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布鲁林与马匹寄放于马舍后,我们便受邀进入建筑物之中。
此时,凛夏与我们道别。我们之后将与族长对谈,无法带著毫无关系的凛夏前往重要场合。
然而,一进到里面后便说要脱鞋令我吓了一跳。
或许因为在这世界生活了一段时间,对我而言,在建筑物内也需穿鞋一事变得理所当然,需要脱鞋再入内可说是睽违已久。
前任勇者到底授予了兽人多少知识?与日本这么相似的文化,反而令人感到有些浑身不舒服。
「也请先将武器给我们保管。」
「我知道了。」
亚尔格先生将身上的两把剑交给护卫的士兵。
我的臂铠与其说是武器更算是防具,所以不用寄放,总之,我将烹调用的小刀也寄放在此了。
「……嗯?」
此时,我不经意地注意到,入口前方摆设著一个与和风装潢格格不入的方形物体。
我面不改色地望向那里并加以观察。
那大小约为每边两公尺吧?那是一个组装了各式各样大型黑色板子而构成立方体的不可思议物体。
依外观来看,近似于萨马利亚露天摊贩所贩售的魔具。
「……这是魔具吗?」
闻言,涅雅也疑惑地歪著脑袋,她似乎也感到困惑。
连涅雅也不知道吗?这单纯只是摆饰吗?
不过,我满喜欢它的设计。
「那算是单纯的摆饰而已。」
疾风先生在注意到我的视线后,这么告诉我。
然而,他的话中有一点令人在意。
「『算是』的话就表示这原本不是摆饰吧?」
「……这本来是魔具,但没人加以使用,就变得不再需要了,本来应该要废弃才是……但这魔具有些特殊,所以就这样保存下来了。」
「原来如此……」
原本为魔具,但目前为不带力量的物体。
难怪长得很像那么一回事。
「……应该不会有再使用这玩意的一天了。」
「欸?」
「好,就聊到这儿吧,我们往前走吧。」
疾风先生悄声低喃了些什么,但我却无法听见。
我将注意力离开黑色箱子,重振精神,尾随往里面走的疾风先生。
屋内以和式拉门分隔房间,构造相当宽敞。
「我想趁现在老实说。」
「是?」
走著走著,疾风先生忽然对我们这么说。
他并未望向我们,用有些沉重的语气道:
「我们的族长对你们……不对,对人类并没有好感。」
「……不,毕竟是我们不请自来,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实际上,我们忽然进入了过去人类未曾踏入的领域之中,他们根本无法对我们抱有好感吧。
「我希望你们的目的能达成,所以会努力负责斡旋的。」
「谢谢您。」
与兽人族族长的会面皆不同于过往。
魔导都市•路克维斯的葛蕾蒂斯校长。
祈愿之国•萨马利亚的卢卡思陛下。
水上都市•米亚兰格的诺伦女王。
这三位都是随处可见的正常……正常……?
不对,葛蕾蒂斯校长是一位正常的女性没错,但卢卡思陛下做出超乎预料、希望我继承他王位的行动,诺伦陛下则从一开始见面时便耽溺于药水之中,即使委婉来说,他们也并非正常人。
然而,这三人的共通点便是对我们并未抱有负面情感。
正当我思考著这些,并走在能清楚见到户外景致的走廊时,便见到了有拿著长枪的兽人士兵站岗的巨大拉门。
见到我与亚尔格先生的兽人士兵神色紧张地握紧了拿枪的手,但当疾风先生站到和式拉门前后,他们便往旁边移动让出了路。
「族长,我带和天瑚同行的人类来了。」
疾风先生于拉门前这么说道。
「进来。」
一道低沉冷酷的声音响起。
兽人士兵点点头并拉开拉门后,便能见到正前方有一名穿著和服的兽人男子跪坐于坐垫上。
他背后站著两名应为随从的兽人女性士兵,但在我掌握房内状况之前,先对坐在眼前的兽人男子感到了震惊。
他有著令人联想到熊的圆弧耳朵,以及不必站起来也能明白的健壮体格,我在过去的人生之中,从未见过这么魁梧的人。
当疾风先生示意我们跪坐于座垫上后,我便开始了事前准好的自我介绍。
「我是隶属于林格尔王国救命团的兔里•健,谢谢您这次邀请──」
「我是兽人族的族长•仁哉。」
他──仁哉族长打断我的话并简洁地报上名号后,我便默不作声。
仁哉族长来回看著我们,最后望向天瑚,叹了一口气道:
「下落不明的歌瑚女儿竟然用这种方式回来了啊,而且还带著人类……」
接著,他望向了我。
因为他目不转睛又不发一语地望著我,令我不知如何是好时,他便哑然失笑道:
「真是个难以置信的柔弱人类呢,你真的一路旅行到了这里吗?」
「……什么?」
「咕、咕!」
涅雅用翅膀拍打我的肩膀后,呈现笑容定格的我才终于回过神来。
对方是这国家的最高指导人,不能失礼,毕竟他也有可能刻意惹怒我们。
仁哉无趣地瞟了一眼装出笑容并暗自隐忍的我后,便将视线移回天瑚身上。
「然后,天瑚啊,你事到如今为什么要回来?」
「……事到如今?」
「自从你失踪后过了两年时间,这段期间内我们虽然努力搜寻,但却找不到你,部分的人以为你已经被人类抓到,或早就死了。」
如此一来,天瑚回到日之本便会多少造成混乱呢。
「我是为了拯救妈妈回来的。」
「哼,还真是个像样的理由呢。你母亲这两年间都没醒过来,在这段时间内,我们也千方百计地试过各种治疗,却都以失败告终。既然你会现在回来,就表示你找到方法了吧?」
听仁哉族长逼问地道,天瑚点了点头,说:
「我带了治愈魔法使来,如果是作为最高等回复魔法的治愈魔法的话,或许就能治好妈妈了。」
「……原来如此,这么一来,那男子就是治愈魔法使啰?」
仁哉再度望向了我,他的眼神充满了「这家伙一如外表,连魔法也很废」的鄙夷态度。
若是一般人的话,或许会觉得火冒三丈,但对在救命团内几乎每天都过著充斥谩骂叫嚣的生活的我而言,丝毫不会因这种程度的挑衅而有所动摇。
「我们也没尝试过运用治愈魔法的治疗,但我们本来就无法施展唯有人类能用的治愈魔法……原来如此,如果你带来的人类是协助者的话,能拯救她的可能性就不会太低了吧。」
仁哉释怀似地点了点头。
「好吧。」
「可以吗?」
「我明白兽人小孩在人类世界中有多难生存下去,就看在你的行动力上,准许那治愈魔法使治疗歌瑚吧。」
天瑚对要求出乎意料地轻易获准而感到惊讶。
「妈妈现在……」
「她还活著,但仍然还没醒来。」
人不可能毫无理由便昏迷不醒,一定有什么原因吧,但直到实际上见到她为止,都无法厘清原因。
「天瑚啊,无论你能不能救醒你母亲,你有打算留在这里吗?」
「……」
闻言,天瑚不发一语。
于几秒钟的沉默之后,她的眼神迷惘地游移逡巡,最后又下定决心般地开口道:
「不会,我并不打算留在这里。」
「你不会说你不清楚读时公主的使命吧?」
「我清楚,但我……就算待在这里……」
天瑚吞吞吐吐地并未说出「也无法正常生活……」。见状,仁哉族长便发出沮丧失望般的叹息声。
「……这样啊,那你等事情办完后就滚得远远的吧,要是是你以外的人得到预知魔法就好了,你这一族之耻。」
「……族长!」
疾风先生似乎隐忍不住这么喊道,但仁哉族长却充耳不闻。
「我国不需要打算拋弃读时使命的家伙。」
「仁哉!话不用说得那么难听吧!!这孩子之所以会离开国家是──」
听见仁哉族长苛刻的话语后,疾风先生便厉声大吼。
仁哉族长则对他投以冷酷的眼神,道:
「注意你的身分,区区副官不准顶撞我。」
「但是……!」
「就算她是歌瑚的女儿,但却派不上用场,虽然不知道她这两年在干什么……但活在外界的兽人竟然沦为这种废物也真是超乎我的想像了。」
疾风先生虽然意欲反驳,但似乎藉由理智压抑了怒火,沉默不语。
我自己也对仁哉族长轻视嘲弄天瑚的语气感到有些愤慨,但还是保持冷静,让那情绪不显露于外表上。
虽然天瑚受他侮辱,但这样反而遂了我们的心意。
遵照他所说的话,天瑚便不须被迫住在兽人国度中,可以回到林格尔王国,天瑚似乎也明白这一点,面无表情地接受了他的批评。
「无所谓,等我们治好妈妈后,就会离开这个国家。」
「你们就那么做吧。」
仁哉族长表示话尽于此似地站了起来。
「我还有其他客人在等,剩下就交给你了,疾风。」
「……是。」
仁哉族长冷淡又直截了当地说道,带著随扈兽人离开了房间。
虽然这也无可厚非,但对方的态度真的不太好……
然而,事态却没像之前预想的那么复杂,能见到天瑚的母亲,天瑚也获准离开兽人国度,这便是最大的福音了。
「不好意思,他对客人摆出那种傲慢的态度……」
当仁哉族长离开后,疾风先生便对我们深深一鞠躬。
「疾风先生不需要道歉,而且我们也不在意。」
「……谢谢,他以前就是一个难相处又讲话苛刻的人,但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明显摆出反感的态度。」
从以前吗。
疾风先生在谒见中也曾直呼仁哉族长的名讳,两人之间或许并非只是族长与副官的关系。
「我们现在要立刻前往天瑚大人母亲那里吗?」
「对,我马上带你们去。」
闻言,亚尔格先生用手摸著下巴,稍微思索了一下。
他有什么在意的事吗?
「亚尔格先生,怎么了吗?」
「不,事情有些过于顺利,所以我有点不安。」
「啊──……」
听见亚尔格先生的话后,我也不禁赞同他。
在我们过去的旅途之中,所有事都不照牌理出牌。
比照过去的经验,这次实在过于顺利,因此,我也明白亚尔格先生会感到不安。
「咕。」
「嗯,到这时候还没发生什么事,反而让人不安呢。」
在我肩上的涅雅与位于身旁的天瑚也点著头。
「算了,要是没事,我们就能平安无事回到林格尔王国,反而应该感到开心吧。」
「说的也是,我有点太神经质了。」
没错,当拯救天瑚母亲之后,我们便能回去了。
然后,终于能再见到旅行至远方的学姊他们。
一树还好吗?我想他应该很好,但他有点爱钻牛角尖,所以我有点担心。
学姊……她一定很有精神,所以我并不怎么担心她,但等回去之后我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希望她有心理准备。
当我怀想著位于远方的挚友们时,疾风先生对我们道:
「我们差不多该过去了,还是由我来带路,跟我走吧。」
「是的。」
我们尾随走在前方的疾风先生之后。
天瑚的母亲所在的地点似乎距离这栋建筑物有一段距离,我们穿上鞋后便暂时走到屋外。
「话说回来,凛夏在隐世村落里过得好吗?因为那孩子不习惯这国家的习俗,所以我才把她托给我爸……」
疾风先生忽然想起似地这么问道,我便老实地回答:
「她带我们到这里帮了大忙,而且,她和天瑚感情很好,所以我也放心了。」
闻言,天瑚露出了微愠的神情。但对我而言,一直很担心她到底有没有同年纪的朋友。
因此,我对她拥有凛夏这个合得来的朋友暗地里感到放心。
疾风先生露出了开朗的笑容,道:
「哈哈哈,这样啊、这样啊,唉呀,我本来以为她是不是还是只会恶作剧,我爸捎来的信上也尽是这样写,所以我很担心呢。」
「这、这样啊……」
她相当调皮呢。
我回想起火狩长老与凛夏之间的互动,便深深感到火狩长老应该是煞费苦心。
此时,轮到天瑚对疾风先生说:
「疾风叔叔,那个……我有事想请教您。」
「用不著那么毕恭毕敬喔,毕竟你是我女儿的朋友呀。」
「……嗯。」
「那你想问什么呢?」
「你刚才和族长说话时,话好像讲到一半……你知道有关妈妈昏迷的原因吗?」
「……!」
闻言,疾风先生瞪大了眼睛。
他有些迟疑地在原地停了下来,在与天瑚四目相交后,下定决心般地开口道:
「虽然我不清楚她为什么陷入昏迷,却知道她变成那样的原因。」
「……你本来就知道?」
「对,这并未公开,是个秘密,但我就对你们说吧。」
秘密?
意即,那背后有著无法公开的隐情……
我不发一语地听著天瑚与疾风先生的对话。
「你妈妈……歌瑚当时在进行将自己的预知魔法转移到魔具中的研究。」
「转移预知魔法……?」
「转移魔法魔具『永恒』,那是一项参考了打倒魔王的勇者使用的魔法所进行的研究。」
这也与勇者有关呀。
然而,她为什么试图制作转移预知魔法的魔具呢?
天瑚似乎也不明白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要进行这项研究,便询问疾风先生原因。
「妈妈为什么要那么做……?」
「为了你呀。」
「!」
闻言,天瑚用力地抬起头来。
「预知魔法的术者必须一辈子活在这国家里,你也知道这件事吧?」
「……嗯。」
「带著预知魔法诞生的兽人──『读时公主』拥有必须事先警告兽人族即将遭遇的外敌或危难这种重要的身分,所以严禁离开国家。实际上,歌瑚也没离开过这个国家,所以她才不想让你过得和她一样没有自由,透过将自己的预知魔法转移进永恒之中,让所有人都能用预知魔法。」
那么,如果天瑚并未离开兽人国度的话,便会一直在这里生活了吗?
若是如此,她应该会过著令人窒息的日子吧。
「所以歌瑚就为了心爱的女儿以及未来将带著预知魔法诞生的兽人孩子们,致力于研发魔具。」
「……但却失败了?」
「对。」
疾风先生一脸沉痛地点了点头。
「当研究渐入佳境时,她在个人的判断之下启动了永恒,在不完善状态下启动的永恒就失控了,而歌瑚从那天起也昏迷不醒。」
「妈妈竟然会那么做……」
「现在也并不清楚她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但……我们都明白她并非毫无理由就会做出那种无谋事情的人。」
「……我们?」
疾风先生的发言彷佛除了他之外还有别人与这件事有关,所以我便不禁脱口而出了。
疾风先生对突然打岔的我露出严肃表情并开口道:
「是族长……就是仁哉,我、仁哉和歌瑚是青梅竹马,所以他也协助了她的研究,并安排场地等等。」
「原来是这样啊,对不起,我打断您了……」
「不会,不要紧的。」
不仅疾风先生,连仁哉族长也是天瑚母亲的青梅竹马啊。因为疾风先生的女儿•凛夏与天瑚感情和睦,所以并不会让我感到太惊讶,但我没想到仁哉族长也与天瑚母亲那么亲近。
「兔里。」
「嗯?」
天瑚结束与疾风先生的对话之后,一脸不安地仰望著我,道:
「在妈妈昏迷之前,曾对我说『你不要变成我这样』……用一种彷佛无法再见的悲伤神情……」
她果然有一些难言之隐吧?
天瑚母亲身上或许发生了我所无法想像的事情。
「但事到如今都无所谓了,只要妈妈能醒过来的话……」
「天瑚……」
为了这女孩,以及为了她的母亲,一定要救醒她。
***
之后,我们暂时走了一段距离后,便见到一栋比周遭房舍大了一圈的建筑物,那外型令人联想到庙宇。
这里似乎便是我们的目的地。
「这两年内,歌瑚一直在这里接受治疗,靠我们的力量虽然无法让她苏醒,但靠治愈魔法或许还有希望。」
我们打开门,并踏入里面。
从外观难以想像的单调房间中央,有一名静静睡在白色被窝中的女性。
她与天瑚相同,有著美丽的金发与狐耳。
她拥有犹如天瑚直接变成大人般的容貌,美到若说那是天瑚的姊姊也不会令人有所怀疑。
「天瑚,那就是你妈妈吗?」
「嗯。」
我们走近了天瑚母亲•歌瑚小姐所沉睡的位置。
望向歌瑚小姐的周围,那里摆放著类似魔具的器材,虽然不清楚用途为何,但却能理解那维系著昏迷不醒的她的性命。
「疾风先生
,我可以诊疗看看歌瑚小姐吗?」
「可以,没问题。」
「谢谢您。」
为施展关键在于意欲如何治疗对方的治愈魔法增幅魔源,我必须先掌握歌瑚小姐的状态。
我也让涅雅看看歌瑚小姐的状态,让她确认这是否为魔力异变或受到某种术法的影响,若有需要便请涅雅施展解除咒术。
我对位于右肩的涅雅使了使眼色,并蹲在歌瑚小姐身旁,确认她的状态。
「……」
她脸上是何时苏醒都不奇怪的安宁神情。
却已经昏睡两年之久。
可推测的原因便为疾风先生所说的永恒这个魔具失控所造成的影响,以致于大脑中产生了异变。
正当我于右手掌中凝聚出治愈魔法的增幅魔源,打算对她施展治愈魔法时,肩上的涅雅却拍了拍我的脸颊,她是否发现什么诡异之处了呢?
我转向了涅雅,她愣愣地低喃道:
「她没有魔力……」
「没有、魔力?」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若歌瑚小姐拥有预知魔法,便不可能没有魔力。
「疾风先生,您知道目前歌瑚小姐失去了魔力这件事吗?」
「失去了魔力!?部下并没有对我报告过……」
若歌瑚小姐昏迷不醒乃因为失去了魔力,那么治疗她这件事便──
「……」
我挥除了消极的想法。
我不能这么懦弱。
「兔里……」
天瑚泫然欲泣地望著我。
见到她的表情,我再度转向了歌瑚小姐。
「我会竭尽全力的。」
我彷佛说服自己似地这么低喃,也在左手上发动了治愈魔法的增幅魔源,即使没有臂铠也能发动增幅魔源,但双手同时发动会令人相当疲惫。
我将右手放在歌瑚小姐额头上,左手放在她腹部上,对她的全身上下施展治愈魔法。
我感受到魔力瞬间消耗的不适感,并将精神专注于歌瑚小姐身上。
增幅魔源是一种拥有莫大回复力的治愈魔法奥义,我专心致志地对歌瑚小姐施展著治愈魔法。
然而──
「!?」
脑中忽然袭来一阵如同电击窜过般的痛楚,这使得我差点中断了专注力。
我本以为是魔力枯竭了,但却尚有余力,增幅魔源也正常运作著。
「咕呜!?」
这阵痛楚似乎也传到了位于我肩上的涅雅身上,她羽毛倒竖地痛苦挣扎著。
「兔里!?」
当天瑚将手放到我肩上的那一瞬间时,某种东西便窜过了我的身体,这次轮到天瑚抱起了头。
「这是、什么……!?」
「天瑚、涅雅,快离开我!」
当我试图推开天瑚与涅雅时,于头痛增强的同时,我听见一道女性嗓音直接在脑中响起。
『天瑚,快逃!!』
当声音响起之后我的头痛便戛然而止,天瑚露出了夹杂困惑与惊愕的表情,并呆呆地俯瞰著依然昏迷的歌瑚小姐。
「没、没事吧!?」
疾风先生脸色大变,担心著我与天瑚的状况。
「妈、妈……」
刚才是歌瑚小姐的嗓音吗?
不对,话说回来『快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正当我打算询问亚尔格先生的意见时,便发现他望著门的方向,神情变得险峻。
「竟然到这么近都还没发现……!兔里大人,我们被包围了!!」
「啥!?」
当我惊讶地望向门的瞬间,门便发出巨响并遭人踢破。
全副武装的兽人们从那里闯了进来,当见到最后踏入房间的人后,我真心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穿著和服、站在拉弓兽人后方的魁梧兽人──仁哉族长望著我们,并缓缓地开口道:
「不要射中天瑚和疾风。」
下一瞬间,箭雨便以与凛夏那时完全无法比拟的速度朝我们射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我立即发动臂铠,将手掌往前一伸。
「治愈魔法爆裂掌!!」
从掌中释放出来的治愈魔法震波化为护壁将箭矢弹开。
这弹开了大部分的箭,但我注意到有炸裂掌的范围所无法涵盖到的箭。
那并非射向我与亚尔格先生所在的位置。
然而,我察觉到箭飞去的方向后便伸出了手,抓住了箭。
「……!」
昏睡的歌瑚小姐便位于这方向上。
到底为什么要突然放箭……!?不对,比起这件事,为什么也要攻击她!?
「这差点就射中歌瑚小姐了!你甚至会对同族的人放箭吗!?」
即使听见我的声音,仁哉族长也面不改色。
的确如同刚才仁哉族长所吩咐的,箭并未射向天瑚与疾风先生,但言外之意便是『就算射中歌瑚也无妨』。
当我得出这个结论时,脑中便一瞬之间充满了怒火。
意即,这代表昏迷不醒的歌瑚小姐即使死了也无所谓。
「这是……?」
我抓下的箭头上有著甜腻的香气。
「你们甚至还用了毒……!」
我虽然可以应付这种程度的毒素,但昏迷不醒的歌瑚小姐如果中箭可能会立即身亡。
我对这蛮不讲理的袭击感到愤慨,将抓住的箭全数折断后,狠狠瞪向仁哉族长与兽人士兵们。
兽人士兵因我的眼神而感到动摇,却依然拉起了弓,这时疾风先生挡住射线站到了我们面前。
「仁哉!你带近卫兵过来想做什么!他们并非会伤害我们的人类!透过刚才的对谈应该已经瞭解了吧!?」
「和那没有关系,机会终于降临了,我可不能放过。」
「机会……?」
恶狠狠盯著我们的仁哉族长接著疾风先生的话尾道:
「从今天起,我们兽人族要和魔族缔结同盟,和人类开战。」
「啥!?」
与魔族缔结同盟!?
听见仁哉族长超乎想像的话语,连我也感到震撼。
「你、你在说什么啊!你打算将兽人族卷入战争之中吗!?不对,其他村落的长老都答应了吗!」
「当然,除了你的村子以外的人都答应了,我得到了力量,而魔族提出了合作,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仁哉……!」
魔族于我们抵达之前便来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便被引进敌阵之中了。所幸疾风先生站在我们这一边,但状况却相当恶劣,必须思考逃出生天的方法。
「长老们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赞成!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是力量,然后我要为此做出必要准备。」
仁哉族长这么回应了疾风先生的问题,并望向了天瑚。
「把天瑚交给我。」
「……」
天瑚畏怯地躲到我背后,我也毫不打算交出天瑚。
……这点人数的话,大闹一场便能成功逃脱吧。
用治愈魔法乱弹扰乱敌方,趁隙用治愈拳打晕位于前方的弓兵后,再抱起天瑚与歌瑚小姐,与亚尔格先生、疾风先生一起逃脱。
或许多少会被箭射中,但若是射中我的话便不要紧。
若有需要的话,便用治愈蒙眼弹或治愈拳连续攻击负责指挥的仁哉族长让他昏迷。
很好,就这么办。
我对亚尔格先生使了暗号,并打算抱起天瑚的瞬间,一支箭朝我射来。
我反射性地躲过,并望向箭射来的方向,一改冷静表情的仁哉族长狠瞪著我,道:
「治愈魔法使,给我站在原地,不准动!你敢动的话我就杀了歌瑚!!」
「……!」
竟然若无其事地将病患当作人质……!
而且,我尚未付诸实行,却被放箭了。
难道我的行动被识破了?
他拥有像在路克维斯交手过的哈尔发的魔眼那样的能力吗?
如此一来,便不知道能否从事先射出的毒箭中守护歌瑚小姐了。
虽然我具备勉强突击便能突围的自信,这却会让歌瑚小姐遭逢危险。
「但又怎么能眼睁睁地交出天瑚呢……!」
若仁哉族长的目的为天瑚,更无法令她独自留下。
不要意气用事,必须冷静思考。
……没错,我还有她在。
我佯装焦急将手放在嘴边,尽可能小声地对位于肩上的涅雅低喃道:
「涅雅,天瑚就拜托你了。」
涅雅无声地点点头,并轻轻跳到一旁的天瑚肩上。
所幸仁哉族长并未注意到这件事。
让涅雅维持猫头鹰的模样奏效了。
这样便不会让天瑚独处,而最糟状况下即使涅雅的真实身分被揭穿了,她应该也能轻易逃脱。
我并未望向涅雅,而转向了仁哉族长。
「我并不打算来硬的,因为天瑚对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
「……我无法相信你
。」
做出试图以毒箭连同歌瑚小姐在内将我们一网打尽的极端举止后,却说不会伤害天瑚?他的所作所为都不合道理。
而且,他刚才曾对天瑚说『滚出这个国家』。
我完全无法理解他想做什么。
「你带走天瑚是打算做什么?」
「只是要让她协助某件事罢了,等结束后就会马上放了她。」
『某件事』又是什么?
当我进行思考并不显露于脸上时,疾风先生便怒气冲冲地奔向仁哉族长,并揪住了他的领口,道:
「别开玩笑了!你打算再次开始那个研究吗!?而且这次还打算利用天瑚……!身为一个成年人,你都不觉得羞耻吗!?」
「不觉得,我刚才也说过了吧?我只是为了我自己做出必要的事情罢了,而且这次的目的不同。」
「那是什么意思──」
「抓住疾风。」
「放、放开我!仁哉!」
遭近卫兵压制的疾风先生瞪著仁哉族长。
我无法轻易离开歌瑚小姐身边,便只能眼睁睁地看著事情发生。
仁哉族长束缚住疾风先生后,再度望向我们,道:
「你胆敢轻举妄动的话,我也会祭出应有的手段,只要你乖乖被抓的话,我就会放过你们和歌瑚的小命。」
「……」
简单而言,若我们投降的话,他便会放我们一条生路,但我无法相信他。
正当我思考应该如何打破僵局时,从刚才便不发一语并低垂著头的天瑚走到我与亚尔格先生的前方,道:
「我知道了,但取而代之的,你一定要遵守约定。」
天瑚擅自接受对方的条件,站在她肩上的涅雅也吓了一跳似地摇晃著身体。
我自己也因过度震惊而当下抓住了天瑚的肩膀。
「天瑚!」
「我不要紧的。」
「怎么可能──」
然而,见到她回过头来的表情后,我便哑然失声。
她怒不可遏,而且平时的她绝不可能这么愤怒。
天瑚瞄了一眼无法离开歌瑚小姐前方的我后,便转向仁哉族长,道:
「不要伤害大家,我会……照你所说的去做。」
「你能深明大义真是太好了,毕竟感觉要花些功夫才能抓到这治愈魔法使呢……把那两个人类抓起来。」
仁哉族长的手离开了弓箭,并对部下下达指示,命令他们抓住我与亚尔格先生。
我即使被人押住身体并且双手被绑起,仍然怒目瞪视著仁哉族长。
「我对你想干什么完全没有兴趣!但你绝对不准伤害天瑚!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们绝不会放过你的!」
「好可怕,还真可怕呢,能用以防万一准备的『人质』就抓到你,让我松了一口气呢。」
「可恶……!」
虽然我完全无法理解仁哉族长在说什么,但他打从一开始便打算背叛我们与疾风先生,并引诱我们进入这国家中吧,而我们便彻底落入陷阱中遭逮了。
我与亚尔格先生的双手彻底被束缚住,被近卫兵带走,不得不与天瑚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