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并未住惯,但就连这个最初让自己觉得愚弄了一把般的以平假名书写的市名*,也仅在两天的停留中就让自己产生了亲切感,实在不可思议。也许这是自己能在这片土地上找到绝佳的《骨》的缘故吧。
【译注:琦玉市并不用汉字书写,而是保留了平假名《さいたま市》】
淋浴过后,高江洲穿着浴衣回到房间里,走到正面的窗户旁,将窗帘大大拉开。
从昨晚入住的这间豪华双人房中,能将琦玉市新都心的夜景一览无遗。从JR站往西延伸的行人平台被施加了应节的灯光装饰,无数的蓝色LED静静地绽放光彩的模样也别有一番情趣。
坐落于平台北侧的缓缓倾斜的大平面,应该就是琦玉超级竞技场的屋顶了。简直就如从深海拔地而起的平顶海山(Guyot)一般。要是能独占那里以作宴席,想必是一件痛快无比的事吧。
高江洲俯瞰着夜景动了动右手,从被放在身旁的桌子上的纸袋中,捏出一个直径约两厘米的球体,放入口中。
颜色为带有光泽的茶色,与松露巧克力有些相似却又不同。那个是被称为在可食用果实中最为坚硬的,带壳的澳洲坚果。
他把那一般要靠专用破壳器破开的坚果放到口中打转了一会儿后,用右侧的第一前臼齿和第二前臼齿轻轻夹住。
缓缓地、缓缓地逐渐发力。那口感仿佛是在咬住钢铁做的球一般。上颚骨与下颚骨相互摩擦得吱嘎吱响,连接着它们的嚼肌颤抖不已。如果常人用这等力气去咬的话,牙齿毫无疑问会折断的吧。
然而,高江洲自然不是常人。
非也。就连人都不是。他是鲨鱼。是在都市里畅游的食人鲨。
有一种鲨鱼名为鼬鲨。它是最长达到七米的大型物种,虽然英文名为Tiger Shark,但又有着食人鲨(Maneater Shark)的别名。
鼬鲨的牙齿外形独特,有着如刀子般尖锐的尖端以及如厚身锯般的根部,呈二段式结构。其牙齿就连海龟的甲壳都能咬碎,是高江洲第三中意的鲨鱼。
一边把自己想象成鼬鲨,一边使劲力气咬下。
“噼啪”作响的一阵痛快的冲击在口中绽开。
厚厚的壳纵向裂开,一颗比壳小上一圈的胚——通常被称作为Macadamia Nuts的部位——从中滚出。高江洲把壳留在嘴里,仅把胚吐到垃圾桶里。
他用右侧和左侧的牙齿同时紧咬住被分成两半的壳。再一次的角逐也是以牙齿的胜利告终。高江洲继续将碎掉的壳“喀拉、喀拉”地嚼得更细更烂。
啵哩、啵哩、啵哩。
放在三个月前,这种举动他实在是做不来。
不对,那个时候的高江洲连面对小孩子都能轻易吃下的硬烤饼干和牛肉干都是头疼得不行。为了写美食点评而造访的餐厅里,要是端上了硬梆梆的硬煎饼(Cantuccio)之类的东西,都只能千辛万苦地搪塞过去。
不过,如今已经不同了。
啵哩啵哩啵哩。
那东西寄宿到下颚里的那一天,高江洲得到了新的牙齿。不管是何等坚硬的食物都能嚼碎的牙齿。硬物吃得越多就变得愈发强韧的绝佳的牙齿。
「咀嚼吧咀嚼吧咀嚼吧」
执拗地继续咀嚼着已变得如沙粒般细小的砕壳,高江洲如唱歌般轻声道。
「咀嚼吧咀嚼吧咀嚼吧」
忽然,一股难以言喻的腥味从嘴里渗出。并不是坚果壳的味道。是干巴巴的黑背鰛……小鱼干的味道。
————真嚼下去了呢,小晃。嚼吧。嚼吧。再多嚼点吧。
————要是吐出来的话就要捏脸了哦。好啦,来嚼吧。嚼吧。嚼吧。嚼吧。
「…………!」
强烈的吐意涌上喉头,使他稍稍作呕,但好歹还是忍住了。小鱼干的味道在几秒间便散去,他也将变成了糊状的澳洲坚果壳吞下。
虽然不知道是否含有普通的营养,但这么一来高江洲的牙齿就又变强了些许。
把遥远的过去的记忆甩开,他开始想象眼前的未来。
那女孩今天应该也在沿着贯穿新都心的道路跑过了吧。回到家后吃过丰盛的晚餐,现在应该在床上睡得正沉,又成长了一点吧。
光是想象被少女的身体吸收的钙质在血管中循环,并渐渐地渗入纯白的骨头中的样子,就让他口水直流。下颚的正中间,正一跳一跳地痛痒地搏动着。
高江洲把新的澳洲坚果放入口中,边骨碌碌地轻咬着抚慰起那东西来,边浑身轻轻地打颤。
还早。时机未到。
虽然是用假名登记入住的,但不可能完全回避掉大堂和走廊的防犯罪摄像头,另外昨晚造访的意大利式餐厅的职工应该也记得他。要行动的话,必须再等一天……不对,两天。
所幸的是他带着移动式PC,因此能在酒店写原稿,而且把适当的等候当做是使咀嚼骨头时的喜悦倍增的调味品也未尝不可。
「你可要好好睡觉,好好长大哦,小姐」
向在窗外的市区某处沉睡着的少女如此呢喃后,高江洲一鼓作气地把第二个果壳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