表面好像燃烧一样地呈红色变化着。

“咦……?”

真的开始燃烧是船体影像,让青年和西沃提高了声音。

大气层突入型的宇宙船,不仅会用耐热合金覆盖外壳而且还会涂上耐热涂料。

按说涂料在被涂之后会产生化学变化,可以承受一万度的高温,但是向卡由星下降的客船船体却被火焰所包围,外壳早早地就开始了变形。

宇宙港的摄像机由于角度的关系无法再追上客船的影子,设置在地上的一台摄像机代替它们捕捉到了客船小小的影子。

如果考虑到“黄金海豚号”的探测装置的功能的话,现在这个逊色太多的影像让人忍不住想要跺脚骂人。

在客船接近到呈现了可以满足的尺寸后,两人忍耐着烦躁感,牢牢地凝视着监控室的显示屏。

然后——

乔纳森伴随着激烈的怒火大吼了出来。

“果然是乌罗波洛斯的家伙们!”

在新装备的客船外壳燃烧完毕后,从下面出现的是拥有三门高功率的激光炮作为主炮的其他宇宙船的船体。

“这里危险!全员立刻从中心撤离!尽量去没有大型建筑物的场所!”

乔纳森一面冲技术人员们大叫,一面拉着西沃的手飞奔出了监控室。

跟在青年后面的技术人员们,也纷纷坐上了为了以防万一而安排在正面玄关的车子,头也不回地急忙发动了车子。

坐在喷气车助手席上的奥卢卡·西沃,向正在发射场等待联络的同伴们通知了敌人的卑鄙手法和紧急状况。

正在收容库中修理的“黄金海豚号”上搭载着在大气层也可以飞行的战斗机。

让搭载机处于紧急待命状态的索·托多、卡拉马和克扎克,通过刚才的联络,应该出去迎击敌船了。

“啊,看到了。”

西沃隔着喷气车的防风玻璃,仰望着深蓝色的晴空和现在还只有小手指大小、反射着阳光的船体——

背后通信中心的三层建筑,突然急速向外侧倾斜,然后一瞬间变成了碎片。

“哇啊啊!”

沐浴到来自背后的冲击波的喷气车,因为失去平衡而激烈摇晃。

以通信设施的破坏为优先的敌人,动用了激光炮来对付至今为止的通信对象。

围绕着道路的树木大大地弯曲,无法忍耐压力的树枝纷纷折断,众多的树叶飞舞了起来。

正在驾驶的青年,故意让快要翻过去的车体接触了附近的树干。

因为被猛烈地弹开而恢复了平衡的车体总算躲过了翻转的命运。

在这时他暂时停下车。凝视着助手席。

“你没事吧?奥卢卡。抱歉我开得太粗鲁了。”

女医生把手插进安全带和胸口之间,一面好像很痛苦地抚摸着胸口,一面摇摇头。

“……还行。幸好照你的话去做才得救了。否则的话,现在已经被激光炮蒸发了。”

“接下来才真的辛苦了。因为要以区区三架战斗机和拥有激光炮的宇宙船作战。”

“乌罗波洛斯真的太卑鄙了。如果‘黄金海豚号’能够飞起来就好了。”

深深叹了口气的西沃,突然被用力抓住了肩膀,不禁眨了眨嫩草色的眼睛。

“什、什么?”

“奥卢卡。我想到了一个主意,你能帮个忙吗?”

眼神认真到近乎可怕的青年,看起来居然相当的帅气。

——啊……哎呀呀?

无视时间和场合,西沃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一点小小的心跳。

“嗯◆是什么?”

※※※※※※※

冲进“黄金海豚号”操纵室的洛·乔纳森,抓起通信士的耳机坐到了炮击手座位上。

他现在对于操纵桌已经十分熟悉,就算不看手边也能正确地按键。

他打开了自己的频道,呼叫辅助电脑“莫多罗”。

“我想要使用主炮,从能源上来说以现在的状态有可能发射吗?”

由于敌人战舰的同归于尽战术而受到重创的引擎部分,现在也还没有进入到修理状态,因此船只还是在未接受来自外部的必要的能源供给。

〖如果将对于主炮以外的设备的能源供给全部切断的话,可以在百分之八十二的功率下发射一炮。〗

虽然是比想象中还要糟糕的状况,但是得知可以开炮后他还是松了口气。

刚好这时奥卢卡·西沃也发来了联络。

『洛。我是奥卢卡。我现在把影像传送到你那边。』

她按照青年的委托,为了捕捉在上空航行的敌人宇宙船的影像,而前往位于居住区的公馆寻找可以代替被破坏的通信中心的设备。

“莫多罗。以接下来收到的影像为基础,通过公馆和这里位置的数值,计算出飞行的敌人宇宙船的位置。我希望你能把敌船在我手边的显示屏上影像化。”

〖了解。〗

电脑回答之后,位于发射场的集中管理室的尤芙米亚公主又发来了通信。

『从现在起,‘黄金海豚号’将被从收容库移动到离着陆空间。』

“了解。只要留下最上层的们就好,其他的舱门请全部开放。”

在听过公主的复述后,青年呼叫了正在和敌人作战中的卡拉马。

“战况怎么样?”

『就算是小型船,想要用三艘战斗机就击落还是太勉强了。虽然我们这边在机动力上占优势,目前还可以牵制对方,但是在大气中也能使用的导弹的库存不多。如果弹药用完的话就只能切换到脉冲激光炮上,但是那样能源很快就会支撑不住。到了那个时候就无计可施了。』

“你收到伊亚拉的联络了吗?”

『嗯。我会试着和芙米他们合作的。可是这样号码?如果失败了的话洛就会成为袭击目标啊。』

听到青年担心的声音,乔纳森笑着回答。

“不管怎么样,如果让对方为所欲为的话我们都逃不了被杀的命运。——没事的。绝对不会失败。毕竟也关系着大家的生命。”

『我也会做到最好。』

战斗机上的青年开朗地回答后,切断了通信。

洛·乔纳森的想法就是,既然“黄金海豚号”飞不起来,那么就让对方来到主炮的射程范围内。

发射正在解体修理中的宇宙船的主炮,是具备常识的人类一般不会想到的事情。

但是,被逼入绝境的众人,如果不赌上一把的话就无路可走了。

〖从现在开始,为了填充主炮能源,将要停止对其他设备进行能源供给。〗

在莫多罗宣言的同时,操纵室的照明也消失了。

在黑暗中,只有乔纳森手边的显示屏明亮地展示出了正在和战斗机交战的敌方宇宙船。

虽然和卡拉马对话时表现得很有自信,但是他其实已经紧张到心脏都快要从嘴巴里面跳出来了。

如果可以交换的话,他巴不得立刻能有什么人来代替他。

为了抑制冰冷的手指的颤抖,他紧紧握住拳头进行着深呼吸。

——冷静。只要当作是模拟演习就好。放轻松……

电脑向正在进行自我暗示的他进行了报告。

〖能源填充百分之八十……九十……填充完毕。〗

三架战斗机采用联合攻击,将应战的敌船逼近到了发射场上空。

突然,卡拉马发来了通信。

『我的能源马上就要耗尽了。我会一面脱离一面用这架机体向敌人撞上去的。』

“什么!不要乱来啊!”

通信器的另一端传来了青年的笑声。

『想出了最乱来的办法的,不就是洛吗?我也很珍惜性命哦。所以已经拜托伊亚拉在脱离后把我捡回去了。』

“……你一定要小心。”

『嗯。祝你好运。』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卡拉马用地球式的俗语进行了总结。

在乔纳森守望着的显示屏中,好像是卡拉马的搭乘机的战斗机,呈直线状向小型宇宙船冲了过去。

察觉到战斗机意图的对手,为了尽可能地避开那个而改变了路线。

从战斗机的操纵席上弹出了救生仓,维持直线前进的机体,猛烈地撞上了敌人的船腹。

因为爆炸的冲击而进一步偏离了路线的宇宙船,一面从船腹冒出黑烟,一面持续飞行。

——成功了!它到这边来了!

红发青年在心中大叫快哉。

虽然很快就进入了射程范围,但是从着陆空间的最底层发射的话角度会受到限制,所以必须将这些也计算在内地来进行瞄准。

从上空所能看到的发射场,是在宽阔的森林中分散开的若干块圆形空地。

乔纳森只觉得手痒痒的,恨不能立刻按下发射按钮。

——还不行。如果因为着急而浪费了炮弹就没有意义了。

如果弄错打开最上层舱门的时机,被对方察觉到意图的话,反而有受到袭击的危险。

“公主。请数五声之后把全部舱门打开。”

一面自己也在心里数着,他一面瞄准着显示屏中船体的引擎部分。

在全部舱门打开的同时他锁定了焦距。

朝着十字形打开的舱门,“黄金海豚号”的主炮追踪着敌船的移动微微转动着。

——就是现在!

在敌人基本到达正上方的时候,他按下了主炮的发射按钮。

因为全部的能源都集中在了主炮上,操纵室暂时完全被黑暗所包围。

“哇!到底怎么样了呀!”

虽然轻微的震动预告了发射,但是他却无法知道结果如何。

但是,虽然他在黑暗中一个人心急如焚,但是从时间上来说只是短短的片刻而已。

突然,室内明亮了起来。操纵室的整个主屏幕都显示出了引擎被击中而正在坠落的敌人宇宙船的影像。在那上面还压上了“大成功”的字样。

〖洛!了不起!太漂亮了!〗

“莫多罗”夸奖着他。

“……”

乔纳森非常高兴。

高兴到快要流泪的程度——但是,浑身无力。

狂喜的同伴们也纷纷对趴在操纵桌上的他发来了慰劳的通信。

在这其中也包括前去回收卡拉马的伊亚拉·梅格的通信。

『干得漂亮,非常棒!因为坠落地点多半是居住区的边缘,所以几乎不会出现什么损害吧?』

原本没有考虑到坠落的损害的青年,因为自己的考虑不足而沮丧了起来。

虽然从情况上来说击落对方无疑是最优先的问题,但是要是掉到了育儿中心上的话就完蛋了。

就在这时,连续发生了出冲击。

“哇!!”

原本他还以为是地震,但是马上就想到了这是宇宙船的坠落和爆炸的冲击。

现场的周边想必会相当凄惨吧?

“芙米,索·托多。你们受到爆风的影响了吗?”

芙米·克扎克精神的声音传了过来。

『多谢。虽然我们两个也都受到了影响,不过没有大碍。啊,就是好不容易培育出的森林变得乱七八糟。对了,从乌罗波洛斯船中弹出的小型飞行艇,好像因为爆风而被砸在了地面上。我下去确认一下生存者。请你帮我告诉奥卢卡,让她也过来好吗?』

“了解。请你一定要小心。”

青年在完成必要的联络后,决定和尤芙米亚公主在地下出入口碰面后前往坠落现场。

——明明人数很少,却一会儿要去这儿一会儿要去那儿,实在辛苦啊。

这种时候,如果能够好像船长那样光是在脑中描绘要去的地方,就能一瞬间到达该多么方便啊。

“嗯?”

从炮击手席位上站起来的乔纳森,因为突然从心头闪过的思考而停下了动作。

既然史前人类全都是好像马里里亚多·利连斯鲁那样的力量强大的超能力者,那么就算是在行星另一端说不定也能用精神感应对话。

既然如此,那么电话之类的通信装置,是因为没有必要才没发展起来吧?

存在着能够一瞬间跨越长距离的装置,也就意味着史前人类们需要比徒步或者是车子、飞行艇更快的移动方式。

船长曾经说过他们没有攻击性武器。

如果以动物的世界为例子来考虑的话,没有敌人的种族通常行动都很缓慢,拥有那种万事不在乎的性格。

通常会对短时间的拖延也感到烦躁,一般都是源于不明白对方的情形,怀疑这会让自己陷入不利的不安感。如果对方存在成为敌人的可能性,疑心就会进一步增长,不安也会随之增加。

但是,史前人类的精神交流用精神感应就可以完成,应该没有着急移动的必要。

但既然即使如此也创造出了瞬间移动装置,那也就证明他们一定存在着在进行物理交流时需要缩短时间的状况。

如果是好像乔纳森他们现在这样,极少的人数零星位于宽广的范围内的话,那么想要在一起做什么的时候能够方便的话,就需要瞬间移动装置。如果从这个角度去思考的话,就能得出意味深长的结论。

虽然居住于六芒太阳系的全部行星,但是史前人类的总人口,是不是比现在所想象的还要少得多呢?

通信装置因为收到了紧急联络而鸣叫了起来,这个声音让青年恢复了清醒。

位于着陆空间的“黄金海豚号”,因为遮挡头顶的舱门全部开放的缘故,所以也可以接受来自大气层外的通信。

“啊?糟糕,我在发什么呆呢?”

他慌忙戴上了耳机。

那是来自宇宙站的。

他们表示似乎是追踪客船而来的宇宙船,要求在宇宙港着陆。

因为对方威胁说如果不答应他们的要求就要进行袭击,所以技术人员们也很头疼。

——哇。还真是没完没了呢!你们也给我适可而止吧!

我们到底对乌罗波洛斯做了什么啊!他忍不住想要如此怒吼。

宇宙站是绝对不能交给他们的。如果那帮家伙得到那里的话,就可以以那里为基地再三进行袭击。

但是,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可以用能源屏障覆盖行星整体。”

他想起了利连斯鲁说的话。

虽然他没有问过船长本人是否已经实施了这一点,但是他不是那种什么准备也没有做就把这里托付给青年们,然后五天都杳无音信的男人。

而且,既然反正都没有别的方法,那么只能赌一下这个了。

“请你们拒绝他们的要求。就算受到攻击也没关系。因为我们已经采取了完全的防御措施,所以这边连擦伤都不会出现的。”

他只希望自己的声音能比想象中更有自信。

要对本人都怀疑的事情做出保证,需要相当的演技和自我暗示。

——必须好像船长那样微笑着、温和开朗地说出来。

“——对,就是那样。请你们相信。真的没有问题。如果你们有什么万一的话,我们也脱不了同样的命运。——对,请拿出自信来。拜托了。”

就连在说话中途,他挤出来的笑脸似乎都要抽搐。

即使如此,青年还是好歹说服了对方。然后他操作着手头的键盘,将用“莫多罗”的探查装置所补充的宇宙港的影像投影在了主屏幕上。

在他手边的屏幕上,为了摆脱惯性而制造了人工重力的传统型宇宙港的斜上方出现了一艘中型的宇宙船。

因为是通过行星大气而捕捉到的影像,所以不可避免地有些不够鲜明。

他这么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就独断做出的指令,关系着几名技术人员的性命。

切实感觉到了职务中带着“长”字的人所肩负的重任,他的腿颤抖得不能自已。

伊亚拉·梅格曾经说过,她一退役就立刻把决策权都推给船长以便逃避压力。现在想来真的是理所当然。

按照别人的命令而行动,就算是有生命危险也比司令官来得轻松。——当然了,这也要视司令官的个性而定。

后续的乌罗波洛斯船,比青年所击落的那艘要大得多。武器的装备虽然还称不上战舰的程度,但是作为民间的宇宙船来说已经丰富过头了。

最初进行袭击的宇宙船,因为有必要伪装外壳,所以好像要尽可能选择小型船只。

宇宙港方面已经对他们做出回答吧?

乌罗波洛斯船的主炮转向了中心部。

——哇,开炮了!

双腿发抖的青年,一面紧紧抓住了坐席的椅背,一面守望着屏幕上的光景。

激光炮被发射了出来——但是,画面突然蒙上了一层彩虹色的光雾。

在宇宙站敌方一侧的宇宙空间占据了广阔空间的光雾,转眼之间开始了收缩。增加了密度的光雾,形成了熠熠生辉的光之箭,呈直线状朝着乌罗波洛斯飞了过去。

乔纳森无声地瞪大了双眼。

深紫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眼看着敌船被爆炸的火球所包围,在漆黑的宇宙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光景。

显示屏上宇宙船原本所占据的场所,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青年和宇宙站的技术人员们,由于自己等人所看到的难以置信的现象,一时间都茫然若失。不久之后,兴奋到极点的技术人员们纷纷要求说明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了过来。

青年表示现在可以说明的人员不在,事情等到日后再说后就单方面地切断了通信。

就在他为了前往和拉斐的公主约好的地点而迈出脚步的同时,他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他倒在地板上用双手撑着地。

喜悦、安心、惊惶、恐惧、怒火、哀伤——

各种各样的感情混杂在一起,他不知道该如何表现才好。他抬起脸孔的时候正好看到船长席。虽然理所当然谁也没有坐在那里,但是青年好像看到了笑着对他点头的利连斯鲁的身影。

“……成功了……”

他发出了变调的声音。

因为无法忍耐,他由于汹涌而上的感情而用双手敲打着地板。

“成功了!成功了!太好了!”

上天、大地——还有神明,他现在只想去感谢一切的存在。

10末期的开始

宇宙船的坠落现场形成了直径一百米左右的巨大圆形凹陷,证明了爆炸的激烈程度。

因为爆风而倒下的树木和船体的碎片混杂在一起,到处都有烧焦的草木在冒烟。

在午后的暖风吹拂下,逃生用飞行艇的残骸滚落在冒出青烟的方向。

虽然白色船体的后半部分都已经被撞得破破烂烂,但是操纵席附近还几乎维持了原形。

因为座位是位置,船员们的命运也一分为二。

最先到达现场的克扎克和索·托多,让战斗机在附近的草原强行着陆后,在还冒着热气的森林中,将包括重伤员在内的幸存者拖出了残骸。

在十五个幸存者之中,有三个人没等到医生到达就死亡了。其他人也没有一个是还能站立起来的轻伤员。

虽然全员都是男人,但是其中唯独混杂了一个异质的存在。

烫过的明亮的金发,嫩草色的眼睛,好像缺少色素一般的雪白皮肤,紧身的黑色空间服更进一步衬托出了苗条的体形。

他的一只手上吊着绷带,好像事先已经在哪里骨折了。

克扎克和索·托多认识一个和这个年轻人长相非常相似的女性。

“……丢脸啊!奥卢卡一定会哭的!居然有你这种差劲透顶的弟弟。这种时候我就无比庆幸自己已经没有亲人。”

栗色头发的女人,俯视着肋骨折断而无法动弹的青年,苦涩地丢出了上面的话。

“嗨嗨,芙米啊。这种麻烦的家伙就在奥卢卡来之前先杀掉吧。算成是坠机死亡不就好了吗?”

索·托多说出了很不得了的建议。

女人用前所未有的扑克脸车末地看向索·托多凶暴的脸孔。

然后,她用连索·托多也没有听过的声音说道:

“你偶尔也会出点像样的主意啊。这一来奥卢卡以后也就用不着为了这家伙而哭泣了。”

寄宿在那个声音和蓝色眼睛中的冷气,证明了她是真心地表示同意。

每次呼吸都会让胸口掠过剧痛的玛雅·泰林古,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后,原本就苍白的额头上冒出了更多的冷汗。

她所释放的沉重杀气,无情到了跪地求饶也不会让她动容的程度。

蜷缩在年轻人身边的乌罗波洛斯船只的船员,为了不被卷进去,尽管是右大腿部骨折的重伤,还是靠着双手的力气硬生生爬走了。

由此也可以看得出他平时的人缘吧。

就在前女海盗伸手拔枪的前一刻,装载着医疗器械的奥卢卡·西沃的车子从附近居住区的公馆那边开了过来。

“芙米。你没有受伤吧?”她打开车门提高了声音。

从喷气车上下来的女医生,双手抱着医疗用的东西,跌跌撞撞地跨过了横躺在地上的树木。

克扎克带着遗憾到极点的表情离开年轻人,为了助朋友一臂之力而走向了道路那边。

而莫希干脑袋的阿斯拉人,则在鼻子上挤出了皱纹,用超级恐怖的面孔做出了威胁。

“哼哼。就是你在卫星Ⅱ9上差点要了洛的命吧?这份大礼,我一定会彻彻底底地好好还哦。呜嘿嘿。”

“杀手”玛雅因为过度的剧痛和恐惧,在草地上昏迷了过去。

微弱的太阳光,和将这些聚集到一起通过太阳能系统放射出的强烈光线,都由于卡由的自转迎来了日落的时刻,而开始急速衰退。

被卡由的设施所保护的人们,终于结束了漫长的一天。

但是因为重伤员们的治疗而忙到半死的西沃,主动帮忙的萨哈迪博士他们,以及负责保护工作的索·托多却还无法放松下来。

守护着育儿中心的科学家们,因为不知道何时会受到来自天空的攻击的恐惧和紧张,而消耗了大量精神的样子。

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十一名拉斐人为了调查远处的另一个大陆,而从今天起有一周时间都会不在。

但是,由于意料之外的菲拉鲁的脱离银河联邦,所以新生拉斐的前途依旧一片渺茫。

返回了公馆的乔纳森等人,因为亢奋还是无法平息而聚集到了大厅,围绕着椭圆形的桌子,开始讨论今后的问题。

“……啊,他回来了。”

尤芙米亚公主将视线转到虚空,轻轻地嘀咕了一句。

乔纳森听到这一点后,半信半疑地进行了询问。

“难道说……是船长……吗?”

“唉,他正在往这边来。”

利连斯鲁的表妹公主,手指着连接大厅的走廊之一。

大家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正好捕捉到了走下连接走廊的楼梯的男人的身影。

“马里林!”

克扎克尖锐地大叫了一身,就以要踢倒椅子一样的势头冲了出去。

虽然乔纳森也站了起来,但是因为被她抢了先而一时不知所措。

冲过去的克扎克粗鲁地抓住了扶着扶手行走在走廊上的利连斯鲁的胸口。

“你这个混蛋家伙!至今为止都跑到哪里偷懒去了!你知不知道闹出了多大的乱子!偏偏在这种要命的时候不在,你到底搞什么啊!”

气到发狂的克扎克,用好像要咬人一样的势头责备着男人。

“非常抱歉,事情我已经都听卡由的守护神电脑说了。”

简短道歉的男人的声音非常微弱,缺乏了平时的生气。

注意到这一点的伊亚拉·梅格,从背后阻止了克扎克。

“不要闹了,芙米。也不问问马里林原因,就单方面迁怒于他未免不太合适吧?”

“可是,伊亚拉——”

女人不情不愿地放开了船长的胸口。

“虽然最差劲的是利用遇难信号的乌罗波洛斯,但是相信了这个而容许他们侵入卡由的人是我们。这次的责任应该由我这个代理船长来负。——马里林,该道歉的人是我。没能在你不在的时候保护好大家,这次真是太丢脸了。”

担任代理船长的中年女性站起来,向走在宽阔走廊上的利连斯鲁道歉。

“——不过,你所拜托的两个年轻人,这次真的表现得很好。冒着生命危险而行动的卡拉马和击落了乌罗波洛斯宇宙船的洛,比任何人都要值得称赞。你的眼光非常正确,他们的表现要用精彩来形容。我希望你也能夸奖他们一下。”

伊亚拉张开双手,从后面摸了摸并排站在一起的红色和黑色的脑袋。

唐突地被扯进话题中的两个人有些慌张。

“要是这么说的话,大家都很努力。所以才能像现在这样平安无事……我说的对吧?”

红发青年向旁边的卡拉马征求同意,拉斐人的青年也深深点头。

穿着从喉头到脚踝都是清一色的黑色的长袍的利连斯鲁,看着两个盛大地害羞起来的青年而眯缝起了眼睛。

“多谢你们。在我不在时你们和同伴并肩奋战,很好地保护了卡由。”

仅仅是听到那个仿佛会渗透进胸口的男低音和看到那个充满慈爱的笑容,感觉上所有的辛苦就都得到了回报。

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的两人涨红的面孔上,闪烁着因为没有辜负这个男人的期待而产生的喜悦和自豪。

“伊亚拉,芙米,公主,让你们留下了非常恐怖的记忆,我真的感到很抱歉。因为太过着急而丧失了平常心,至今为止都没有和大家联络。我很抱歉做出了这么不负责任的事情。”

他所穿的黑衣,有着视角度而定仿佛在散发着绿色光泽的质地,并且在一部分上刺绣着豪华的金色的几何学花纹。

尤芙米亚公主开始还以为他的脸色难看是因为衣服的关系,但是很快就发现并非如此。

“马里里亚多,你的脸色好难看啊。而且精神感应也有些混乱,难道哪里不舒服吗?”

听到她的指摘,所有人都重新看向船长。

因为长长的黑发和覆盖全身的黑衣,他的美貌感觉上更增加了几分朦胧感,而没有血色的脸孔的苍白也被更加凸现了出来。

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得到锻炼得很好的精悍身体上,平时的霸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不起。我很疲劳。我有点,过度相信自己的力量,所以乱来了一次。”

他那种好像存在着某种哀愁感的无力的微笑,让洛·乔纳森想起了造成他不在的那个男人的事情。

“船长!O2呢?奥斯卡休塔上校怎么样了?”

“我把他从乌罗波洛斯手里救了出来。但是……他全身的神经,直到手指尖都已经一塌糊涂……内脏的功能也极度低下——”

脸色苍白的利连斯鲁闭上眼睛,没能进一步说下去。

苦涩而沉重的沉默,切实地表现了折磨着他的心灵的深沉绝望和沮丧。

原本一直秉持乐观态度的青年也受到了巨大冲击。

“难道已经来不及了吗?连奥多罗也没有办法吗?……是这样吗?船长!”

他尖利而变调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男人的悲叹和青年的失态让女人们领悟到了没有被说出口的事情。

“……我的……朋友……”

修长的身体一阵摇晃。

“马里里亚多!”

最快察觉到对方异常的女孩,用近乎悲鸣的声音呼叫着他的名字,为了抱住他而奔了过去。

——我没能救他……

利连斯鲁在模糊的意识中哀伤地想道,然后黑衣的身体就这样无力地倒了下去。

后记

大家好,又是我这个作者。已经是第四卷了啊。哇,把规模扯得这么大,居然再有一卷就要结束了吗?——虽然感觉上会有人这么说,但是下次确实就要结束了。那么,在第三卷人气急升的马里林的命运会如何呢……什么?在那之前你们更关心O2的命运?是不是觉得照这个写法来看,反正是不会死啊?哦活活活!天真,太天真了!因为津守是会因为一时的心情不同而让角色的命运一波三折的家伙,所以没有任何一样上以可以确定的哦。

虽然上次我有说今年要加油,但是早早就遭遇了挫折。因为我的文体一向要经过推敲再推敲,才能让自己看得下去,所以会拖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目前我只能死心地如此给自己找借口了。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嘛。哇哈哈哈。(这次真的已经拼到了不能再拼的程度,所以我可以如此斩钉截铁地宣布。)

不过呢,电脑的文字输入变换功能实在是很有趣的东西啊。如果是便宜的机种也就罢了,那些要花上那么多钱的机种居然还给我动不动就胡乱变换,实在是有够火大。因为实在太火大,我在深更半夜的时候不免有流于危险兴趣的倾向。吱吱吱,电脑这家伙居然也能以很可爱的声音呻吟呢。——啊,糟糕,我现在不是在写那种小说。如果写出这种变态的东西的话,会被麻城在背后戳脊梁的。不过呢,麻城是在正文里面变态,人家我只是后记会这样而已啦。嘿嘿嘿。

我在角川的责编从拥有诱惑低音的大山先生,变成了年轻美丽的佐野女士。大山先生的声音真的非常低沉、温柔、出色◆但是,在让人难以忘怀的某月某日——

就在我边吃饭边看电视特辑时,在灵能者进行灵视的场面,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很、很可怕吧?不要吓人的说。我战战兢兢地拿起话筒“喂喂”了一句,在一阵沉默后,听到了超低音的“……我是大~山。”哇啊啊,吓死人呀。

——总之就是有过这么一回事。虽然我知道是偶然的一致,但是请你不要吓纯情的作家啦。真的很吓人的说。

这次的“你所不知道的世界”拉斐篇矍铄很是吓到了小林,不过她虽然害怕,倒是超级喜欢干尸的哦。所以这次的晋见之间就算我送给你的吧。什么?你说你一点都不高兴?谁愿意画什么干尸啊。嘿嘿嘿。

不过,无论是大山还是佐野,编辑们都要工作得这么晚,实在好辛苦啊。

虽然对作家来说编辑只有一个,但是编辑却要负责不止一个的作家嘛。

不过听我说过真是服了他们啊之后,小林智美却直截了当地说“插画家和作家不也一样辛苦吗?”哦哦,可不是。全年不休地工作却没有加班费,没有社会保险也没有奖金。不过,完全不用花费上下班时间也算是魅力之一吧。性骚扰的问题呢?如果在书店看到作者相片的男性说什么“哇!丑女!我可不想看这种丑女写的小说。”的话,至少算是有容貌差别吧。……从下次起要不要搁上电脑的照片呢。

总而言之,下次就是最终卷。因为到现在还估算不好页数,所以只能进行抽象式的预告——马里林和洛分别的日子到来了。在巨大的历史洪流中,卡由作为新生的拉斐踏出了一步。人们分别为了各自的未来而和过去进行了痛苦而悲伤的诀别。

如果不介意的话,希望大家能支持到最后◆

PS:情人节的巧克力几乎都是寄给了作者本人。而以寄给马里林、O2和洛的名义送来的巧克力居然刚好数目相同。这其中只有一位读者因为住址不清的关系,让我没能寄去感谢信。对不起。不过真的非常感谢。

一九九一年四月

津守时生

※※※※※※※

大家好。各位现在还精神吗?我是今年也没能赏花的小林。(在这里所说的‘赏花’,是指和朋友们一起在樱花下喝酒吃便当的那种风情。)

那个,小林本人最近最中意的是索·托多哦。如果是和这位老兄在一起的话,不管陷入多么糟糕插进的状况,说不定也能放轻松呢……◆这次我本人最心水的就是“薪水!给我薪水!”

对了,我的第一本画集即将出版。标题是“彩华”——倾听着花之歌。这个是最后确定的标题。内容面除了文库的封面插图外,还包括全心创作的作品。而且呢,还有津守(=多户雅之)作为嘉宾特别写的短篇小说哦◆

最后呢,我为这次的第四卷取的标题是悬疑剧场风——

《禁断的墓碑(这算什么嘛)——那个时候,洛所看到的东西是?危险的O2!!再见了,三角关系。》

那么期待和大家在第五卷再会了◆

小林智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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