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龙胆迎来的首次宴会结束后。

桧叶、立山、白桦三名男仆从浅眠中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他们将被褥随意叠好,硬是塞到壁橱中后,便打着哈欠走出了里间。里间是男仆们的起居室,大约八张榻榻米大小。

「哎呀,宴会结束了还得收拾,真让人郁闷,我最讨厌的大概就是这项工作了。」

「可不是,要是能无所事事地直接睡到傍晚该有多好啊。」

立山和白桦摇头晃脑地大声感慨。平时他们睡醒应该会直奔厨房才对,可今天他们却正沿着与往常不同的方向,在走廊上前进。三人当中,桧叶的脸上还挂着一幅沉思的表情。

「不知龙胆是否睡得安稳。」

面对桧叶的问题,立山和白桦只说着不知道,随意地应付过去,又打了个呵欠。

最终,他们来到了龙胆的工作间前。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很担心龙胆的。父亲突然去世后,她被紧急叫到金泽,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面对了那样地狱般的场景。龙胆身为十七岁的少女,就算害怕得躲在房间里一个人偷偷哭泣也不足为奇。

桧叶在隔扇外侧喊道。

「龙胆,您身体如何,已经醒了吗?」

可隔扇内侧毫无动静。见没有人应答,容貌端整的男仆们面面相觑。

「没有回应的话,那应该就是在睡觉吧。毕竟是第一天,看是要睡到黄昏还是睡到夜里,都任由她去吧。」

「如果是在睡觉那还好说,就怕是受不得昨晚的打击,上吊自尽了。」

立山只是随口一说,但我们可没法只将其当作耳边风。

回忆起昨夜发生的事情,少女即使寻死也不无可能。尽管龙胆遭人挖苦也会回嘴,总是要强又不服输,但宅邸里的众人为了挫她的锐气,联合起来不怀好意地刁难了她也是事实。藤潜、八十椿、惜堇这三名商品,桧叶、立山、白桦这三名男仆,没有一个人温声细语地与新主人交谈。同时遭受桔梗、男仆与商品们的恶意对待,龙胆就算灰心丧气也无可厚非。

男仆们各自都心里有数,无地自容似的观察着彼此的脸色,

可无论再怎么互相推卸责任似的交换视线,事态也不会有丝毫进展。三人当中责任心最强的桧叶首先行动起来,

「龙胆,非常抱歉,我要开门咯。」

桧叶这么说着,同时猛地拉开了隔扇。

空无一人。房间里充斥着无人居住才有的冷彻空气。

男仆们进到当中细致地检查了一番,可依然不见少女的踪影。只有先代龙胆的物品散落一地,地上甚至都没有铺过被褥的痕迹。

「哎呀,龙胆这是逃走了哪。」

立山眯细外露的左眼,耸了耸肩,我们紧随其后,也深深叹了口气。

尽管新主人逃跑了也难称得上是什么好事,但与少女自缢比起来就不值一提了。只是,明明深知先代龙胆的工作之残酷,要是能再温柔些对待少女,再多关心一下她的想法就好了,男仆们开始反省起自己昨日的所作所为。

「小姐如今大抵已经登上了前往东京的列车,说不定到达东京了呢。」

「比起那个,新龙胆出逃了,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办才好呀。」

「不知道,总而言之先把今天的活干完,工作结束再思考后续吧。」

三人离开空荡荡的龙胆工作间,接着走向厨房。桧叶驾轻就熟地开始准备早餐,立山将铁壶放到火上开始烧水,等到热水沸腾后就将其倒入托盘上的三个碗里。倒开水的声音与立山的哼歌声混杂在一起,热气与药味逐渐弥漫到厨房当中,看来白开水里还加了些药。

「那我们过去一下。」

立山和白桦在桧叶的目送下离开厨房,前往昨夜举行宴会的舞台——大广间进行收拾和打扫。

白桦粗鲁地拉开隔扇后,我们紧随其后,进到了宴会厅中。

座垫与花卉四散各处,一地狼借。立山和白桦环视着这间大约四十七张榻榻米大小的广阔房间,似乎正在思考打扫顺序,可他们在房间深处发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物,吓得跳了起来。

三名容貌俊秀的商品正或侧躺或俯趴地倒在金屏风旁,他们身边坐着一名楚楚可怜的玛格丽特辫少女。

「小姐,原来您在这里啊!」

白桦出声后,少女随之抬头,惹人喜爱的黑色眼瞳熠熠生辉,但脸色却已经不止于苍白,变得一片铁青,缺乏生气。看这样子,她恐怕一整夜都没休息。

惜堇的身边是本应放在壁龛里的花盆,当中的花插与花卉都已取出,现在装着的是夹杂着花瓣的呕吐物。

八十椿的腹部与藤潜的眼帘边盖着湿润的手帕,榻榻米上的木桶里装有清水。

少女不仅未曾逃跑,甚至还通宵照顾了商品三人。立山与白桦对视了一眼彼此神似的脸庞。

说实话,通宵不眠,只为照顾即使放任不管也会自行消失的伤口,这与徒劳无功又有何异呢。而且分明昨晚男仆们也告诉过龙胆了,先代也只是对商品们放置不管。

男仆二人正烦恼着该向少女说些什么才好。再怎么说,对呕吐个不停的惜堇而言,整夜抚顺自己脊背的手掌想必足以慰借,而对藤潜和八十椿而言,浸泡了冷水的手帕应该也缓解了他们的些许疼痛,这些事实男仆们都能理解。

烦恼到最后,两人向宅邸的新主人龙胆低下头。

「龙胆,您工作辛苦了。」

与昨晚大为不同,他们恭敬的态度让龙胆吃了一惊。我也震惊地看着深深弯下腰的两人。

不过数秒后,两人就又仿佛无事发生般,变回原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似的表情,依次踹起在金屏风边上睡着的美男子商品三人。

「喂,起来了起来了,已经日上三竿了,还想睡的话就回自己的被窝里睡,在这只会妨碍我们收拾。」

被男仆踹醒的三人如同青虫般蜷缩起身体,发出了既不像呵欠也不像咆哮的,睡醒时特有的奇妙呻吟声。随后他们各自挠了挠头、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一脸迷糊地从立山递过来的托盘上依次端走盛有白开水的碗。

白檀香随着夜晚一同消散了。直到刚才还飘荡在空气中的呕吐物的腥臭味,现在已经被水蒸气与药味所掩盖。

「啊,真是舒畅。果然每次只有喝上这碗白开水时,我才会有工作已经结束了的感觉啊。喂,八十椿,你可小心别肚子漏水哦,当然我也会小心不从眼眶里漏水出来的。」

不知道是怕烫还是品性的缘故,藤潜一边发出声音啜饮白开水,一边粗鲁地挠着胸口附近。八十椿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藤潜这性质恶劣的玩笑,露出了有些困扰的羞涩笑容。惜堇则是任由眼镜蒙上雾气,默默地喝着白开水。

三人已然不复昨夜哭喊的姿态,就连残存的紧张神色都在药味与开水的热气中彻底溶解开来。现在,他们看起来就只是三个刚睡醒而邋里邋遢的寻常男人。

见状,龙胆露出惊讶的神色,眼前这过于悠哉的氛围让她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龙胆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几位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吗?」

「不太好,但也就这样吧。」

藤潜轻巧地说道,一幅无事发生般精神十足的样子,使得龙胆困惑不已。

「那个,由于父亲大人的缘故而让你们受了苦,真的非常抱歉。我完全不知道父亲大人居然强迫你们遭受这种待遇,虽说父亲大人要我前来继承他的工作,但在我看来,这般非人道的行为应该即刻停止才好。」

「果然,小姐您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呢。」

藤潜笑出声后,惜堇与八十椿也随之发出笑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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