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善恶有报之神

序、

我已经年事已高,大限将至,所以想着也该依靠神佛了。但即便到了这把年纪,我还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天国和地狱的存在。 我觉得自己也不算是无神论者,反而是恰恰相反。我坚信我们村子里的神,可其他的我一概不信。 我只信我们村子的神。老天爷也好,佛陀也好,他们什么都不会为我做,但只有我们村子的神,会注视着一切,让我们为在这世上所做的事付出代价,或者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 天国和地狱这种东西,原本就是弱者才会相信的吧。我并不是在嘲笑他们。毕竟没有人是绝对强大的,所以可以说,大家或许只是想相信有这样的存在罢了。 要是家人或朋友被卷入了什么坏事中,尽管你想着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抓住犯人,可毕竟我们都是凡人,能力是有限的。有时候等了又等,过了好几年,还是找不到犯人。在那种时候,想着即便在今生让犯人逃脱了,在地狱里也一定会受到阎王爷的审判,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吧。 反过来,也有些人一辈子都心地善良,没做过任何坏事,可在临死之际回顾人生,却发现自己好像也没做过什么特别好的事。这样的人,或许会想着在天国能把这辈子没享受到的福都享尽,然后才能安心地离去吧。 但是,死后的事情谁也不知道。而我们村子的神,会在人活着的时候就清楚地让人们看到善恶的报应。 我的父亲以前开过公司,在一穷二白的时候白手起家,好不容易公司做大了,却被他的女秘书卷走了所有的钱。 父亲每天都懊悔不已,跑去警察局问有没有什么进展,但什么都查不出来,人也一天比一天消瘦,我看着都不忍心。 不过,有一天,警察局打电话来说女秘书被抓到了。 说是在父亲拥有的那片竹林里被发现的。父亲去警察局的时候还想着,她竟然藏在那种地方,结果到那才知道,那个女秘书已经死了。 据说在审讯的时候,她突然痛苦起来,一下子就倒下了。大家都以为她知道自己逃不掉了,是不是服毒了,所以进行了司法解剖。 然后呢,从她的肚子里,不,应该说是她的胃里满满当当的,甚至从食道到喉咙附近都有纯金冒了出来。而且,刚好把那些金块全部取出来后,其价值和父亲被偷走的钱的数额是一样的。 像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 村子里有一位非常虔诚的女性,她心地十分善良,可惜一直没有孩子。她在一户人家当帮佣,把那户人家的孩子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精心疼爱。 但是,那家的女主人去世后,男主人续弦的妻子和带来的继子非常过分,总是看不惯前妻的儿子,好像一直很讨厌他作为继承人的身份,还经常欺负他。 帮佣一直安慰着那个孩子,可那个孩子最终还是在某一天自杀了。那家的男主人是做棉织品生意发家的,后来他用自家的布料在仓库里上吊自尽了。 帮佣像自己的事情一样悲痛地生活着,可她竟然怀上了原本已经放弃能拥有的孩子。 怀胎十月,就在她请假准备迎接孩子出生的时候,那户人家的后妻和继子突然口吐棉花死去了。 而且,那位帮佣生下的是个男孩,据说他的脖子上有一圈红色的胎记。 我们村子的神,代替了天国和地狱,会把所有的好事坏事都算得清清楚楚。 我也没少受过神的关照呢。 你问是什么事情? 这个嘛,有点不太好说。

其一

商业街两端的电线杆上,挂着粉色和白色、浅蓝色和白色的,洋溢着欢快气息的灯笼。

或许是不太会挂灯笼的人挂上去的,有的灯笼绳子缠在了一起,这还算好的,有的挂得太高,每次晃动都感觉快要碰到电线,十分危险。从远处还传来了像是在水中听到的那种沉闷的鼓声和祭典乐曲的声音。

“片岸先生,您真幸运呀。今天好像是个祭典的日子呢。” 宫木开心地说道。 “我是来工作的。” 这样的对话也很久没有过了。 “不过,没有摊位呢。” 宫木环顾着商业街。

街道出乎意料地冷清,摆放着皮鞋的橱窗落满灰尘,整理皮鞋的老人,还有在布店前抽烟的女人,没有丝毫欢快的样子。 “说不定只是在做准备,今天不是祭典当天呢。” “可是,能听到祭典的乐曲声呀。” 我耸了耸肩。

祭典乐曲的声音虽然很远,但感觉正一点点变大。 “今天真的是祭典日吗?” 宫木一边拿起摆放在店铺里的辣椒形状和犬张子(日本传统玩偶)形状的根付(雕刻工艺品),一边和杂货店的店主搭话。 “好像是呢。不过感觉挺突然的。” 披着手工编织披肩的店主老妇人微笑着说。 “店主您也不知道呀。这么说,您是最近才来到这片土地的吗?” “不是的,我们家从三代以前就是这里的人了。” 老妇人平静地回答,宫木像是要掩饰惊讶的表情,回以礼貌的微笑。

“这个村子经常会有这种突然举行的祭典吗?” “是的,听到乐曲声就是祭典的信号。大家会赶紧把道路清空,好让神轿通过,哪怕只挂些灯笼,也要做好准备,随时迎接神轿的到来。” 宫木像是在求助般地看向我。 这种情况很危险。我用下巴示意他回来。 宫木在随便找了个理由后,慢吞吞地走到我身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是不是和邻村之类的一起联合举办祭典呢。要是村里没人知道的话,那祭典乐曲是谁演奏的呢?” “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是这里的风俗吧。住在山里的神主或者宫司之类的人,在合适的时候敲响祭典乐曲,然后抬着神轿飞奔而来。在那之前,村里的人做好准备,就会有福气降临之类的。” “虽然是很奇特的祭典,但也不是不可能……”

宫木歪着头,抬头看着在空中摇晃的灯笼。 那些像糖果般色彩的灯笼,悬挂得参差不齐,这可不是因为挂灯笼的人笨手笨脚。而是听到祭典乐曲声的人着急挂上去的缘故。

“祭典本身就很奇怪,但更奇怪的是,这似乎和这里的神明没什么关系呢。” “是啊……” 在绿色和白色的灯笼正下方,有一家旧书店,半透明的茶色玻璃像漱口水的颜色,上面用白色刻着店名。 店内贴着文艺奖获奖作品到货的通知,以及因盘点而停业的日期,还夹杂着一张似乎是店主手写的和纸,上面写着: “请绝对不要偷东西。就算你觉得没人看见,也一定有人在看着。做坏事会遭天谴的。”

在如今这个时代,这样的警句都很罕见,就连小孩子看了可能都会嗤之以鼻,但一想到这是这个村子的书店贴出来的,就让人不寒而栗。 毕竟这个村子所供奉的神明,是代替天国和地狱,对无人知晓的善行给予奖赏,对不为人知的恶行施以惩罚的神。

“卷款逃走的秘书肚子里被塞满金块而死,让继子遭受被真丝棉勒死般痛苦的母子口吐棉花而死。遭遇不幸的孩子会转世到将别人的孩子当作自己孩子疼爱、却一直没有孩子的女性身边…… 这就是这片土地的神明。” “听起来像是说教意味浓厚的老故事呢。” “我可都听见了哦。” 宫木苦笑着说。

“不过,要是有这样的神明,很多人应该会心怀感激吧。会有人来委托我们调查并想办法解决什么事情吗?” “就是因为有人委托了,所以我们才来到这里。” 穿过商业街扇形的拱门,零星分布着一些把二楼直接当作住所的居酒屋和西餐厅,很快就连接到了住宅区。 委托我们的人好像就住在那里。 我催促着宫木,加快了脚步。

灯笼的排列中断的时候,正下方有一个小摊位,只是在一辆老旧的轻型卡车上盖了个布帘,像模像样地摆放着一些面具,看起来很有祭典的氛围。 没有投靶游戏之类摊位的迹象,古旧的狐狸面具和阿福面具的轮廓凹槽里积满了灰尘。

我们看到了一座几乎被山茶花树篱掩埋的民宅。 从房子的院子里伸出了梅树枝条,像是什么陷阱一样延伸到道路上。 “不砍梅树的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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