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岁——苦恼的开始

住院生活

初次离家的生活开始了。

我和一个大约五十岁的阿姨共住双人病房,妈妈反覆说了许多遍:「请多关照。」我也跟着不断低头行礼。眼前的景物尽是一片萧条凄凉,我未来的生活到底会变成怎么样呢?很担心,也很紧张。

傍晚,我和阿姨一起去散步,坐在樱花树下的长椅上,可以看见花与叶之间闪烁的光线。虽然我的近视太深看不清楚,但这样反而感觉绿叶和白光交织出的「朦胧美」,以及使绿叶自然随风摇摆的「变化」。

医院的生活现在大抵也习惯了,只是九点熄灯、四点半吃晚饭的规定,还是早得太夸张了。就这样时间飞快流过,日子如流水般匆匆地消逝着。

肌电图(超痛)、心电图、X光、听力检查……每天都得做这么多检查,我就像迷路的孩子被人领着,在宽广的医院中东奔西走。但是我不想被丢在光线阴暗的走廊里,那样一来,就连心情也会跟着消沉起来。

「差不多要打特效针啰。」山本纩子医生(现在是藤田保健卫生大学神经内科的教授)说。为了比较注射前后的效果,步行、上下台阶、触碰开关等动作,都要用十六厘米的照相机拍下来。

将来,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不,应该是能变成什么样子呢?

条件有:

一、不活动身体也能做的事;

二、只须动脑的事;

三、收入要稳定。

太难了。去哪里才能找到同时满足以上三个条件的工作呀?

好几位年轻的医生一起指挥我的身体动作。

「脚尖着地!」「闭眼站立!」「这个动作,做得到吗?」……就连骨盆也有所谓的身体动作。

最后竟然还说一句:「有趣吗?」

讨厌,真受不了他们。我又不是木偶,真想大声喊叫:够了吧!

期待已久的星期天!妈妈和妹妹来看我了,大家一起去屋顶收起晾干的衣服。美丽的蓝色天空很美,白云也漂亮得不可思议。微风虽然夹杂丝丝凉意,但我的心情却很愉快。感觉终于又重返久违的人间。

今天抽取脊髓液供医生诊断。头好痛。真的好痛。难道是打针的关系吗!

小美一家人(妈妈的弟弟)来看我了。舅舅的眼睛红红的。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直盯着我瞧。

「舅舅的工作注定成天风吹日晒的,昨夜回家太晚,今天起得又早,现在脸色看起来很吓人吧?」舅舅说道。

真的是黑得令人同情,而且眼睛就像兔子一样,红红的。怎么看都像是刚刚哭过一样。

「亚也,加油哦。下次我带礼物来给你。你想要什么?」

我拜托舅舅:「我想要书。莎冈的那本《日安,忧郁》,我从前就一直想看了。」

今天我前往位于地下室的物理治疗科。

P T.川端和今枝(P T.就是物理治疗)出题测试我的基础学科。

我当时说的话非常愚蠢,比如:「国语和英文是自己最喜欢的科目,所以我有绝对的自信」、「我的成绩一直很不错」……诸如此类的废话说了很多……算了,没必要再重复了。我之所以会对成绩如此自信,是怕万一功课不好说不定会流落到抢银行……

而且我说自己聪明、功课好可不是空穴来风。这可是从家里到学校大家都公认的事实。不信的话,可以看看成绩单上的分数。

听说学生时代的P T.川端很喜欢恶作剧,不过……这样也比我好,至少他很健康。

而我这个年纪,为什么身体会变成这个样子……想着想着,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到此为止,我实在写不下去了。把想写的东西写出来,心情好像也愉快许多。

一直以来,我之所以拼命念书,是因为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会。如果挖空我脑中所有的知识,大概也只剩下残缺的身体而已,我不希望这种事真的发生在我身上。

好寂寞、好难受,这就是现实吗!我宁愿用聪明的头脑去换回一个健康的身体。

研究

〈其一〉测试:以手触碰面板上闪烁的星星。

注射前:R(右)12次,L(左)17次;

注射3分钟后:R(右)18次,L(左)22次;

注射5分钟后:R(右)18次,L(左)21次;

〈其二〉复健运动

(1)双手与膝盖着地

移动重心(如同画半圆);

〈旋转骨盆部位〉

↰双手与膝盖着地时↲↰  复原时, ↲

曲膝↓旋转骨盆↓手撑地↓旋转骨盆↓抬高手臂

*这时的脚不能动,肩胛骨不可往内转。

(2)反射运动抬高腿时以手撑地。跌倒时这种运动会很有帮助。

肩胛骨往内转,将重心置于后方。

(3)手部摆动运动 双手前后摆动,试着活动骨盆。

右手往前=右骨盆向后

右手往后=右骨盆向前

也就是说:走路时迈左腿伸右手,迈右腿伸左手。可是我的情况却总是迈左腿伸左手,迈右腿伸右手。奇怪,我竟然会同手同脚。

(4)双手与膝盖着地的动作完成后,以膝盖起身。

(5)矫正动作:两手臂向后伸展,让医生的膝盖顶在背上,借此扳直脊椎。

(6)基本动作练习:伸右手↓迈左腿↓伸左手↓迈右腿,脚往前踏出。

简单的走路姿势,可是对我而言却很困难。

(7)起立。

事先听山本医生说:「今天有个叫K的孩子也要住院,他和亚也得的是同样的病哦。」但是,我没想到竟然会在走廊碰上他。

男孩的年纪不大,顶多是小六或国一,他给我的感觉相当活泼开朗,很难想像看起来这么清爽的孩子,身体也会不好。

「希望打针会有效,你要快点好起来哦!」我发自内心声援他。

刚打完针后,虽然头痛加上心情不好,但不知道是药物生效还是习惯了,疼痛的感觉已经比以往减轻许多。

接下来是录音,大概是要测试喉咙、舌头等发声器官的运动神经吧?

山本医生说:「复健很重要哦!」虽然我一直努力激励自己加油,但还是感觉很辛苦。妈妈,不正常的我又想哭了……

在烈日炎炎的屋顶上,医生用十六厘米的照相机帮我拍摄照片,身体感觉好难受。

P T.川端说,我还是在用机器人的姿势走路。我听了好伤心。

早上吃药时,P T.川端跟我聊起他小时候的故事。

「我站在屋顶上朝下面小便,从背后用力攻击老师的后脑勺!」

真猛的恶作剧……虽然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做这种事,但听着听着,自己也真想有机会试着做一些另类的事。不过我也有自己的特技哦,我可以一把抓住停在树干上的蝉!

不过是因为我把蝉蜕下的皮当成蝉了……

看来恶作剧还是男孩子的专利吧。

我发烧发到三十九•二度,不会就这样死掉吧?不,我绝不屈服!我好想念妈妈和家人……

可恶!关键时刻我总是这么没用,精神和肉体的不平衡,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脱离?这样下去,我简直害怕想像长大以后的未来。今年,我十六岁。

再打完几针,注射疗程就结束了,接下来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

如果普通人终于熬到这里,肯定心情愉快直呼万岁,但我却不一样。刚开始注射疗程时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