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远远地叫着。
那是催人乡愁的,非常凄凉的声音。
发出叫声的那东西张开漆黑的翅膀,飞舞在灰色的天空中。然而,那东西其实并不是乌鸦,甚至根本不是鸟类。尽管盘旋在空中它们,尽管叫声、嘴还有漆黑的翅膀与乌鸦相似,但脑袋没有头盖骨。摇摇颤颤的脑浆暴露在空气中,甚至有部分崩溃了。那聚集着苍蝇的身体照理来说已经濒死,却看不出那些异形感到痛苦。
它们明显脱离了生物的系统树。这也难怪。
毕竟,它们是恶魔的从兵。
Croak──cRoak───crOak───croAk───croaK
从兵们只有声音显得非常凄凉,实际却悠然地不断盘旋。
全长有小个头的猪那么巨大的影子缓缓滑入萧瑟的沙滩上。
其中一个黑影擦过皮质帐篷的表面。在浪涛拍打不到的腹地,建有井然有序的营地,交错其中的三种旗帜在海风中翻飞。
白百合的徽章、植物与野兽的徽章、红蜥蜴的徽章,三种徽章并列在一起的景象,正是三种族联合军的象征。
联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们,在这道海岸线上展开了第一次防卫战线。
自『世界尽头』起飞的从兵,大半(沿就连掌握坐标、实际到过『世界尽头』的经验人士也无法理解的航路)朝这片无名的北陲之滨而来。
这片无人问津之地,其实并非普普通通的海滨。它楔入亚人、兽人领土内部,是人类领土的最北端。在正式确定国境线的时候,发现两种族的缓冲地带之上包含有私人土地,这一情况这便成了此地一直遗留的愚蠢而复杂的争端的起因。
调查结果判明,此地曾是兽人村落,村落现已消失,当初有人类医师误入该村落为其治疗流行疾病,遂得村长馈赠而获此地。于是此地夹在传统与恩义的问题之间,陷入严重摩擦,再加上和平协定成立之后的微妙气氛,于是便被『无灾无难地保持原样』。
一旦有人提出周边海域权利的问题,争端将一触即发,着实是片令人头痛的土地。但现在,人类顾虑到其他两种族的感受,维持着搁置的姿态。
那些从兵便是要从这片光秃秃的海岸线登陆,扩大对兽人领土的入侵,同时涌向人类的领地。将它们的入侵线路死死拦在起点便是防卫战线的目标。
击退第二浪、第三浪后,战线已经结束。
目前,士兵们正负责拦截定期飞来的残党。但是,现在收拾完了大片敌人后,正进入休整状态。上空残存的敌人,由在海岸线待机的士兵们持续戒备。另外,他们还趁着战斗的空隙忙绿地搬运着伤员。
伤员视伤情程度,被分别送往救护帐篷。其中还夹杂着异样的人物。跟战场格格不入的年幼少女被恭敬却又猛烈地扔到床上。
乍看之下,她毫发无损。但是,被深红色布包裹的少女却不断吐着血沫,纤细的脚被好几副脚绑着。粗鲁的束缚正封锁住她自大腿放射至脚踝的裂伤的自行蠢动,裂口之中成排都是人类那样的白色牙齿。这诡异的样子绝非寻常。身体里有那种东西,要么就是恶魔契约者,不然就是与神明联系很强的人。
少女是所属教会的圣人。
与神明连接的负荷导致她濒临极限。不光是这名少女,救护所内已经躺有好几名圣人了。他们像鱼一般跳动的身体,被投以具备强力正经效果的,常用会非常危险的药物。对抗从兵的有效战力已大幅削减,但乌鸦的叫声却丝毫不见断绝的迹象。
这正可谓完全符合『终焉』一词的绝望状况。
「……又要来了吗」
士兵中有人透着紧张与疲敝地嘟哝起来。天空的一部分气势浩大地发黑变浊,犹如风暴大作。那些可恶的东西就像被腐肉吸引过来的苍蝇,出现了。
大批从兵侵蚀了水平线。
那数量与第二浪、第三浪相比可谓少之又少,但也完全足以令续作战而疲惫不堪的军队陷入绝望。士兵们向那从兵群投去沉重的目光。
忽然,就像振奋士气一般,哗地猛烈一响。
湿润的沙地深深淹没。浪涛袭岸之时,列队的众圣人分别卸下了身体的枷锁。立于中央的拉·克里斯托弗分开自己长长的黑发,庄严地张开双臂。
他身材高大,肩膀宽阔,但这天赐之驱的一部分有着可怕的变化。他的胸部随着白衣服一并被切开,红色的肉被削掉,本应守护在骨骼内侧的心脏、肺脏等脏器也消失了。
『小鸟饲者』拉·克里斯托弗异常流畅地动起嘴唇
「————我等聚集,并等待」
『————我等聚集,并等待』
厚重的声音过后,又有金属般的声音复述。圣人们全身开始缭绕着光。
士兵们不由得挺直身躯。即便在『神』成为敌人的现在,圣人们站在一起的形象,仍旧令人感到高贵而神圣。但是,他们的外表却令人毛骨悚然。
这也难怪,毕竟圣人大多有几处身体部位彻底变了样子。
有人眼珠变成了虹色球体,有人皮肤上出现不断蔓延的刺青,有人下腹部变得透明,里面有鱼在游,形态各种各样。有些即便外表上没有变化,也在不停哄笑,或者闭着嘴吟诵圣言,与拉·缪尔斯相似者也很多。但是,不知他们如何共享的目标意识,全都遵从着拉·克里斯托弗的号令。
现在,所有人都效仿拉·克里斯托弗,紧闭着嘴。那样子十分诡异,而且散发着仪式感。
现场被庄严的沉默所笼罩。但从兵刺耳的叫声却不敬地扰乱了场面。
瞬间,拉·克里斯托弗的眼睛张开至极限,发出雷霆般的吼声
「向那前方,挥下铁锤!」
『啊——Aa──啊──Ah──Ah·Aaaaaaa阿阿阿阿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
成群的云雀、大群的鱼、七色的光、血之滴,与诡异的合唱一并展开,贯穿敌影。
大量的从兵腹部被轰出无数的窟窿,脑髓被啃得一干二净,脑袋被滑稽地削飞,随后坠落。其中一部分被热浪蒸发,在海风中吹散。
无数敌影一边旋转坠落,一边被浪涛所吞噬。乍看上去,这或许是胜券在握的场面。狼头兽人毫不大意地用望远镜观察情况,眯起了眼睛。
他是比亚迪·乌拉·赫斯特拉斯私人兵团一班长,琉特。
放下望远镜后,他挥下手臂发号施令
「第二地点·灰。第六地点·黑。其他·符合预期——放!」
「重复,第二地点·灰。第六地点·黑!预备!」
极为简洁的号令,表示出众圣人攻击下漏网之鱼的密集度。
兽人们参照敌人数量调整配置,将盾高举至头顶,在圣人们前面筑起血肉之壁。人类士兵从盾的下方插入,将经过圣别的箭上弦拉满。
其中一人吐露出内心的焦躁,叫出声来
「该死的怪物……干掉一波又来一波,实在太多了!」
虽说进行了圣别,但常规武器效果甚微。士兵们必须在恐惧之下按捺住想要放箭的冲动,一直等到从兵足够靠近。但在与敌人接触的瞬间,圣人的阵列发生了异常。
一位瘦得吓人的女性摇摇晃晃地向前倾斜。哗沙——随着轻得可怜的声音,她倒在了沙地上。从她黑发的缝隙间还爬出几只发光的蛇。
拉·克里斯托弗没有表现出丝毫动摇,摆了摆下巴。着深红色服装的侍从们连忙赶到女性身边,用兜帽盖住女性头部,强行拧紧螺丝将她固定后,用深红色布包裹住她全身。就这样,侍从们恭敬而粗暴地将她送下前线。
转瞬间,又有圣人离阵。士兵们紧张得屏住呼吸。虽然只是一点一点,但战斗力确实在不断减少。战斗经验丰富的人,已经开始能够看到整体的极限了。
即便如此,战线仍不能放弃。谈论放弃,还为时过早了。
与此同时,为时已晚。
为了消灭畏惧,兽人、人类都从丹田奋勇地放声大吼。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Croak──cRoak──crOak──croAk──croaaaaaaaK
大量从兵发出恶心的叫声,急速下降。
但刺耳的怪叫与滋唰滋唰的脱线声音重合在一起。
「————————一咦?」
咚隆、咚隆……有什么东西掉在了盾牌上。兽人连忙确认盾表面的情况,只见盾牌染成血红。士兵们吃惊地睁大双眼,抬头看去。天空正在下着血雨。
从兵群僵住了。这本该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它们看上去竟完全静止了。
每一只从兵身上都插着多达十只漆黑刀刃。
「————咦?」
「噢噢!」
有惊愕,有欢喜,士兵们发出百感交集的呼声。
瞬息间,方才离奇地冻结住的情景,一下子崩溃了。
哗,刀刃化作苍蓝花瓣,恍如幻影般华丽飞散。纷飞的花瓣中,大量从兵拖着一道道鲜血坠落。红色
与蓝色相互交混,逐渐被灰色的大海吞没。
士兵们愣愣地望着那美丽而冷血的惨景。
在他们身后传来与现状格格不入的轻快话语。
「抱歉,来迟了」
出声之人不是敌人。士兵们都很清楚,这不过是击破第三浪后暂时离开战线的同伴回来了。他们明知如此,却还是抑制不住恐惧,以不自然的动作转过身去。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转向声音的主人。
在那边,站着一位瘦瘦的少年。他举起一只手示意,动作还是那么悠闲。
「大家没事吧?唔,不对,好像很有事的样子」
「……濑名·棹人阁下」
有人用怀着恐惧的声音嘟哝了一声。少年十分随意地点点头,这甚至倒显得士兵的反应有些愚蠢。少年身着酷似军装的黑衣,光看装束倒也算得上『有模有样』。但从他小小的块头,眼神凶恶但相貌稚气,恐怕没人会察觉到他就『狂王』,推测出这名少年就是刚才解决掉从兵的人就更不可能了。而且,他所完成的壮举不只是这些。
第二浪、第三浪从兵的虐杀,也几乎是少年一力完成。
换而言之,只能说这个人类
乃是凌驾于从兵之上的,真正的怪物。
***
「用看『怪物』的眼神来看人,实话说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呢」
「你要不是怪物,那还有谁是怪物?洞穴巨人都比你更像人类好吧」
棹人一诉苦,兽人第一公主伐历锡萨·乌拉·赫斯特拉斯马上嗤之以鼻。
棹人虽然不开心,但并没有反驳,默默地走了过去。
士兵们除了戒备残党之外,还要为温暖被海风冻僵的身体而烹制并分发食物、补充武器、护理装备、自行包扎轻伤,一直忙绿地工作着。海风的腥臭、汗臭、血腥味和金属气味、野兽臭味、鞣制过的皮革气味浑浊地融为一体,周围的空气浓得呛人。
棹人从士兵之间钻过去,急忙来到公主的大帐。原本他在消灭从兵要确认负伤人数,准备前往急救帐,结果半路上伐历锡萨对他招了招手。在那之后,棹人每走一步,她都会欢快地摆着红尾巴跟上来。
伐历锡萨的尾巴与那身凛然的男装显得很不相称,十分可爱。
他这么想若是被发现搞不好会被杀掉,于是棹人把想法藏进心里,同时向她问道
「战况怎么样了?」
「如你所见,糟透了。那帮圣人比想象中还要不中用……因此,士兵们的负担已经超出了负荷。那帮家伙作为固定炮台确实强大,但无奈『耐久性欠佳』,不适合连续作战。早前就嗅到了威胁,实战拿出来一遛,果不其然,勉强得要命呢。竟然连耐久值测定都没做过,要不要这么让人恼火」
「对方可是人类,把人家当武器对待不太好吧?」
「哈哈,把圣人还当人看?你这笑话真烂,反倒觉得好笑。不尽然啊,现在不光是他们,所有人都不过是一枚棋子——不,你是例外吧,狂王。态度那么悠哉,还拥有强于所有人的战斗力……真是个令人不爽的雄性。惹我恼火,很开心是吗?」
「唔,被你讨厌了」
「也没有啦,放心好了。你比起无能之辈可招人喜欢多了。接下来还要充分表现喔。搞不好我渐渐就爱上你了。等漂亮地摆平了末日,你若投兽人的军门,跟你结婚也未尝不可」
「抱歉,我已经有心爱的妻子了」
「这可真走运。跟区区人类同床共枕,光想想就反胃」
「那你别说啊」
棹人略显无奈地耸耸肩,伐历锡萨则嗤之以鼻。
伐历锡萨其实非常健谈。但是,路过的兽人看到这番景象,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棹人与伐历锡萨相处虽然不长,但从她平时的态度能够理解他们为什么如此惊讶。只要被判断为没必要,根本就进不了伐历锡萨的视线。且不论好还是不好,这种区分方式非常干脆。但是,她对棹人却是这样的态度,也难怪士兵们会吃惊。
(这表示她对我很中意吗?还是说,我完全不值得她顾虑?也可能两者兼有……实在搞不明白)
就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棹人到达了两侧有卫兵把守的帐篷。
一进去,又潮又冷的空气便隔绝在了身后,取而代之被简易暖炉的温暖所包裹。兽人的移动式居所的品质依然这么出色。该说不愧是皇族的大帐,办公家具也一应俱全,地上还铺着厚厚的毯子。
咯噔,伐历锡萨在庄重的椅子上坐了下去。她尾巴有活力地摇摆着,一只手撑在桌上托起脸,然后在桌上展开的地图上用手指敲了敲。
「于是,你巡逻结果怎样?」
「嗯,各地的损害都很严重……但考虑到初期行动迟缓,避难的情况还不算糟。从兵主要的前往地点也非常集中——他们没有指挥官,因此行动本身很单调。只要判明最适合的应战方式和迎击地点,之后只用在这些地点反复将它们击退就行」
棹人一边解说一边打了个响指,用苍蓝花瓣与漆黑之暗创造出自己用的椅子。这是与以前维拉德制作的同样豪华的椅子。
棹人在铺着皮革的座面上坐下,翘起腿,毫不畏惧地直面伐历锡萨,伸出手臂,触摸地图上涂成黄色表示沙地的广阔区域。
「首先说说亚人的纯血区。正如听到的那样,结构十分特殊。第一区的包围很完美,但区划数字越大,防御设备就越贫乏脆弱。还真是随着居民血脉纯度降低,待遇也跟着降低呢……然而恰恰相反,纯血一方的损失要更惨重呢。因为通往其他区域的门基本被封锁着,所以无处可逃……尤其是第三区遭袭后的遗迹,简直不愿意去回想——那真是纯粹意义上的亵玩屠戮」
「哈,每次有机会我都忠告他们要改善,可意见根本没被活用。纯血区的防卫只针对『来自陆地的入侵者』和『防止混血发生』,根本没考虑来自『上空』的攻击。显而易见的弱点被戳中,什么下场可想而知……喂,别摆着那张脸。我这人可是对自家种族也会开骂的喔,这种小事都要介意岂不是没完没了。还是你来适应我吧……然后,作为生者的义务,就是在下次活用已经造成的牺牲。防卫的重新建立,已经完成了?」
「好歹算是。在这片海滨,『根源』被抵御住了。只要能干掉从其他路线飞过来的,一定程度上可以维持稳定。因此测算出,在第二区防御壁进行炮击最有效率。目前士兵以及利用亚人金属加工技术制造的炮台已经全部集结在合适地点,不断展开攻击。居民按区划被严密进行管理。只要将区划大门全部开放,便能够有效地疏导避难,方便地集中警戒护卫。就算没我帮忙,那边在今天之内应该也撑得下来」
这一切似乎不出伐历锡萨所料,她悠然地点了点头,轻轻地摆着柔软的尾巴接着问道
「人类的王都呢?」
「还只接到一般联络,不过那边跟其他地方相比不算太紧迫吧。残存圣骑士和魔法师正在顺利集结。尽管除神兽之外对从兵效果都不明显,但只要放出召唤兽,情况还是能大为改观吧……但是,地方的损害不容轻视。领主拒绝向王都派兵,决定只专注于自己领地的防卫。另外,正在向各主要都市派遣可制造结界、转移魔法阵的人才,担当避难疏导与防卫指导」
「那我亲爱的祖国呢?」
「啊,没让你守卫祖国而是负责『极北之滨』,真是对不住了。按照约定,无须担心。现在以世界树的防卫为中心,加上比亚迪的除一班之外的私人士兵,可谓非常强力……嗯?」
棹人的话音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手开始在口袋里翻找。接着,棹人从口袋里取出一个装满红色液体的玻璃球。那不是他此前携带的封入维拉德『复制』的灵魂的宝珠。伐历锡萨好奇地眯起眼睛。
棹人打了响指,球体内部腾起蓝色花瓣。红色液体焕发耀眼的光芒,液面之上显现出人影。在上面,一位戴眼镜的土气女官深深地鞠了一躬。
『棹人阁下,请问现在有空吗?』
「嗯,还好。怎么了?」
『您吩咐一苏醒就马上联系您,所以——〖她醒过来了〗』
女官好像畏惧着什么,压低了声音。
棹人吃惊地挑起半边眉毛,但表情随即又恢复平静,点点头。
「……明白。帮大忙了」
『恕我僭越,重塑派一旦发现会引起骚动。请务必尽快』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说完慰劳的话后,棹人让光消失。女官保持着深深鞠躬的姿势,消失不见。
她是在王城工作的通讯员。目前,人来还没有正式表明支持棹人。然而,还是有很多像刚才那位女官那样人,虽然棹人毫无权力,但将棹人的命令视为最高决断,没有因指令系统混乱而发生骚乱。
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人类已经陷入非常异常的情况。
(但这也难怪,毕竟现在随处都能看到人在眼前被撕碎,像垃圾一样被随意乱扔)
在这混乱无比的环境中,拥有莫大力量之人将成为唯一的指针。既然可以肯定他站在生者这一方,那就更是如
此了。但是,她们的盲信终归不过是拜一时错乱所赐。
情况一旦稳定下来,她们或许会对棹人反悔,转而向新兴权利倒戈,弹劾棹人。但棹人认为,那样根本无妨。
(我没指望过坚定的信念、理由,以及协助者。重点只要暂时让我便于行动就好)
棹人随手把球体放回口袋。伐历锡萨的尾巴不开心地膨胀起来。
「等下,有你这样突然把神奇的东西拿出来又突然收回去的吗?那是什么玩意?跟教会的通讯装置相比,构造看起来简单得令人匪夷所思啊」
「嗯?就是用我魔力制造的玻璃球吧。然后,把我的血灌进去。血液本身就是魔力的集合体呢,可以用作各种魔法的媒介」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棹人直爽地点点头。此时他嘴角流下一道血,他连忙把血擦掉。
伐历锡萨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我说你啊,是不是已经渐渐脱离这个世界的魔法框架了?」
「唔,我自己也有这种感觉。毕竟,我的魔力大半来自于与恶魔之柱连接所获得的痛苦。最高阶的恶魔可是来自上位世界的观测者,与我们截然不同……不过,这个的制成原理本身应该是与那个相似的」
棹人摆了摆下巴,示意伐历锡萨戴在手指。她的手指上戴着奢华的戒指。在那枚白银制成的藤蔓状戒指上,巨大的水晶闪闪发光,里面沉睡着粉色的花蕾。它就像把春天本身泡在水里一般,是件风格奇妙的珍品。
伐历锡萨身上不戴任何装饰品,她本身似乎就不喜欢装饰。
棹人从那被戒指上感知到了相当庞大的魔力。毋庸置疑,那不是纯粹的饰品,而是一种强力的魔道具。不擅长魔法的兽人专程戴上这东西,令人十分意外。
伐历锡萨摸了摸戒指,哼了一声说道
「这是『森之三王』独赐予初代皇帝,长久以来不断一点一点注入魔力的东西。把它跟你随心所欲制造的东西混为一谈,未免太不敬了吧」
「那真是对不起,我没想惹你不开心,只是正好合适……巨柱将进入第四浪的准备,袭击应该会暂时收敛。不好意思这么慌张,我要走了没问题吧」
「慌张是当然的。现在还有空闲的话反倒可笑。准了,你去吧」
「感激不尽」
「但是,第四浪开始前必须给我回来。没了你,这海岸线将全军覆没。好不容易筑成的壁垒要是弄没了,结果你懂的————之后将是全面溃败」
对这沉重的话,棹人点点头,再次约定必然会回到这里。他向伐历锡萨继续预先做好提醒后,便将球体放在地面上。玻璃表面渗出血来。
那血就像活的一样,开始在地毯上描绘图案。大帐中,蓝色花瓣猛然地卷起漩涡,展现出异常色彩艳丽的表演。花瓣以棹人为中心溶化并固定,形成圆筒状障壁。在外侧,伐历锡萨淡然地轻轻说道
「一路顺风————『圣女』就有劳了」
瞬息间,棹人的意识沉入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