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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因为病症失去意识,是在暑假中的七月底。
那几天前,我和美波同学去动物园约会。
在此之前,我没有特别异状,可以正常生活。不曾对约定感到恐惧,可以自由去想去的地方,也没有行动限制。
但开始出现症状后,产生许多变化。
第一次出现症状那天早上,正如事前听说的有征兆。早上起床时体温特别低,在这之前我每天都会量体温,第一次这样。
我犹豫之后还是坐到餐桌前,对父母说低体温的事。
一瞬间,房里悄然无声。
「这样啊。顺带一提,诚你今天中午想吃面线还是荞麦面?」
在厨房做早餐的父亲,用与平常无异的语调问我,母亲也毫无动摇地边看报纸边说:「我中午也吃面食好了。」
两人没有骚动也没有惊慌,非常普通地对待我,老实说这让我十分感激,因为我能维持自己的步调。
有个名叫「猝睡症」,一种毫无前兆突然睡着的疾病。
这和我的疾病类似,同样会突发性失去意识。不仅如此,随着病情加状,失去意识的频率和时间也会增加。
从中期到末期的过程中,会失去意识好几周,在那之后,失去意识的时间会比清醒时间更长。
只不过,只要不到末期就不会每天出现症状,虽然不算很严谨,但听说出现症状前会有预兆,以及失去意识前也会出现前兆。
我告诉双亲低体温之后,战战兢兢地到洗脸台刷牙。在上厕所时想着要是现在失去意识也太丢脸了吧,一想到这里就让我坐立难安。
好不容易回到餐桌前,之前导师曾对我说,如果吃饭时感觉就要失去意识要赶快把嘴巴里的食物吐出来,为了避免我噎到。
我突然失去食欲,难得父亲总是准备美味又健康的食物耶……
结果,我早餐只喝了味噌汤,过一会儿,父亲目送母亲出门工作。
母亲只是转过头来对我说「我出门了。」后对我微笑,没说太严肃的话题,但这是因为体贴我,她其实相当痛苦。
当我出现预兆时得配合研究,做准备要去医院。
父亲联络医院,我也联络美波同学说家里有事社团活动要请假。
各自做完准备后,两人一起坐上车。为了避免失去意识时撞到头,我放倒副驾驶座的座位躺下,车子静静开动。
为了让有生命危险的人能用救护车,我们早已决定尽量不叫救护车,而是请父亲开车送我去医院。出现预兆当天该怎么行动,我脑袋中也有清楚的计画,即使如此,心脏仍因为不安而剧烈跳动。
车子终于抵达医院,父亲替我办手续时,我坐上护理师替我准备的轮椅,这是为了避免我跌倒。护理师替我推轮椅,和父亲一起前往病房。强迫我自觉自己是病患的轮椅,让我的精神有点难受。
抵达的单人病房中摆着生理监视器,这让我身体紧绷,但似乎需要取得失去意识之前的数据,所以我换衣服后装上仪器。
总觉得突然好想要见美波同学,好想要回那间社办。
我在床上坐下后,负责的医生来了,和父亲一起谈话,抽血,接着只留下我和父亲。
我知道父亲有带工作用的电脑来,我拜托他别顾虑我,尽管去工作,父亲点头表示明白了。
「如果你不介意,要不要一起玩什么游戏?我有带扑克牌喔。」
我还以为父亲要在病房的桌子上开始工作,没想到他转过头来如此说道。
他手上真的拿着扑克牌,还特地带扑克牌来也太有趣,我笑着摇头。「这样啊。」父亲苦笑,把视线拉回电脑萤幕上。
我在床上躺下,看着天花板,心情毫无余裕可以做其他事。
边想着我何时会失去意识,忍受时间度过。
就这样过了一小时、过了两小时,时间好沉重,速度缓慢。
但我没有出现异状,时间又再过去,到了午餐时间。
我有自觉肚子饿了,即使如此还是害怕用餐,完全不想吃东西。
当我发现时,父亲已经打开带来的背包。我坐起身看那是什么,父亲拿出一个保冷袋给我。里面有圆形便当盒和保冷剂,一个小保温瓶。
我打开便当盒吓了一跳,里面整齐摆放着我喜欢的蛋丝以外,还有火腿和小黄瓜的细丝,和卷成一团的面线。
在我语塞之时,父亲对我微笑。
「保温瓶里面有我自制的沾面酱,面食肯定比较好入口吧?」
……这让我有一点想哭。
父亲早上问我时,我心情毫无余裕也不知道父亲有什么意图,所以没有回答。但父亲仍考虑着我,替我准备了容易入口的食物。
我拿起外出用的筷子,夹起面线沾酱送入口中,咀嚼几次后便滑顺地滑过喉咙,我不害怕用餐了。
「爸,很好吃喔。」
在我说出感想后,父亲咧嘴一笑。
「那太好了。」
父亲也拿起相同的便当吃,我们顺利吃完各自的午餐。
我还没有异状,就这样又过了一小时。
该不会只是我的错觉吧?我突然开始思考这种事,不只病症预兆,就连我生病这事都是错觉。
如果这样,今后就没有任何忧虑。
我可以和美波同学继续交往,也能继续一起拍电影。和美波同学讨论未来,一起烦恼升学,一起努力念书准备大考……
我或许也能办到这些事,这是多么美好的希望啊。
我对自己的想像情绪激昂,梦想着寻常可见,稀松平常的日常。
但我生了无能为力的疾病,这不是我的错觉。
我的意识突然朦胧,视线开始晃动,无法对焦。我勉强想欺骗自己有灰尘跑进眼睛里时,忽然感到猛烈寒气。
明明感到寒冷但新陈代谢变得诡异,我开始冒汗,啊啊,还真是不留情呢,啊啊。
这是医生说过的,失去意识的前兆。
「爸……对不起。」
我努力挤出声音,试图传达自己的状况。我好冷、好冷,但止不住汗。父亲的声音好遥远……
「诚!诚!」
下次再醒来时,我有点无法连续掌握自己的状况。天花板的灯点亮,看起来这里是病房,时间是晚上。时光飞越,我一瞬间来不及整理发生了什么事。
「诚,你醒来了啊。」
我听到声音转过头去,父亲在面前,我躺在床上。
「爸……」
不只父亲,母亲也在身边,一脸担心地看着我。
我差点脱口而出「对不起」,但这句话会让父母伤心。我或许会继续让两人伤心,但我不是为了让他们伤心才出生。
我想要笑,和很多人一起笑,所以……
「早安,虽然已经晚上了。」
我努力说出拙劣的玩笑话,稍微缓和紧张感。终于笑弯嘴角的两人也接着说「诚早安,虽然已经晚上了。」「诚还真是贪睡呢,都已经晚上了。」
听说我失去意识大约六小时。
双亲似乎在这段时间和负责的医师聊过,很遗憾的,我的病情确实恶化中。已经取得研究所需的资料,所以医生允许我回家,我们三人一起回家。
就这样,令我畏惧的病症开始出现。得想办法与这些症状相处才行,与病症共存成为我活下去所需的任务。
但我也想,或许令人意外的可以和它好好相处。
虽然会突发性失去意识,但有预兆。只要出现预兆的日子请假不去上学跟社团,就能把对他人造成困扰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