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堤格尔他们来艾德礼斯的宅邸作客以来,已经过了十天之久。
与越发严峻的寒冬相比,调查方面却没有丝毫的斩获。
尽管堤格尔他们有请艾德礼斯的侍从们教导他们萨克斯坦语,并观看了王子至今为止整理调查的有关人狼的文献纪录,却依旧一无所获。
而今天,堤格尔、拉夫纳格、高尔英尼同样在用完早膳后,来到了堤格尔的房间。他们一直是在这里报告自己调查到的资料,并进行讨论的。
「有些部队几乎整队二十人都转化成了人狼,也有些部队只有一人或是五、六人转化成了人狼,这样根本搞不清楚原因吧……。不管怎么看,资料都参差不齐过头了。」
拉夫纳格将整个身体靠在沙发上,叹著气说道。
「唯一能确定的是,只有士兵们被转化成了人狼。而且还是那些,因为讨伐山贼、处理纠纷或巡视领地街道等因素,而离开小镇村庄超过一天以上的士兵们。因为不只是小镇里的居民,就连那些保卫城镇的士兵们都没有被转化成人狼的纪录。」
堤格尔一边回答拉夫纳格的话,一边露出复杂的表情。要是连城内都有人被转化成人狼的话,肯定会导致当地的居民人心惶惶,事态一发不可收拾的吧。
虽说这样大致可以确认,离开小镇外出是件危险的事。但奇怪的是,至今完全没有传来过,在乡镇间往来的旅行商人或吟游诗人被转化成人狼的报告。而且,也没有传来过类似村民被转化成人狼的谣言。
明明每座村庄都或多或少会有那种,得花上一整天才能往返乡镇购买商品的村民才对。
「士兵们不论是在年龄,还是在所属的部队上都没有任何共通点呢。换言之,那头魔物是随机选个士兵转化成人狼的吧……。」
坐在另一个沙发的高尔英尼,同样面露苦色地陷入沉思。
「先不论她到底为什么要把人转化成人狼吧,重点是她为什么采取这种手段做事。不过,要想推测魔物的想法什么的,本来就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没错,因为丝梅她自从山中的那场战斗以来,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堤格尔他们的面前过了 。 因为士兵们被转化成人狼的报告一直延续到了几天前,所以不难推断出,她还潜伏在某个地方的事实。问题是,他们一直没能找出那个地方到底在哪。
「本来还以为我们掌握著丝梅这条线索,在查看这些纪录的时候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的,没想到」
堤格尔一边叹著气,一边望向床上。
「除了得知米拉平安无事以外,就没有任何斩获了。」
那里正放著,米拉在六天前寄来的信。索尔曼尼距离哈诺尔有三天的路程。这代表瓦尔特洛媞有好好遵守他们之间的约定。
米拉在信上写著,自己平安无事的事情、为了解决人狼一事而暂住在瓦尔特洛堤家中的事情、以及对推迟再会一事的愧疚之意:堤格尔跟高尔英尼在看见这封信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毕竟,让别人来模仿米拉的笔迹害写信件这种事情,在堤格尔跟高尔英尼看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这封信真是罗威伦斯家的某人所写的话,就不可能在信中提及人狼的问题。肯定只会写一些什么,自己有作为战姬的立场,所以想静静地等待事情结束之类的话。」
「而且,信上还有提及希望我们调查人狼的事。像是快来救救我啊,又或是期待我们再会的那一天啊,诸如此类的话却是只字未提。对琉德米拉大人而言,不需要帮助就能重逢想必是件理所当然的事吧,确实很像是那位大人的作风。」
把信看过一遍后,堤格尔他们立刻写好了回信。听闻此事的艾德礼斯高兴地挑了其中一名部下,并派遣他送信到索尔曼尼。他们大概在明天或后天就能收到米拉的回信了吧。
——米拉现在肯定也正在调查著人狼的事。我不加把劲怎么行呢!
堤格尔先是在心中鼓励自己加油,然后便再次拿起放在桌上的羊皮纸堆。虽然这些调查资料他不知道已经看过多少遍了,但也许再看一次就有能有所斩获了也说不定。
「要是今天还是没有进展的话,我们乾脆跟殿下借兵去讨伐山贼之类的吧?」
堤格尔的这番玩笑话,让拉夫纳格跟高尔英尼都笑了出来。
在这之后,当时间快来到中午时,堤格尔被艾德礼斯叫了出去。
走进办公室后,金发王子与身穿黑衣的秃头男子正等著他。考尼兹也在吗?堤格尔略为有些紧张,连忙端正好自己的姿势。
其实堤格尔他,不太擅长对付这名秃头男子。
虽说初次见面的时候对他没有留下什么印象,但堤格尔直到后来才明白,那其实是因为当时奥古斯都王的威严和冷峻过于强烈的关系。几天后,当堤格尔在宅邸中与其擦身而过时,从他那边传来的冷酷视线著实把堤格尔吓得不轻。
据艾德礼斯所说,他其实正警戒著堤格尔一伙人。毕竟堤格尔他们来路不明,会有这种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反而是艾德礼斯太过自来熟了一点。
但是,就算明白了背后的原因,堤格尔还是无法习惯这种被人监视的感觉。而且考尼兹还很忙,所以两人几乎没打过几次照面。
也因此,当堤格尔与他待在同个地方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觉得有些尴尬。
堤格尔尽可能地把注意力从考尼兹身上移开,向艾德礼斯行了一礼。而此时艾德礼斯脸上露出的笑容,明显要比平时还要生硬许多。
艾德礼斯点了点头后,告知堤格尔传唤他来的原因。
「我暂时得留守在这个镇上。这就是我传唤你来的原因。」
「是出了什么事吗?」
在堤格尔关心的询问下,考尼兹皱著眉回答道:
「我们准备向戈尔德贝格的领地发起进攻。」
他的这番话令堤格尔不由自主得眨了眨眼。艾德礼斯不是主张要用交涉的方式说服土豪的吗?为什么才一下子就翻脸说要攻打他们呢?
「昨日的深夜,我们接到了通报。说是西北方向的数座村庄遭到了戈尔德贝格军的袭击。」
从哈诺尔往西北方向走将近两天的路程后,就进入了戈尔德贝格的领地。不过,土豪们的领地朝夕暮改、经常发生变动,艾德礼斯补充说明道。
简而言之,就是土豪走出了自己的势力范围,袭击了位在王族势力范围内的三座村庄。据说,戈尔德贝格的士兵们放火烧掉民宅,掠夺牲畜与粮食,毫不留情地斩杀那些抵抗的村民后,就悠悠哉哉地扬长而去了。
──这跟山贼有甚么两样!
堤格尔听后火冒三丈。也难怪艾德礼斯刚刚会露出那么生硬的笑容了。
但是,青年同时也清楚对方的意图。
「戈尔德贝格明显是在挑衅我们。即便如此也非战不可吗?」
恐怕对方现在,正待在自己的领地内守株待兔吧。要是被愤怒所驱使而贸然行军的话,无疑遭受对方准备万全的反击。
回答堤格尔质问的并非艾德礼斯,而是考尼兹。
「要是我们对此无所作为的话,殿下一定会被当作一个对国民始乱终弃的统治者而名声扫地的。不只如此,戈尔德贝格那家伙一定会四处传播诋毁殿下声誉的谣言,并蹬鼻子上脸继续袭击其他的村庄吧。我们也是被逼无奈才发起行动的。不过,这不代表我们会任其摆布。」
而考尼兹接下来所说的这段话,著实让堤格尔感到错愕。
「我们打算在戈尔德贝格的领地内,烧毁更多的村落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请你先等一下……!」
堤格尔不由自主地大叫了一声。这样做只会平添双方领民的痛楚而已,堤格尔无法忍受这样的报复行径。然而,考尼兹却一脸诧异地眯著眼睛,瞪著他说道:
「我记得你是,堤格尔维尔穆德卿是吧?你有甚么反对的原因呢?难道说,你打算建议我们与戈尔德贝格军正面迎战?」
「不,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被问得哑口无言的堤格尔,将视线转到艾德礼斯身上。
「目前,只有三千名士兵和一百名佣兵驻扎在哈诺尔中。考量到储备的粮食和燃料的问题,能够立刻行动的兵力只有一千名步兵和佣兵们。虽然不清楚戈尔德贝格究竟准备了多少兵力,但少说也得有个两千,多的话甚至可能有五千的兵力。」
艾德礼斯苦著脸,就像是硬吞下了一颗很苦的药丸一般。尽管对戈尔德贝格的行动愤恨不已,但他其实也是反对袭击村庄这个提议的。但是,在找不出替代方案的当下,他也不好反对考尼兹的建议。
「烧毁村庄的话,只需派出两、三百名士兵就够了。而且,来袭击村庄的戈尔德贝格军的数量,听说也是在这个数字上下。」
考尼兹再三催促的声音,就像在逼艾德礼斯快做好决定一样。
──这个人,该不会有从奥古斯都王那接到了什么命令吧?
考尼兹那明确而冷静的态度,让堤格尔不禁做出这种大胆的臆测。
要
么发起有勇无谋的战斗让自家的士兵们送死,要么袭击敌军领地内的村民。要是真得从这两个选项中择一来选的话,答案可说是显而易见的。
──但要是真的那么做了的话,殿下恐怕就不能再走回头路了。
要是真的放火烧了村庄的话,艾德礼斯想说服土豪们归顺王族麾下的这个想法会不会因此受到什么影响呢?答案恐怕是肯定的吧,堤格尔心想。即便艾德礼斯真的坚持住了,他今后无疑也得活在这层阴霾之中。
──我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尽管明白自己这样很天真,但堤格尔并不想舍弃他的这份天真。
绞尽脑汁的一番思索过后,堤格尔总算有了一个主意。
「殿下,我有一个提议。虽然作法有些歹毒,但我希望你能听听看。」
似乎是被歹毒这个词汇所吸引,艾德礼斯注视著堤格尔看。而考尼兹同样以兴致浓厚的目光看向了他。堤格尔在调整好呼吸后,将自己的主意娓娓道来。
「这个计策需要使用大量的粮食和燃料。还有,我需要向你请教一下,与戈尔德贝格领地相比邻的土豪势力……」
艾德礼斯在听完说明后,眼睛闪闪发光,嘴角扬起了微笑说道:
「确实是个歹毒的计策。不过,我挺喜欢的。只要在明天前帮你准备两百名士兵就可以了,没错吧?」
「没错。由我、高尔英尼还有拉夫纳格来负责指挥。」
在回答完艾德礼斯后,堤格尔悄悄地撇了一眼考尼兹。
本以为他会反对这个主意的,没想到他却只是默默地在旁旁听而已。
就这样,堤格尔正式以这种形式加入到了这场王族与土豪间的斗争当中。
❄
隔天早上,考尼兹为堤格尔三人介绍之前提及的百名佣兵。
「自你们来到哈诺尔也有十日之久了吧。虽然大部分的士兵们都知道你们几个是殿下的救命恩人。但是,有些士兵因你们与殿下过于亲密而忌妒你们,还有些士兵并不想听从外国人的发号司命。」
因为后者的数量出乎意料的多,所以考尼兹特地把士兵的数量筛选到一百名左右的程度。而剩下不足的部分,则用佣兵负责顶替。
「非常感谢你。但是,你为什么愿意帮我们做到这个地步呢?」
听完考尼兹的说明后,堤格尔既惊讶又感谢,并问出了这个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因为堤格尔一直觉得自己被他讨厌了,所以认为对方可能会多少与自己保持距离。
秃头骑士听后,看都不看堤格尔一眼,摆出与昨天并无二致的态度回答道:
「我只是想让这个得到了殿下认可的计策成功罢了。」
就这样,在考尼兹的带领下,堤格尔、拉夫纳格和高尔英尼走到了小镇外。
堤格尔手握黑弓,腰上系著箭筒。「你们最好都带著自己拿得上手的武器」,在考尼兹的忠告和高尔英尼的同意下,堤格尔这才带上了黑弓。
「不过,没想到要指挥佣兵啊……。他们不会都是群不三不四的家伙吧?」
见拉夫纳格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高尔英尼连忙安慰道:
「比起不会听从我们指令的士兵们,佣兵可是来得更好指挥哦。」
「佣兵真的会乖乖听从我们的指挥吗?」
「他们看钱做事。」
在考尼兹从旁插话后,拉夫纳格闭上了嘴巴。
「话说回来,虽说只有区区一百人,但你们雇用佣兵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呢?你们是觉得只凭殿下麾下的士兵们还不足以守下城镇吗?」
高尔英尼有些不解地问了问后,考尼兹摇了摇头否定道:
「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们不雇用他们的话,罗威伦斯或戈尔德贝格就会雇用他们。实际上,有许多佣兵都辗转在我们与土豪之间。不过,在人狼的谣言传开来后,大部分的佣兵都已经跑到了布琉努或亚斯瓦尔去,即便根本没有传出佣兵被转化成人狼的灾情。」
「换言之,还留在这里的佣兵都是些很有胆识的家伙吗?」
在堤格尔的询问下,考尼兹先是用锐利的眼光瞪了一眼他,随后才回答道:
「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单纯只是一群蠢货罢了。这点得由你们自己来做判断。」
佣兵的营地,扎营在离城门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而一百名佣兵就在那里随心所欲地过著生活。有的人一大清早就开始喝酒,有的人正在互相吵架,有的人正在举办赌场,也有人正在睡午觉,总之什么人都有。
──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他们不单单只是一群粗俗下流的家伙,还带著一股粗犷不羁的狂放气息。堤格尔对此深有体悟。
考尼兹向其中一名佣兵搭话,命他把指挥官给叫来。
不久后,一名男子走到了堤格尔他们的跟前。他叫做西蒙,今年三十五岁,有著一副不胖不瘦的中等身材,饱受锤炼的肌肉被磨损严重的皮革铠所包覆著。
「详情我都已经听说了。你就是指挥官吗?看起来真年轻啊。」
西蒙先是打量了一番堤格尔这个人,随后才将视线转向堤格尔手中的黑弓。
「你使弓?我可听说,你是布琉努人来著的。」
他会有这种出乎意料的反应也是当然的。毕竟几乎没有什么擅长使弓的布琉努人存在。在堤格尔回了一句「没错」后,西蒙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
「你小子似乎很受那个老好人王子小哥的信赖来著?就是你来负责指挥我们吗?」
「没错,就是那样。」
堤格尔读出了他话语中的涵义,露出大胆无畏的笑容。
──他是想说,要想指挥我们的话,就来露两手看看的意思吧。
他们和王子麾下的士兵们不同,更重视契约关系以及金钱利益。
但是,只凭金钱是无法让他们燃起斗志的。让他们见识 一下自己的本事,凭著自我意识主动遵从指示是有其必要性的。
「西蒙,要不我们来一场比赛吧?你从自己的部下中选出十个擅长射箭的弓箭手出来。只准用弓箭,不能用弩。要是有谁射得比我更好的话,就多给你们两枚银币的酬劳。当然,是每人给两枚。」
「嘿……你这可是大手笔啊。」
西蒙有些刻意地吹起了口哨。
「王子小哥的士兵里,没有一个人射得比你还要好的吗?」
「他们会顾虑到王子的心情,根本不肯用真本事跟我比赛。」
堤格尔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当然,他其实根本没有与王族的士兵们比赛过射箭,但要是他说没人射得比他好的话,说不定反而会引起对方过剩的警戒。他得让西蒙认为这是场有赢头的比赛才行。不这样说可骗不到对方。
「要是我们这边输了的话呢……?」
西蒙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后,有些无奈地询问堤格尔。
「你们输的话,就扣掉你们一成的佣金。我建议你好好选人再来比赛。」
「你可千万别忘了自己现在说的话哦。毕竟你们这些大人物,总是言而无信的啊。」
四半刻钟后,西蒙带著十名佣兵来到了离营地有段距离的草原上,而堤格尔他们正待在那等著他们。放眼望去,既有身材魁武的彪形大汉,也有身材如孩童般的侏儒小人。而他们每个人,都以挑衅的目光试探著堤格尔。
「对了,你打算怎么比?」
在西蒙的询问声下,堤格尔转移了视线。在距离堤格尔他们一百、两百、三百阿尔昔远的前方,分别设置了三个圆型的标靶。
标靶是堤格尔事先从西蒙那借来的。他趁著等待的这段期间已经把标靶都给设置好了。
「从这里射箭,目标是前方的三个标靶。谁能射得最远、最接近中心就算赢了。很简单吧。」
堤格尔跟西蒙比赛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他想组建一个擅长射箭的弓箭手小分队。他认为要在这个山与森林的王国中战斗的话,这个部队是必不可少的存在。
「规则我懂了。那就从我们先开始,没问题吧?」
西蒙向堤格尔进行确认。堤格尔肯定地点了点头。
十名佣兵并排而站,举弓搭箭,并按照顺序开始射箭。在目测完大概的距离后,其中的四人射中了一百阿尔昔远的标靶,而剩下的五人则射中了两百阿尔昔的标靶。最后一人虽然射偏了,但却将箭矢射到了两百阿尔昔外的地方。
西蒙确信了自己的胜利,展露笑颜说道:
「等你射到了两百阿尔昔远的标靶后,我们再开个总决赛吧?」
「没有那个必要。」
在简短地回答后,堤格尔让拉夫纳格和高尔英尼看住佣兵们,并将视线集中在最远的标靶上。他将箭矢架到黑弓上,等待阵风吹来的时机,射出箭矢。
弓弦扰动了大气,箭矢直接命中三百阿尔昔远的标靶中心。
一时间众人鸦雀无声。
西蒙和佣兵们呆呆地凝视著远处的标靶,久久发不出声来。在十秒钟过去后,总算有一名佣兵说了一句「骗鬼的吧?」。这对堤
格尔而言是预想中的反应。他向那名佣兵伸出双手。
「把你的弓箭借我一用吧。」
似乎还没从冲击中缓过神来,佣兵老实地把弓箭交了出去。堤格尔用指尖测试了几下弓弦的状况后,再次扭头望向标靶。
要是就这样宣布胜利的话,对方可能会说自己在黑弓或箭矢上做了什么小手段。得将他们的猜忌之心一扫而空才行。
堤格尔射出的第二发箭矢,以同样的飞行轨迹射穿了自己刚刚射中标靶的箭矢的箭尾。佣兵们对此只能是望洋兴叹。
在射箭这件事情上,他们不得不对堤格尔感到佩服。而管理他们的西蒙也对此深有同感。虽然西蒙要想在这件事上刁难堤格尔很简单,但那样只会导致他手下的佣兵对自己感到失望罢了。
堤格尔将弓还给佣兵后,西蒙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
「是没能看出你有真本事的我们输了。虽说约定就是约定,但一想到佣金变少就觉得有些提不起劲啊。」
「根据你们在这次战斗中的表现,我会酌情支付你们原本的酬金的,要是表现得够好的话,我还会另外准备赏金。」
堤格尔话音刚落,西蒙就厚著脸皮笑了出声。
「嚯,这就是你打的如意算盘吗?」
西蒙先是做出了被摆了一道的咋舌表情,随后高高扬起嘴角问道:
「看来得好好活动下筋骨才行了啊。然后呢,你打算让我们干些什么?是叫戈尔德贝格来著的吧,我听说有村庄被土豪给放火烧了,是要展开报复行动吗?」
西蒙的双眸中寄宿著凶猛而狰狞的黑暗光芒,他露出一副「放火烧村这种小事根本轻而易举」的样子。
看来得事先好好叮嘱他们才行,堤格尔得出了如此结论。
「虽然是报复行动没有错,不过我们有自己的一套做法。我并非这个国家的国民,所以也不想说什么一定要遵守纪律之类的死板的话。但是,请你们一定得遵照我的命令行事。」
在说完开场白后,堤格尔开始说明自己的计策。西蒙听完后,由衷感到佩服地赞赏道:
「真是个有意思的作战。好吧,我会严加管束那帮家伙的。要是有哪个蠢货违反规定的话,我们会自己清理门户。要在事后给你们看看违规者的首级也是可以的哦。」
在会谈结束后,堤格尔他们就启程离开了佣兵们的营地。
「果然,我还是喜欢不上那帮家伙。」
拉夫纳格耸了耸肩说道。堤格尔明白他其实是在帮自己说心里话,于是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在战场上,是不可能让你只带著自己中意的士兵来作战的。」
在这之后,堤格尔他们同样也跟那一百名萨克斯坦兵见了面。
在身为艾德礼斯的救命恩人的这层关系下,他们大部分人都对堤格尔他们抱有好感。几经商量过后,他们决定让高尔英尼担任指挥,而拉夫纳格则负责辅佐的职务。
「由萨克斯坦人组成,吉斯塔特人来指挥,布琉努人负责辅佐的部队啊。都搞不清楚该用哪种语言来沟通比较好呢。」
见拉夫纳格一副日暮途穷的样子,高尔英尼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当然是用萨克斯坦语来沟通」。比起拉夫纳格,这位热衷于学习的老骑士,已经可以用萨克斯坦语来进行一些简单的日常对话了。
隔日,由堤格尔负责指挥的这两百名艾德礼斯军,正式启程离开了哈诺尔。
❄
在堤格尔出发离开哈诺尔的同时,米拉也策马离开了索尔曼尼。
腰际系著姆玛的奥尔嘉骑著马与她并驾齐驱。而带著小刀与弓箭,身穿锁子铠的罗威伦斯的士兵们,则跟在她们两个的身后。军队的人数有一百五十人。而且全都是步兵。
彷佛溶入到了薄墨一般,天空呈现淡淡的灰色,只有正朝著中天前进的太阳以及其周遭的天色有些许明亮。最近这几日,这附近一直都是这样的天色。
米拉有些担忧地望著天空。「你没事吧?」,奥尔嘉出声向她搭话。
回过神来后,米拉朝她笑了笑说道:
「嗯,我没事。我只是稍微在想些事情而已。」
「你是在想你那些待在哈诺尔的同伴吗?」
「我在想的事情可多著呢。」
米拉她们为何会率领步兵朝著街道前进呢?其实这是奥尔嘉的委托。昨日,来米拉的房间拜访米拉时,她是这么说的:
「我有一事相求。」
米拉有些高兴地催促奥尔嘉接著说下去,但没曾想,奥尔嘉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她有些尴尬。
「我打算去讨伐山贼,希望你能跟我一起来。」
因为奥尔嘉没说出前因后果,所以米拉让她说得更详细一点。米拉一问下才知道,奥尔嘉会定期向瓦尔特罗媞借兵,并带兵巡视罗威伦斯家的领地,和扫荡盘据其中山贼和盗贼。
「有人曾教过我,要是你在别人有困难的时候给予他一头羊的话,对方总有一天会还你两头羊当作谢礼的。」
简而言之,奥尔嘉想用肉体劳动来偿还瓦尔特洛媞照顾她的这份恩情。
先不管事情的原委如何,能被奥尔嘉拜托,米拉真的觉得很高兴。再加上人狼事件的调查目前也陷入了瓶颈之中,于是米拉就爽快地答应了她。
唯一要担心的是,瓦尔特洛媞会不会准许自己外出。与奥尔嘉不同,米拉并非单单只是一位客人。对方会如此轻易地给予自己行动上的自由吗?
然而出乎米拉意料的是,瓦尔特洛媞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行吧,我就把马借你用好了。马匹就让奥尔嘉来选可以吧?也不知怎么的,那孩子居然清楚记得这座宅邸中每匹马的特徵,当初可是吓了我一跳呢。从这里往北方走四天的路程后,你们会看见一座小型要塞,我希望你们能把那里当作行动的据点来使用。」
要是当初她的要求只有这些就好了。
因为瓦尔特洛媞接下来要说的话,才是让米拉感到最苦恼的地方。
❄
讨论完讨伐山贼的事宜后,米拉待在了瓦尔特洛媞的房间内,与她一同享用红茶。因为要帮米拉挑选马匹一事,奥尔嘉已经先行前往马厩物色合适的搭档,并不在这里。这对米拉来说正好,因为她有些事想趁机问问瓦尔特洛媞。
瓦尔特洛媞只穿著一件丝绸衣,就坐到了沙发上。不过,那把有著与龙具不相上下强度的剑,此时正摆在她的身旁。
「你能这么爽快的答应我,我自然很高兴,不过……。你就不怕我到时直接跑掉吗?」
在米拉有些楞然地询问后,瓦尔特洛媞心情愉快地回答道:
「你跟奥尔嘉不是处的挺要好的吗?我觉得你不是那种会拋下比自己年纪小的朋友的家伙。而且,你们愿意帮我扫除山贼,我可是求之不得的呢。其实算上山贼和人狼的问题,本来该是由我亲自去巡视领地的,但我身为家主又不能随意行动。」
米拉心想:「说得也是呢」。更何况,瓦尔特洛媞目前正处在与王族对峙的最前线。压在她身上的重担究竟有多沉重这一点,恐怕不是区区外人的米拉所能想像的吧。
「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在亚斯瓦尔的那场内乱中,为什么身为土豪的你会代表萨克斯坦军,加入杰梅因王子的军队里呢?」
在米拉的质问下,瓦尔特洛媞一边闻著红茶的芳香一边回答道:
「是国王陛下派我去的。我说过了吧,罗威伦斯是个八面玲珑的家族。对我而言,那既是次展示萨克斯坦威名的好机会,而且我个人也想亲眼看看亚斯瓦尔的近况。当然,名闻遐迩的吉斯塔特的战姬实力,我个人也想亲自领教一番就是了。」
「你刚刚说,是萨克斯坦王派你来的……?」
米拉讶异地皱起眉头。在王族与土豪对立情势加剧的这个时期,萨克斯坦王为何要下达这种命令呢?
「你会觉得奇怪也是正常的。不过,陛下会派我参加内乱是有理由的。」
「因为巴鲁姆克吗?」
当米拉望向她身旁的宝剑问道时,瓦尔特洛媞冷静地点了点头同意道:
「看来你听说了啊。」
「你当我都住在这个宅邸里多久了啊。而且,你也没有隐瞒的打算吧。在我的一问之下,侍女与侍从可都老老实实地告诉了我宝剑的名字了哦。听说你是半年前在某座深山里找到的吧,这把建国皇帝征战沙场的宝剑。」
当米拉听说是在某座深山里找到时,甚至还有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因为在这个山与森林的王国中,确实是有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但是,米拉不论作为战姬还是个人,都不能对这种武器的存在视若无睹。虽然她没想过要做到抢夺宝剑那种地步的事情,但至少也得对这把武器有更充分的了解才行。
「那件事情等我哪天心情好再讲给你听吧。总之,当我得到了巴鲁姆克后,国王陛下二话不说直接就承认了我的持有权。理所当然的,隶属王族麾下的那帮人成天嚷嚷著让我还回去。而土豪们则
是叫我直接就这样拿著算了。」
「在那之后马上就有两则谣言传开了,没错吧?」
米拉所说的两则谣言分别是,罗威伦斯之所以拥有那把宝剑的所有权,是因为瓦尔特洛媞打算归顺王族麾下的谣言。以及,戈尔德贝格因忌妒而盯上了罗威伦斯手中的宝剑的谣言。
当第一次听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米拉打从心底觉得萨克斯坦王是位可怕至极的人物。
「是啊,当时可真的让我伤透脑筋了呢。」
简直就像是没真当回事一样,瓦尔特洛媞用轻松的语气接著说道:
「不论交不交别人都会以为我有意归顺王族。而且,交出去的话甚至还有可能与土豪们为敌。我是被逼无奈下才选择拿著这把宝剑的。──话说回来,关于这把剑上那股不可思议的力量,你有没有听说些什么呢?」
瓦尔特洛媞眼底闪烁著恶作剧似的光芒,望著米拉问道。
「除了材质不明之外,难道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在米拉的再三询问下,这位罗威伦斯的家主缓缓点了点头。米拉在喝完红茶后耸了耸肩,举双手表示投降。
瓦尔特洛媞一边抚摸著巴鲁姆克的手柄,一边吊著米拉胃口缓缓道来:
「──拿著这把宝剑的人,可以看穿对方的谎言。」
这番话令米拉不由得摀住了嘴巴。瓦尔特洛媞用手指敲了敲宝剑的剑柄,接著说道:
「虽说可以看穿谎言,但我也只能知道对方是在哪句话说了谎而已。对方说谎的原因以及事实的真相,宝剑并不会告诉我。我刚拿到宝剑那会儿,还曾因此闹过不少笑话呢。」
见米拉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瓦尔特洛媞带著苦笑说道:
「当时,有一个部下比往常还要晚来上班,当天他其实有事要向我报告的。他的恋人当时正在这座宅邸内担任侍女,他在来的途中碰巧遇见了她,一不小心就聊了开来。当他来到办公室的时候,我问他怎么这么晚才到。」
米拉对她的那名部下深感同情。被主子这样问话的话,又有多少人会说自己是因为与恋人碰面才迟到的呢?大部分人都会想办法搪塞过去的吧。
而当得知他在说谎的事实时,以瓦尔特洛媞的立场就不得不对他进行调查。
「说著说著都跑题了。总之,我是被逼无奈下才持有著这把宝剑的,而就在这时陛下向我下达了命令。让我带著宝剑前往亚斯瓦尔。陛下恐怕是想,就算我立下战功也能归功在宝剑头上,要是我毫无建树就说是我能力不足吧。而结果正如你说见的那样。」
「我还是向你道个歉会比较好吧……?」
毕竟在亚斯瓦尔的战场上挡下她的,正是米拉本人。瓦尔特洛媞摇了摇头说道:
「虽说我没能立下战功,但光是清楚自己现在的实力能与战姬过上两招就算有所收获了。这也带给了我保护好罗威伦斯的自信。其实,我反倒得要好好感谢你才行呢。」
她口中的话究竟有哪些是真是假的呢?米拉一边在心中苦想,一边做出严肃的表情问道:
「有个问题我希望你能老实回答我,你真有打算与王族继续对立下去吗?你真的想跟戈尔德贝格一样,直到获得与国王对等的立场前不断地战斗下去吗?」
瓦尔特洛媞拿著红茶杯的手,在途中突然停了下来。
「你这是打算帮我一把的意思吗?我还以为你这个人只对人狼的事情感兴趣呢。」
「我才不想趟这淌混水呢。不过,我毕竟是寄人篱下之身,多少还是有些在意这些事情的。而且,搞清楚情况也才好保护奥尔嘉,不是吗?」
米拉板著脸回答瓦尔特洛媞。不够坦率这个缺点,她并没有想要改变的打算。
「我与戈尔德贝格不同……。我目前能说的仅此而已。」
在瓦尔特洛媞回答完问题的同时,奥尔嘉刚好从马厩走了回来,于是她们两个便藉机结束了这次的谈话。
❄
回想起昨晚与瓦尔特洛媞的谈话后,米拉不禁叹口了气。
──她其实才是最像土豪的人吧……。
罗威伦斯对谁都会摆出好脸色。揶揄此事的她在米拉眼里看来,就像是被这件事给束缚了一样。真希望自己的推测是错误的,米拉心想。
就在此时,罗威伦斯的一名士兵跑上前来,向与自己并驾齐驱的奥尔嘉进行报告。看来他们几个,真的对这名薄红发的战姬寄予深厚的信任。米拉心里很清楚,眼前的这幅情景,正是奥尔嘉花费这两个月的时间才逐步打造起来的信任关系,并对此由衷得感到欣慰。
──我作为前辈,也得尽可能帮助她才行呢。
得小心别让奥尔嘉被卷入这个国家的纷争当中。
满天乌云之下,米拉、奥尔嘉以及罗威伦斯的士兵们,正径直朝著街道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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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瓦尔特洛媞的眼皮底下,索尔曼尼的街道上正展现其朝气蓬勃的一面。
瓦尔特洛媞此时正独自一人待在大神殿的三楼大厅。在她的请求之下,神殿长答应帮她暂时包下这个大厅。因为她实在很想一个人静静地思考一些事情。
──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来透透气了呢,是因为昨天,与琉德米拉殿下说了那些事情导致的吗?
昨天她所说的话,都是些不能说给部下们、土豪们或王族们听的事情。而要把那些说给没有多少统治者经验的奥尔嘉听也是没有道理的事情。因此,作为他国人士前来的米拉,就成了她吐苦水的绝佳对象。
巴鲁姆克对她而言根本不是什么宝剑,反而是把令她厌恶至极的武器。
在春季即将结束的时候,当时还是罗威伦斯家家主的瓦伊寇克,将即将继承他衣钵的女儿瓦尔特洛媞给叫来过来。对他人甚至对妻子都抱持著乐观态度对待的父亲,却在瓦尔特洛媞吐出了他心中真正的想法。
「总有一天土豪一定会消失的。不对,是只有消失这个命运。」
为什么非消失不可呢?即使当时瓦尔特洛媞质问父亲,父亲也没有回答的意思。就像是在叫她自己思考其中的缘由似的。
「瓦伊斯啊,请你一定要保护好罗威伦斯家。」
「好的,父亲大人。我答应你,一定会保护好罗威伦斯家,并且让其更加成长茁壮的。」
现在想想,那可真是段让人害羞的豪言壮语。当时父亲听见自己这么说的时候究竟是作何感想的呢。
父亲是在半年前,也就是萨克斯坦王命令罗威伦斯家前去讨伐邪教徒的时候身亡的。
虽说邪教徒作为据点的拉默尔斯贝格矿山位在王族的领地内,但却同时与罗威伦斯家的领地相接壤著。国王就是因此才命令罗威伦斯家提供协助的。
※拉默尔斯贝格矿为一座接近德国戈斯拉尔的矿山
瓦伊寇克的回答相当有土豪风范,他说道:「这要是命令的话请恕我们拒绝,要是请求的话我们可以提供协助」。虽说并不是由萨克斯坦王,而是国王的胞弟库尔特以及艾德礼斯提出请求的,但瓦伊寇克还是答应了下来。他带上自己的女儿,率领士兵前往矿山。
在矿山周围时他们就听到了不少传闻,说是邪教徒们袭击村庄小镇,烧杀掳掠村民与镇民,极尽残忍歹毒之能事。更渗人的是,他们甚至还掳走孩童血祭神明,举行可疑残酷的仪式,藉此煽动人民恐慌与愤怒的情绪。
在瓦伊寇克和库尔特的齐心协力下,他们成功包围住了邪教徒所在的矿山,并一鼓作气发起了进攻。
这个时期的瓦尔特洛媞,已经戴著那顶完全挡住头部的头盔,还有穿著那件密不通风的铠甲了。其实这是父亲下达的指示,而目的则是为了让别人察觉不出她是一名女性。
在作为主战场的矿坑处,她跟随著罗威伦斯的士兵们一同奋勇杀敌。
虽然在灯光昏暗的矿坑内,戴著视线狭窄的头盔反倒是一件不利的事情,但瓦尔特洛媞拥有著优秀的战士能力,这件事根本没对她造成什么不利的影响。
王族的军队们同样在库尔特的带领下将邪教徒们大杀特杀。艾德礼斯虽然也有跟上库尔特的步伐,但当时的他光是要保护好自己就已经拚尽了全力。
邪教徒们不只熟悉矿坑内的结构,甚至还挖了几条密道。即便如此,在瓦伊寇克和库尔特的指挥下,瓦尔特洛媞与艾德礼斯一次都没有陷入到危机当中。
邪教徒讨伐作战就这样顺利地落幕了。
隔日清晨,正在与士兵们著手进行战后处理的瓦尔特洛媞被父亲叫了过去。父亲说他想调查邪教徒们挖的隐密通道。
「其实啊──」,父亲压低声音说道。
「这里说不定埋藏著格里莫瓦托的宝剑,巴鲁姆克。」
冷不防地在说些什么呢,瓦尔特洛媞直勾勾地望著父亲。
瓦尔特洛媞从未见过瓦伊寇克对这种事情抱有兴趣过。明明父亲往常在听说有什么宝剑的时候,都会一笑置之的才对。难道父亲他有什么确切的证据吗?
虽说心里有些不解,但瓦尔特洛媞还是跟著父亲一
起前去寻找了宝剑。因为她认为有必要好好确认一下,还有没有邪教徒的残党躲在这个矿坑的某处苟且偷生。
进入矿山,走进矿坑。瓦尔特洛媞发现,密道的路口被岩盘造成的阴影给巧妙地遮挡住了。
在抵达密道深处的时候,瓦尔特洛媞碰到了两位意想不到的人物。在这个黑暗垄罩的空间里,有一盏煤油灯正发出弱小的光芒,照亮著艾德礼斯与库尔特的身影。
在两人的脚下,有一把收入剑鞘的剑正插在地面里。剑柄与护腕都镶著大量华丽装饰品的这把剑,正散发出一股非比寻常的气息。
就在这时,犹如野兽嘶吼的咆啸声响彻了整个矿坑。库尔特正对著艾德礼斯挥下手中的剑。尽管艾德礼斯用剑挡住了这一击,但手中的剑却被击飞了出去。
难道他们两个在争夺宝剑的所有权吗?瓦尔特洛媞想著要帮助艾德礼斯,二话不说立刻就冲了上去。不过,瓦伊寇克快她一步挡在了库尔特与艾德礼斯的中间,并将王子给推了出去。
一时间,血沫横飞。库尔特的斩击硬生生切开瓦伊寇克的肩膀,直达胸口处。
追上前来的瓦尔特洛媞,直接用剑砍向库尔特。但是,她却被迅速地拔出剑的库尔特给施以了一记横劈。
库尔特膂力过人的一击,在将瓦尔特洛媞手中的剑给击飞的同时,还让她跌坐在了地上。
「快住手!」,艾德礼斯大声嘶吼,拦腰抱住库尔特与他扭打做了一团。不过,库尔特轻轻松松地就甩开了他。瓦尔特洛媞张望四周寻找武器的时候,发现巴鲁姆克赫然就在她的身旁。
见库尔特向前扑了上来,瓦尔特洛媞立刻抓住宝剑的剑柄,将剑从剑鞘出拔出。
巴鲁姆克的剑身有著远超瓦尔特洛媞想像的锋利度。它不只将库尔特手中的剑给拦腰折断,甚至还直接将他的身体给砍成了两半。
瓦尔特洛媞一边喘著粗气一边望著这具被自己斩杀的尸体,等到回过神来后,她立刻跑到了父亲的身旁。在血泊之中的瓦伊寇克,此时正濒临死亡。
「瓦伊斯……」
瓦伊寇克发生细小而痛苦的声音,呼喊著女儿的爱称。瓦尔特洛媞闻言后,立刻抱紧父亲,拼命地吶喊道:
「我就在这里,父亲大人!」
「罗威、伦斯……就拜托你了……」
失焦的双目仰望著虚空,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完遗言的瓦伊寇克,咽下了他人生中的最后一口气。瓦尔特洛媞将头埋在父亲的怀里。她虽早已热泪盈空,却始终都没有哭出声来。
保持著这个状态约三十秒钟过后,瓦尔特洛媞总算是冷静下来站起了身,而就在这时,艾德礼斯那抱著库尔特尸体的背影印入了她的眼帘中。他似乎也注意到了瓦尔特洛媞的视线,随即转身望向了她。
两人齐心协力将尸体搬出矿山。毕竟要独自一人背著他们两个出去,不论在体力上或是在精神上都是不可能做到的事。而两人在回程的路上,都没有对彼此说出任何一句话。
埋葬完尸体后,两人率领著各自阵营的士兵们,径直朝王都阿斯卡尼亚进发。
幸运的是,瓦伊寇克和库尔特当时几乎把战后处理都给告了一个段落,还有双方旗下的士兵们并没有因此而起冲突。或许士兵们,是看见主子们正灰心丧志的样子而产生了同情心也说不定。
抵达王都后,艾德礼斯遣散了手下的士兵们。而罗威伦斯的士兵们早在进入王族的势力圈前,就由瓦尔特洛媞下令让他们先行返回领地了。
瓦尔特洛媞只携带著少数的侍从与艾德礼斯一同进入王宫。
因为事情的特殊性,他们不是在谒见之间,而是在国王的办公室进行了报告。艾德礼斯的言词相当客观,他既没有忘记夸耀王族的战功,也还有贬低罗威伦斯的意思。而且他也有记得说自己曾被瓦伊寇克救下一命的事。
听完事情原委的奥古斯都王,向瓦尔特洛媞宣言道:
「——朕就将寳剑借你一用吧。」
瓦尔特洛媞的回忆到这里就结束了,回忆结束后,覆盖著索尔曼尼的灰色天空登时印入眼帘。
说实在话,她觉得巴鲁姆克就是个烫手山芋。在返回领地的途中,她曾多次冒出想把寳剑还给王族或直接扔掉的念头。
但每当她一有这个念头时,脑海中总会浮现出父亲笑著说:「其实有把宝剑在这哦」的身影。
连父亲都保护不好的自己,难道还要做出「扔掉父亲苦苦寻找的寳物」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吗?更何况,巴鲁姆克还相当于是父亲对王子舍命相救后得到的奖励。
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后,她最终还是将巴鲁姆克带回了领地。
——对了,其实当时我留下它还有一个原因。
离开王都之际,瓦尔特洛媞曾试图将寳剑交与艾德礼斯。
不料,艾德礼斯却婉拒了她。他先是说:「陛下已经说了要借你用了」,并接著补充道:
「现在的我,还没有实力扶持你。我希望,你能留著它保护好自己。」
现在回想起来,艾德礼斯那番话确实并非虚言。因为巴鲁姆克当时并没有对他的这番话做出任何反应。
关于父亲的死,瓦尔特洛媞并没有要责备艾德礼斯的意思。因为她认为最该被责备的人,是有著比父亲更强的实力,却没能保护好父亲的她自己。
回忆到这里,她情不自禁地回头张望了一下四周。
这里曾给她留下了某个珍贵的回忆。
十年前,当瓦尔特洛媞还只有九岁时,父亲在这座小镇上开了一场宴会。
因为与邻国亚斯瓦尔的战线拉长的关系,互相争斗的王族与土豪订定了暂时休战的协定。瓦伊寇克跟奥古斯都王在这方面的事上其实都很好说话的。
当时的瓦尔特洛媞还只是个乖巧的孩子,不说剑了就连刀子都没有碰过。当时的她总是穿著礼服,静静地待在一旁不去打扰任何人。除此之外的时间,都是瓦伊寇克带著她向那些有权有势的土豪诸侯进行自我介绍。而这也带给了她相当的精神疲劳。
在宴会开始一刻钟后,瓦尔特洛媞离开了父亲的身边,一个人来到了这个地方。因为她想要稍微休息一下透透气,所以就没有带上任何的侍从、侍女。
然而,这却是噩梦的开端。与她年龄相仿的土豪少爷们,把她困在了这个地方。罗威伦斯在土豪中有著相当的地位,而这同时也代表他们有不少的敌人。而且,土豪少爷们似乎算准了,即使自己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老实的瓦尔特洛媞也不会去告密的这一点。
实际上,瓦尔特洛媞确实什么也没做。她顶多装出一副被殴打过的模样,畏畏缩缩地缩著肩膀。她只求对方可以早点放过自己。
「不准你们欺负她!」
就在这时,一个穿著有点骯脏的孩子闯入了他们中间。
男孩有著一头凌乱的金发,一张被焦炭弄黑的脸庞,衣服上沾满著泥土。是某个在神殿工作赚钱的贫苦孩子吧,土豪少爷们心想。
不过,这个孩子却有勇气瞪视著这群少年们,并生气地大喊道:
「我并不清楚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但是,一群男孩子仗势欺负一个女孩子,根本不可能会有什么正当的理由吧!」
土豪少爷们先是胆怯了一下,但在想起了他们的身分后,仗著人数优势又开始继续欺负他们两个。其中一人甚至直接操起拳头揍向这名金发少年的脸。
不过,少年却反将对方给撞倒在地。他重新面向瓦尔特洛媞后,直接抓起她的手跑了起来。瓦尔特洛媞拼命地跟上他的脚步,深怕自己会因此而不小心跌倒。
她甚至都不记得当时究竟跑了多长的时间。等到她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来到了神殿的外面。
瓦尔特洛媞满身大汗,一直喘著粗气。黏在额头上的头发让她觉得非常不舒服。
「你还好吗?」
少年笑嘻嘻地问道。瓦尔特洛媞转动眼珠子盯著他看。
她睁大了双眼看著眼前的一幕。少年本就凌乱的金发变得更加不堪,甚至都高高地竖了起来。而他那被煤炭所涂黑的脸,则在汗水的冲刷下显示了其真面目,瓦尔特洛媞确信自己曾见过这张脸。仔细一看后,她还发现对方身上穿著的是被污泥弄脏的丝绸衣。这根本不是一个在神殿赚钱度日的孩子能买得起的衣服。
「艾德礼斯殿下……?」
其实瓦尔特洛媞当时还没有看穿少年的身分。她只是觉得对方长得跟王子很相像,无意间把这个名字说了出口。然而,被这样称呼的少年却呆呆地望著瓦尔特洛媞看。
下一刻,少年头都不回地离开了那里。
在这之后,瓦尔特洛媞见到了整理好仪容的艾德礼斯,不过王子那红肿的脸颊,明显有用厚重的粉底遮掩过去的痕迹。她虽想与他说上几句话,但似乎因为受伤的关系,艾德礼斯的四周被侍从与侍女团团包围住了,瓦尔特洛媞因而放弃了与他交谈的想法。
「艾德礼……」
瓦尔特洛媞先是嘟嚷著王子的名字,随后摇了摇头。
现在可不是沉浸
在过去的时候。而且,自己是土豪,而对方是王子。
瓦尔特洛媞做了一下深呼吸后,便踏著沉静的步伐离开了神殿。
❄
奥斯纳要塞,位在罗威伦斯领内东北方的山腹里。
整座山几乎都被森林所覆盖,没有森林覆盖的地方也都是些峭壁断崖,要不走山路横跨这座山是非常困难的事。然后,整理的最整洁的山路就位在要塞的旁边。
堤格尔领军的两百名艾德礼斯军,目前位在山麓与山腹的交界处。他们正在离山路有些距离的某个斜坡上休息著。
要想抵达堤格尔他们的目的地戈尔德贝格领地,就非得经过这座山的山麓不可。
其实在抵达这里之前,他们并没有把奥斯纳要塞放在眼里过。
这座要塞是一百年前因战略性上的需求而打造的。因土豪们的权力关系和领地范围时有更迭,所以这座要塞基本上都没有发挥出它这方面的价值。而且甚至有传言说,留守这座要塞的守备兵力不足一百人。
只是带著区区两百左右的兵力通过的话,对方想必也不会对他们做些什么吧。如若不行,也可以带著不满百人的部队,一边潜藏在森林中一边突破对方的包围网。
考尼兹向堤格尔提出了这些建议,而堤格尔也打算照著他的想法行事。
然而,在看到这座位在山腹中的要塞的瞬间,堤格尔立刻察觉了其中的不对劲。山路上留下的脚印,表明了最近有超过百名的士兵刚通过这里。
命令士兵们先去休息后,堤格尔将拉夫纳格他们叫了过来。
因为可能会发生战斗,所以他想先确认一下士兵们的情况。
「萨克斯坦兵没有问题。虽有几人有战前紧张的症状,但还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高尔英尼露出和蔼的笑容进行报告。他作为米拉的副官,曾统帅过超过一千名以上的奥尔米兹兵,虽说不是本地人,但要统帅区区一百人还是没有什么难度的。在他之后,西蒙大大咧咧地进行了报告:
「我们这边也没问题。没有临阵脱逃的家伙。不过这也只限于,闯入敌阵之前就是了。」
堤格尔点了点头后,向三人说明了山路上见到的那些脚印。
「是不是守备兵力增加了呢?」
拉夫纳格说出了自己的意见。西蒙则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问道:
「你说把兵力派来这座要塞?那帮家伙有这么无聊吗?」
「但是,种种迹象都表明只有这个可能了。」
堤格尔先是回应了西谋,随后望向山顶的方向。一座被森林环绕的要塞赫然就在眼前。
「要是要塞中真有跟我军数量不相上下的士兵在的话,你觉得对方会怎么出招?」
「首先,应该会来侦查我军的确切数量吧。要是他们觉得只凭守备兵力的一半就能挡下我们的话,就会先放我们通过山路,随后在将我军的后路阻断。同时放出好几名传令兵,一边向当家的进行报告,一边向周边的友军申请救援吧。」
高尔英尼沉著冷静地回答道。
「我事先说好哦,你可别冒出要攻下那座要塞这种愚蠢到不行的想法啊。」
西蒙嫌弃地说著。堤格尔点头表示赞同。要想攻下山顶上的要塞的话,光是做好准备都不知道要花上多少时间了。更别说,他们还只带了两百的兵力过来。
堤格尔将视线锁定在要塞后的山路上,立刻得出了结论。
「我先去进行侦查好了。士兵们就由高尔英尼和西蒙负责管理。在我离开的这段期间,要是对方有什么可疑的举动的话,你们就带著士兵们回到山麓以避战为第一考量。」
西蒙听后先是有些傻眼,然后才露出笑容吹起了口哨说道:
「我还以为总大将都是些躲在军队后方发号司令的人物呢。」
「我只是想做力所能及的事罢了。而且现在也不是拘泥于形式的时候。对了,你的团里有人来过这座山吗?有的话希望你能把他叫来。」
「等我一下啊。我现在就去找找看。」
在这之后,堤格尔带著拉夫纳格和一名佣兵,离开了队伍。
这名佣兵是位擅长射箭的青年,他在哈诺尔时有参加堤格尔举办的那场射箭比赛。他说自己在当猎人的时候,曾有过踏足这座山的经验。
「我虽然来过这,但其实我在这附近狩猎的时间并不长。当时守备那座要塞的士兵们根本都是群无能之辈。就连扫荡山贼这种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不过我听说,在罗威伦斯家接管了这里后,这里的情况有改善不少就是了……。」
佣兵一边说著一边带著堤格尔他们前进。
堤格尔自不必说,就连拉夫纳格也习惯在深山里走路了。两人沿路上没有任何耽搁,跟著他来到了个能眺望远处要塞的场所。
「从这里开始就得小心一点了。」
堤格尔他们潜藏在树荫中朝著要塞靠近。
奥斯纳是座小要塞,城墙有六十切尔(约六十公尺)之高。虽没有设置任何壕沟,但四周都是浓密的灌木丛,要在这展开队列可说是相当的困难。
「是个易守难攻的地形呢。」
问题是,对方为何要突然增加兵力呢?虽然这次他们会在我军通过山路时造成不小的麻烦,但换作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到这附近才对。而且,从这座要塞的地理位置来看,增加这里的守备兵力只会招致戈尔德贝格的不满吧?
──要不乾脆点直接折返回去,找别条路前往戈尔德贝格的领地?
但如此一来,就代表他们得绕远路了。冬季行军的时候,最需要注意的就是粮食与燃料剩下多少的问题。要是一个不注意的话,甚至可能在打完胜仗之后直接被冻死。
就在这时,一个让他们始料未及的人物出现在了城墙上。
那人有著一头青发,穿著以青色为基调的军服,手中拿著一把像是冰块雕刻而成的龙具──拉斐亚斯。
「米拉……?」
自己没有看错。堤格尔瞪大双眼仰望著城墙上的米拉。就连拉夫纳格也被惊得哑口无言。只有佣兵一人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
「这下可怎么办?少主。」
拉夫纳格一脸头痛地问道。堤格尔先是喃喃自语,并在注意到了某件事后,感到有些不解。他没从米拉与守备士兵的互动中感觉到紧张的气氛。米拉看起来不像是被逼著来这里的样子。
──她在信上有说,自己打算著手调查人狼的事情。
米拉会来到这里,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吗?还是说,她在写完信后又发生了什么他们不得而知的事情,导致她被迫介入到了王族与土豪的这场战事当中,因此才来到这座要塞进行守备工作的呢?
在短暂的思索过后,堤格尔摇了摇头。要分析眼下的这种情况,他手中的线索实在是太少了。
「我们先回去士兵们那吧。」
「回去后呢?」
「耐心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吧。」
堤格尔下定决心的这个回答,把在场的两人都给吓了一跳。
❄
奥斯纳要塞设有一座浴场。
浴场位在一楼,楼下则是厨房。厨房的炉灶喷涌而出的热气,会经过浴池下方的铅管来增加浴场的水温。为了帮浴池保温,他们在这之后还会在浴池下方放置用炉灶烧红的石头。
尽管浴场的设计相当特殊,不过却在士兵们里大受好评。在此之前,他们都是在一个大桶子中加入一半的热水,轮流进入里头冲洗掉身上的汗水。浴场落成之后,他们既不需要像以前一样赶著换人,也能慢慢享受热水渗入体内的美妙滋味了。
日落西山后,黑暗跟寒气垄罩了整个山腹,而就在此时,一丝不挂的米拉跟奥尔嘉出现在了浴场内。因为其他士兵们都已经先泡完澡了,所以她们两个可以不慌不忙地慢慢享受。
「原来如此。有这种浴场确实是值得自豪。」
米拉环顾整座浴场后,有些佩服地说道。整座浴池拥有能同时容入十三、十四位大人的空间。明明放入了如此多的热水,却能够在不增添柴火的情况下保持温度,确实是十分出色的设计。
「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种地方泡汤。首先先把身体给洗乾净吧。」
米拉伸手拿起浴场备有的羊脂肥皂,对著奥尔嘉笑了笑。奥尔嘉没有回话,而是来回看著她那娇小的胸部和米拉丰满的胸部,并试图进行比较。
「我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长成那样呢?」
「诶,这个嘛……。大概两、三年后吧?」
米拉一边游移著视线一边回答奥尔嘉的问题。说实在话,她其实不太记得自己以前的胸围大小了。她是在与堤格尔相恋后,发现他的视线老是盯在这个地方,才开始留意自己的身材变化。
「你还小。说不定你以后会长得比我高,身材也会比我好呢。」
见奥尔嘉一直摸著自己的胸口,米拉说著那些陈腔滥调安慰著她。奥尔嘉微微点头,她并非认同了米拉的那番话,而是觉得就算自己再怎么苦恼也不能改变现状。再次
抬头仰望著米拉的奥尔嘉,露出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请求道:
「我可以摸摸看吗?」
米拉一时间没了反应。奥尔嘉的这番话似乎并不是在开她玩笑,而是出自纯粹的好奇心,但就算是这样好了,这依旧是一件相当让人羞耻的事情。
约莫三秒钟后,米拉游移著视线说了一句:
「行吧,那就让你摸看看好了。」
奥尔嘉走到米拉身旁摸了摸她的左乳后,睁大双眼说道:
「比马跟羊的乳房还要柔软诶。」
「是、是吗……」
虽然奥尔嘉的评价议米拉有些不知所措,但同时也在不知不觉中帮她缓解了紧张的情绪。见少女这次打算用双手同时搓揉两边的乳房后,米拉不免有些困惑地问道:
「你真那么在意?」
「马跟羊的乳房都是越大越能分泌母乳。人类也是一样的吧。虽然我是喝母亲的母乳长大的,但我听说有些人只能喝亲戚的母乳长大。」
这件事情米拉倒是能够理解。王侯贵族的小孩,在大多数的情况下都会有一位乳母。虽说她们大多都会负责处理一些杂事,但要说到她们最重要的职责,果然还要属代替母亲哺育小孩这件事情了吧。
难怪你刚刚会露出那么苦恼的表情。米拉心中虽想著这些 ,但说出口中的话却与之截然不同。
奥尔嘉立刻停下了手边的动作。米拉莞尔一笑接著说道:
「方法很简单,不要老是闷闷不乐的,要多吃饭多活动筋骨。还有就是,喜欢上别人也可以哦。」
奥尔嘉将双手从米拉的乳房上挪开。她先是露出一副陷入思考的表情,然后问道:
「喜欢上马跟老鹰算吗?」
「可以的话,喜欢的对象还是人类比较好哦。」
米拉一边苦笑,一边将木制的小板凳拉到身边。
「在聊下去的话热水都要变冷了吧。你坐过来吧,我来帮你洗洗背。」
奥尔嘉坐上板凳后,米拉用水桶舀了一口热水,泼到了她的背上。
就在这时,米拉忽然想起了米莉兹的事情。要是米莉兹在场的话,与奥尔嘉年龄相仿的她,一定会想方设法与奥尔嘉攀谈几句的吧。她们两个说不定挺聊得来的呢。
「你呢,你有心上人了吗?」
保持著前倾姿势,奥尔嘉向米拉问道。而米拉一边温柔地帮她搓洗头发,一边回答道:
「有哦。只要有那个人在身边,我感觉自己就能一路走下去呢……不对,是想跟他一路走下去才对。就算有一天我变成了一个老奶奶,而他也变成了一个老爷爷,我也想要陪在他的身边一同仰望星空。──他对我而言就是如此的重要。」
「真希望我也能早点遇见那个人……」
奥尔嘉一边小声嘟嚷著什么,一边闭上眼睛让米拉冲头发。
❄
日落西山后,奥斯纳要塞的城墙上隔著固定距离点起了篝火。他们在中午的时候就发现了艾德礼斯军,做好了随时随地迎击的准备。
堤格尔此时正一边躲在树荫中,一边观察著在黑暗中闪耀的火光。他穿著用土壤弄脏的外套。为了不让嘴巴吐出的白气被看守注意到,他甚至还用厚布摀著自己的嘴巴。当然的,他左手上的黑弓也同样用土壤事先弄脏了。
他虽想过要不要乾脆变装成土豪的样子,但那样一来的话,拿著弓箭这件事情就又太过奇怪了,所以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对不擅长使用剑跟枪的堤格尔而言,在紧要关头的时候拿著那种武器只会让他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而已。
只有堤格尔独自一人,在这里等待日落西山的这一刻。长期从事猎人工作的经验,让他可以长时间待在同一个地方隐藏自己的行踪。
堤格尔抬起头来后,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看到了头顶上的月亮,还有星空。
其中,有一颗尤为亮眼的星星,他甚至找都不用找就看到了。
而那,便是苍冰星。
只在冬季的一小段时间里闪耀著光芒,自己向米拉立下誓言的苍蓝之星。
在刚来到萨克斯坦的时候,苍冰星还没有出现在夜空中。堤格尔觉得差不多也快到那个时候了,于是便每晚仰望著星空寻找,而今天,终于让堤格尔等到它了。
──别再分心了。
堤格尔如此警惕著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与米拉见上一面这件事。
就在这时,城墙上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堤格尔凭藉影子的移动,看出了有好几名士兵慌忙地跑了出去。
──看来,西蒙好好做我交代的事啊。
堤格尔曾拜托西蒙,偷偷潜入到城墙附近的地方,并故意暴露自己的行踪帮他吸引看守们的注意力。
在心中向他道完谢后,堤格尔站起了身子,压低脚步声跑向城墙。跑到了城墙的正下方后,他立刻从背上的小行囊中拿出了带著钩爪的绳索。
在眼睛早已习惯黑暗的情况下,堤格尔用力掷出的这条绳索,结结实实地挂在了城墙上。
堤格尔迅速地爬上城墙,并收回绳索,滑行降落至城墙的内侧,进入一片漆黑的要塞内。
──黑弓,将你的力量借给我吧。
堤格尔握紧黑弓,感知龙具的气息。比起在深山中尝试的那一次,堤格尔这次用更快的时间找到了龙具的气息。然而,从黑弓那传来的反应却让他有些不解。
──两个……?
堤格尔感知到了两股龙具的气息。其中一个毫无疑问就是拉斐亚斯,但另一个又是从何而来的呢?难道说除了米拉外,还有别的战姬也在这座要塞里面吗?
──现在不是思考这件事的时候。
我已经在要塞里面了。要是在这种时候停下脚步的话,没多久就会被负责警备的士兵们给发现的吧。堤格尔调整了一下呼吸,蹲低身子小跑起来。
虽说走廊的墙壁上挂有松明,但并没有照亮每个角落。只要小心点就能躲过士兵们的视线继续前进了。堤格尔屏住呼吸在黑暗中匍匐前进,情况允许的话他甚至会爬到天花板上面赶路。不久后,他来到了一扇大门前。
──这里离其他房间有些远啊,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呢?
些许的亮光从门缝里透了出来。米拉肯定就在里面不会有错。
堤格尔没有任何犹豫,打开门进入到了房间内。
里面是个连房间都称不上的小空间,而堤格尔的正前方又出现了一扇大门。堤格尔一边向著房间深处迈进,一边小心不要踢到放在脚下的篮子。
在白色热气印入眼帘后,他透过热气看见了心上人的那头青发和可爱脸蛋。
「米──!」
堤格尔叫到一半的时候,又把话吞了回去。因为他注意到,自己闯了大祸。
热气散开后,周围的景色印入眼帘。
米拉将一名娇小的女孩挡在身后,直直地瞪著自己看。此时的米拉虽赤身裸体,但既没有显露出害羞的样子,也没有遮挡身体的打算。
大脑瞬间当机的堤格尔没有说话,只是傻笑著企图谋混过关。而他好不容易挤出的一句话竟然是「你好歹也遮一下吧」这种话。
少女垫起脚盯著堤格尔看,并淡淡地问了一句:
「这位就是你的心上人吗?」
「才不是!」
冻涟的雪姬冷酷无情地回答道。
❄
堤格尔赶忙背向二人后,眼上被蒙上了一块布。
在这之后,米拉跟奥尔嘉分别朝他的头揍了一拳。被奥尔嘉揍到头的堤格尔,摀著头部跪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真是的!虽然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不管是谁都会怀疑你是来偷窥的吧!」
米拉既傻眼又愤怒地瞪著堤格尔。不过,她说著说著便又冷静了下来。其实她早就想过要亲眼去确认,堤格尔他们是否真的平安无事这件事了。
交换完彼此获得的情报后,两人异口同声地叹了口气。
「所以你是为了讨伐山贼才来这里的吗……」
「而你们几个则是为了与戈尔德贝格战斗才来这里的,是吧……」
堤格尔跟米拉都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没想到这种无巧不成书的事情真让他们给碰上了。不过,他们两个又由衷地感到庆幸,彼此没有因为发生误会而打起来。
「话说,你差不多可以放我一马了吧?」
堤格尔向米拉苦苦哀求道。米拉听后忍不住露出了恶作剧似的笑容说道:
「嗯……该怎么办才好呢。我既不认识艾德礼斯王子,也没有要卖人情给萨克斯坦王族的理由,而且眼前的这个人还是个偷窥的惯犯呢……」
「居然是惯犯吗?」
奥尔嘉听后立刻抱紧住身体,警戒著堤格尔这号人物。顺带一提,米拉跟奥尔嘉二人目前正泡在浴池里,甚至连肩膀都没有露出来。
觉得教训得差不多的米拉,对著堤格尔笑著说道:
「好吧,这次我就放你一马好了。」
「真、真的吗……?」
不清楚她究竟作何心思
的堤格尔,再次询问道。被罗威伦斯迎为门下宾客后,米拉放过堤格尔一马相当于是通敌行为。尽管被关入牢中也很麻烦,但堤格尔更在意,这样做会不会造成米拉的困扰。
「就跟我刚刚说的一样。我们两个是在这里讨伐山贼的。而且我是罗威伦斯门下的宾客,又不是戈尔德贝格门下的宾客。既然土豪都宣称要拥有与国王对等的立场了,重要的情报就该自己搜查而不是拜托其他的土豪吧?」
该说她真不愧是治理著一国的战姬吗。
「而且要骗过这座要塞的士兵们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只要说你们只是佯攻部队,本队在其他地方伺机而动就行了。这样他们肯定就会紧闭城门,不出去作战了吧。」
「不过真没想到──」,米拉笑著说道。
「我们两个居然都被卷入了这个国家的纷争当中了啊。」
「你说得一点也没错。不过转念一想,我们这样就相当于是卖了一个大人情给他们了。而且,既然事情牵扯到了那个魔物的话,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管了吧。」
堤格尔口中的魔物,指的当然是丝梅。米拉听后一改常态,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奥尔嘉发话问道:
「你刚刚说得那个魔物,是指什么?」
「……说起来你也是战姬呢,还是先知会你一声好了。」
米拉看了看奥尔嘉后,简单扼要地说了说,他们一路上所遭遇到的那些魔物,还有在这个国家里遇见丝梅的事。奥尔嘉听完前因后果后,有些不能理解地歪著头问道:
「要是魔物真的这么危险的话,为什么我都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呢?」
「因为知情者真的太少了啊。」
米拉叹了口气后,用手指卷了卷自己那浮在热水上的头发。
「就连我,都是到今年春天与露萨露卡战斗过后,才真正把魔物这件事情当回事看的呢。有个叫托尔巴兰的魔物甚至乔装成人类的模样,若无其事地担任著亚斯瓦尔的骑士一职。因为我们没有不清楚对方的长相、数量还有目的,所以根本不可能推测出对方此时此刻正在做些什么。」
「那个叫做丝梅的魔物,究竟想在萨克斯坦做些什么呢?」
堤格尔回答道:
「或许,她是想让萨克斯坦人互相争斗,造成不可计数的伤亡吧。我们一路上打倒的魔物都有这样的倾向。要真是这样的话,她操纵王族的士兵们袭击土豪的士兵们的原因也就很好理解了。」
「那她又是为了什么才这么做的呢?」
奥尔嘉接下来问出的这个问题,精准地击中了堤格尔跟米拉的软肋。
「马上民族的传说中,也有很多那种袭击人类的怪物。而那些怪物的目的,往往都是搜集人类的灵魂。据说,当它们填饱肚子后,还能藉此增加伙伴呢。」
两人都觉得,丝梅的目的是夺走众多的人类性命。但要是夺走人类性命只是丝梅达成目的的手段之一,而并非她的真正目的又该怎么办呢?
想到这,堤格尔跟米拉不禁背脊一凉。丝梅的真正目的,说不定是个根本不可斗量的巨大阴谋。
「还是不要妄下定论吧。」
为了抹去心中的那份不安,米拉精气十足地对堤格尔说道。
「虽说不清楚的事情也不能就这样放著不管,但我们在这件事上真的知道的不多。现在就先专注在眼前的事情上吧。堤格尔,回到哈诺尔后,你打算怎么做?」
「这个嘛……」,随口附和的堤格尔立刻得出了结论。
「我会直接回到艾德礼斯王子的身边。虽说我们还不清楚丝梅的目的,但那家伙确实想把这个国家搞得一团糟。由我们亲手解决人狼的问题,粉碎那家伙的野心。而且──我并不讨厌王子殿下这个人。」
真要说的话,堤格尔留下来帮忙的最大理由其实是,想要帮助那位老好人王子实现梦想。
「确实挺像你的作风的。」
米拉不禁露出了和蔼的笑容,但当她注意到奥尔嘉正看著自己后,立刻装出咳嗽的样子,重整脸上的表情,并一本正经地开口说道:
「看来我还是保持现况,留在瓦尔特洛媞身边好了。」
「你呢,你确定自己没问题吧……?」
堤格尔的声音里,满溢著对米拉的关怀之情。跟身为一位布琉努小贵族儿子的堤格尔不同,米拉是一位战姬。要是继续待著的话,事后不是会有不少麻烦的吗?
「我没事啦。而且要是做得好的话,我不只可以代表吉斯塔特卖一个人情给萨克斯坦,甚至还可以更好地打探魔弹之王的消息。再加上,你也可以藉此机会建下梦寐以求的战功了,不是吗?」
见米拉乐观地说著这些,堤格尔不由得露出了苦笑。
「我们一起加油吧。」
「嗯,我们两个一定能做到的。」
在说完话后,堤格尔的耳边传来了水花声。紧接著,是一阵脚步声。他本以为是米拉从浴池中走出来了,但这个推测其实是错误的。
毛巾眼罩被拿下来后,站在堤格尔面前的人,竟是奥尔嘉。奥尔嘉用一块毛巾包裹住身体,遮住胸口到膝盖附近的部位。
「琉德米拉曾跟我说过,你跟好几名战姬都走得很近的事情。」
堤格尔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望著奥尔嘉。堤格尔没想到对方特地跑过来就是为了问这种问题,她可真是个耿直的女孩子呢。堤格尔弯下腰来,保持视线等高对她说道:
「没错哦。我跟苏菲亚、米莉兹还有艾蕾欧诺拉的关系都算不错。」
「等到这次的事件结束后,我希望你能详细地告诉我当时的情况。」
堤格尔两眼有些发愣地望著奥尔嘉。尽管他们的相遇糟糕透顶到了极点,奥尔嘉还是愿意主动来找自己搭话,这让他安心了许多。
「好啊。要是你愿意听的话,要我说多久都没问题。」
堤格尔回握住了奥尔嘉伸出的小手。
「对了,你真打算一个人回去吗?要是你不小心被士兵们发现的话,到时候可就连我也保不了你了哦。」
同样用毛巾裹住身体的米拉,有些担心地询问堤格尔。负责守卫要塞的士兵们现在,恐怕正在赶回来的路上吧。他们无疑会坚守住自己的岗位,防范敌袭的到来。
「要不要我帮你乔装成厨师的打扮,在随便找个理由把你送出去啊……」
见米拉噘嘴苦闷的样子,堤格尔将脸凑了上去。察觉到青年有何意图的米拉,默默地闭上双眼等待对方的吻。唇齿分离后,堤格尔笑著对米拉说道:
「我只要有这个就没问题了。感觉力量都渐渐从体内涌了出来呢。」
米拉面红耳赤不做应答。堤格尔用右手摸了摸她的秀发后,便转身离开了浴场。他先是在门口观察外面的情况,确认没人后便一溜烟地隐没入了黑暗中。此时的堤格尔身体燥热,即使有冰冷的夜风拂过脸颊,对他也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在堤格尔离去后,米拉悄悄地关上敞开的大门。回头望去的她,发现奥尔嘉正面无表情地盯著自己。
「怎么了吗?」
「原来接吻是可以激发出别人体内的力量的吗?」
「那个家伙是个特例,你可别当真了。」
面红耳赤的米拉随即回答道。奥尔嘉对此有些不解,于是问道:
「你难道就没有任何感觉吗?」
对此,米拉只是默不作声,没有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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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堤格尔离开奥斯纳要塞并与艾德礼斯军会合时,时间已经来到了早上。因为得与要塞拉开充足的距离才能升火的关系,他花了比想像中还要久的时间才找到他们。
在山麓搭建的营地内,堤格尔向拉夫纳格和高尔英尼说明了情况。
高尔英尼感慨万分,哽咽到说不出话来。毕竟只通过书信确认过安危,和实际见到本人精神满满的样子可有著天差地别的区别。
在这之后,堤格尔也向平安归来的西蒙说明了情况。
「真不晓得该说你走运呢,还是倒了大楣啊。」
佣兵们的指挥官有感而发地说道。而堤格尔对此也深有同感。
在这之后,艾德礼斯军迅速地收起了营帐,离开这里继续向前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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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尔德贝格家的现任家主,马提亚斯·冯·戈尔德贝格正在自己领地内一个叫做卡尔克勒塞的地方。此地距离奥斯纳要塞只有一天半的路程。离王族的势力圈相当的近。
在烧毁了王族领地内的三座村落并撤退后,他带领两千名步兵在此地搭建了营地,暗中窥探王族军队的动向。
有两百名艾德礼斯军自哈诺尔朝这边赶来的消息,早就已经传入了他的耳中。而戈尔德贝格推测,对方将在这一两天内进入了他的领地内。
从对方只带了两百名士兵这一点来看,戈尔德贝格想到了两种可能性。
其一,这支部队只是为了隐藏主力部队而派出的佯攻部队。
其二,这支部队只是派来烧火村落并迅速撤退
的少数部队。
若是后者的话,戈尔德贝格打算从手中的士兵里挑选一千名脚程快的士兵们组成队伍。他只要等到斥侯传来报告后,再进行适当的应对就行了。
戈尔德贝格没有戴著头盔,只穿著一件与他彪汉身材相配的白色铠甲,和一件由吉斯塔特制造的白熊外套而已。他的手中握著一把巨大的战斧,铠甲与外套上用黄金镶著自己的名字。而他那昂扬著斗志的脸上,此时正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容。
但让戈尔德贝格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今天即将结束的时候,与他的西部领地相接壤的土豪霍夫曼,竟出现在了他的营帐内。
霍夫曼与戈尔德贝格同为主战派,而且还是每次见面都会小酌两杯的交情。这样的男人居然会不派出使节,而是亲自前来这里,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呢?
尽管有些惊讶,戈尔德贝格还是迎接了他的到来。似乎是赶路过来的关系,霍夫曼的栗色头发十分凌乱,不只脸上还留有汗水自然乾掉的痕迹,就连外套也弄得相当骯脏。
在进入营帐后,霍夫曼二话不说瞪向戈尔德贝格。
「你归顺王族的事情是真的吗?」
没有任何开场白,霍夫曼开门见山地问道。这让戈尔德贝格顿时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谁在谣传这种事情的?」
「两天前,艾德礼斯王子的使者曾来过我的宅邸。你知道他当时说了些什么吗?他说,你已经发誓要归顺王族于麾下,而他们准备派兵协助你扫荡领地内的山贼团伙!甚至还说出什么让我也一并归顺王族这种蠢话!我在惊讶之余,一边赶来这里一边在路上搜集情报,结果搜查而来的情报都指出王子的军队真的帮你们赶走了山贼,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霍夫曼瞋目切齿地大声质问戈尔德贝格。
戈尔德贝格有些傻眼地呆站在原地。不过,他很快就理清楚了情况。自己明显是掉入了敌人想要分裂土豪同盟的卑劣陷阱当中。
「你先冷静一点,霍夫曼。我现在就叫人端麦酒过来,有话想问的话到时再问也不迟吧。」
见他一副从容不迫的态度,霍夫曼总算是稍微冷静了下来。
戈尔德贝格命侍从将麦酒跟银酒杯带上来。虽然他表面上强装镇定,但内心其实早已火冒三丈了。
「有获得什么新的情报吗?有的话你就直接在这里说吧。」
戈尔德贝格压低声音跟情绪,向端来麦酒的侍从问道。
「其实就在刚才……」
侍从闻言后一副怯怯懦懦的样子,并开始进行了报告。
据他所言,入侵戈尔德贝格领地的两百名艾德礼斯军,将携带的粮食与燃料施舍给了沿路走访的村庄,并帮助他们讨伐了山贼。
他们还对原本以为自己要被烧杀掳劫的村民们如此说道:
「我们已经与戈尔德贝格签订了协议。戈尔德贝格从今日起就将加入萨克斯坦的诸侯之列。你们的生活并不会发生任何改变,请放宽心继续生活下去吧。」
戈尔德贝格的手因愤怒而颤抖不止。他重新面向有些震惊的霍夫曼,并说道:
「就跟你听到的一样,霍夫曼。这是敌人的离间之计。他们想让你们以为我和王子互相勾结,并藉此打破我们之间的信任。」
「你没骗我吧……?」
霍夫曼没有伸手拿起银酒杯,而是用存疑的眼神继续盯著戈尔德贝格。
「我骗你干嘛。我现在正打算举兵攻打王子的军队呢。要不,你也跟我一起来如何?」
「这次就先算了吧。毕竟王子那家伙,可能会派军队到我的领地内故技重施啊。」
彻底理解清楚前因后果的霍夫曼,摇头拒绝了戈尔德贝格的提议。他将眼前的麦酒一饮而尽后,便为怀疑一事低头向戈尔德贝格致歉。
目送霍夫曼离开后,戈尔德贝格立刻做了出征的宣言。在见到他那愤怒的表情后,每个侍从都被吓得面目惨白、不敢作声。
「你立刻去招集一千名士兵过来。现在出发的话,就算中途稍作歇息,也能赶在两天后的早上抓到那些家伙。不知礼数的胆小鬼王子,我要你知道耍小聪明会有什么下场!」
戈尔德贝格说罢后便骑到马上,与一千名士兵消失在了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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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戈尔德贝格所料,两天后的早上,他成功捕捉到了艾德礼斯军的位置。
「他们在东南边的山丘上搭建了营地,似乎正在休息的样子。」
往山丘上一看后,确实能看到几顶营帐。营帐周围设有做工粗糙的栅栏以及代替防御工程的木板。
艾德礼斯军所在的山丘相当的大,山丘的西至南边是一座森林,东边则是一块荒地。
戈尔德贝格随即开始思量对策。要是他带著全军攻打的话,艾德礼斯军无疑会往森林的方向跑去,到时候可就不好继续追击了。他的想法是,活用数量的优势把对手赶往东边的荒地去。
戈尔德贝格将军队一分为二,一队交由手下统领前往溪边的森林,另一队则由他亲自率领由北方往山丘进军。
「别动队在镇压完森林的敌兵后,再分别从南边跟西边两个方向朝山丘进逼。届时,我也会率领本队从北边发起攻势。」
如此一来,敌军就只剩下往东边的荒地逃跑这一个选项,而这正是戈尔德贝格想要的结果。因为到了那个时候,他只需凭藉数量上的压倒性优势,从山丘上长驱直下击溃敌军就可以了。
「敌人很有可能会在森林里布置伏兵。千万别给我大意了。」
在下达完指示后,戈尔德贝格便率领本队往山丘进发了。而别动队也按照计画从西边绕入了森林里头。不料的是,别动队立刻就遭遇到了敌军的负隅顽抗。
箭矢与碎石自树林间不断飞来。虽说每一波攻击中间都夹杂著三十秒钟的间隔,但却从来没有停歇过。而要阻止戈尔德贝格的士兵们前进,这样很明显就已经足够了。
虽然戈尔德贝格的士兵们也有使用弓箭进行反击,但艾德礼斯军的士兵们不只躲在树林的阴暗处,甚至还使用树枝制造掩体,防止对方的猛扑。
过了半刻钟后,戈尔德贝格开始焦急了。
他对明明带上了五百名士兵却迟迟攻克不下森林的别动队感到愤怒。敌军的主力明明还在山丘上,就算森林中真有伏兵好了,那也不可能有多少才对。
「够了!由我亲自打倒敌军本队来结束这一切!」
先是被自己瞧不上眼的霍夫曼给逼问,后又被自己更加瞧不上眼的王子给戏耍到这种地步,这两项事实让戈尔德贝格完全失去了冷静。
而且,他对自军的数量有绝对的自信。即使从山丘下爬上去会有地势上处于不利的位置,但我军的数量毕竟高出敌军数倍。只需一次的冲锋就足以打乱敌军的阵脚了。
「给我冲!」
戈尔德贝格挥下手中的巨斧,一马当先冲锋陷阵。这道响彻寒空的巨吼,士兵们听后是一呼百应。锁子甲摩擦的声音随即迸发而出,甚至到了扰动大气流动的程度。
箭矢、碎石与大石头自山顶不断飞来。虽说有人被箭矢射中倒地不起,也有人被大石头给直接撞飞了回去,但从整体上来看,那些人充其量只占了一小部分。
戈尔德贝格虽时不时用护臂挡住飞来的碎石,但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向山顶进发。直到来到半山腰的时候,他才注意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
──奇怪,抵抗未免也太弱了一点吧。
敌军若想让别动队陷入苦战,就得将军队分为山上与森林两支部队,但就算是这样,敌军的斗志明显还是太过低落了。他们要是想投降的话,早该在被发现的时候就来找自己了才对。
戈尔德贝格在思考的途中也没有停下脚步。但就在这时,一件更令他意外的事情发生了,敌军居然彻底没了抵抗。
脑海中浮现出某种可能性后,戈尔德贝格不禁咋了咋舌头,并总算是抵达了山顶。
在木板与栅栏后方,面向营地位置的空地上站著的,居然是只用泥土、木头、布料等材料制成的人偶。恐怕打从一开始,就只有不到五十人待在这座营地内吧。
发出野兽般的咆啸后,戈尔德贝格用战斧打碎了眼前的栅栏。他立刻离开这座假营地,朝著山丘的另一面奔去。
他往下一看后,只看到了数十名敌兵正沿著斜坡往下跑去。
「别想逃!」
声音与肩膀都发出颤抖的戈尔德贝格,骑著马往斜坡下跑去。他追在那些闯入森林的艾德礼斯兵们后面,进入到了森林当中。而他旗下的士兵们也跟著主子一同闯了进去。
戈尔德贝格命令士兵们分散开来。因为在森林里面挤成一团反而会碍手碍脚的。他们就这样朝著森林深处进发。而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别动队的声音。
当戈尔德贝格还思考著该不该跟他们会合的时候,他却看到了有浓烟从森林深处飘了出来。
──糟了!
「快点从森林撤退!」
发生在森林里
的火灾戈尔德贝格并不害怕,这一点就算是在冬天也是一样的。但是,戈尔德贝格虽不害怕火灾本身,但却注意到了艾德礼斯军的打算。
灰烟自森林各处涌了上来。敌人正是打算利用这阵浓烟进行攻击。
此时的别动队早已被卷入浓烟与混乱中。有人因这场火灾而乱了阵脚,撞到了自己的同伴,也有人因浓烟挡住了视线而一头撞到了树干上。
部队长们虽命令士兵们继续战斗,但士兵们早已被浓烟呛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根本无心作战。他们一个接著一个地扔下手上的武器,径直跑向没有浓烟的地方。不过,在逃跑的过程中数量上的优势反而对他们造成了阻碍,士兵们接二连三地撞在了一起。
而那些率先跑出浓烟的士兵们,则被潜藏在森林中的艾德礼斯兵们给包围,一一剿灭了。西蒙率领的佣兵们豪不留情地挥下手中的剑砍向戈尔德贝格旗下的士兵们,而艾德礼斯的士兵们则以两人、三人一组的形式,将敌军给斩杀在地。
虽说也有士兵们试图奋起抵抗艾德礼斯兵,但他们的数量却远比敌军的数量还要少上许多。士兵们的鲜血染红了这片冬季冻土,大气中四处飘散著死亡的哀号声,而随之而来的浓烟则彻底遮盖了这一切。
尽管别动队的士兵数量始终多于艾德礼斯军,但他们直到最后都未能发挥这项优势。那些往山丘的方向逃跑的士兵们,头也不回地直接跑到了山丘上,丝毫没有要回到森林的打算。
而重新回到山丘上的戈尔德贝格,也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自己的军队溃不成军的样子。
「居然被那个没有建立过什么像样战功的王子给……」
因寒冷而失去弹性的嘴唇颤抖不止,戈尔德贝格正喃喃自语地说著些什么。尽管他的额头上还在流著血,但此时的他根本无暇顾及那种小事。
「单方面戏耍到了这种地步……!」
在发泄完心中的怒火后,戈尔德贝格立刻命士兵们去救助那些还未脱困的友军。
然而,自他双眼中迸发而出的憎恶之情,并没有跟著时间的流逝而消逝不见。
❄
此时的堤格尔,正在森林里观察著那些在山丘上的敌军。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啊……」
要是对方在弓箭的射程范围内的话,堤格尔本打算直接射死对方的指挥官的,但现在也只能放弃不可了。因为要是太过执著的话,等到浓烟散去后,敌军的别动队可能就会恢复本来的行动力了。
他带著拉夫纳格跟艾德礼斯兵们跑在森林中。这里并没有浓烟飘来。其实这是他们特意制造的情况。他们先是用粮食和燃料跟村民们换取木头,再将木头充分地泡过水后点燃,才制造出了这场浓烟。而且如此一来还能防止火灾的发生。
跑了没多久后,前方出现了友军的身影。而高尔英尼也在那些人里头。
在成功会合后,双方人马互相称赞彼此此番的行动,而就在这时,两名男子走了出来。他们分别是艾德礼斯与考尼兹。今天早上,他们二人带著五百兵马赶来了此地。
「堤格尔维尔穆德卿,谢谢你。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
「没有的事,这次的胜利都要归功于殿下愿意信任在下。」
艾德礼斯感激万分地向堤格尔伸手致谢,而堤格尔回握住了他的手并笑著答道。
「而且,这次行动能够成功,都是多亏有考尼兹卿的建议。」
堤格尔向这名秃头骑士低头致谢。在森林中制造浓雾这个发想,就是考尼兹的提议。虽说堤格尔个人并不喜欢这种焚烧树林的作法,也对那些正在森林中冬眠的野兽感到过意不去,但多亏了这场浓烟,他们才能将我军的伤亡压到如此低的地步。
「我并没有做什么值得让你称谢的事情。」
考尼兹摇了摇头说道。
在这次作战中,堤格尔认为最关键的地方有三。其一,尽可能地让对手失去冷静。其二,让对手觉得自己在数量上有绝对的优势。其三,不能打下一场大胜仗。
在出发离开哈诺尔之际,堤格尔就请求艾德礼斯向与戈尔德贝格领地相接壤的土豪身边派往使者。然后,在由自己带领著两百名士兵闯入戈尔德贝格的领地内,向沿途的村庄施舍粮食与燃料,并在可能范围内扫荡对方领地内的山贼团伙。
最后,他们再移动到这个被选作战场的山丘森林,并诱使敌军攻打他们后,一切就大功告成了。
戈尔德贝格因自身名誉而前来讨伐艾德礼斯军,并觉得仅靠一千兵马就能战胜对方的两百人,一下子就上钩了。而且他还将部队一分为二,自己领军率领部队爬上山丘,等到他重新跑下山丘时队伍早已分崩离析,而且他还让士兵们在森林中散开,才最终造成了这种惨况。
就算他之后重新冷静下来,再次组织一支队伍进行追击,堤格尔他们这边也有约七百兵马。虽说戈尔德贝格并非没有胜算,但胜率并不高。届时,他也只能目送艾德礼斯军离开吧。
「虽然士兵们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了一番,但这样真的能对戈尔德贝格造成打击吗?」
「当然能。」
面对艾德礼斯的质问,考尼兹侃侃而谈道:
「我军打倒的敌军数量虽不满两百,但殿下您击退戈尔德贝格的功绩却是货真价实的。而且还是在敌军的领地内。」
就像是狼的幼崽咬伤了熊的脚掌一样,考尼兹说著说著,把在旁听著这一切的堤格尔他们都吓了一跳。
「恐怕今后,戈尔德贝格的发言权会小上不少吧。如此一来,土豪们就会以罗威伦斯家为中心进行行动才对。当然,我们也得防备戈尔德贝格采取一些挽回名誉的激烈手段……」
考尼兹说到这里的时候就停了下来,并摇了摇头说道:
「等我们凯旋回到哈诺尔,并庆祝完殿下的胜利后,再谈这些事吧。」
对于这个提案,在场的每个人都表示了赞同。
❄
艾德礼斯军开始向王族的势力圈行军。与预想中的一样,戈尔德贝格军并没有追上来。
军队获得胜利后的士气非常高涨,但同时也相当的疲惫。而且队伍中还有伤患的存在。在回程的途中,考尼兹经常下达休息的命令。就连酒都只准士兵们喝一杯。比起统帅士兵们这种事情,他更加照顾那群伤患们。
当然,堤格尔他们也打算互相乾杯享受美酒。他们高兴地接下酒杯,正准备将美酒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堤格尔突然脸色一变。他在陶杯正要碰到嘴唇之际,停下了手边的动作。
不能喝下这杯酒,他脑海中的警钟向他发出了警告。
他并不清楚原因。而且这杯酒不论是从外观还是香味上来说,都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但是,他就是觉得这杯酒很危险,不能喝。
「拉夫纳格,别喝!」
堤格尔大声喝止身旁这名年长的侍从。正打算将陶杯一饮而尽的拉夫纳格,虽带著诧异的眼神望向堤格尔,但还是跟著照做了。而高尔英尼也听从了堤格尔的劝阻,没有喝下那杯酒。
「少主,怎么了吗?这杯酒是太难喝了还是怎么的?」
「不,其实我也还没有喝,但是……」
堤格尔不知该作何说明,喃喃自语了起来。高尔英尼带著沉著冷静的口吻问道:
「在我看来,堤格尔维尔穆德卿是觉得这杯酒有危险吧?」
尽管堤格尔并不想直接承认这件事情,但无奈之下还是点头同意了高尔英尼的猜想。高尔英尼撇了一眼堤格尔手中的陶杯后,对著拉夫纳格说道:
「我们就先听从堤格尔维尔穆德卿的意见吧。虽然我并不觉得这杯酒里面有加入什么奇怪的东西,也没有闻到什么异常的味道,但直觉告诉我还是别喝为好。万事还是小心为妙。」
「直觉啊……就像是野兽能没来由的避开毒饵一样吧。确实,少主有时候真的就像是一头野兽一样敏锐呢。我没有不信的道理。」
拉夫纳格先是小声抱怨了几句后,便一脸遗憾地倒掉了陶杯中的美酒。
「抱歉哦。等回到了哈诺尔后,到时我再请你喝吧。」
堤格尔有些抱歉地笑了笑后,同样将陶杯中的酒给倒光了。就在这时,手中拿著银酒杯的艾德礼斯走了过来。他本来正打算跟堤格尔打声招呼的,但发现了堤格尔手中的动作后,有些不解地问道:
「堤格尔维尔穆德卿,怎么了吗?是不是有泥土混到酒杯里了?」
堤格尔还没回答,就径直走到了艾德礼斯的身旁。他一手抓住了艾德礼斯正握著银酒杯的手,并劝诫有些讶异的王子说:
「殿下,这杯酒不能喝。很危险的。」
「你突然这是怎么了……?」
堤格尔这突如其来的表现,让艾德礼斯不由得望向手中的银酒杯。但堤格尔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理所当然的问题。因为直觉这种没有任何根据的说法,只有在对上拉夫纳格他们的时候才能说。
乾脆编一个能让艾德礼斯信服的谎言好了。在堤格
尔迷茫之际,艾德礼斯缓缓挣脱了他的手,并说道:
「犒赏大伙的这些酒,有些是从哈诺尔运来的,有些是由考尼兹准备的,也有些是从附近的村庄买来的。就连我,直到要喝之前都没有决定要喝哪种酒呢。你有必要紧张成这样吗?」
「虽然我也说不清楚……。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喝下去。」
虽然这种说法根本无法让人信服,但苦著脸的堤格尔还是劝戒艾德礼斯不要喝。艾德礼斯先是露出一副困惑的表情,然后向堤格尔再三确认道:
「我看你也不像是喝醉了的样子。你清楚吧,这相当于是在大伙正开心的时候狠狠浇上一桶冷水的意思。」
「我非常清楚」,在堤格尔坚决的回答后,艾德礼斯点了点头并说道:
「我明白了。我会在大伙没看到的地方把酒倒掉的。对了,你刚刚说自己也说不清楚,没错吧?难道你光是用看的就知道能不能喝了吗?」
在艾德礼斯的暗示下,堤格尔回头张望了一下四周。然而,大部分的士兵都已经将陶杯中的酒给喝光了。只剩下少数的一些人,为了多品尝手中的美酒,正一点一点地喝著。
堤格尔眯著眼睛看著士兵们喝酒的样子。「你一副没有酒喝很是忌妒的样子呢,少主」,虽然拉夫纳格还在旁边开著玩笑,但确实不能放任他们不管。
「我找到了,虽然只有一个人。」
在堤格尔指了指其中一名士兵后,艾德礼斯立刻走到他的身旁。在说了一些话后,艾德礼斯拿走了他手中的陶杯,并重新回到了堤格尔他们的身边。
「你跟我一起来吧。我希望你能查看所有人的情况。在这之后,装酒用的袋子我希望你也能看一下。」
尽管心中有些震惊,堤格尔依旧遵从了艾德礼斯的指示。而且说到底,还没把酒喝完的只有少数几人而已。堤格尔与王子并肩而走的同时,有些在意地向他问道:
「殿下,为什么您愿意相信我说的话呢?」
「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你不像是个会撒那种谎的人。」
艾德礼斯一边向前走,一边接著说道:
「而另一个原因,是因为你这个人让我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我觉得要是你的话,说不定真的能看见一些我所无法看见的事物。」
你太过抬举我了,堤格尔心中虽想著这些,但却没有进行反驳。因为他身上的黑弓确实拥有著不可思议的力量。
在稍作休息后,经过堤格尔确认的士兵们继续向著哈诺尔行军。因为在巡视到一半的时候,大部分的士兵们其实早就把酒都喝完了,他们两个这次的行动甚至可以说是无功而返。
在确认完士兵们的状况后,他们接著检查那些装过酒的容器。大部分的酒都装在用羊的胃袋制成的水壶内。没有装在水壶里的酒,则都装在小酒桶中,没有使用瓶子。
他们将水壶中的酒倒置,观察里面剩下的一两滴酒。
──殿下是怀疑有人从中下毒吧。
要是这样的话,艾德礼斯持续进行这种枯燥作业的原因也就能说得通了。
酒里可能被下了毒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对别人言明。
这样做既会造成士兵们的混乱,也会让考尼兹开始怀疑那些提供他们酒的村庄。而且,他们也不清楚这些酒到底是怎么从哈诺尔送来的。
堤格尔找到了两罐他觉得危险的水壶。以陶杯的容量来计算的话,可能有三十杯的酒已经被分了出去。
就在他们总算是结束了这枯燥的作业时,不远处却传来了吼叫声。
堤格尔跟艾德礼斯先是看了彼此一眼,然后立刻冲向声音的起源地。声音是从他们身后的士兵那传来的。
在他们两个面前的是,分崩离析的队列和三名正在暴走的士兵。三名士兵正挥舞著手中的剑砍向周遭的友军,有的甚至还直接用身体扑了上去跟对方扭打成一团。已经有几名士兵倒在了他们三个的脚下。
其他的士兵们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态给吓了一跳,拿著武器跟盾牌保护身体躲在一旁围观著他们。
「该不会是,人狼吧……?」
艾德礼斯顿时便得面色苍白。在目睹了三名士兵的行动后,他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要真是这样的话,他们三个恐怕已经没救了。
在这之后,回过神来的其他士兵将他们三个团团包围,打下他们手中的武器并总算成功压制了他们。然而,他们三个却十分的不老实,口中甚至一直发出让人不适的呻吟声。
士兵们见状后一语不发,惶恐不安地望著三人。直到刚刚还走在自己身旁的战友们突然变成这副模样的打击,让他们久久说不出话来。即使他们已经注意到了堤格尔他们正赶来这边,却依旧是一副日暮途穷的模样。
「出了什么事?」
在艾德礼斯颤抖著嗓音向他们问话后,一名士兵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不知道……。直到刚刚我们都还在普通的聊著天,本想著他们三个怎么突然没了声音,等到注意到时,他们三个已经拔出刀开始大喊大叫,二话不说就砍向了他们身前和身旁的战友们……。」
艾德礼斯微微点了点头后,用只让堤格尔一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
「我觉得是那个酒有问题……」
堤格尔向王子点头表示赞同。除此之外,他们两个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堤格尔虽跟士兵们吃著同样的伙食,但唯一让他感觉到有危险的,就只有当时用来犒赏的酒而已了。
「不过,真没想到一眨眼的时间就转化了啊。」
「是每个个体有不同的差异吧。毕竟当时的酒,有不少士兵们都有喝下去。」
一股黯淡忧伤的情绪涌上堤格尔他们的心头。士兵们当中有人被转化成了人狼。他们明明得知了这件事,却依旧无能为力。
「殿下……」
一名士兵用悲痛的眼神望向艾德礼斯问道:
「他们三个,要怎么处置?」
目前并没有治疗人狼的有效手段。而且他们三人已经杀死了不少自己的战友。要想绑著他们三个回到哈诺尔,实在是过于危险了。
艾德礼斯默默闭上双眼。其实艾德礼斯是可以将现场交由考尼兹处理的,毕竟实质上的指挥官就是他。然而,金发王子并没有选择那么做。
「他们杀害了友军,就得承担起责任。不过,至少帮他们把遗物带回去吧。」
士兵们绑住转变成人狼的同伴,并压制住他们的身体,砍下了他们的首级。堤格尔跟艾德礼斯在旁观看完这一切后,将尸体掩埋在了土中。真是个令人意志消沉的作业。
等到掩埋完后,艾德礼斯军在考尼兹的指挥下重新整理好了队伍。
他们没多久便走出了森林。
在这场战役中,艾德礼斯军的死者只有三十有余。而另一方面,戈尔德贝格军的死者则有他们的六倍之多。可说是一场名符其实的大胜仗。
但是,向著哈诺尔凯回而归的士兵们的表情,却比他们头上那灰色的天空还要来得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