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跟公主大人同居后,外界似乎把我想像成情场高手了。
经常被很多人缠著做恋爱谘询。唉,像是该怎么撩妹,或要是男朋友在外头偷吃该怎办之类的。
瓦涅莎的问题很明显也归在这一类。
「最近史达林克的样子很奇怪呀」
她坐在对面的隔间,面露忧愁。
现在我正坐在冒险者公会另一栋建物中的鉴定房中。房间被一面石墙阻隔。左侧有扇小门,但被上了锁,只能由对面打开。房间中间设有柜台用的半透明玻璃墙,下方有交易物品用的窗口。冒险者若想鉴定物品,只需要打开隔板把物品放进窗口,供鉴定士检查即可。
瓦涅莎是隶属公会的鉴定士。
公会会收购稀少的草花、魔物的毛皮、鳞片或骨头等珍稀品,转售给职人与贵族收藏家。
但冒险者拿过来的东西不见得都是真货。当中也有傻子将鸡骨头硬说成龙骨、耍小聪明旧化物品试图蒙混过关。更有尽管没有恶意,却因为太蠢,误把沾著狗尿的山鸟兜当成传说中的灵草
的例子。
鉴定士的工作就是分辨这群疯子带来的物品价值。
除了需要熟悉魔物生态、赝品的制作手法与破绽等知识及分辨真假的眼光外,鉴定士也很吃个人经验。过去还是冒险者的我曾拜访过众多公会,没有一个好的鉴定士的公会多半都很差劲。某种层面上,鉴定士是公会中最重要的职务。
瓦涅莎在鉴定士也称得上是一流的专业人士。听人说她因为出身在艺术商人家庭,自小就培养出独到的眼光。17岁那年家中经商失败分崩离析,她这才辗转来到了公会就职。
在平时被一堆笨蛋包围的公会里头,她可以说是相当聪明。
本人有双栗色的大眼睛、一头整齐打理过的褐色秀发。虽说看上去略显疲倦,但肌肤的色泽仍好的没话说。尽管不知道外界的评价,不过在我看来,她是一位十足的美女。
我跟她是在到公会和迪兹讨点钱时认识,与其他人不同,她对待我的态度非常正常。
公会里能好好说话的,只有她、迪兹与艾普莉露三人而已。
之前闲来无事坐在一旁盯著她工作,不得不佩服她的手腕。只见她从堆成小山的药草堆中,精准的抽出一根珍贵的药草。要说她是这座公会背后的支柱也不为过。公会里的鉴定士不只她一名,但唯独瓦涅莎拥有自己专属的私人鉴定室。
「史达林克那家伙哪天正常过了」
我靠著椅背冷淡地回道。
「他八成又再说什么在紫色海水中的乱窜的触手怪长的很像你吧。那货病的不轻啊。是脑子,还是眼睛,又或者两边都被酒精给搞烂了呢。还是赶紧请医生看看比较好喔」
「你搞错了。才不是那样」
瓦涅莎摇摇头说。
「那是在将内心的景色用抽象的方式表现出来手法喔。200年前的特里姆王国也曾流行过这种技法。他是个很聪明的人」
「只是个不正经的家伙罢了。跟你至今交往过的男人一样。」
既漂亮又能干的瓦涅莎小姐有个大大的缺点。她没有挑男人的眼光。是惨到让人绝望的那种。
我流浪到这座城市也过了两年,她在这段期间换过好几任男友。而且都是些垃圾渣男。
瓦特金最喜欢酗酒与欺负弱小,醉酒时还专挑小孩子下手、自从某次对黑道的孩子出手,就再也没看过他了。塔尼斗鸡成性,不只偷了自家女友的钱和珠宝,还对公会的鉴定品出手,搞到最后被砍断双手。欧拉夫,乐于身兼多孔打桩机,最后重病身亡。奥斯卡则是『库里斯』的药头,某天说要跟抢他货物的流氓谈谈,自此从街上消失。
而她的现任男友叫做史达林克,是位比她小两岁的画师。长得很帅,身材也不错。不过完全没有绘画天分。连我这个外行人都能看出来他有多没用。只有这些倒还好说,今天没有灵感,手好痛等,这人一天到晚找藉口不动笔。
由我来说总感觉不太恰当,拜托你挑个好点的男人啊。
算了,正因为她是这种人,才会愿意陪我喝酒甚至偶尔借我钱吧。她是我的上帝。虽然太阳神那货远比厕纸还没有用处,但如果说是为了她的话,要我现在把胡子剃光都不成问题。我家的姬骑士大人很宽容,不会对我个人的信仰多嘴的。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事? 假如跟夜晚的工作无关,我大概也帮不上什么啦 」
平常照顾阿尔文的我也是很忙的。既然要花时间在一件事上,总不能就这么让人白嫖。当然,是事先付款哦。虽说像瓦涅莎这种美女用别的方法支付也行,可惜至今为止都只有金钱交易。看来我没有在瓦涅莎的守备范围内呢。哎呀,真遗憾。
「恋爱方面很抱歉,我能说的只有两句。『感情问题一律建议分手』【Go for break 】、『顺其自然』【Que sera sera】」
瓦涅莎叹了口气,头疼似的抵著太阳穴说道。
「最近,史达林克该说是风生水起吗。身边总是冒出一些我给他的零花钱买不起的东西」
「搞不好终于有人愿意赞助他了呢」
「他的画一幅也没卖出去喔」
我震惊了。你竟然能区分那些鬼东西吗。
「而且听邻居说,有看到可疑的男人出入工房」
「啊啊,那方面的活吗」
那种文艺帅哥的市场也很大呢。
「也不是那种事啦」
被她强烈的驳回了。
「之前,调查过了,那个,没有那档事的痕迹。」
不用再听也知道她想说什么了。
「也就是说,史达林克找到了除了出卖自己身体以外的赚钱方式,你想要请我去调查对吧」
「拜托了,马修」
瓦涅莎握起双手恳求地说。
「这件事只有你能胜任了。我就算当面问他应该也不会告诉我,加上你跟史达林克又都认识」
「Ok,了解」
毕竟平常也受了她不少照顾。这种小事不足挂齿。
「所以,这能抵多少欠款呢」
「总之,先给你延到下个月好了」
瓦涅莎面不改色地说道。我叹了口气站起身子。
「先等一下」
正想走出鉴定室时被她出声拦住。
「波里有跟你联络吗?」
身体一瞬间紧蹦起来,随后我回头说道。
「没有呢,别说是信了,连传闻都没听见」
「是吗」瓦涅莎的神情有些忧愁。
「那孩子究竟跑去哪了呢。明明之前再怎么忙,每年都还是会回妈妈的坟前扫墓的」
「就算人没事也很难回来吧。毕竟她已经被伙伴彻底讨厌了呢」
尽管被害人已经不在这座城镇里,但唯独留言蜚语过了一年依然没有消失。
「连对你都没说一声,到底跑哪去了。」
「是被她拋弃了吧」
我耸耸肩回道。
「全部都怪我。那时没有认真面对那小子」
瓦涅莎苦笑地说。
「她不是个坏孩子喔」
「只不过,不怎么强就是了。脾气不好又很容易被别人牵著鼻子走」
「每个人都一样喔。不论是你还是我」
曾经我认为自己与众不同,但并不是那样。没有一身怪力的话,我还不如个普通人呢。
「她没有联络你吗? 你们关系不错吧」
「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的表情既寂寞又带了点忧愁,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最近我一直再想。是不是因为我没能多帮助那孩子的关系才」
「别太苛责自己比较好喔」
「这样说或许不太好,说到底那原本就是波里的责任。对他温柔也罢,但因此太自责可不好」
「说的也是呢」
瓦涅莎伸手摀住嘴巴,哽咽地说道。
「假如他回来的话请不要太责备他好吗……啊,不该对现在的你说那种话呢」
「用不著介意。我家的公主大人生性宽容平常也很忙。她不是会翻旧帐的人」
史达林克的老窝位在南侧的『油画街』。酒馆『山猫黄昏亭』总是聚集著一群脑子进水的艺术家们,二楼就是那家伙的住处。顺带一提,租金是瓦涅莎帮他付的。
听著马上就喝得烂醉如泥的醉汉们的喊叫声,一边登上外头狭窄的阶梯。发黑的阶梯一踩上去就传出阵阵刺耳的杂音。为了让他嘴巴老实点,还拿了瓶稍微高级的啤酒过来。穿过二楼狭长的走廊,走向三间客房中间的房门,敲了几下。
见没人回应。我转动门把,很轻易就打开了房门。
天花板能看见梁柱,倾斜的墙壁上装著一扇小窗,看上去就是一间靠近屋顶的小房间。一幅幅画架上的油画使原本就不大的房间显得更为狭窄。画里的内容乱七八糟,有风景、花瓶、朝这里露出大屁股的姐姐、戴著王冠的国王、末世的魔王等等。这些内容有一个共通点,不管哪一个都没有完成。
「恩?」
走到房间中央感觉踩到了某种滑滑的东西。朝地板看去只看见脚下有些变色的痕迹。俯下身伸手摸了摸。有种讨厌的预感,趴在地上深吸一口气。没错。这是血迹。
那家伙,是干了什么大蠢事吗?站起身环视四周,我被窗户下的一团白布吸引住目光。似乎遮住了什么东西,但看不太清楚轮廊,整团白布以顶端为中心像帐篷一样竖起。这个大小会是什么呢 ? 例如,蹲坐在地上的人类之类的?
检查了下有没有脚从布下露出来后,一口气掀开布团。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堆石头。一张小椅子上放著一盒木箱,木箱里装著许多小石头。别吓我啊。放松地吐了口气,顺手拿了颗石头,看起来不像宝石或它的原石啊。
是什么呢。歪著头思考的同时,背后传来了声响。转过头发现房间的主人正躺在地板上睡著大觉。
史达林克身上披著毛毯,窝在被画堆包围的角落。这房间没有床位。貌似是先前没钱所以卖掉了。鼾声连绵不断,睡得挺好的。这时手中握的是画笔的话就圆满了,可惜他手里抓著的是某位女性的内衣。看来昨晚玩得很嗨。整日游手好闲还让女人出钱包养的状况下,用零花钱去跟别的女人干了个爽。这不是棒极了嘛。
「喂,起床了」
轻轻踢了下他的后背,毛毯下的史达林克有了反应。
「你还想要啊? 昨晚不是好好疼爱过你了吗」
他一边说著梦话一边抬起头来。
「啊咧,马修?」
睡眼惺忪的眼眸顿时张大。
「今天我们有约好要喝酒?」
「我有事要问你。赶紧起来」
再次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腰。
「还是说你想要来个清醒的热吻来著? 你不介意的话我倒是能给份浓厚的大礼喔」
史达林克听完立马跳了起来。
「话说回来,地板上的血迹是怎样? 你拿刀跟人干架了吗」
「那是墨水啦。用杰姆斯的血做的」
杰姆斯是在『千年白夜』地下五层的徘徊的魔物。想像一下,一只山羊长著六只脚身上还遍布黑白斑点的样子。另外那东西的背上有对蝙蝠翅膀,再把脚上的蹄换成熊掌,那就是它的模样。顺带一提,奔跑起来的速度跟马差不多快。射出来的速度也是。
杰姆斯的体液与空气接触便会转化为黏性超强的液体。一乾掉想要洗掉会很困难。它本身算不上多强的魔物,因此某种程度上被当作黏胶的替代品。
「我正在尝试新的颜料组合。顺利的话,应该能做出非常暗沉的红色喔」
「那边的石头呢」
「啊啊,那些啊」
史达林克从画堆中扭头探了出来。
「绘画用具里不是有用矿石画出颜色的东西吗,那就是了」
「还以为我找到宝石了」
既然如此,赶紧解决瓦涅莎的委托吧。
「别乱动喔」
史达林克起身将白布盖了回去。
「因为碰到阳光马上就会变色,我才像这样盖起来的」
「是是」
我耸耸肩附和道。
「说起来,你最近挺滋润的嘛。是找到什么好生意了?」
语毕,史达林克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那是……」
盖上布后,只见他的目光游移。态度明显到不能再更好懂了
「你是个不错的家伙喔」
摆出一副理解他的样子叹了口气。
「你太不擅长保密了。要是真碰了什么不妙的玩意,赶紧收手吧。瓦涅莎也很担心你啊」
「不是啦,不是你想的那样」
双手抹了抹裤子后他回道。
「虽然不太名誉,但也不是说是犯罪。更没有伤到别人。」
听见他说的话,我想到了一种可能。
「难不成是,『顺风屋』?」
『迷宫』里会落下各式各样的东西。冒险者在途中遗失的武器与道具、死人的遗物、其它还有魔物的残骸等。身手了得的冒险者根本看不上浅层的魔物。没有那闲工夫一只一只剥皮砍耳。基本上打倒后就放在原地不管继续前进。因此只要趁『迷宫』消化前将遗体肢解搬回公会就行。
这件事本身自然是没有违法。公会只管你有没有把东西完好拿过来,不会过问来源。
但对冒险者来说就不怎么有趣了。自己辛苦打倒的成果平白无故被人捡走。所以,冒险者将那这类的行为称作『顺风屋』,以此来鄙视那群人。
冒险者多半是血气方刚的家伙。心情不好的家伙,八成会跟喝水一样折断一两只手吧。尽管是违规行为,可『顺风屋』多半是穷苦人家。不闹出人命公会方面也不会积极行动,而且在『迷宫』中被杀根本找不到证据。大部分都会视作意外身亡。
「我知道啦,马修」
史达林克做出谄媚的笑容说道。
「我也不想那么早死。只有拿一点而已啦」
史达林克宛如一个恶作剧被发现的小孩。害怕被责骂拼命找著藉口。
「我就挑些浅层的地方而已、脸也有好好遮住。为了避免被发现,我都是直接拿给委托人的。我可没胆去惹冒险者呀。而且」
「『顺风屋』本身没啥关系」
我不耐烦的打断他。我可不想听那跟小孩子一样的辩解。
「不只有那样吧。『顺风屋』能赚得有限。考量到你的挥霍程度,不每天剥个『水晶狼』【Crystal Wolf】的毛皮根本不够」
「你忘了我是干啥的吗?」
史达林克摇了摇一旁的画架。
「你小子如果是宫廷画师就合理了」
我盯著连一半都还没画好的花瓶说道。
「瓦涅莎对你的工作了若指掌喔。那样的她很明确的说了呀,你压根没卖出任何一幅画」
「偶尔也会有委托啊。肖像画或烘焙坊的看板什么的」
这里有个神经病。
「马修你真好呢。跟那么漂亮的姬骑士住在一起。好羡慕喔。啊—啊,我也想过那种生活啊」
「说什么傻话」
和阿尔文同居要忙的事多到数不清呀。
「你小子已经有瓦涅莎了吧」
「可是瓦涅莎给的零用钱太少了嘛」
「我这里也是啊。 攻略『迷宫』是很花钱的」
首当其冲的是武器与防具。假如坏了必须马上补上新品。其他像是粮食与伤药等消耗补给品也是。加上玛库塔罗多王国的生还者各个小气得要死,几乎没法从他们那拿到资金。
「说起来,没看过她身上有饰品呢。戒指、耳环或很贵的项炼之类的完全没见过。拿去卖了?」
「带著那些还怎么进『迷宫』。只会全掉光啊」
「我懂了,是在战斗中遗失的对吧? 下次会仔细找找的」
「随便你」
听傻子说话一不小心也跟著上头了。
不管你小子是画家、『顺风屋』还是牛郎,我对你能靠这些赚多少完全没兴趣。只要能还欠瓦涅莎的人情就好。
「对了。是谁拜托你画的」
「你还要确认? 我就这么没信用吗」
「肯拿你的画当看板的除了疯子也没谁了」
我回道。
「用石灰取代小麦粉也没什么奇怪的。你最好小心点」
之后,和史达林克乾完一整瓶啤酒后我与他告别。离开那他家时,街上已经沐浴在夕阳下了。
姑且该调查下画的委托人和『顺风屋』背后的交易,等明天再继续也行。向瓦涅莎报告也等之后再说。
拖著微醉的身体回到家门口,发现没有上锁。怎么会,又来小偷?
「你去哪里了?」
听见一道充满压迫感的声音。我美丽的姬骑士大人正站在门口盯著我看。
貌似是拉鲁夫受伤所以比预定更早收队了。总之替她换好衣服后就准备开饭了。
在小小的饭厅里面对面就坐。和阿尔文一起共进晚餐总感觉既宁静又舒适。虽说有些在意烛光的照明。但也别有一番风味。今天没空下厨,只好在外头买点东西回来。
「『顺风屋』呀」
阿尔文拿著叉子切开鸭肉排一边说道。
「听你这样说,印象中有见过类似的团体」
阿尔文吃著鸭肉摇了摇头。
「不只趴在『迷宫』的地上,还特意把尸体拖到暗处。原本还觉得很不解,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接著将红酒送往充满肉汁的嘴巴。
「公会为什么不禁止『顺风屋』呢」
「他们想做也做不到啊」
我向她大致上说明了背后的生态。
「『顺风屋』多半都是无法战斗的冒险者、穷人跟小孩。禁止就意味著剥夺他们的生路」
没钱穷人的未来,不是饿死就是犯罪。清贫生活什么的只是上位者的妄想罢了。这世界并没有那么多和僧侣跟圣职者一样的家伙。
「所以说那个叫史达林克的男人,岂不是夺走了穷人们的饭碗吗?」
阿尔文愤愤不平的嚼起嘴中的鸭肉。
「这样很不检点喔」
我竖起眉毛。拿起手帕帮她擦了擦沾满酱汁的嘴唇。我不是小孩子,阿尔文抗议的挥开我的手。真要我说的话,你这样反而更像小孩了。
「所以才偷偷摸摸的啊。那家伙的脸在公会那也有不少人知道」
尽管不到我这种程度,史达林克也是被公会职员厌恶的存在。能让那么漂亮的美女出钱包养的家伙,竟然是只会画些鬼画符的废物,简直是在叫人冲上去扁他一样。
「我已经劝过了。剩下的就是他自己的问题。那笨蛋要做什么都不甘我的事。自作自受罢了」
不经意窥见阿尔文变得像雕像一样僵硬。紧紧握起手上的叉子,像是在压抑心中的后悔与愤怒。
「对不起,我失言了」
我在干什么啊,一个不注意又搞砸了。
「很抱歉」我低下头跟她道歉。
「不用在意」
阿尔文摆出一副高雅的笑容。
「现在我的可没有纤细到会被你的玩笑伤到」
「这真是变得很可靠了呢」
「拜某位糟糕的指南担当所赐。多亏他现在已经不怎么在意冒险者们的玩笑了。不如说刚刚的还嫌太温柔了」
「小的很荣幸」
这次装作小丑,在玩笑之余向她行礼。既然阿尔文想顺势带过话题。那我自然要得全力配合她。
阿尔文笑完,随即露出一副寂寞的表情。
「今天发生了许多事。你还记得安迪吗?」
「啊啊,是那个佣兵小哥吧」
年纪大约23、4岁吧。身材瘦小,但武器却是背上的大剑,是位活脱脱的力量型人物。留著一头赤黑色的短发、总是摆著一张亲近的笑容。阿尔文的小队能那么亲密也是多亏有他在吧。
「安迪死了」
我咽了口气。
「死在『迷宫』内我也不会这么在意。但,安迪的死法实在是。当时他跟卫兵起了口角,被对方一把推倒时头貌似受了很强的冲击。等我冲上前时他已经断气了」
这死法确实很悲哀。除了横死街头我想不出别句话能形容。
「据说是在武器店的付钱时起冲突。被说是自作自受也没办法。但唯独一点我很在意,那就是口角的原因」
「怎么回事?」
「安迪付的钱里混了伪币」
姬骑士的目光变得锐利。
「而准备那些钱的,是冒险者公会」
隔天早上,留下熟睡的阿尔文,我来到了街上。以防万一,我依序拜访了委托史达林克的神奇烘焙坊、某位自称皇帝陛下让他画肖像画的人物。
从结果来说,史达林克没有说谎。烤著深绿色狗屎说是面包的离谱店家确实存在。委托肖像画的则是一位退休的杂货商老头。谨慎一点还请对方把画拿了过来。没有想像中的糟糕,就是肌肤上遍布的灰、蓝、紫等斑点,让人有些难以接受啦。
至于报酬部分,果然是和老鼠屎一样悲催的金额。这到底算不算的上是在赚钱呢,不过之后的事就交给瓦涅莎判断吧。
为了跟她报告『顺风屋』的事情,朝著冒险者公会的方向前进。
假钱一事我也想听听迪兹的想法。
我的收入基本上都是阿尔文给的零用钱。而她主要收入来源,是将『迷宫』内捡到的物品、斩杀的魔物尸体带回去公会换钱。意思是,伪弊这事一旦蔓延开来,对我也会造成影响。好不容易讨到的零花钱竟是伪弊什么的。我会哭出来啊。
得好好奉劝他们才行,我可不想被伪弊牵著鼻子走
我是这么想的,但看来没有必要了。
只见公会前聚集了大批人潮。
一群人压在柜台前大骂特骂。
看来假钱一事已经传开了。源头应该是安迪的引起的骚动。怀疑自己的财产里会不会也混了假钱,才疑神疑鬼的赶到这里吧。眼下,公会职员讲好听一点是说服,难听点就是恫吓的方式强行让冒险者们闭上嘴,那只会有反效果啊。面对气头上的笨蛋们,泼一杯水还更有用。
迪兹人呢? 是为了这种情况才雇用你的吧。用那粗壮的手臂往他们屁眼里塞两三枚『伪弊』,那群蠢货马上就会一窝蜂逃跑了。
「啊,马修先生」
艾普莉露神色紧张的从一旁跑了过来。
「不好了,迪兹先生被大家围起来欺负了。快点去帮他呀,你们是朋友吧」
「不不不不」
能欺负那家伙的怪物,别说是公会了,即使翻遍全世界都找不到的。
「是真的啦。你看」
顺著她指尖的方向看去,一群冒险者似乎把某人围在角落大声呛声。幸亏他们都没我来的高,挺直腰杆就能看见被围在中心的人是迪兹。只见他双手抱胸,闭起眼睛,不爽的坐在椅子上。小短腿没能碰到地板。只有耐用度能看的靴子纹丝不动,像条死蛇一样垂在空中。看起来的确是被欺负了。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是那副样子。吶? 帮帮他啊」
「你出面不是更快吗」
与其让我出面火上加油。伟大的公会会长孙女更能让冒险者们摇著尾巴退后吧。
「那是因为有爷爷力量的关系才」
爷爷啊。平常总是摆著一副大人的模样,骨子里依旧是个小女孩呢。
「现在是嫌东嫌西的时候吗? 你想帮迪兹对吧」
管它是靠爷还是靠爸,能派上用场的东西就该好好运用才对。免得自己后悔。
「唔嗯,我明白了」
艾普莉露不甘心的点了点头,拉起袖子就往冒险者们走去。
「喂—! 你们要对迪兹先生做什……姆辜?」
还没来得及听完她的话。艾普莉露再次被公会职员们从背后抓住,将这位公主大人架回柜台内安置。在被拖进去前,她直盯著我看,那对眼神彷佛就是叫我去帮迪兹一样。真是的,担心过头啦。说到底根本用不著我上前解围,他要是想动手可没人能打赢他。
「喂,你有在听吗」
一只身材壮硕的冒险者坐在迪兹面前。是个粗眉毛、厚嘴唇的光头男。他顶著涨红的脸颊和鼻子说道。
「是你干的吧」
看来他笃定迪兹也有插手伪弊一事。说到矮人,他们跟外表不一样,双手十分的灵巧。即便空一只出手去揉奶依旧能靠单手进行复杂精密的手工活。
这座城市的矮人不多。会进出公会的矮人,算上冒险者也只有迪兹一人。所以才会单方面认定伪弊是迪兹干的。不清楚主犯究竟是那光头主谋、还是周围搧风点火的人,总之把迪兹围起来责骂已是既定事实。
迪兹一言不发。完全没把周遭的废话听进去。
不,那家伙是在忍耐。把白痴们的话当一回事了啊那个笨蛋。
「说点什么啊,土猪」
光头男随意将藐视矮人的称呼说出口。视场合被当场作调也不奇怪。但迪兹连反驳都不反驳,只是坐在那沉默不语。该死。
「嗨,各位。再讲什么啊。难不成是在讨论要去哪家娼馆吗」
我一出声,在场所有人的视线便立刻集中到了我身上。净是些混杂著鄙视、嫉妒、和阴沉杀意的视线。你们不能就不能带点尊敬跟憧憬吗。
「我听见你们的谈话了。是那边的胡渣伪造货币还散播出去对吧。原来如此」
我推开聚集的人群,站在迪兹旁将手臂托在他的头顶上。
「就像你们说的,这个胡渣是矮人。而且待遇还不怎么好」
除了保镳外,还要割草、扫地、洗衣服、擦鞋、潜入『迷宫』回收遗体等等。薪水少成那样,每天却被尽情使唤。心生不满是很正常的。
「因此伪造货币给公会添麻烦什么的。嘛,还算像样的理由呢」
我连连点头说道。
「我坦白说吧。那只是你们的误解」
「你说什么」
「稍微想想嘛」
打断充满敌意的光头男的节奏不让他插话。
「这个胡渣看起来有那么精明吗?他连自己的年纪都不会数啊。拜此所赐营养全跑到粗壮的手臂上了。与其造伪币来找碴,直接爆揍你们更快对吧?」
冒险者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抬头看向天花板。柜台正上方钉著几片新木板。前几天,迪兹才把某位冒险者打飞,让天花板开了个洞。同时有不少人发出细小的呻吟、是回想起那天的景象了吧。
「要说是谁怂恿他的话也有线索」
「有谁看过跟这个阴沉的无口大叔聊过天的人吗? 啊啊,除了我之外就没人了。不熟的家伙上前搭话一下就会被注意到了嘛」
「嘿诶,这样啊」
光头男豁然开朗的笑著说道。
「意思是你才是主犯啊」
公会里有能力制作伪币的只有身为矮人的迪兹。我则是唯一跟迪兹比较亲近的人类。也就是说,是我教唆迪兹制造伪币。你是想这么说吧。蠢死了。
「犯人哪会站在这跟你聊天啊」
「你倒是说说看
谁是主谋? 啊啊」
光头男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吼道。
「揉著姬骑士的屁股拿钱的小白脸少给我在这边说大话」
「怎么。羡慕吗。你早点说不就好了」
语带怜悯的回道。
「虽然你不是我的菜,但无论如何都想要的话,要我陪你玩玩也不是不行」
将手伸向光头的背后。像摸小猫的头一样来回爱抚那硬得不像话的无趣屁股,一边在他的耳根吹气。
火冒三丈的光头男动手了。他将我一把甩飞到墙上。不等我站起来就是一顿猛踹。
腹部跟胸说不上多疼、但被踹到小兄弟的那瞬间彷佛看见了天国。
不单是光头男。周围的家伙见状各个趁机上来补个几脚。这样下去貌似不太妙,正当我这么想时,伴随一声巨响,周围的人影消失,只剩下遍地的哀号声。
抬起头来,迪兹宛如高墙的背影矗立在我身旁。只见他右手握著桌脚。墙边倒著包含光头男在内共计五名冒险者。用桌子把五个大男人打飞啊。我顿时得意起来。
「净做些多余的事」
「那是我要说的」
迪兹背对著我念道。
「你每次都丝毫不考虑这边的状况就胡乱搅和」
「既然这样,以后你事先把那什么缘由的东东写在木片上当项炼戴著如何」
怎么想都是在我面前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默默忍耐的迪兹不好。
「你们干什么东西」
外头传来某人沙哑的嗓音。一个壮硕的老人的大步走进公会。八成是挨不住孙女的泪水,咱们冒险者公会伟大的公会会长登场了。
随后,在会长狠狠的训斥下,事情暂时告一段落。那老头,都快60岁了,可那满身的肌肉和老鹰般凶狠的眼神完全不逊于现役冒险者。毕竟是年轻时登上七星的男人。他的武勇不光是公会,对这座城市的黑白两方都有著深刻的影响力。一群毛还没长齐的冒险者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赶紧走人,会长说完也把我给挥了出去,但我随后悄悄的从后门前往迪兹的房间。
迪兹双手抱胸站在桌前,一看见我进来便转过身去。
「对不住了」
这是迪兹流的「谢谢你」。胡渣伯爵大人是不会道谢的。何况,我也不想被他一本正经的道歉,怪恶心的。
「欠我的用这里还就好」
摸了摸迪兹的屁股。心窝立马挨了一拳。今天最疼的非它莫属。
「你从以前就是个麻烦的家伙」
迪兹没可能制作伪币。他的身体已经做不到了。
「我才不想被你说啊,马杜卡斯」
虽然现在沦落为公会的保镳,不过迪兹以前也是冒险者。
待在某个叫『百万之刃』【Million Blade】的队伍里和马杜卡斯一起横扫魔物们。并与他一同受到了『诅咒』。
迪兹的梦想是当上金属工艺的师傅。成为冒险者也是为了能抢先一步取得稀有的矿石与金属。他对名声与荣誉不感兴趣,冒险者纯粹是他迈向世界第一匠人的手段。
迪兹受到的『诅咒』是『灵巧的双手』。原本擅长锻造和金属加工的双手,一夕之间变得连摺纸都办不到。而且与我不同,即便在太阳底下依旧无法恢复。
腕力方面没有受影响因此以冒险者来说还是很强。可是,失去梦想的迪兹选择从冒险者引退。身为匠人的路既然已死,那再继续干下去也没意义。于是就成了如今领著微薄俸禄,任人差遣的胡渣先生。
既便如此,他仍不愿让世人知道自己的双手不再灵巧的事实。那是胡渣伯爵心中残留下来的最后一点自尊。
所以我完全不打算饶过太阳神那货。要我去舔剥夺朋友梦想的混帐屁眼,打死我也不干。
我和迪兹平常尽量避免提起『百万之刃』【Million Blade】的事。尽管他没有改名,但矮人中叫迪兹的多得去了,另外人类其实不太能区分矮人间的差别。装傻就完事了。
闲谈结束,我走到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所以,今天是要来干嘛的?」
「和楼下的蠢蛋们一样喔。是关于伪币的事」
迪兹皱起了眉头。
「当然我很清楚你跟这件事扯不上关系。但我想知道详情。公会的款项也攸关我的生活呀」
「我也没什么能说的」
据迪兹所说,冒险者公会也是在安迪死后不久才发觉伪币的存在。
发现者是瓦涅莎。听说在准备支付款项时,因为感觉手上的金币重量不太对劲才曝光的。切开来发现是铅与铜随意混合后涂上金漆的便宜货。紧急调查库存的金币后,总计有八枚伪币混入其中。银币和铜币则没有异状。
「尽管应该是最近才出现的,不过商人间用金币交易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也有人说是从外头流进来的。源头目前还不清楚」
「是吗」
现在公会决定以秤重的方式检查伪币。交易前必须先将货币秤重过才行。尽管暂时规避了伪币带来的问题,却无法阻断本身的源头。
「说到底金币是经由国家铸造所订制的模具统一发行的。那群笨蛋似乎还以为货币是人工一个个刻出来的呢」
「有办法分辨两者的差别吗?」
「等我一下」
说完,迪兹拿出两枚金币。
一枚是大陆西部通用的禄德金币,另一枚则被切成两半。横切面呈现钝色。迪兹指出完好的金币是真货,被切开的则是伪币。
「辨别方法很简单。两者的重量不一致。秤一下就能知道。外观多少下了点功夫,但在我看来依然很拙劣。你看」
迪兹指著金币上的肖像说道。是一位头戴王冠的胡子大叔的侧脸。好像是第三代国王陛下吧,既然要做肖像,不如弄个前凸后翘的女神像还比较养眼。那空洞的左脸颊总觉得莫名欠打。真要是金币的话要我亲一口也行啦。
「正牌的金币有四撮胡子,赝品只有三撮。八成在制作模具时出包了。尽做些无聊的勾当」
就算是伪币,他也无法接受对方糟糕的手法吧。
我苦笑著拿起赝品打量一番。仔细一看,伪币表面上留有锯齿状的痕迹。是被迪兹咬碎的吗。真没卫生啊喂。
「模具在制作时跟硬币上的文字是相反的吧」
「那当然」
迪兹露出一副别问那种蠢问题的表情。
别摆著一张臭脸嘛,安抚他后我继续问道。
「假如是你要雕刻模具,你会怎么做」
「用镜子」迪兹回道。「看著金币的倒影对照就好」
「如果金币中途遗失,不,要是碰上不得不归还的情况呢?」
「从外头想办法搞到一枚。或依靠自己的记忆」
「那这些也行不通时呢?」
「这个嘛」迪兹微微歪了歪脑袋。
「画一张仿画也行吧?」
再过不久太阳就会下山了。这回门有好好上锁了。敲了敲门,史达林克睡眼惺忪的出门迎接。
我一把推开史达林克走进房间。
无视他的呼喊,寻找要找的画像。画架上挂著数个画布。拨开它们后。找到了。
脸朝右的国王肖像。
「突然干什么啊,马修」
「你还会雕刻对吧」
「啊,恩。还行吧」史达林克吞吞吐吐地说道。
「但那是」
「一点都不好。别说你还干起了造伪币的勾当」
史达林克肩膀微微一震。看来是被惊醒了。
「哎呀,是在说什么呢,这种台词就免了。证据就是,这幅画」
我敲了敲画中国王的脸颊。
「画里的是国王吧,金币上也有国王的肖像画呢。不过,他是面朝左侧。这幅画则是向右看啊。要打造模具的话,金币的仿画也得照著镜中的镜像画吧」
但是,这小子没有金币。纵使他有,也只会拿去打炮跟喝酒而已。要是能忍耐就不会至今还茧居在这种地方过活了。另外房间内的画作,唯独这幅已经完成了。
「等等啊,伪币的事我也听说了喔。但再怎么说只因为我会画画就把我当成犯人也太」
「可不只这样啊」
我拿出分家的伪币塞到史达林克眼前。是不久前迪兹展示给我的伪币,只见他不敢直视眼前的赝品,时不时低下头,眼神老是东张西望。
「真货的国王有四搓胡子,赝品则是三搓。这幅画上,国王的胡子也只有三搓。有这么巧的事吗,喂」
「有什么关系,胡子管他是四搓还是三搓都没差吧」
「你这句话等你到公会时再说一遍试试」
我抓住史达林克的肩膀说道。
「这次事件涉及了信用问题,公会方面也急得跳脚。势必会为了逮住主谋而大动干戈吧。要是被那群粗暴的家伙抓住,你不一会就会变成厕所破布的同伴了」
咿咿,史达林克发出了恐惧的叫声。他总算注意到自己的立场了。脸色发青,像个死人似的。
「避免你误会我先声明
。我不打算举报你,更没有和卫兵打小报告的意思。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
「你这家伙哪可能单独搞出这种东西。肯定是某人跟你提议的吧?」
弱势懒惰又没有主见的小伙子可好利用了。反正多半是在哪家酒馆请他喝酒时不断劝诱,使他没法推辞吧。观察他的回应后,果真如我所料。
「所以,是哪个没安好心的家伙让你帮忙造伪币的」
「他说他们叫『白猿』【White Monkey】」
我翻了翻白眼。那是颇有名堂的黑社会组织。『灰色邻人』【Grey.Neighbor】中,那种组织不分规模的话,多得跟山一样。彼此间的斗争溅血已经是家常便饭。当然,上至领主,下到卫兵都有收受贿赂,因此对于组织的犯罪行为,大多数情况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白猿』【White Monkey】是存在已久的势力之一。多以保护费、赌博、走私营利,最近没打听到什么不对劲的消息。我想是因为受到兴起势力压迫,地盘渐渐缩小,打算一口气翻盘吧。
「史达林克,你给我听好了。你现在离处刑台只有一步之遥」
货币的发行与流通是国家的特权。一旦涉及到利益与威信的问题,王国势必会全力搜查犯人。等待他们的只有绞刑跟砍头而已。
「别以为被胁迫或命令这种藉口会有用喔。踏进来的瞬间就越界了。你的头想必会被权贵们当作玩物吧」
「我,我该怎么办」
「我说过了。我是来帮你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个下三滥会变成哪样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但瓦涅莎对我有恩。视情况而定,借款或许还能延到下下个月呢。
「老实交待,除了那画以外,还有你涉及制造伪币的其他证据吗? 」
总之眼下只能将证据悉数销毁。
「另外,是谁跟你搭话的」
这件事本身的风险就很高了。知情人是越少越好。知道史达林克制作模具的人应该只有几位,或是一人而已。
史达林克畏畏缩缩的伸手指向自己的脸庞。
「他的左眼旁有伤疤,年纪跟你差不多。名字叫泰利」
「『虎手』【Tigger Hand】泰利吗」
没跟他说过话,但有见过几次。是颇有本领的冒险者。因为沉迷酒精以放逐的方式被迫引退。听说他跑去跟黑道混了,没想到竟然是『白猿』【White Monkey】啊。
「他说他不但是『白猿』【White Monkey】的干部之一,现在还是组织内『库里斯』交易的一把手。是个超恐怖的家伙啊」
那货是个点的啤酒比隔壁少一点就会毫不留情地挖掉服务生眼球的疯子。背叛一事让他知道八成会被大卸八块吧。
「你想怎么做? 听说那家伙打架强到犯规啊」
那疯子不光是魔物、对人战上也颇有心得。徒手的格斗技是他的看家本领。面对体格占优势的对手也能以飞快的拳头与踢技反制。现在的我连当他的对手的资格都没有。可事到如今也不能夹著尾巴逃跑。理由刚才已经说过了。
「那家伙的执念很深。暂时躲起来一阵子吧」
借用迪兹的休息室就能安心了。再怎么说对方应该没胆子直接闯进公会里闹事。纵使真找上门来,对迪兹来说,管你是『虎手』【Tigger Hand】还是『猫手』,都和孙儿的小手无异。之后趁势告密事情就能搞定了。
「我现在带你闪人。赶紧打包一下」
「咦,等一下啦。太突然了,我跟人还有约呀」
「反正八成是在床上抽插的邀约吧? 被泰利逮住的话,等待你的只有惨绝人寰的未来而已」
真是让人操心的家伙。
后续的进展意外地顺利。街上有关『白猿』【White Monkey】是伪币主谋的流言蜚语已经传开。火爆的冒险者们二话不说直捣黄龙。情况一度严重到卫兵队都出面干涉。尽管出现不少伤亡,但『白猿』【White Monkey】终归被彻底踏平了。
妄图落跑的头头刚跑到大门就被逮个正著,隔天早晨,被人发现他的尸体倒挂在十字架上插在据点前。
模具则被卫兵回收。据点内还找出了好几个模具失败品,因此怀疑模具是受专人委托制作的。
伪币一事并没有告知阿尔文。免得她亲自冲过来手刃史达林克。不过有必要向瓦涅莎说明才行,毕竟这次的委托人是她嘛。
为此我来到了公会,只见公会前的广场上大约聚集了20多人,似乎正在凑热闹。在干嘛呀?
这种时候就庆幸自己长的高,毫无压力就能看见人墙另一头的景色。人群中央站著一位年轻的黑发女人。名字忘了,但我对她有印象。是公会的职员。原先为冒险者,后因负伤被迫引退。所幸本身不仅识字还懂得书写,如今成了公会的一员。
眼前的女人双手握著一把剑,神情激动且散发出敌意。与之对峙的是三名男性职员和瓦涅莎。
「请冷静下来,这也是为了你好啊」
瓦涅莎试图安抚对方。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生病了而已」
「想怎么做是我的自由 ! 再这样下总有一天会给你们添麻烦的啊! 」
听见瓦涅莎的话让女人更加躁动,朝她大吼起来。那股气势非比寻常。
「『迷宫病』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谁会变成那样都不奇怪。但你现在服用的不是解药。是会侵蚀身心的恶魔呀」
受伤的地方不只身体啊。所以才选择了『库里斯』吗。
「跟你没有关系 ! 少说废话 ! 」
「不,我不会放任你继续下去的」
瓦涅莎毅然决然地说道。
「好好治疗的话就能回归正常生活喔。但如果你不回头,等待你的就只有自我毁灭而已」
「别开玩笑了 ! 反正我才不要去蹲苦牢 ! 别靠近我 !」
女人威吓著企图上前压制的职员们。
「只要身体痊愈一定能找到别的生活方式的。我也会跟你一起想办法的,吶?」
「不要命令我 ! 让开 ! 我要离开这座城市 !」
女人发狂似的咆啸,试图逃离现场,但被职员绕到身后阻断了退路。
女人被背靠著房屋挥舞手中的剑,时不时抓起地上的砂土朝周围丢去。简直像只受伤的野兽。
「拜托你听我说…等一下,住手 ! 不可以杀她 !」
是想在瓦涅莎面前逞威风吧。一些冒险者拔出剑准备上前,却被瓦涅莎本人制止了。
想著再搞下去也没完没了时,救世主登场。
迪兹用他的小短腿靠近黑发女人。一言不发的走上前,女人毫不犹豫的朝他砍去。剑法意外的犀利,但对迪兹来说跟儿戏没两样。徒手拍飞剑身后,来到女人身前,一把抓住她的双手。
「抓住她 !」
迪兹照瓦涅莎的指示用绳索将女人的手捆了起来
「别碰我」、「要被杀了」即便被抓,女人依旧不停地大吼,职员只好用布将她的嘴给绑起来。收场比预想的还平淡呢。
「之后就麻烦你们了」
同僚们拉起黑发女人,将她押进公会里。在身影消失前,隐约能看见她眼角的泪水。瓦涅沙悲伤的朝女人被带走的方向看去。
见好戏结束,冒险者们纷纷离开。迪兹处理完事情也朝原先走来的方向离开。亏我替他吹了个口哨,竟然无视我。真是位冷淡的胡渣呀。留在原地的,只剩我跟瓦涅莎。
「马修,你来了啊」
瓦涅莎看见我后便朝这走了过来。
「刚才的,是戒断症状吧」
「恩,是啊」
瓦涅莎遗憾的点点头。
「前阵子感觉就不太对劲了。想说会不会是那样,一问之下反而刺激到她,之后的你刚刚也看见了。伤脑筋啊……」
瓦涅莎一脸疲惫的按著眉头。她和那女人的待在一块聊天的景象平时看过很多次。关系应该不错吧。
「『解放』【Release】吗?」
「似乎是别的『库里斯』。虽然才吸食不久,但放任她不管一定会出事的。所以我才想尽早介入」
现在先将她关在公会的地下牢房,等待『库里斯』的药效过去。但之后的路只能看她自己了,公会方面的话,肯定是没得待了。
「不过动静未免太大了吧?」
说是说服对方,应该还有更稳健的方法才对。至少,能避免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绑起来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刚刚的状况假如没处理好的话可是会出现伤者的。
「不,那是最正确的方法喔」
瓦涅莎斩钉截铁地说道。
「当我们还在思考手段时,当事人对『库里斯』的依存还在持续恶化。放任不管才会对周遭造成更多破坏喔」
「像你这样?」
「的确是呢」
瓦涅莎点头回道。
「那种事已经
受够了呀……」
只见她紧抓著袖子。瞳孔中洋溢出恐惧、悲伤、愤怒、憎恨等复杂的情感。
「啊啊,对不起失态了。是史达林克的事吧」
瓦涅莎随即回过神来,脸上再次浮现微笑。
「是发现了什么吧。能说给我听听吗?」
是在勉强自己呢。她那副不自然的笑容让我有点不是滋味。
「真的很对不起」
在她的鉴定室说明详情后,瓦涅莎抱著头不停地向我道歉。
「不是你的错。全是那个被请客就傻呼呼的任人忽悠的蠢蛋的问题」
「真的多亏有你啊。谢谢你。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打开来看看呀,瓦涅莎递给我一个小小的布袋后说道。于是我照她的吩咐打开了袋子。
内容物是一颗能放在手上的半透明小球。绽放著一丝微光。
(译者:抱歉,我就吐这么一次苦水。该死的万恶小球,整的我都有心理阴影了)
「这是以前拿到的,是货真价实的魔法道具喔。名字叫「『拟造太阳』【Temporary Sun】」
这东西是某位冒险者请求鉴定的物品,但在鉴定期间就身亡了,照流程由公会暂时保管。由于死者无依无靠,加上一直没有关系人过来认领,公会便转让给瓦涅莎了。
真是让人高兴的失算。保护那个毛头小子竟然让我拿到这种好东西。
「那,它该怎么用呢」
瓦涅莎将球放在自己的手心上后,闭上双眼咏唱咒文。
「『照射』【Eradiation】」
语毕,小球悠然飘起。上升到天花板附近时停止上升。缓缓的开始转动同时释放出刺眼的光芒。
「它会漂浮在吟唱者的头上提供照明。即使你移动也会自己跟上来喔」
「哦哦」
面对眼前的状况,不由得兴奋起来。身体忽然涌现出力量。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难不成,这东西能解决那该死的诅咒吗。
小球只是静静的绽放光芒。什么事都没发生。
度过一阵沉默的时间后。
「所以,它的效果是?」
「如你所见是照明道具喔。白天放在太阳底下的话,即便到晚上也能让周遭跟白天一样明亮呦」
原来是烛光的替代品啊。尽管有点失望,但还能节省蜡烛的消耗。不,还是卖掉好了。感觉可以卖个好价钱。
在我思考用途时,光芒消失,小球缓缓的降了下来。
「实际使用过,让它晒个半天的太阳,大约能维持300秒的照明」
瓦涅莎再次将『拟造太阳』【Temporary Sun】放在手心上说明。
「没什么用处啊」
「假如是能长时间持续的道具,我才不会送你呢」
「所言甚是」
「不消耗魔力,所以你也可以用喔。就照你喜欢的方式随意使用吧」
「承蒙你的好意了」
卖给收藏家可能有戏。哪天口袋空空时就拿去卖了吧。环视一圈后,好像有什么漂浮在球体中心。文字,不对。是某种记号或纹章吧。不行。太模糊看不清楚。
「关于史达林克的事」
瓦涅莎忧心地说道。我将视线从球上离开,转向瓦涅莎。
「大概什么时候能出来走动呢? 刚刚去看了下,总感觉没什么精神。果然是因为一直被关著很郁闷吗」
「那只是因为喝不了酒而沮丧罢了」
「但我很担心他会不会生病呀。虽然有带画架过来,但连动都没动」
他老早就病入膏肓了。特别是脑袋。至于画画,本来就是那副死样子。
「史达林克是个笨蛋。他可没那歪脑筋打『库里斯』的主意。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的」
瓦涅莎的父亲是艺术商人,但被同行欺骗损失了大笔财产。因为过度自责导致精神崩溃。最后将手伸向了『库里斯』。转瞬之间,家庭就分崩离析。
「或许呢」
瓦涅莎浅浅一笑。
「明明店铺生意不好心情却莫名的好。一下购入大量便宜的盘子,但到隔天又把它们全都砸碎。类似的事情老是不断发生。等我察觉到时已经太迟了」
尽管想把他关在仓库里隔离,但父亲的反抗相当激烈。一停下『库里斯』,就会陷入戒断症状造成的暴走。毫不留情的对自己的妻儿施加暴行。一会说窗外飘满眼睛于是把所有窗户打碎。偶尔会突然恢复神智,然后大哭一整天。当以为他没事时,又突然一言不发的坐在椅子上,一坐就是一整天,怎么叫他都没有反应。
变卖房子,典当店铺。母亲因此病倒,很快就去世了。父亲直到最后渴求著『库里斯』,不顾阻拦夺门而出后被黑社会的人处理掉了。当时的瓦涅莎连吊念的钱都没有,只好将遗体弃置在『迷宫』。
「原本那么敦厚温柔的父亲,彷佛像变了个人似的。真的好可怕」
所以瓦涅莎对成瘾者才会那么关心和严肃。总是像刚刚那样强行阻断患者服用『库里斯』的行为,并一直为无法区别『库里斯』与『治疗药物』的人们进行思想教育。
「不过,记得你还跟药头交往过啊」
「啊啊,奥斯卡呀」
瓦涅莎脸上浮现一道阴霾。
「最初他说他是药师喔。我也是交往后才注意到的。跟他说了好几次让他停手,但完全没有用。最后甚至转而向我推销。之后就立马跟他保持距离了,他失踪时坦白说松了口气呀」
瓦涅莎趴到桌上,指尖来回在木纹上滑动。
「很正确的判断喔」
跟那个人渣待在一块,自己迟早也会出事的。
「不过真的很帅啊。特别是那种抑郁的氛围。还有讲话方式跟声音也很迷人呢」
「你也是罚不怕呢」
我苦笑地回道。
「还是注意点比较好。传闻说目前还有人再调查那家伙的行踪。要是他有请你保管什么东西直接丢掉就行。剩下的我会处理」
「又再讲那种事? 不会不会,不可能啦」
瓦涅沙笑著摆了摆手。
「要是他又跑来找我的话,我会把他挥出门的。而且现在,我喜欢的是史达林克呀」
「我都知道啦」
虽然不懂得挑男人,但她是个很专情的女孩。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再过一段时间史达林克应该就能出来溜达了。再忍耐一阵子吧」
交代完事情后我走出房间。站在门前叹了口气。果然不行吗。该死,那家伙到底躲在哪里。都过了一年了啊。真火大。
「啊,马修先生」
想著去喝杯酒解闷时,在公会外头碰到了艾普莉露。只见她坐在外头一脸清闲的样子。
「坐在这边干什么啊。会感冒喔」
「没事」
艾普莉露说完便撇过头去。还是老样子,真不坦率。我走到她面前蹲下。
「就算你待在这里等,信也不会突然冒出来喔」
「你好烦啊」
看来是歪打正著。艾普莉露不满的嘟起嘴巴。让这么可爱的小女孩乾等什么的,真是罪孽深重的家伙呢。
「……又是这样,明明说马上会寄给我的。都已经过一个月了」
「拜托你爷爷如何?」
冒险者公会在各地都有据点,横向的通讯网十分稳定。知道地点的话,动用关系托人调查就简单了。那个溺爱孙女的爷爷不用想一定会答应。
「爷爷最近也很忙。听说是公会的卷轴scroll被偷走了」
「这还真糟糕」
世界上有种叫卷轴scroll的便利道具。能一次性收纳魔法或魔物。待需要时解放卷轴,便能从中释放出火焰、雷击等魔法、或是治愈伤口,操纵被『封印』的魔物进行战斗。任何人咏唱指定的咒文都能使用。因此公会在卷轴的处理上十分慎重。毕竟一不小心这座城市就有可能会灰飞烟灭。
「被偷的卷轴scroll是?」
「不知道。好像是什么魔物之类的,但爷爷不肯告诉我,而且说到底那也和我没关系」
艾普莉露前一秒还兴奋的站起身,随即又失落的坐了下来抱住膝盖。
「明明答应我会回信的……」
「嘛,用不著那么焦急」
将手放在艾普莉露的肩膀上。
「想必是烦恼该怎么回信,不知不觉就拖到现在了吧。重要的是你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呀。难不成你想发烧躺在床上,擤著鼻涕一边读信吗?」
拿去,我边说边拿出一颗淡黄色的糖果交给她。
「这里头混了点生姜。可以暖暖身子。吃完后就老老实实回家等吧」
「你好烦啊」
尽管又被念了,但艾普莉露的声音听上去变得精神多了。很好很好。
「就这样啦,哪天信来了再让我看看啊,小不点」
「别叫我小不点 !」
艾普莉露不满地起身喊道。
「我先走了。早点回家喔」
「马修先生」
转身走
了几步后被她叫住。于是我回头朝她看去。
「谢谢你」
「别客气。互相帮助罢了」
多亏有你,心情舒坦多了。
挥手与艾普莉露道别。酒今天就算了赶紧回家吧。那么,晚餐的该煮什么好呢。
「伪币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听说是一个叫『白猿』【White Monkey】的犯罪组织干的」
隔天傍晚,回到家的阿尔文向我转告此事。当然我对这事再清楚不过了,不过还是得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吃完晚餐,我们在饭厅的桌上享受晚酌。
「对了,之前你提过的画家怎么样了?」
阿尔文倒著红酒一边问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
简单说明了史达林克出轨,并从对方那要钱的状况。我没有说谎。实际上他的确瞒著瓦涅莎在外头和别的女人做爱、虽说比起伪币的酬劳略显寒酸,但拿到零花钱也是事实。
「正好藉此次机会跟那女人断了联系、『顺风屋』也不干了。某人还说是时候认真支持他身为画家的老本行了呢」
说是支持但并不是金援。貌似为了让他乖乖画画,不管是威胁、叫骂还是踹他屁股都在所不惜。嘛,对那个被宠坏的小少爷来说正好呢。
「真不可思议。精明能干的她竟然会喜欢那种男人」
「这也能说是癖好呢」
有些女人看见废得要死的男人就是会忍不住想照顾他。
「算了,本人觉得幸褔就好了。轮不到我们说三道四」
「既然这样」
阿尔文放下手中的红酒杯。
「我和你在旁人眼中又是什么关系呢」
「……」
外人眼里我们就是情夫跟女人之间的关系吧。身为身分高贵之人却沾染这种不道德、不谨慎、既颓废又糜烂的关系。不过,我和她的关系又更复杂了点。仆从与主人、宠物与饲主、老师与学生、医生与患者、恶魔与契约者。哪一个都是正确答案,但不论哪一个都不完全正确。硬要套个名称给它的话,我想应该是共犯吧。
看我没有回应,阿尔文趴了下来,小脸蛋贴在桌上一动不动。起初还以为是醉了,但这才喝第一杯而已。阿尔文的酒量很好的。
「很不端庄喔」
伸手拨开她鲜红的浏海。只见阿尔文红著眼眶看起来很不甘心。
「我不管。反正我就只是个不检点的女人」
听著像是在赌气的语调并顺著她视线看去,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从房间角落的垃圾桶里拿出一封信件。信封十分豪华。上面还有封蜡的痕迹。里面的内容嘛,不用看心里也有底,于是一把将信扔回垃圾桶里。
「既然会那么失落一开始就别看啊」
反正里头写的八成不是什么好话。
旧玛库塔罗多王国的王族与贵族四散在大陆各处。对他们来说阿尔文正是复兴王国的希望、同时也是手段。然而,过了一年不仅没有攻略『迷宫』,还和一个低贱的男人住在一起。他只是看中你身体和钱财的俗人。什么你已经堕落了、遗忘大义什么的,偶尔会有类似的抗议信寄过来呢。一群游手好闲的家伙。
「他们要我跟你分开」
「别理他们」
也没胆过来『灰色邻人』【Grey.Neighbor】当面对峙。只不过是随手写的信罢了。用不著顾虑那群只想坐享其成的废物。事实上,当初在阿尔文最艰辛的时刻,他们依然选择袖手旁观。
「单纯想把不幸的遭遇怪在你头上藉此发泄罢了。没必要搭理他们」
「他们说你是个糟蹋女人、令人厌恶的垃圾渣男」
阿尔文刻意看著我说道。
「我也这么认为」
「麻烦帮我叫一下律师」
我要求精神赔偿。
「但是,我现在很需要你。要是没有你在,我早就不知道葬生何处了。你是我最重要的依靠」
「……」
「马修」
阿尔文趴在桌上朝我伸出手。那身影彷佛快从悬崖上坠落似的。我站在餐桌对面伸手握住那双手。
「放心吧,阿尔文」
谁都有煎熬和感觉不安稳的时候。我无法帮助在『迷宫』中战斗的你。只会造成你的困扰白白送死而已。正因为如此,即便只有现在也好,我也想成为你的支柱。
「只要你还需要我,我就绝不会放开这双手」
紧握住彼此牵在一起的手。
「我说过了吧,我是你的情夫呀」
阿尔文的嘴唇微微张开。以几近听不见的音量念著我的名字。被用那种声音亲昵的呼唤,真惹人怜爱。
「所以啊」
我洋溢著笑容说道。
「也为了今后的日子,能否把生活费的预算再拉高一点呢,这是本人小小的愿望」
阿尔文露出笑容,狠狠地捏起我的手背。
过了一周,『白猿』【White Monkey】的残党大致都捉拿归案了,于是我与瓦涅沙一同前去拜访史达林克。
「马修你太慢了啦」
史达林克一看见我就冲哭著抱住了我。看来跟迪兹一起度过的日子让他很不满呢。
「吶,可以吧。咱们一起去喝一杯嘛」
「这么突然啊」
「有什么关系」
史达林克像个小女友似的拉住我的衣角直接抱了上来。
「马修,拜托你」
连瓦涅莎也站在他那边。
「他这阵子一直出不了门。再这样下去都要长出根来了。适度的放松是必要的喔」
你会不会太宠他了。话虽如此也不到反感的地步。最后,又变成充当史达林克的护卫的状况了。人家都掏钱拜托了,很难拒绝啊。
「再去喝一家嘛,吶」
第一间酒馆史达林克就阵亡了,大量的便宜酒精让他连脚都站不直,只能抓著我的手臂勉强前进。在别人眼里我们根本是恩爱的同性情侣。
「你就不能好好走路吗」
若是过去的我,拖著这种纤弱小伙不是什么难事。但如今变成贫弱男人的我,要拖著他是件很累人的事。
「下一家要去哪啊,吶」
史达林克撒娇似的问道,心情看上去非常好。久违的酗酒让他很开心吧。
「别担心。是你也很熟的店喔」
「恩嗯,在哪里啊」
穿过繁华街,来到城市的中心地带。
「好,到啰」
史达林克呆愣愣地站在店门口。
「这里,不是冒险者公会吗」
「是啊」
走到后门时,熟人登场了
「呦,迪兹」
已经先跟太太报备过今晚要留在公会了。看起来很困呢。我一把将把史达林克推给了满脸不爽的胡渣先生。
「抱歉啊,能再收留这小子一晚吗」
「这里可不是爱情旅馆啊」
「我知道。所以才会带他来这呀」
阿尔文因为战斗也很疲倦,加上本来就是我自己的麻烦事。综上考虑,迪兹的话,多少给他添点麻烦也完全没问题。不仅帮他洗清伪币的嫌疑,更何况我们还是挚友嘛。
「拜托啦。 一个晚上就好」
迪兹不快的砸舌。
「我要威士忌」
「不愧是迪兹。爱你喔」
「赶紧给我滚。信不信我拔你舌头」
「是是」
再待下去怕不是真要动手了。
「等一下啊马修。别丢下我啦」
可怜啊,被浓密的胡渣森林缠住的史达林克泪眼汪汪的向我求助。但是,栖息在密林深处的胡渣大魔神捏起史达林克的后颈,如字面上的意思将他丢进屋内。
在夜色下的一阵骚动中,我静静的关上了大门。
这样就行。现在是小屁孩该睡觉觉的时间了。尽管流通伪币的猴子们多以被捕,但还剩下一只凶暴的家伙。小屁孩不听话半夜出来乱逛的话,会被可怕的大老虎当成晚餐吃掉喔。
走出公会。
昼夜转变,再过不久天色就会亮起来了。街道还处在一片静谧之中。零星的店家仍在营业,会在这种时间喝酒的,大概只有借酒浇愁的冒险者和嗜酒成性的醉汉吧。走在路上能清楚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正想著该去哪打发时间,准备转进别条路口时,背后传来踩踏地面的声音。我反射性的扑向路面。随后,伴随一道气息逼近,传出岩石碎裂的声响。抬起头便看见墙壁被开了个洞。
「会不会太急了点啊」
我向攻击者说道,一位壮硕的男人不爽的砸舌后,将拳头从墙内拔了出来。男人的左眼上有一道被刀刃划伤的疤痕。
「不,现在正是时候。我要把你跟那小鬼都解决掉。」
『虎手』【Tigger Hand】泰利磨拳擦掌朝我逼近。
「你搞错了喔」
果然被发现了吗。我缓缓的向后退去同时将手伸向后腰。
「现在还不是你登场的时候。在后台等个100年后再说吧」
抓起碎石朝他扔去。泰利游刃有余的闪开石粒,侧眼目著我逃跑的背影。我一转过路口拔腿就跑。能感觉到背后那像是被蛇盯上的气息。踢倒路边的垃圾堆,跨过睡大觉的醉汉。但别说拉开距离,反而越跑越近了。穿过一个又个弯道,我逃到了一处教会里。
这里就不用担心会被人发现了。伸手掏出怀中的『拟造太阳』【Temporary Sun】。这东西能释放存储的阳光。也就是说,沐浴在它的光线下,在夜晚或阴影处也能使用原本的力量。尽管实战还是第一次,不过正好拿来测试效果。
咏唱咒文的前一刻,一道划破空气的声音袭来。反射性试图闪避,但没能及时避开。随著刀刃敲击的响声,银色的刀刃被弹开,『拟造太阳』【Temporary Sun】则滚落到一片漆黑的礼拜堂中。
泰利站在教会门口冷笑了几声继续朝我靠近。
「那家伙,挺能干的啊」
本想尽早结束的说。这下得变更计画了。
跑向礼拜堂,穿过一扇小门朝顶端的钟塔前进。一步并两步飞快的在狭窄的螺旋阶梯中移动。好慢。在这边不停转圈圈的自己真是废到掉渣。肺和脚渐渐使不上力了。
风切声再次传来。反射性躲过了攻击,只见刀光在身旁一闪。银色的刀刃打在石阶上掉了下去。同时听见正下方的阶梯传来某人不爽的砸舌声。真危险。避开攻击的剎那,彼此的距离又被拉近了。
应该快到了,持续向上移动不久,眼前出现一扇颇有年代的木门。总算啊。
来到阶梯的尽头,顺势朝木门撞去。即便是现在的我,凭藉全身的力量也能撞开这道门。
跌跌撞撞地摔进房间,看上去是个小小的方形空屋。东西两边各有一道木窗、多亏从隔板间透出的光线,勉强能提供照明。天花板上则吊挂著一个跟我的脑袋差不多大的大钟。
以前这里的钟比现在的还要更大,但被某个可疑人士偷走后从此下落不明。
才刚站身子,泰利就跟著走了进来。
他搓了搓拳头,谨慎地环视一圈周遭的环境。
「教会啊,挑了个令人厌烦的地方等死呢」
「彼此彼此」
我拍了拍屁股的灰尘说道。
「再来个有床罩的舒适床位跟枕头就完美了呢。能买给我吗?可以的话最好是宅配」
「尸体该躺的地方只有棺材而已」
泰利俯下身子,摆出挥拳的架式。
「但这里需要棺材的只有那些有钱人。没错吧?」
「真是悲哀呀」
穷人遗体的归宿,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迷宫』。压根不会有坟墓。
「你很快也会加入他们了」
泰利一口气拉近距离。挥出足以粉碎石墙的右拳。看见他攻击轨迹的瞬间,左腹受到冲击。与此同时,一阵窒息感至全身。使我抱著肚子后退。不给我喘息的时间,泰利露出一副充满余裕的笑容再次朝我逼近。又是左腹。尽管试图以右肘防御,但那讨厌的拳头跟鞭子似的,迅速改变轨道击中了腹部。吃痛的弯下身子,一阵黑影突然朝我的左脸袭来。等察觉到是踢技时已经吃了他一脚,右脸狠狠的撞到了石墙上。稍微有点疼啊。要是就这样睡到早上该有多好,但那货不会允许的。黑影再次向我袭来。抢在思考前,身体立刻朝前翻滚逃离园地。随著一阵碎裂的声音,大大小小的石块砸在了我的背上。
「真硬啊」
泰利的阴沉的表情即使在阴影中也清晰可见。
「至今我也杀过不少人,但刚才的手感完全不像在揍人。别给我扯什么锻炼方法的狗屁。那种硬度跟牛头人没两样」
「自己锻炼不足还把人当作怪物也太好笑了。找个深山重新修行去吧」
「等我杀了你之后再考虑」
伴随急促的呼吸声,泰利凌空而起。顺势来了个回旋踢。我举起双臂防御。一阵撼动骨髓的冲击传来。立马被踢飞到了墙角。但是,攻击还没结束。泰利在空中一扭,又是一记猛踹直朝我的颞骨踢去。
身体像个擦尿的破布一般靠著墙壁倒下。跪倒在地面的我试图喘息,泰利随即用靴子采在了我的后脑勺上。
「再讲几句玩笑让我听听嘛 ?『嘴抹儿』」
「我说,大哥啊」
贴著冰冷的石砖,一边可怜兮兮地说道。
「虽然还不是很笃定该说什么,我就老实说吧 」吐了口气继续说道。「你啊,踩到猫屎了。要说猫和狗之间的分别,当属拉屎的臭味喔。猫屎实在是臭得要命」
压在靴底的力量变得更强了。
「遗言只有这些吗」
「你才是,遗言这样就够了吗?」
「你说什么?」
「你觉得已经把我逼到绝路了吧。你搞错了呢。是你被我逼到死路了才对喔」
伸手打开窗户。
耀眼的白光一瞬间照亮了整间房间。刚升起的太阳正在东边的天上闪闪发光。
泰利将脸埋进手臂一边向后退去。我站起身子擦了擦脸,背对著日光说道。
「穷人连个能刻墓志铭的石碑都没有。我就帮你写在你的菊花上吧。就叫『踩到猫屎之人,长眠于此』好了」
「给我闭嘴,你这个废物 !」
泰利从窗户的死角朝我发起进攻。瞪起向我挥出的拳头与我的拳头相撞。紧接著一阵惨叫。
泰利摀著血淋淋的手,眼神彷佛再说不可能似的瞪著我看。
「怎么,指甲太短了吗? 还是我不小心剪过头了呢」
「刚刚的冲击,是什么? 我的拳头竟然,不可能……」
在阳光下我就能发挥原本的实力。只不过稍微锻炼过的拳头,对我来说屁都不事。
「不好不好,不能把弱小归咎在个人上」
「可恶」
他再次瞪起来了记回旋踢。我抓住他的右脚跟,用力捏烂。
房间内回荡起凄厉的咒骂声。放开手后,只见泰利跌坐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抱著小了一圈的脚跟。
「啊—拉拉,这次是挫伤吗」
「你,这家伙」
我一靠近,泰利就用左脚踢了过来试图牵制我。但坐在地上根本无法发力,被踢到也不痛不痒。
「已经够了吧」
一脚连同地板将泰利的左脚一起粉碎。悲鸣声再次响起。活像个膝盖破皮的小男孩一样,泪流满面。
「我知道了,我保证今后不会在打那小子的主意了。我也会离开这里。所以……」
「我有个问题想问」
我蹲坐在泰利身前。
「你主管『库里斯』的事情是真的?」
「啊,啊啊。没错」泰利的眼神中绽放出光采。
「最近因为货源变少价格也提高了。我会分你一份的。所以,拜托了……」
「『解放』【Release】也有?」
「那东西也行。虽然最近很难入手,但只要我一声令下的话马上就……」
「这样啊」
我举起拳头说道。
「住……」
泰利伸出双臂挡在脸前。但他的奋斗终究是徒劳。发力过猛的拳头将泰利的手臂连同脑袋一起打进墙壁里做成了三明治。他就这样品尝著手腕骨头的滋味,无力的倒下。姑且确认了下,确实是死透了。
「又搞出尸体啦」
一想到要付给『墓掘人』【Grave Digger】的钱就不禁头疼起来。
走下阶梯时已经有人在待命了。一大清早的真是辛苦了。阳光很是刺眼。过去时刻渴求的日光,到现在只剩下对它的憎恨。为了抄近路回去,蜷起身子走向最近的巷子,,阴暗充斥在巷弄之间,这里似乎还对夜晚有些依依不舍呢。
阿尔文肯定会发火的。边走边思索著一夜未归的藉口时,在路口处突然被一根金属棒重击。是锤矛mace。顿时眼冒金星。还没搞清楚袭击者的身分我便已经摔倒在地。
竟然还有同伴吗? 不妙。得到有阳光的地方才行。大意了。
抱著头勉强睁开眼睛,一位眼熟的女人站在了我身旁。短短的浏海、晒黑的肌肤上带著雀斑。尽管跟一年前的容貌不太一样,但绝对错不了。眼前的女人用一副又爱又恨的眼神盯得我看。
「我好想你啊,马修」
波里微微一笑,再次挥下手中的锤矛ma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