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故事即将开始」
无比深邃的黑暗中,『她』呢喃道。
拖曳着比黑暗还要漆黑的头发,『她』迈出脚步。
好似重新翻阅起已读过百遍的书一般,那对与发丝同色的眼睛被瘀滞的无聊感所侵蚀。但是,『她』满怀热情地搂住自己的肩膀。这样的举止,可谓与深沉的倦怠一点也不搭调。
就这样,『她』像在做梦似地轻声细语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啊啊——这次一定要」
这次一定要,将你……
到这里,声音突然中断。
在后面,响起坏掉了似的嘤嘤噎噎的抽泣。
* * *
『嘿,醒着吗?』
祸黑劫睁开眼睛。
眼皮一遍遍,反复地眨。
视野被整面的白色所覆盖。
回过神来,劫身处一个纯白的房间里。墙上别说是门了,甚至没有任何接缝,也不清楚劫是从哪儿被扔进来的。另外,墙上有蓝光十分规律地忽明忽暗。仔细一看,那光似乎与劫的心跳同步。这不是能凭当今魔导技术制造出来的东西。
(多半这个房间本身就是史前时代的遗物)
视觉可获得的信息很少,但劫已得出结论,除此之外不作他想。
就在此时,『墙壁』整体传出声音。
『醒着的话啊啊啊啊啊啊~~~,就应个声啦啊啊啊啊啊~~~』
声音大得一塌糊涂。劫捂住作痛的耳朵。对方应该是发现了什么,照这个情况看,应该是正在受到监视。这一回,对方控制了音量,响起腔调平稳的声音。
『啊,抱歉。好久没有启动这个【收监屋】了,所以音量调整有些困难呢。唔~,现在这样就正好吧?好——,【下次】不会忘了。于是,你有记忆吗?还清楚记得吗?』
「……你指、什么?」
突然间,呼唤中多了几分亲切。不知对方什么意图,劫提高戒备心。在这段时间里,对方依然完全不现身。劫无法信任对方,但就算想要离开,可房间连扇门都没有。
劫决定搜寻前面的记忆。忽然,对方接着说出意料之外的词汇。
『你、————和【槐兵】【结婚了】对吧?』
「————啥?」
这次说的简直不明所以。
劫呆呆地惊呼出来。沉默持续了几秒钟,蓝光在白色房间内短周期反复明灭。过了许久,对方似乎搞懂了什么,响起含着笑意的声音。
『原来是没意识的版本啊。无所谓了,我来说明吧。你连魔导甲胄也没穿,却在【外面】生还了。而且还带着一名少女呢。她是【槐兵】』
「什、」
『而且品质出类拔萃。不止如此,她现在和你是【结婚状态】』
「结婚……究竟、在说什么……我可以提问吗?我有几点不明白」
『很冷静啊。这是符合学生身份,不过不失的应对。行,整理好了就问吧』
声音落落大方地作出回应。这大概是在等劫把疑问整理好。
房间内鸦雀无声。
劫首先摇了摇作痛的脑袋,反思前面的记忆。回来时的事情完全不记得了,但记得自己『死掉』的事。再后面的,很模糊。
(再说,为什么我还活着?)
只记得,看到了某种,非常美丽的东西。
那是洁白,虚幻,美丽的东西。
劫拼命地整理疑问。然后,他重新问了出来
「第一、我应该已经死了。第二、我……如果在临死之际看到的不是幻觉……我遇见的少女看上去是个人类。她是【槐兵】吗?三、和【槐兵】结婚是什么意思?」
『六十分』
「什么?」
『再附送十分,给你打七十分吧。我都觉得这个评分很宽松呢——也罢,考试这玩意,打不及格才是自找麻烦呢。另外,尽管只是将眼前产生的疑问照搬出来,但能够在混乱状态下掌握到这种程度,真的很了不起』
对方接着又流利地滔滔不绝起来,但所说的内容几乎全是自言自语。
劫真心想把话题拉回教室。但出乎意料,男人随后直白地讲出了答案
『首先第一、她将你的心脏重新启动,使用纳米机械将你的损伤完全修复了。包括散架的骨头也在你昏厥期间调整完毕,重新接好了。第二、那孩子是【槐兵】。你应该是头一次遭遇【完全人形】的【槐兵】,不过眼下你就照实接受吧。以后还会见个够——然后,第三点』
简洁的说明,随之还有令人不安的宣告。对方的手似乎动了。
至少劫看到了眼前竖起三根手指的幻视。那声音不以为然地继续说道
『正如你也知道的,【槐兵】会杀害人类。其目的和行动原理都不清楚,仅仅就是那样的存在。但是,他们之中的一部分——其实需求着人类成为主人』
「……无法理解。二者相互矛盾。它们是人类的公敌才对」
『是呀,但事实如此。绝大部分人类没有主人的适应性,一遭遇就会被杀,但有时候会出现它们眼中适合的人。在那种时候,【槐兵】就会要求契约』
劫按住额头,白色少女的身影在脑海中浮现。
她执起劫的手,说
——从此,你就是我的主人,我的翅膀将为你所有。
『不知为何,他们存在着将契约视为婚姻,将对象视为伴侣的倾向。我们也固定将契约叫做【结婚】,对象【槐兵】叫做【花嫁】,契约者叫做【花婿】——顺带解释,对象【槐兵】不论是男性型还是女性型,又或者是否为人型呢』
劫感到眼前猛然一晃。大脑的处理跟不上新流入的情报。要是和泉在身旁,肯定不愿接受并破口大骂。但是,劫却『能够理解』。
说不出为什么,总觉得这一系列情报好像早就知道。
——我也,好像,一直等待着这一刻啊。
就在如此回应少女的时候。
又或者还要更加久远之前。
从漫长的梦开始的那时起。
『所以,给你选择——咦?什么,喂,逃走啦?』
对方的口吻突然变得激动。出什么事了?劫皱紧眉头。
就在此时,似乎听到远处有什么模模糊糊的声音。男人的声音继续在和什么人对话。
『正在一路破坏周围,接近【花婿】?哎,随她去吧。反正那个房间的墙壁能自动修复,也正是为此才久违地拿出遗物来收容的。真到紧要关头,还有我能出马……喂,已经到啦————』
一阵轰鸣。
劫的眼前,白色被切开一个圆洞,厚实的墙壁成圆柱状落下。此情此景就像在开玩笑。虽说会自动修复,但恐怕要花上不少时间。
隔了几秒劫才发觉,房间竟是遭到了斩击。
从切开的洞口能够看到外面。单调的走廊上,正站着一名少女。那眼睛如天空般湛蓝,发丝像雪一样晶莹剔透。身上就裹着一张薄布的她,正凝视着劫所在的方向。
「劫!」
喜悦之色顿时在少女脸上绽放开来。
瞬息间,劫被机械翼软乎乎地裹起来。一点也不痛,凶残的金属并没有触碰到身体,只像是将宝贝藏起来一样,把劫盖住。少女松了口气,说道
「太好了,劫,你没事呢。我放心了,好开心」
「呃,白姬?能放我,出来吗?」
劫想起梦里出现的名字,问了过去。少女没有反应。劫提心吊胆地在机械翼上敲了敲。下一刻,翅膀消失了。一切就如同一场幻影,回到少女的后背。
「你记住了我的名字吗!」
少女——白姬兴奋起来。她一路踩碎瓦砾,冒冒失失地走过来。那走路的方式就像军人,与她虚无缥缈楚楚可怜的容貌一点不搭。来到劫的面前,白姬双脚并拢,立正。
她的脸上露出花儿般的微笑。这表情纯真无邪,就像年幼的孩子。
劫忽然涌起一股怀念之情。某个稚嫩的身影从记忆底层上浮,突然有种心头的空隙被拼图碎片补上的感觉。
他静静凝视白姬。在他面前,白姬双掌贴在胸口。
「我非常开心。被你呼唤名字是种幸福。我感到自己被填满了」
「呃……那就,太好了?」
「嗯……『太好了』!」
白姬猛烈地点点头,劫也下意识点头回应。两人开始相互点头。
这样的构图令人费解,还十分脱线。但现在可不是放松的时候。
劫反刍刚才男子讲过的话,慎重地向白姬提问
「——你是,我的【花嫁】吗?」
「没错!这句话没有半点错误。我的主人就是你,我的翅膀属于你。我是你的【花嫁】,你是我的【花婿】」
「……怎么会这样」
突然被她这么说,劫还是感到困惑。但少女仍旧用那澄澈的双眸,天真无邪地注视着劫。劫一时语塞。看着那表情,他根本狠不下心去否定。
白姬垂下蓝色的眼睛,就像祈祷,以严肃的口气轻声说道
「你,不是也在等待着我吗?」
面对这个提问,劫无法立刻回答。他回忆在遗迹中自己说过的话。
『我也,好像,一直等待着这一刻啊』
为什么,自己会那么说呢?劫也想不明白。同时,他确实知道。
(我的确在等待着某人)
好漫长,好漫长……
胸口一直怀抱着空白。
劫张开嘴,又合上。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硬质的声音。严整的脚步声正在逼近。
「是谁啊,不解风情」
「——这次又是什么?」
白姬缓缓转过身去,劫也转动眼睛看过去。
一伙神秘集团从洞口出现。
他们身着红黑基调酷似制服的军装,背后披着斗篷,容貌隐藏在面具之下。那些面具有狐狸、猫和乌鸦等,眼部涂成了红色。所有人均非体格健硕,外观十分异样,但估计都跟劫一样,是学生。
劫的眼睛眯了起来,将白姬挡在身后。他知道白姬很强,但无法置她于不顾。可能是视野被遮住,白姬小幅度地蹦起来。
她吐出不满
「劫?这些人是你的敌人吗?」
「不,还不清楚」
「那暂定为敌对性未定。反正『能够立刻执行歼灭』」
劫不寒而栗。白姬的话没有掺假,她是真心打算歼灭眼前的学生们。劫握紧拳头,转身面对白姬,谨慎选择言辞劝说道
「住手。看到有人死掉的话……那个……我不开心」
「不开心?」
「对」
「就算是自己的敌人?」
「……又还不确定,而且我就是不想看到有人死。另、外,还有更重要的、理由」
此时,劫一时停顿。他在突然涌上来的复杂情感中摸索。
找出答案后,他直直注视着那对蓝色的眼睛,坦率地讲了出来
「我不想看到你杀人」
「哎呀」
白姬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露出非常伤脑筋的表情。但是,这个想法发自劫的真心。尽管认识还没多久,但他绝不想看到她的纯白染上血色。
尽管说不出为什么,但劫的一切全都抗拒着这件事。
「拜托了,白姬。我……不希望你做那种事」
「明白了。以拘束,以隶属献予你——你说的话,有听取的价值」
白姬点点头,解除了全身缭绕的杀气。
猛然间,劫也有股全身卸下力气的感觉。
看来白姬的气魄让他不自觉地紧张起来了。但是,周围的学生们并没有解除警戒。他们保持将手放在剑、枪等各自武器之上的状态,一动不动。
现场气氛紧张,剑拔弩张。此时,响起某人很随便的拍手声,接着传来悠哉的声音。
「到此为止。合格了合格了,虽说早就知道结果了。我们已经接到魔导研究科的报告,你主动充当诱饵,让部队获救了。这是难能可贵的善良。此刻,你既不是『人类的公敌』也不是『世界的终点』,也『不会去当』……所以啦」
刚才从墙壁里传出的声音,直接响了起来。
又有一个人闯进房间。
劫倒吸一口凉气。对方身材消瘦,一头白发,一对蓝色与黑色的异色眼睛。那色泽绝非自然产生,那刘海也被剪得乱糟糟,脸上脖子上留有醒目的深深伤痕。佩戴勋章的军服外面却搭配破旧的外套大衣,这样的形象只有诡异一词能够形容。
劫诧异地眯起了眼睛。这不单因为男子的形象可疑。
他的容貌,似是在哪里见过。
同时,又与迄今认识的人都对不上。
男人不以为然地迈出脚步。大衣下摆随身摆动,他停在劫的面前。
「选吧。我会将『你们』杀死——所以,第一、是现在就死在这里」
男子看着白姬,笑起来。那表情令劫错愕不已。男子毫无迷茫,只是在陈述着事实。他当真不光会杀掉劫,还会杀掉白姬。
明知毫无意义,劫还是张开双臂挡在白姬前面。
白姬在劫身后再次蹦了起来。
男子眼睛眯起来,点点头。他不知为何好像觉得非常无聊一般,接着说道
「又或者,要不要和我们一道,一睹近似永恒的地狱呢?」
每个选项都糟糕透顶,莫名其妙。
男子若无其事地将二选一扔给了劫。
投来的目光,干巴巴、冷冰冰。
不知为何会觉得,似是看着死虫的眼神。
* * *
「不想死的这种心理,难以理解啊」
男子走在劫他们的前面,突然讲了起来。
他一只手没有意义地挥舞,继续独角戏
「没错,死对人来说是个谜,没人知道生命这一机能停止后会怎样。所以,人们创造了神,寄希望于来世。即使做到这一步,『不想死』的愿望依旧存在。明明就连想要证明生与死哪种更轻松都无从下手呢。你不觉得吗?顺带一提,这些全是我信口开河,不听进去也罢——当然,要是能听进去我会很开心」
「…………哦」
劫淡然回应。男子不满地噘起嘴。这种举止出现在成年男子身上一点也不可爱,反倒令人毛骨悚然。
劫不知该作何反应,便选择沉默。
他向周围张望。从刚才起,这一路上没有遇见过任何其他人。走廊上铺着价值不菲的地毯,窗框和墙壁上经过了细心雕琢,装潢呈现出庄重古典的韵味。然而想来,事实上室内装饰全部是由最精尖的魔导结晶所创建的立体影像来代劳。
劫一声不吭,默默思考。
(从设备的豪华程度推测,这里肯定就是中央总部)
之前的那群袭击者——佩戴面具的人默默地跟在身后。劫和白姬被夹在中间,活似被押解的犯人。他此时所处的状况,从头至尾都令人毛骨悚然,而且不能理解。
另外,劫还有一事不明。
「我说」
「嗯?」
白姬这一路就像是挂在劫的手臂上。压过来的胸部十分柔软,白银发丝散发出怡人的香味。劫忍住动摇的心,向白姬问道
「你,为什么粘我这么紧?很难走路啊」
「这是为了当那个男人要加害你的时候,我可以充当盾牌代你去死」
得到的回答比预想的厉害三十倍。
劫一愣,停下脚步。男子还在前面继续走,但劫决定面对白姬。他将手放在只有一层薄布包裹的肩头,认真地对白姬说道
「不要轻易说出死这种字眼」
「劫,你好像误解了。根据测算结果,判断现在的我不是那东西的对手。因此,我从刚才一直在测算,当那东西表现敌对姿态之际如何提高让你生存的成功率。反正不论如何选择,我都难逃一死」
白姬突然收起表情。跟她言语中的严肃感截然相反,表情表现出几分稚嫩。
但是,她注入明确的沉重决心,说道
「所以,必须做出抉择。这是相当严肃的情况,绝不是轻易——」
「别说了。你要是会死,我就算被保护也根本不会开心!」
「明白了。既然你不喜欢,那就是不好的事情吧」
劫大吼过去,白姬竟轻易地退让了。劫暂且放心,呼了口气。
他可不愿让这个少女保护自己而死掉,光是想象就令他感到胃里烧灼。他紧紧攥住拳头。要是让那种事发生,他恐怕决不会原谅自己。
他在替少女担心的同时,也感到了困惑。
这仍旧是一种想不通的感觉。
但是,它的确令人无法忍受。
此时,前方传来漫不经心的声音。只见那男子竟然在原地蹦跶。
「不会杀的啦~!哪有那种对自己学生下杀手的禽兽鬼畜啦~!」
「麻烦你少说两句……学生?」
「哎呀,突然对我强硬起来了。人家好伤心啊」
劫的头上冒出问号。在眼前,那男子又在拎起大衣下摆扇着玩。那举止依旧令人毛骨悚然。听到提问,男一时停下动作,点点头
「对呀,你是我的学生。话说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神乐Kagura」
——普普通通的神乐。
听到名字,劫喉咙里挤出嘶声。那个名字,他也有所耳闻。
他是这个学园中,享誉最强之名的教师。
想要追随神乐,只能加入他直属的精锐部队。
为什么?劫感到困惑,同时目光转向身后的白姬。劫认为,这恐怕与她的存在有关,因为白姬曾展现出独自破坏掉【特殊型】的实力。
其强悍程度出类拔萃,连战斗科的学生都望尘莫及。
劫还没来得说出口,神乐便接着说道
「对,如你所想。成为我的学生,也就意味着加入我的队伍。但是,这不是一支普通的精锐部队,光凭擅长战斗是不可能加入的」
讲到这里,神乐停顿了一下。他的嘴角扬了起来。
「我们是战斗科『不存在的』第一百班。仅由与【槐兵】【结婚】之人组建
的特殊部队」
忽然,神乐又开始向前走。不知何时,走廊前方出现一扇门。
他抓住把手,将门拉开。
「————欢迎来到【百鬼夜行】」
劫惊讶地张大双眼。教室内的构造与学园中最大的普通讲堂相似,但没有窗户。另外,呈圆形排列的座位后方,堆放着大量似是学生私人物品的东西。
然后,教室里还零星存在着本不该出现的东西。
许多只【槐兵】正守候于此。
他们坐在讲堂座位上的样子,就像一出荒诞的玩笑,又像一场噩梦。
还有多名学生在【槐兵】的『陪同』下坐在座位上。大约二十名学生和【槐兵】,零零散散地散布在教室里。如果相信神乐所说,他们应该就是与【槐兵】『结婚』的人。
(换而言之,这里所有人都是【花婿】和【花嫁】)
好奇、愉悦、敌意、厌恶、漠视。
各种各样的目光扎向了劫和白姬。
* * *
瞬间,劫他们身后响起热闹的声音。
原来是面具集团开口说话了。他们好像一进这扇门就解散了一样,解除了戒备,各自随意地迈出脚步。
「哎,累死啦累死啦」
「护送【姬】系列和【花婿】真不是开玩笑啊。你怎么不自己一个人干啊,去死」
「真的紧张死我了啊。都怪最强大爷不肯一个人去啊!怕寂寞的家伙!」
「哎,肩膀好酸,肩膀酸得快掉了。老师,给我揉揉~」
「我才不要,让自己的『太太』帮你揉去」
「让我肩膀变肉酱是吗」
学生们纷纷摘下面具,普通少男少年的脸从下面露出来。之前如同雕像的一群人,顿时充满了人味。面对这意外的情景,劫愣愣地眨了眨眼。
面具之下的学生,超乎想象的『寻常』。
看来,他们全都是【百鬼夜行】的成员。
他们来到各自固定的位子后,有的拍拍手,还有的打响指或跺脚。
「好了,可以出来了,我的女人」
「辛苦了,谢谢你,我的孩子」
【花嫁】在学生们身边出现。【槐兵】纷纷被召唤现身。
他们形态各异,有的像蛇有的像蝎子,其中还有人型。【乙】【甲】【特殊】一应俱全。
劫退了一步。源自本能的恐惧向他侵袭,令他背脊被冻住。
只要有意,光凭这里的【槐兵】就能屠杀研究科的全体学生。房间内的【槐兵】,的的确确凑集到了如此程度的量与质。
劫感到眩晕。在他跟前,神乐将手放在一名学生的肩膀上。他不顾对方投来的嫌弃表情,开始解说
「这些孩子的【花嫁】比较特别,是【槐兵】中能够隐身的种类。如果带着【槐兵】遇到中央的其他人,偶尔会惹出麻烦呢。于是就拜托他们帮忙护送你了……啊,这就走啦?切,老师我好寂寞啊」
被红发学生逃走了,神乐抖起外套下摆。『快住手』『不可爱』学生们纷纷投来怨言。看来他在【百鬼夜行】里的风评也很糟糕。
面对他们悠闲的互动,劫内心中冷汗流得更加猛烈。
(对【槐兵】的存在毫无察觉)
对于能隐身的槐兵,战斗科的数据库上应该存有记录。但是,绝大多数学生根本没有实际遇到过。要是在『外面』遇到,恐怕已经没命了。
不对……劫在此时转变了思维。
只要白姬在场,或许结果会不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她会保护劫。然而,身为【槐兵】的少女依旧是无法理解的存在。劫已对白姬十分珍视,这种亲近程度令劫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但是,劫还无法接受她是自己【花嫁】的现实。
他向白姬看去。
不知白姬在想什么,她露出灿烂的微笑。劫不知该怎么办,也回以微微的笑容。
白姬笑得更加灿烂,就像盛开的花朵。这表情真的好可爱。
大概是看到两人间这个样子,教室里有人吹起了口哨。
「好火热呀」
「珍视自己的新娘,我理解」
劫恍然转过头去,只见年龄不一的大伙都在盯着自己。
他们的眼神看起来在笑,却又无比冰冷。劫和白姬若有什么危险举动,恐怕马上会被他们以训练有素的行动处决。劫能够预测到这样的情况。
劫再次将白姬挡在自己身后。这是顺从自身冲动所付诸的行动。
唯独她,一定要保护好。
与此同时,神乐欢快地拍了拍劫的肩膀,接着指向白姬。
「事情就是这样,这位就是转科生,祸黑劫同学。这位是白姬——正如大家所知,是【槐兵】最强的【姬】系列中未被确认的编号七。通称是」
「【谢幕Curtain call】」
「就是这样!呐,直觉出众的各位应该有股不祥的预感对吧?啊哈哈哈」
神乐讲出劫所无法理解的话,接着再次开心地笑起来。
劫得出一个结论。这个人已经彻底坏掉了。
刚才那番话不知有何意义,眼看【百鬼夜行】成员们的敌意变得更加强烈。劫略微退缩。强烈的紧张感令空气携带黏性。
此时,神乐痛快地接着说道
「今后多多关照,『转科生』——要和大家好好相处喔?」
劫心想,这肯定办不到。
白姬看着劫,脸上只有不变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