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我是阿尔霍恩。
我可以吗?
的确,能说出那天“夜晚”的威胁的也只有我了。不管怎么说,解放那个“尖叫的灵魂” (alma gritando)的是我和我的“箭”,所以我也有制造者的责任。所以,当这帮家伙骗我说要去巴伊亚州谈生意时,我一认出那伙人,就立刻决定做出安排,看看他们是否有能力。很亲切吧?
当时我涉足多种商业活动,在萨尔瓦多的工厂秘密制造枪支,卖给游击队。一个闻所未闻的新兴组织联系我,说想集中采购,在此之前还说想去看看生产现场,想去看看BOSS,于是我在了解情况的基础上,安排了参观生产现场的机会。一看到当天带着护卫来的两个人,就知道他们的目标不是枪支。装着假肢的是奥克塔维奥,另一个是华金。用纠缠的手段接近我的最大动机是复仇。
奥克塔维奥气愤得咬牙切齿。他用力地磨着后槽牙,嘎吱嘎吱似乎牙齿都要碎掉了。华金一脸阴郁地观察着情况,但可以看出他的肚子深处燃起了苍白的火焰。如果想复仇的话,到底哪个才是正确答案呢? 华金是正确的选择。奥克塔维奥的话就太过了。无法抑制的感情过于高涨。强烈的瞋恚,无尽的震怒,这些东西如怒涛般喷涌而出,像点燃的导火线般血脉脉动。你是想消除被“箭”破坏人生的怨恨吗?我笑着说,真是个简单易懂的低能混蛋,问他们俩都被“箭”选中了吗。能活下来就是这么回事,但能觉醒出什么样的能力就看个人资质了。就像用肚脐煮茶一样。有时候,连公寓里的一滩精液都不如的“恶灵”,最终会像老人的剩尿一样一点一点滴出来。只有华金这样的家伙,才能发出令人佩服的“恶灵”。比别人更有野心的人,会创造出令人瞠目结舌的大人物。我催促他,让我听听你的《尖叫的灵魂》。奥克塔维奥说了些无足轻重的话。你知道我们是谁吗?你是恶魔吗?这些无聊的台词。恶魔?这样称呼我的人不止你一个,奥克塔维奥,不管别人怎么称呼我,我都不置可否。迄今为止,我也被人称呼过无数次。恶魔啦、外道啦、死神啦、杀人魔啦、梅菲斯托弗雷斯啦。但不管怎么称呼,我唯一关心的,就是眼前这个家伙不断涌现出的“恶灵”的潜力。
我当场射杀了他们带来的几个守卫,并告诉他们,他们要买的枪开枪是没有问题的。我试图激怒他们,让他们更容易晒出底牌,但不知为何,他们都没有召唤出恶灵。像西部牛仔一样强悍的枪手不会一开始就掏出枪么。我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我向采光的一处看去,屋外一片漆黑。尽管工厂参观都安排在白天。也不可能碰巧发生了日全食,那么,这是两个人中的某一个“恶灵”在作怪,还是已经发动了某种能力,让自己所在的区域变成“夜晚”的能力,就无从得知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糟糕……糟糕,我意识到这是一种来历不明的现象,于是决定动用我的“恶灵”来保护我。在没有护卫的情况下行动的时候,那家伙也会躲在我的影子里,和我一起行动,和我共享神经、骨骼和虹膜,等着我的号令。它是我五感的延伸,我可以任意驱使它。我的脑海里响起机械性的“吱——吱——”一声,从我身上喷出的黑烟卷起一股螺旋旋涡,汇集成人形,汇集成一点。应我的要求,“恶灵”迅速调整为临战姿态。我呼唤着他的名字。
“黑暗之心(El Corazón de las Tinieblas)——”
确实,华金的目光追随着“恶灵”的动作。但是奥克塔维奥没有?我没有放过他的反应。他不是在盯着出现的“恶灵”,而是在盯着我。这家伙看不见吗?
如果看不见这家伙,就说明他并没有觉醒。这样一来,就不知道他活下来的理由了。义足,原来是义足。这时我才意识到。那时,射出的“箭”射穿的是他的脚。Speed wagon财团在手术中切断了他的腿,所以他全身都没有出现致命的病毒,算是保住了性命。这样一来,奥克塔维奥完全不成问题。“恶灵”只能用“恶灵”迎击。常人无法用肉眼看到向自己袭来的攻击或发生的现象而只能痛苦地死去。
我的“恶灵”,英文名…heart of darkness。我也叫他艾尔•克拉松(El Corazón)。这家伙有着古代印加帝国战士的外表。戴着像掌管死亡的神一样弯曲的带角面具,隆隆的躯体和手脚散发着铬钢的光辉,挥舞着巨大的两个拳头。浑身都是淋漓的嗜虐、嗜血,冷酷而凶猛的无悲,连我都为之倾倒。拥有如此惊人外貌的生物,在这个地球上是不存在的。
我命令艾尔•克拉松歼灭敌人。去吧。艾尔•克拉松纵身一跃,跳过了工厂的机器,直奔华金。西部牛仔的对决就是要比谁拔枪的速度更快啊。艾尔•克拉松举起拳头砸向华金。华金在拳头就快打中的前一刻横跳到旁边。果然看见了。奥克塔维奥跑到倒下的华金身边。
华金啊,啊地呻吟着。或许是在提醒对方注意,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啊,我知道。”奥克塔维奥说。这两个人似乎不用语言就能沟通。
艾尔•克拉松不会停止。
两人联手发起攻击。
华金以撞飞奥克塔维奥的姿势向右逃开。动作越来越敏捷了。艾尔•克拉松跳起来,同时一起降下的是狂风暴雨般的拳头。
华金抽身躲开。艾尔•克拉松击打的铁丝网脚手架变形了,华金的脚掉进了突然打开的凹陷中。艾尔•克拉松朝他挥拳。以常人难以想象的迅疾,对他拳打脚踢。我煽动道:“你只是想躲开吗?为什么不派出“恶灵”?难道你们想穿上芭蕾舞服在这里跳天鹅湖吗?”
华金受到了连续攻击,但是用手臂挡住了艾尔•克拉松的拳头,以横弹的形式回避了。直接肉身防御? 他的手臂、肩膀和脖子上浮现出黑色斑纹。也就是说,“恶灵”的表现方式千差万别,有时也会出现只有能力而没有“恶灵”姿态的情况。如果这斑纹是“恶灵”的一种形态,那么它能抵挡住艾尔•克拉松的攻击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艾尔•克拉松没有停止。
华金总是大叫,一边庇护着奥克塔维奥一边行动。吵吵嚷嚷的是在告诉他艾尔•克拉松的位置吧。
我把矛头指向了奥克塔维奥。把想要成为盾牌的华金横扫到一边,艾尔•克拉松的拳头集中攻击奥克塔维奥。拳打脚踢,直到击飞。黑亮的银色的水滴弹了出来。
接下来,就要轮到奥克塔维奥了变形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奥克塔维奥像华金一样叫嚷着。
我嘲笑道,噢,奥克塔维奥,你变成了有趣的样子。
奥克塔维奥已经不是原来的造型了。缠在身上的是他自己的血液和体液。
滴落的血里混杂着皮肤的细碎。素描的疯狂造型。奥克塔维奥的血管像是粗糙的羽毛一样裸露在皮肤上。双手就像被扔在路上的手套一样,萎靡不振。取而代之的是从口腔伸出的骨头刺破嘴唇。奥克塔维奥像痉挛发作了一样,不停地打转,自己把露出来的血管弄碎,大叫着。我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艾尔•克拉松的拳头替换了奥克塔维奥的“血管”和“体毛”,将“手骨”和“指骨”替换成了“牙齿”。
啊,你说不明白我在说什么?要在脑海里再现一幅完整的画面是很难的。所以我才会这样说啊。
总之,这就是“黑暗之心” (El Corazón de las Tinieblas)的能力。我的“恶灵”无论破坏力还是速度都是一级的, 白刃战也绝不会输, 而且用拳头打的地方,会有水银一样的无数水滴飞舞, 于是,物体和生物内容的“配置”被更换。明白吗,是交换哦。如果把这个能力用在人体上呢?把“指甲”和“牙齿”替换。将“眼球”和“睾丸” 替换。将“双臂”和“双脚”替换。皮肤、骨头、肌肉纤维和五脏六腑,坚硬的部位和柔软的部位, 因为也有更换大部位和小部位的情况,就像把填不下的拼图的碎片硬填进去。因为尺寸是不一样的,所以在更换的局部会发生破坏和变形。因为这些,所以有详细的法则:
(1) 只发生在艾尔•克拉松用拳头殴打的对象身上。
(2) 对象必须是自己熟知内部构造并能描绘细节的东西。比如枪支和人体。
(3) 不能任意决定把哪个部位换成哪个部位。虽然变成了一种赌博,但随着熟练度的增加,也渐渐能按照目标进行更换。
当然,在战斗的时候,他并没有透露过信息。受到艾尔•克拉松攻击的对方无法理解自己发生了什么事,而且由于他们无一幸存,他们将无法向任何人解释。那真是愉快啊,作为固有印象的人体形状居然能够发生如此剧烈的变化,看着这一切发生真是太愉悦了。我低头看着那些疯狂哭泣的人。用造物主的设计来说,就是在人体黑暗的深处——挥动双手,喋喋不休地把它搅在一起,就像醉汉揉捏的黏土像一样惨不忍睹。
我的胜利在此时已成定局。奥克塔维奥那家伙已经打不下去了,只剩下给华金致命一击。华金身上裹着一层黑色的糊状物,立刻躲到机器后面。我又拍了拍奥克塔维奥。艾尔•克拉松将“右耳”和“左脚趾”、“左锁骨”和“膝盖”、“左腿”和“右臂”、“右第八肋骨”和“左胸锁乳突肌”替换。哈哈哈,完全联想不出是怎么回事吗?真伤脑筋啊,听我说话的时候,你得最大限度地发挥想象力。总之,奥克塔维奥被弄得乱七八糟,说不定还会有身体碎片飞出来吧。可是,奥克塔维奥那家伙“你不要来啊!”之类的叫个不停。华金领会了他的意思,也没有上钩,打消了上前战斗的念头。我知道他应该没有逃跑的打算,但还是看到他爬上了通往地面的楼梯。是放弃了那条湿漉漉的纽带,还是想把我从奥克塔维奥身边拉出来,我看透了他的企图,才答应了他的邀请。和艾尔•克拉松一起爬上楼梯在宅邸中搜索。华金即使不时出现,立刻拐过走廊的拐角,从一个房间逃到另一个房间,也不会正面对抗。艾尔•克拉松以推倒宅邸的气势殴打墙壁、殴打家具、掉落吊灯、破坏楼梯,将宅邸本身变成了迷宫。改变墙壁和墙壁的位置,使通道错综复杂,对房间的布局也进行了突击工程,出现了吞下猎物防止其逃跑的迷宫。我恨不得把艾尔•克拉松的拳头打在碍眼的华金身上。艾尔•克拉松瞄准的永远是“心脏”——造物主的最高杰作,美丽而崇高的水泵。把他扔到肋骨外面就行了。胸部附近连敲几下,如果发生‘鼻子’和‘心脏’的调换,那就是我的胜利了。把出现在脸中央的肌肉质苹果一样的东西噗的一声压扁就完事了。谁都想做出如此精彩的最后一击吧?
但是我小看了他。我错误地理解了这两个家伙是两个人的意义。这两个人的沟通能力超乎常人,追上华金,就空出奥克塔维奥,追上奥克塔维奥,就空出华金。虽然我的艾尔•克拉松的破坏力和速度都很出色,但是不能像多斯•桑托斯的“绿之家”那样进行大范围的攻击,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带到近战直接向对方用拳头攻击。穷追猛打的华金身上散发着浓厚的“夜”的灵气,令人吃惊。那是不透光的真正的黑暗。连他本人的身体都看不清,虽然很紧迫但警戒也不能懈怠,不知道他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我小心翼翼地让艾尔•克拉松靠近,离我的射程越来越近了。但是因为专注于埃尔•科拉松的迫近,我自身的防御也空当了。
下一个瞬间,背后传来了贯穿我的冲击。直接袭击“恶灵”操纵者的本体,是“恶灵”对战时的惯用伎俩,但我没有猜到,被艾尔•克拉松破损得体无完肤的奥克塔维奥会靠自己的力量追上我。
手臂和脚被换了,从耳朵的位置长出手指,骨头从脖子和嘴上刺出来,整体的骨骼也应该偏离正常的组装的奥克塔维奥,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用换成手的脚上了楼梯,在迷宫化的房子里准确地追上了我?
我发誓,那是不可能的。
华金爬上楼梯后,两人使用了某些手段。
中间没有联系过的痕迹。
很奇怪。太可笑了吧?
奥克塔维奥就像腐烂的亡者一样摇摇晃晃,他的胆魄和力气都很大,他换上右臂的左腿刺穿了我的身体。也就是那家伙的左腿——义足。义足由粘接面的表面肌电位控制,因此被认为是奥克塔维奥身体的一部分。中世纪有骑士使用铁制假肢作为武器,奥克塔维奥一定也是为了这个目的才磨出了钛制假肢的尖端。
托你的福,现在更容易刺了,奥克塔比奥那家伙在我耳边说了一句。
利用艾尔•克拉松的能力,反而给了我最后一击。
奇怪,这些家伙。
我注意到了。这些家伙本来就是以二对二的前提来对战的。
奥克塔维奥和华金的分散行动,最大的着眼点就是拉开我和艾尔•克拉松的距离。腹部被刺穿的我急忙想召回艾尔•克拉松,想要与奥克塔维奥对抗。但是艾尔•克拉松被华金的“恶灵”抓住了。不知道华金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它拿出来。大概是因为华金也要承受相应的负荷,或者是在启动之前必须经过一番斟酌吧。艾尔•克拉松没能回到我身边。华金的头上浮现出“夜”的旋涡一样的东西,然后被溢出来的东西吞噬——
可恶,我不想提起那种事。
我可不想这样。
那种东西不可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不是正经人。虽然我这么说有些不恰当,但能把那种东西弄出来的臭小子,不可能保持正常而善良的精神。
明白了吗,这两个人有多奇怪。
这些家伙有什么奇怪的?
像这样用“恶灵”和“恶灵”交锋,即使是笨蛋也能明白。这些家伙的战斗方式有什么奇怪的?我从一开始就误判了前提。对我来说,就算意识到这个事实也只是马后炮了。
我被按倒在地,喉咙被咬了一下。并不是奥克塔维奥压在我身上。因为“恶灵”所受的伤害也会返回本体,所以被华金创造出来的东西所压着的艾尔•克拉松的喉咙被咬碎的话,我自己的喉咙也会被嘴咬碎。兽吐出的气息像热风一样吹到脸上。血喷薄而出。是我的血。我的血、唾液和肉片,想要抵挡住压在我身上的力量,却没能抵挡住。像烫伤一样灼热。
我和艾尔•克拉松的脖子都快要被咬断了。被高温加热的剧痛从口和耳朵流到身体内侧,就像被大火烤着一样痛苦。颈动脉被撕裂而喷出的鲜血溅到脸上,灼伤了喉咙和舌头,溢出的鲜血瞬间蒸发。我感到意识渐行渐远,就像沉入漆黑的黑夜深处。用沙哑的声音呼唤。呼唤我的“恶灵”。挤出余力摆脱了控制的艾尔•克拉松,向华金的“恶灵”轰出了拳头。可是,更换却没有发动成功。不,连有没有发动成功都不知道。因为即使更换了,那家伙的外观也没有任何变化。凶猛的东西常常让人看得入迷,但我感觉不到它的美。我感到恐惧,仿佛被吸进了无限的洞里。我把艾尔•克拉松召唤回来,听天由命了,对我自己进行了艾尔•克拉松的连续击打。在我的头被切断,头部和身体分离的那一瞬间,我的“恶灵”完成了最后的工作。我的“心脏”和“右颧骨’交换,心室心房也顺利完成了血管搭桥,让血液循环维持了细胞的代谢。所以我才会这样用头颅说话。我在地上滚来滚去,倾斜九十度的视野里,奥克塔维奥的假肢恢复了原样,朝我走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失去了身体,艾尔•克拉松消失了,那个能力的效果也消失了。
奥克塔维奥揪住我的头发,让双方的视线保持水平。
那么,那支“箭”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