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缔结希望的海角 第二章

——“我不要,我还是不想去。”

男孩哭着说。

清晨的雾薄薄地笼罩着港口小镇,前来迎接的是没有任何装饰的旧马车。

这是为了避人耳目,男孩将要前往的目的地并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所住的酒馆的老板收下了名为抚养费的封口费,提供男孩住址的是其出生的教会的司祭,那是个很值得信赖的人,非常适合在丰收女神马特尔身边效忠。

因为某些原因,男孩的母亲离开了祖国,说是想看大海所以去了西雷西亚国。

母亲遇到了许多悲伤的事,不知怎么的就想见见小时候听说过的〈大海〉。

男孩那向往灯台海角海平线的母亲后来被教会的司祭收留了,那教会专为贫穷的孤儿提供学习场所。怀着男孩的母亲在那生下了他,考虑到自己今后可能会有个万一,就把自己当宫女时收到的白百合纹章的戒指交给了司祭。

——“我不想去什么利里耶国,也不想去城堡,我讨厌贵族。我想和大家在一起,不想走不想走。”

金发的男孩哭个不停。

铜色头发的少年站在又瘦又小的男孩面前。

他的头发在肮脏的贫民窟里闪耀如宝藏,像是被夕阳染红的大海般美丽。

男孩所在的酒馆里除了酒馆老板就只有这个少年知道他将要去哪,虽然前来迎接的人让男孩不要外传,但男孩还是告诉了铜色头发的少年,就连自己的出身和父亲的事也都告诉他了。少年是酒馆里所有孩子的大哥般的存在,比任何人都要可靠。

“我不去,我舍不得你们,我好害怕。”少年困扰地看着眼前流泪的男孩,马车上那些穿着与这小镇格格不入的华服的使者们一脸不耐烦。

少年用外套的衣摆给男孩擦了擦眼泪和鼻涕。

虽然这男孩有着不知疲倦的飞毛腿,但小小的个头与年龄并不相符,还是个爱哭鬼。

——“别哭哭啼啼的啊,昨天不是好好和你谈过了吗?你到那去的话肯定能收到许多金币,然后你就寄给我们。”

——“但是,但是……”

——“我们不是约好了要成为〈骑士〉的吗?要成为能打败坏家伙,能帮助其他人的强大的骑士。你去利里耶国后就能给我们送钱,帮助我们这些吃不饱饭的伙伴。所以这算是你身为骑士的重要的任务哦?”

——“任务……”男孩嘀咕了一句,新绿色的双眼又红了起来,最后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我会加油的。下次我会好好保护大家的。”

——“很好。这边的事就交给我吧,因为是很重要的任务,你顾好你自己就行。好好干啊,要好好地打招呼,听父亲的话,要讲礼貌。……没事的,你是个温柔的好孩子,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直到很久之后男孩才意识到这段话是为了让自己坐上马车的借口。

——“等司祭先生教会了大家读写我们就给你写信,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啊……不对,你压根就不会感冒啊!”

铜色头发的少年微笑着朝男孩挥挥手,心里想着估计再也不会见面了。

在坐上马车的瞬间,男孩和少年就已经分道扬镳。

但过了很久很久,他们才意识到这一点。

——传来了脚步声。

趴在床边的利希特猛地睁开眼睛。

一瞬间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哪,但很快就想了起来。

他的眼前睡着一位干瘦的青年,青年的右脸颊上有淡淡的烧伤,仔细看还能看到脸上有其他的旧伤。青年铜色的头发胡乱搭在额前,他的呼吸急促,满头大汗。

利希特看着窗外。

有无数脚步声从码头那接近。利希特做好准备以随时能动身,集中注意力听着外面的动静,最后踏着石板路的长靴声渐渐如潮水般退去了。

利希特放松下来。他来到这已经过了一周,期间已经有过好几次类似的脚步声。逮捕逃跑的入侵者只是那些人的借口,利希特知道他们估计是在找自己和床上的青年。

船会带来疾病,所以港口小镇有很多药店,但利希特想尽量避免与外人接触,结果就没法给青年做充分的治疗,腹部受了重伤的青年现在正在度过最艰难的时刻。如果现在被追兵发现了就很难逃脱,也会给帮着藏住自己的少年们添麻烦。

“躲了那么久,真的已经到该出去的时候了啊。但如果警卫兵还逼得这么紧,估计就逃不掉了……”

利希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拧着泡在木桶里的毛巾。

青年还没退烧,偶尔还会咳嗽几声。利希特替他擦去了额头上的汗。

这里是港湾地区角落里的旧仓库,一部分屋顶和墙壁因为之前的暴风雨已经损坏了。听帮忙的少年们说这仓库的主人是个海商,因为那场暴风雨失去了船还破了产,就再没来管过这间仓库。

被舍弃的建筑物经常会成为生活在路边的孤儿们的居所。虽然每当狂风吹来屋顶就会被掀开,白天也能一抬头就看到蓝天,不仅寒冷还不隔音,但用废弃木材和破布修补一下还是可以住人的。

青年浑身都是刀伤,利希特已经撕下自己的上衣给他包扎过了。青年穿着盔甲都受了这么重的伤,那就说明对手用的是偏向突刺的单手剑,专挑盔甲的连接部位下手,也可能对手是个习惯杀戮的人。给长期患病青筋突起的身体擦拭的利希特忽然停下了动作。

微微开着的卷帘门外有阳光照射进来,青年左肩上的烙印进入了利希特的视线。在利希特的记忆中,青年的身上应该没有罪人的烙印。

利希特攥紧了手里的毛巾。

已经拧过了的毛巾里再次渗出水来,滴到了散发霉味的床单上。

——“我知道了,我会加油的。下次我会好好保护大家的。”

想起分别时自己说过的话,利希特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

约好了要给伙伴们送钱却一次也没送出去,就算那只是少年为了让利希特坐上马车的借口,可事实上就是利希特没有保护好伙伴——没有成为骑士。

利希特想起估计在这个瞬间,在没有冬季寒风的〈银花之城〉里被美丽的爱妾们包围着微笑的国王父亲,还有带着拍马屁的贵族们阔步的王子兄长,以及戴着冷漠的面具面无表情地完成公务的宰相兄长。即使在他们身后的王都佩尔雷里生活着利希特所熟知的居民,但他仍然难以抑制自己复杂又阴暗的感情。

利希特皱着眉,为了摆脱内心的阴影胡乱地抓挠着金发。

“……不是的。不行不行,不能再有这种想法了。”

在冬季的海里泡了一晚上的头发即使晾干了也仍然有小沙砾落下。

沙砾掉在破旧的床上,就像身为国家骑士团团员不得不吞进肚子里的感情的碎片。

利希特叹了口气。

远处再次传来了长靴的声音。

◇◇◇

“……那个黑发的村姑娘好像看到了袭击〈贝之城〉的集团,她都被吓哭了……真是可怜。正在井边打水的小个头骑士带着好像蓝宝石王冠的东西,要塞兵去追了但没追上……这肯定会受罚吧。穿着染血外套的骑马队在傍晚时分北上,路上留有野营的痕迹和王城的示意图,还有在王都才有得卖的水果和坑坑洼洼的曲刀……”

利奥波德拿着报告书一脸诧异,坐在他旁边的罗尔夫抱着手臂注视着利奥波德手里的报告。

这里是位于〈贝之城〉深处的一个房间。

当时商量谒见之间的袭击事件的房间被继续用来商量讨伐事宜了。墙上除了西雷西亚国的国旗还挂着预计加入讨伐的另外五个国家的国旗。

黑底银狮子纹章的是金特海特国。

白底花冠纹章的是纳尔达国。

紫底天马纹章的是克洛茨国。

另外还有金黄底纺车纹章的马尔莫尔国和深蓝底白百合纹章的利里耶国。房间中央摆着长桌,女宰相宝拉等十几名出席者围坐在桌前。

利奥波德看向摊开在桌上的地图。

月牙形的西雷西亚国上画着各种标记,和战斗竞技会时用的战术图差不多。

主道、旅馆街、港口、河流、湿地和山岳。巨大的地图上记载了行军时的必经之路和预计的配置。在王兄马克西基里安公的领地上有几个黑色的棋子,王都吉兹巴赫上有十几个白色的棋子,分别代表双方的阵营和兵马数量。

利奥波德看了看地图上的王都吉兹巴赫和通往东边的主道后又重新看向自己手里的报告书。

“唔……搞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本应该逃亡南边的贼人却不知为何出现在了东边,是这个意思吗?”

——入侵〈贝之城〉抢走王冠的嫌疑人在东边的国境附近被目击到了。

情报来自配送员,然后由纳尔达国骑士团团员报上了〈贝之城〉。

不知是不是出自一起组过队的友谊,纳尔达国骑士团团员自从袭击事件发生以来就一直在港湾地区寻找失踪的兰特弗里德。消息就是帮他们和祖国联系的配送员带来的,配送员和商队为了路上的安全会共享各地的情报,所以配送员也负责给各国传

达所需情报。

王冠被夺走过了十天。

女宰相宝拉和各部门的大臣在〈贝之城〉里召集讨伐军,整天忙于调配兵马和武器以及编排部队。如果有六个国家的军队要进军,那总人数估计会过万,光是运送粮食就是个苦差事。

而负责确认行军路线的先遣部队将要在明天出发。

王兄马克西基里安公的领地在一条巨大的河流对面。所以大家今天就在这间房里商量先遣部队所负责的区域以确保有桥梁渡河。

——会议进行到一半,纳尔达国骑士团就送来了报告书。

守在南边附近的要塞兵一直在寻找王冠盗窃犯但没有任何线索,大家都以为犯人已经离开了沿岸街道逃进了南西雷西亚。结果没想到竟然会收到来自东边国境的目击情报——

先遣部队是由王都近郊的贵族召集来的士兵和私设骑士团团员组成的,总共大约两千人。中队长和小队长们都来参加了此次会议,克洛茨国骑士团团长利奥波德就是中队长,他手下带着五百名士兵,罗尔夫作为辅佐担任小队长。

室内的所有人都因为这意料之外的情报皱眉深思,还时不时地小声和旁人交流几句。

忽然,利奥波德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一脸吃惊地说:

“这样啊,肯定是这样。”他捏紧了报告书“各位,这说不定是那些家伙们的陷阱!”

在众人都望向利奥波德时,他把捏得皱巴巴的报告书递给了罗尔夫。

“从王都顺着沿岸街道逃跑的贼人肯定想到了会有追兵,虽说他们是被选进代理骑士团的猛者,但根据谒见之间和海里捞上来的遗体,他们最多也就十个人,如果追兵人数过多他们肯定毫无胜算。”

利奥波德站起身,伸出手指向地图。

他的手指比着主道,按逆时针绕了王都吉兹巴赫一圈。

“所以为了万无一失地带走王冠,他们就假装前往南边实际上从东边的国境绕了一大圈去了北边,然后从北边的港口走海路去马克西基里安公的领地。毕竟那是个用阴险计谋耍我们的人,就算再次蒙骗我们也不是没可能。”

大家都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声音。

“喔喔,原来如此。”“不愧是国家骑士团团长,真是慧眼如炬啊。”

利奥波德对大家的感叹点了点头继续道:

“逮捕了盗取王冠的人后就可以将其作为人证解开此次事件的真相。但如果王冠落入了敌人手中就很可能会在战火中丢失,也可能会被带去国外。所以我会让先遣部队的部分队员前往东边——没错,这件事就交给我吧。克洛茨国的国章是翱翔天际的天马,我会如天马般快速夺回王冠并献给新王马塞尔陛下。”

利奥波德坚定地说完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你说是吧,〈独眼狼〉啊,我可靠的小队长啊。”罗尔夫正在看手里的报告书,利奥波德把手搭上了罗尔夫的肩头。

这次参加讨伐的各国中属克洛茨国的战意最为高涨,因为审判部部长在火之岛杯上的失职,克洛茨国的风评可谓一落千丈。之所以会毫无缘由地把国家骑士团团长送来遥远的西雷西亚处理王位继承问题也是为了挽回摇摇欲坠的威信。

另外,带领讨伐军的大队长一般都是根据实战经验由贵族任命,所以也有人提议让金特海特国骑士团团长伊萨克来担任大队长。但如果利奥波德以立下了赢得王冠的功劳当上了大队长,再成功讨伐王兄马克西基里安公和老军务大臣的话,别说是克洛茨国了,团长利奥波德自己也会获得好名声。

看着眼前说得气喘吁吁的利奥波德,会议室的各位面面相觑。

王冠突然被夺走和雨夜的混乱对大家来说都是场灾难,虽然王兄之前派进代理骑士团的间谍的遗体被找到了,但其他线索全部都是警卫兵和居民的目击证言而已。逮捕犯人固然重要,但王冠的丢失也关乎西雷西亚国王家的声誉。就在大家觉得利奥波德的提案是最为可行的时候,宝拉小声说:

“……是呢。确实,这可能是〈阴谋〉。”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背靠西雷西亚国国旗而坐的宝拉身上。

看着纳尔达国骑士团交上来的报告书,宝拉让副警卫长立刻去收集其他情报。在会议的出席者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自己的意见时,一直在沉默思考的她忽然露出了微笑看着利奥波德说:

“您的推测很精彩。不愧是在代理竞技会上带领大家完美走向胜利的人,我真是心服口服。”

“哎呀哎呀,宰相阁下,别说大实话嘛。”利奥波德害羞地扭过身体。

宝拉皱起眉继续道:

“……但如果说这是他们的阴谋,那也有相反的可能性吧。”

“相反是指?”

“您刚才说犯人可能前往东边了吧,但仔细研究报告书的内容后我觉得就需要避人耳目的在逃犯来说这行为有些奇怪。避开追捕逃往东边——故意放出这条假情报迷惑我们可能也是他们的阴谋。”

“姆姆……确实。”

利奥波德瘪着嘴。

宝拉面向桌上的地图,拿起用来移动棋子的木棒。

她一边用木棒模拟一边说:

“如果那真是假情报,犯人就并不是从东边的国境绕去北边,而是进入施万国南下,然后从国外回到南西雷西亚。至于将情报透露给纳尔达国骑士团团员的配送员很可能也是王兄的间谍——”

宝拉的语气很冷静且每一句话都很有说服力,大家不知该如何判断而再次陷入了沉思,但罗尔夫仍然盯着手里的报告书。

宝拉将黑白两个棋子从王都吉兹巴赫移动到主道然后又移动到了施万国的国境附近。

“……目前还不知情报的真假,但这确实是不可忽略的线索。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确保讨伐军的行军路线,毕竟哪怕只是一座桥或是一座要塞就会左右战局。先遣部队明天先按计划出发,关于今天的情报我会和附近的要塞兵联系并采取相应对策。”

会议在下午的钟声敲响后结束了。

各部队都已经在城壁外集合并搭起了帐篷。为了计划明日行程,参加会议的人都匆匆离去了,宝拉就站在门边鞠躬目送他们。

等脚步声完全消失后,宝拉回到了桌前。

她手里拿着移动棋子的木棒,高高举起后使劲抽在了桌上。

“——!”

好似大剑一闪般尖锐。

圆柱形的木棒断成了两半。

飞溅的木渣落在了地图上。宝拉面无表情,随手把已经没用了的木棒扔在桌上。

“……散步流言的〈老鼠〉到底是谁?”

宝拉小声嘀咕着。

她重新拿起纳尔达国骑士团团员交上来的报告书。瞬间,她发现了几句让人在意的话。

——那个黑发的村姑娘好像看到了袭击〈贝之城〉的集团。

——正在井边打水的小个头骑士带着好像蓝宝石王冠的东西。

宝拉想起在这房间一周前的会议上狼狈不堪的随行团员尼娜。

那是个身材像小孩一样的女骑士。听监视王子的警卫兵们说她和〈兰特弗里德王子〉在竞技场外也有很深的关系。所以在她冲去城邑的时候宝拉为了以防万一派人去找了她,但交上来的是她在雨中一边哭一边吃点心的报告,宝拉看了都不禁失笑。

“没错,她不可能和王子有接触。”

宝拉原本就是装作搜寻王子的下落,实际上是在找他的遗体。宝拉没觉得王子和那个铜色头发的男人都还活着,可找不到随海流漂走的王子的遗体还好说,那个穿着盔甲的铜色头发的男人竟然也找不到,这实在是很难让人不多想。

曾经从宝拉手里逃掉的两个脏兮兮的少年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那是被她利用的本不会被记住的渺小的存在。但在她不得不成为〈宝拉〉的那天夜里她记住了他们的名字和发色。

在她感到施有白粉的面容下传来阵阵刺痛时副警卫长回来了。

副警卫长已经从东边国境附近的地方官员那确认他们那边并没有接到过刚才报告书上记载的目击情报。看来暂时可以安心了。

贵族诸侯中有些人很不看好从海商爬到宰相的宝拉,再加上因为代理竞技会挥霍了国库和利里耶国那能言善辩的骑士导致战争费用增加,财务大臣那苦恼的表情就变得越发明显了。

之前用〈进货〉临时筹了一笔款,警卫长也已经再次出港了。但无论是手里能用的棋子还是资金都是有限的,虽然目前进行得还算顺利,但如果地方官员也收到了〈王冠盗窃犯〉的目击情报的话,事情就会棘手起来。那么现在只能先找出〈老鼠〉是谁并采取对策。

如果〈老鼠〉是那个女骑士的话,那宝拉就得加强警戒心。她在代理竞技会上用一箭获得了胜利时,宝拉就感觉自己也像是被那支箭射穿了似的。而且从宝拉手里夺走趁手的工具——〈红色猛禽〉的人就是利里耶国的〈少年骑士〉。

宝拉把副警卫长叫到了身边。

交谈完之后,副警卫长那双干燥的双眼就看向了地图上的东边国境附

近。

警卫这一头衔和印有国章的帽子就是他的“白粉”,就算派下来的任务需要他流汗乃至流血,他也只将其当作日常从未有过动摇。

“话说宝拉宰相真的是个能看穿事情本质的人啊,虽然是我国的特使自荐在先,但没想到宰相竟然把最重要的沿岸街道交给了我利奥波德。她作为担任国政的宰相身居高位,可为人谦逊温和。和我那因为握着点权力就指手画脚的夫人可是完全不同……啊啊,不对,那什么……”

利奥波德跟着罗尔夫走下了楼梯。

〈贝之城〉宅邸一楼。走下楼梯后能看到为方便中队长他们移动而敞开的大门。

利奥波德大步走在玄关大厅里,来到门口后把手搭上了守卫的肩膀。

“哎呀哎呀,辛苦了。”

他迈出步子走出前庭的瞬间,悬崖下的海风就吹动起他紫色的军服。

由于海风会损伤植物,〈贝之城〉并没有什么植被。二人走在圆柱和喷泉之间的石板路上,朝着便门走去。

“话说回来,就算再怎么重要也不过是确认一下行军路线吧。打头阵才是骑士的荣誉,但我们却只能帮助地方贵族调查街道是否安全,帮着在渡河后建造桥头堡,这实在是……。没法发挥打败埃特拉国骑士团时的华丽剑技实在是不够得劲啊!你不觉得吗,罗尔夫?”

“………”

“对吧对吧,看你这严峻的表情,原来你也感到不满啊。我很懂你的心情哦,〈独眼狼〉。能理解骑士之心的就只有骑士,而且如果是实力相当的骑士,彼此的诚心还会产生共鸣啊!”

稍慢半步跟在利奥波德后面的罗尔夫忽然抬起了垂着的眼睛。

他从看到报告书后直到现在都一直在思考。

二人来到了城壁边厩舍前的狭窄小路。他看了眼利奥波德,用冷静的声音说:

“……很可能就是我们队打头阵。”

利奥波德停下了脚步。

“什,什么?”他回过头,看到罗尔夫正望着南方。

被城壁包围的中庭无法看到地下的街景和沿岸街道,但能稍微瞧见因长期暴露在海风中而有些破损变形的山头。

“走陆路到达马克西基里安公的领地必须要渡过横断西雷西亚中央的河,军马能走的桥有四座,如果对方将所有桥都堵了,我们就只能走位于河流上游的山岳地带,但那样就会来不及和走海路来帮忙的金特海特国汇合。”

罗尔夫仍然望着南方继续道:

“寡兵的一方通常会趁人数众多的敌军处于分散状态时展开攻击,过程中也能争取时间加强防御。所以对方的首要目标就是距离王都最近的沿岸街道的大桥,而保下那座大桥就是我们队的任务。”

“首要……目标……”

“另外,我们正在召集兵马的事差不多已经传到南西雷西亚了。沿岸街道地形复杂,还有古代帝国时期留下来的要塞,对方估计想着先下手为强,已经在那里安排了埋伏也说不定。……我觉得必须做好有一定损失的心理准备。”

罗尔夫淡淡地说着。

利奥波德看着他秀丽的侧脸重复着他的话,然后抿紧嘴唇发出闷哼。

威风堂堂的国家骑士团团长和站姿完美到好像骑士人偶般的〈独眼狼〉。其他先遣部队的中队长走过英姿飒爽的二人身边时都纷纷怀着敬畏之心行了站立礼。

等着那些人消失在便门外后,利奥波德才面向罗尔夫。他游移着视线,似乎在思考措辞。

最后他干咳了两声,注视着比自己稍微高一点的罗尔夫说:

“……那个,罗尔夫。我问个不该问的,你有没有参加过国家联盟的制裁性军事行动?”

“不,没参加过。”

“是嘛……唔姆。那你这次是第一次参加军事行动,估计会因为害怕而吓到颤抖,心里肯定也没底吧。不过我们在代理竞技会上组过队,虽说国家不同但也算是一家人了。保护不安的年轻人是我这个年长者应尽的责任。行军时你一定不要离开我身边,知道了吗?”

“………………”

“啊啊,还有,我们队的基本方针是〈慎重〉。因为过于追求立功而导致队里出现了伤员并非我的本意,行军时要集中精神索敌,绝不能放松警惕,万一出了什么事故要随时记得向其他部队请求支援,稳打稳扎地!安全地!……完成任务吧。”

“……我明白了。”

罗尔夫行了站立礼。

利奥波德露出了放心的表情。

他僵硬的肩膀也放松下来,不停地点着头。

“不愧是利里耶国第一的骑士,我一直都很看好你。”说完利奥波德拍了拍罗尔夫的肩膀。忽然,他看向大门的方向又继续道“说到我看好的骑士,你妹妹差不多要到祖国了吧?她虽然个头很小但多亏有我的熏陶,是个热爱学习善于建言献策的骑士。好像给她当〈盾〉的王子出事以来,她的身体就很不好吧。希望她能健健康康的。”

利奥波德说完后皱起了眉头。罗尔夫也顺着他的视线朝大门看去,正好戴着帽子的一群人从那走了过来。

领头的是面部细长双眼干燥的副警卫长,他带着五十多名警卫兵朝厩舍走去。

在龙爪诸岛近海被海盗袭击的船还是一如既往的多,代理竞技会的时候运送纳尔达国产的花染毛织物的南方地区大船团也被袭击了。另外,因为金特海特国特使代表的委托和讨伐军的传言,最近商船的往来变得越发频繁,所以警卫长这几天都开着船在海上进行盘查。

留下来的副警卫长则负责在王都巡逻并继续以港湾地区为中心搜索〈兰特弗里德王子〉,所以他们的人骑马前往王都近郊也是常有的事。

“——……”

罗尔夫眯起了眼睛。

他注视着准备马具的警卫兵,下意识地把手伸向了腰间的剑带。

写有在国境附近目击到贼人这条情报的报告书浮现在罗尔夫的脑海里,现在的他已经确信那报告书的情报属实。

罗尔夫想起在自己说了要拿出骑士的样子后目光坚定地启程离开〈贝之城〉的妹妹。

利奥波德打量了一下罗尔夫的表情,很是担心地问:

“果然身为兄长还是很放心不下妹妹吧?”利奥波德的声音让罗尔夫放下了准备握住剑柄的手。

他使劲攥紧拳头,冷静地回答:

“……是的。我也希望她能健健康康的。”

罗尔夫转身不去看即将离开厩舍的警卫兵。

“我们也走吧。”

罗尔夫听着身后轰鸣的马蹄声,对利奥波德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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