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四章 所示之物

哈诺尔小镇上的居民们夹道欢迎艾德礼斯军回归。因为王子艾德礼斯成功在这场与土豪的战斗中建立了战功的关系,所以小镇上会充满欢乐与喧嚣的气氛可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在战后处理告一个段落的某日中午,堤格尔跟艾德礼斯、拉夫纳格与高尔英尼一同聚集到了宅邸的某间房间。房门已经从内部上好了锁,避免有闲杂人等不小心闯入进来。顺带一提,堤格尔此时正背著他的那把黑弓。

四人围坐著一张桌子,而桌子上正放置著两瓶羊的胃袋制成的水壶。

「考尼兹刚刚向我报告了。他说有十位参加那场战役的士兵们消失了踪迹。」

艾德礼斯语气沉重地诉说道。那十位士兵,现在恐怕已经转化成人狼了吧。他们跟至今为止的那些牺牲者们不同,是突然从镇上消失的。

「堤格尔维尔穆德卿,我必须得向你道谢。要是当时你没有阻止我喝那杯酒的话,我现在恐怕也已经变成人狼了吧。」

「没有的事,殿下。我才是该向你道歉……」

堤格尔无力地向王子请罪。虽说早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但一想到曾一同作战的战友们被转化成了人狼,悲愤的情绪就顿时涌上心头。要是能早一点注意到就好了,堤格尔对此自责不已。

似乎看穿了堤格尔内心的想法,艾德礼斯带著微笑安慰道:

「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不过,你确实帮助了包含我在内的许多人,不是吗? 抬起胸膛来吧。」

「谢谢你的谅解。」

堤格尔将视线转移到了桌上。因为桌上的这两瓶水壶,曾装有能让士兵们转化为人狼的酒。

他拿起其中一瓶水壶,用准备好的短刀纵面切开来看。

堤格尔曾怀疑过水壶的内侧会不会有什么线索,而他的猜想显然是正确的。水壶中的某个地方刻有像是文字的东西。

「这是吉斯塔特古文吧。切尔? 不对,契尔、诺、法……?」

在高尔英尼备感纳闷的同时,堤格尔将另一瓶水壶也给切开了。果然在水壶的内侧同样找到了文字。不过,这次出现的却是布琉努古文。

「蒂尔……纳……蒂尔·纳·法?」

小声地嘟嚷几句后,堤格尔吃惊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艾德礼斯有些好奇的询问道:

「蒂尔·纳·法是谁?总觉得我好像在哪听过似的……」

「蒂尔·纳·法是布琉努与吉斯塔特地区信仰的一位神祉,而且是唯一一位遭人忌讳的女神。」

堤格尔能够感觉得到,不安与紧张的情绪正在胸中涌动著。他有些害怕地,望著桌上的那瓶水壶。

蒂尔·纳·法的名讳为什么会刻在萨克斯坦的水壶内呢?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记得她是十柱神中的一柱神祉,而且是个不能轻易提及的女神。是叫夜晚、黑暗与死亡女神,没错吧?」

艾德礼斯一脸严肃地望著被切开的水壶,接著说道:

「虽然花上了不少时间,不过我们总算能确定,是信奉著那位女神的信徒们做出这些事情来的。而且那帮人还能调制出让人类转化成人狼的酒……简直就像是童话故事里出现的怪物一样。」

虽然艾德礼斯说出「怪物」一词只是拿来当作一种比喻手法而已,但这却立刻让堤格尔他们想起了丝梅的事情。看来他们总算是抓到那头魔物的蛛丝马迹了。

「不过,他们为何要特地刻上女神的名讳呢?明明不刻上去的话我们根本就无从查起啊。」

艾德礼斯直勾勾地望著胃袋,发出心中的疑问。

「对方恐怕是使用了某种咒术吧。虽然现在很少有这种事情了,不过我听说,很久以前曾存在过拥有『力量』的文字。传说,将那些文字刻在剑身上的话,甚至能让铁剑变得更加的坚固。」

「确实有这种可能性」

堤格尔帮腔表示认同。魔物确实有可能拥有那种力量。毕竟,丝梅本人就拥有著占据他人尸体的能力。

「换言之,只要调查出这种酒的出产地并加以捣毁的话,就能顺利解决人狼的问题了吧。」

似乎是想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拉夫纳格语调开朗地说著这些,并张望了一下四周的众人。艾德礼斯听后双手交抱,摇了摇头并说道:

「虽然你说得并没有错,但实际上这根本称不上什么有用的线索。我们只能在水壶空的情况下,又或者是切开水壶的情况下才能确认里头有没有文字,而羊的胃袋制成的水壶市面上到处都有在卖。麦酒的制厂就更不必说了,制酒厂遍及我国各个地区,根本无从查起。」

「虽说如此,但光是能知道是酒跟水壶有问题就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再来只要对这两样物品加以管制的话,我们就能减少士兵们被转化成人狼的可能性。」

听见堤格尔这乐观的言论后,艾德礼斯嘴角高高挂起并点了点头。

「对了,也得快点派人通知土豪们这个发现才行。而且,确实就如拉夫纳格说得那样,不管得花上多长的时间,我们都得彻底调查出这些酒的出产地,将他们斩草除根。」

堤格尔他们用力地点了点头,认同了王子所说的话。

在这之后,他们正式开始了新的调查。

虽然这是个相当枯燥乏味的作业,但一想到自己正朝著「解决人狼问题」的方向前行著,他们多少也能鼓起干劲做事了。当然,堤格尔他们三个也有协助王子进行调查。

艾德礼斯凯旋回到哈诺尔后的第七天午后,奥古斯都王出现在了儿子的宅邸内。自他们找到人狼事件的起因以来,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天。

艾德礼斯带著两名侍从迎接父亲的道来,并打算就这样带他前往待客室。

「就在这里谈吧。」

不过,奥古斯都王却在进入大门后的大厅停下了脚步,毕竟,他此行只是来听取那场战役的报告罢了。

艾德礼斯像往常一样屈膝跪地,述说著这次战斗中发生的事情。他的喜悦之情溢于了言表。

「使计反咬了戈尔德贝格一口是吗,不过……这个计策的发想者并不是你吧。」

「没错。这是我门下的宾客──堤格尔维尔穆德卿,所想出来的计策。」

即使是在父亲的面前也不会邀功,这就是艾德礼斯王子的为人。不过,奥古斯都对此并不感兴趣,他继续推展话题问道:

「战过一场后,你有何感想?你也该晓得了吧,并非所有的土豪都是能用沟通来交谈的对象。」

艾德礼斯听后板起了脸来。他确实对戈尔德贝格的行径感到怒不可遏。但要是他将这件事说出口的话,父亲搞不好会顺水推舟地派军闯入土豪们的领地内。

「我并不这么觉得。倒不如说,经过此事后,我更加觉得坐下来沟通是有其必要──」

「既然你要坚持己见的话,那就早日与土豪们进行交涉吧。」

打断了儿子要说的话,奥古斯都向他放话道: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种想法我并不讨厌,但是,你身上的伤疤并不会因此而消失。而且,这个冬天迟早会结束的。要是你不想与他们进行交涉的话,我就把你软禁在这座小镇上直到事情结束为止。」

「我明白了。我会赶紧选定交涉的对象。」

艾德礼斯深深地低下了头。冬季终有结束的一日。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父亲大概是想乘胜追击,起兵攻打敌军的吧。

在这之后,艾德礼斯也向父亲告知了人狼的事情。除了将酒是起因一事进行说明外,他还说出了关于蒂尔·纳·法的事,奥古斯都王听后微微地点了点头,并说道:

「这件事情我会派人著手进行调查的,你也继续接著调查吧。」

虽然国王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峻,但在艾德礼斯听来却有种温暖和谐的感觉。

在国王离去后,艾德礼斯站起了身,面露难色地小声嘟嚷道:

「看来得再请堤格尔维尔穆德卿帮我一次了……」

这件事情绝不容许失败。艾德礼斯加紧脚步前往堤格尔的所在地。

灰色的天空下,有两头马匹并驾齐驱奔跑在小丘的斜坡上。

两头马匹上载著两位少女,她们分别是米拉跟奥尔嘉。她们正在比赛看谁能先跑到小丘的丘顶上。

刚讨伐完山贼的她们正在回来的路途上,奥斯纳要塞的城墙赫然就在不远处。在军队准备进行最后的休整时,奥尔嘉突然说想要跟自己比试一场。

虽然米拉对自己的马术也有著相当的自信,但身为马上民族的奥尔嘉的操作技术可谓是技超群雄。一旦被拉开距离后,别说是想缩短彼此间的距离了,光是想追上她都得费尽九牛二虎之力。

不出所料,率先抵达丘顶的,是奥尔嘉。

「恭喜你。」

紧随其后登上丘顶的米拉,诚挚地向奥尔嘉表达祝贺之意。奥尔嘉默默地低下头,转身背对米拉。在这之后,两人先是将马匹身上的汗水给擦拭乾净,然后才脱下自己身上的衣物,擦乾流淌满身的汗水。

自丘顶上吹拂而过的风相当的寒冷,要是普通人的话想必没有多久就会著凉了吧,不过,米拉携带著能够抵御风寒的拉斐亚斯。拉斐亚斯拥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奥尔嘉与两头马匹免于风寒的侵袭。

「琉德米拉──」

奥尔嘉一边帮马儿梳屡鬃毛,一边向米拉发出疑问。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称呼米拉的。虽然米拉曾告诉过她就算用爱称叫自己也没关系,但却被奥尔嘉摇著头拒绝了,她当时是这么说的:

「我没有立场来那样称呼你。」

她似乎是觉得将战姬的义务职责拋下的自己,跟米拉并非对等的关系。尽管米拉对她这冥顽不灵的态度大感傻眼,但还是决定耐心等到她自己愿意接受的那一天。

「在你眼里,理想中的国王或统治者是长什么样子的呢?」

包含今天在内,奥尔嘉已经问过自己无数次这个问题了。至今为止,米拉都会与她共同探讨这个问题,并从而得出了各式各样的答案,不过,奥尔嘉心中似乎还没有找到解答的样子。

「我之前也说过了吧,理想中的战姬形象,只能在你尽到战姬义务的同时自己去找出头绪来。」

米拉在成为战姬以前,曾将斯帕特拉娜当作理想中的战姬楷模。

尽管母亲有时会有些大条,让臣子们伤透脑筋,但她确实是一位出色的战姬与统治者,这是米拉发自内心的想法。

米拉也是直到最近才发现,就算自己成为了一个像母亲一样的战姬也没有任何意义的事实。不过,她心里也很清楚,如果没有一直在旁注视著母亲的话,自己根本得不出这样的结论来。

见奥尔嘉默默地凝视著丘脚下的广阔森林,米拉接下去说道:

「我唯一能给你的建议就是,去找个能看见不是战姬的你的人吧。」

「你是指那位、堤格尔……维尔、维尔鲁……」

「叫他堤格尔就行了。虽然他可能没给你留下什么好印象,不过我希望你有机会可能去找他谈一谈。如果是他的话,说不定能够帮你得出这个问题的解答哦。」

「但是,那位男士并非一名国王或统治者。只是一位将来会继承爵位与领地的布琉努贵族不是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我是托了堤格尔的福,才总算注意到了自己与母亲的不同之处的哦。我不能成为像母亲一样的战姬。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因为我们两个走过的人生轨迹根本完全不一样呀。直到我失去战姬资格的那天到来为止,我想一直去探索自己理想中的战姬形式,并以自己的方式描绘出其样貌来。」

「我会考虑看看的。」

奥尔嘉背起放置在地上的小斧头。那是少女的龙具姆玛。选定少女为战姬的这把龙具,肯定也对少女未来的发展性抱有很大的期许吧。

从奥斯纳回归的米拉与奥尔嘉,此时正在对瓦尔特洛媞进行总结性的报告。

这次,米拉她们总共剿灭了三组由二十几人组建的山贼团伙。

虽然处理速度跟手段都相当惊人,不过按米拉的说法,有两位战姬坐镇的情况下,会有这样的结果也是理所当然的。瓦尔特洛媞听完报告后,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并说道:

「虽然我今后也想多多仰赖你们两个的协助,不过那样的话会让士兵们缺乏紧张感的。」

就在这时,侍女们走了进来,她们分别端上三人份的红茶、装满点心的盘子与果酱,然后便又离开了。

「对了,我听说戈尔德贝格似乎战败给了艾德礼斯王子……」

对于瓦尔特洛媞的疑问,米拉给予了肯定的回答。并且米拉发现,巴鲁姆克并不在她的身边。

「关于那件事情,我们在路上也多少有听到风声。」

虽然米拉嘴上说自己多少有听到风声,但其实她已经从堤格尔他们那理解了事情的详细情况。再加上,米拉在那场战斗结束后,还曾派侦查兵前往戈尔德贝格的领地进行调查。说是掌握了那件事情的全貌也不为过。

米拉向瓦尔特洛媞说明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半情报。因为她断定,只要告诉瓦尔特洛媞这些消息就足够了。瓦尔特洛媞听后拿起了红茶杯,不禁感叹道:

「真没想到那个艾德礼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情……。他是不是招揽到了位不错的部下了呢?」

「你这话的意思是,殿下本人没有带兵打仗的才能吗?」

「我跟艾德礼是老交情了,他是绝不可能想出这种作战计画来的。而且这个作战计画也不像是考尼兹的风格。这个计策该不会,是你那位重要之人──堤格尔维尔穆德,所想出来的吧?」

「确实有这个可能性。」

米拉含糊其辞地说著。瓦尔特洛媞似乎很满意米拉的这个反应,莞尔一笑后接著说道:

「谢谢你们愿意告诉我这件事情。其实在今早的时候,殿下那有派使者过来。说是有事想跟我商量。我还以为他是刚打赢戈尔德贝格有些飘了,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你说王子殿下有事想跟你商量……你难道已经预想到他要谈什么事了吗?」

见瓦尔特洛媞摆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态度,米拉有些不解地询问道。

「只有两种可能性吧。要么是来要求我们担任王族旗下的诸侯的,要么是来跟我求婚的吧?」

「求婚……?」

不只是米拉,就连奥尔嘉听后都瞪大了眼睛。对此,瓦尔特洛媞只是耸了耸肩,并接下去说道:

「虽然我四年前就拒绝了他的求婚,但在那之后他时不时都会找机会再来向我表白。不过,直接拒绝他也不太好。等到我确认了殿下想要谈的内容后,我希望你到时可以跟我一起来。我会叫艾德礼带上你的同伴一起来的。」

「谢谢。」

米拉高兴地展露笑颜,述说心中的感谢。

「我也想去。」

奥尔嘉的这番话,让瓦尔特洛媞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

「真没想到你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呢。好吧,那你就一块来好了。」

谈话结束后,两位战姬便离开了瓦尔特洛媞的办公室。

在与奥尔嘉分开后,米拉洗完澡换上新衣服,简简单单吃了一顿饭就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书桌上正摆放著一束羊皮纸,都是有关于人狼的纪录。这些是她事先让瓦尔特洛媞准备好的,数量比起出去讨伐山贼时又多了两张。

──这次大概也没什么像样的发现吧……。

虽说如此,但从羊皮纸又增加了这一点来看,意味著这件事又有了新的受害者。米拉拿起整束羊皮纸,独自坐到了沙发上。

在阅览完好几张羊皮纸时,奥尔嘉走进了她的房间,手中拿著像是书籍一样的东西。

「我有点无聊,你可以陪我一下吗?」

虽然米拉没有搞懂她的意思,但还是邀请她进来坐并没有拒绝。

奥尔嘉坐在米拉的旁边,望著桌子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或许她是想顺便来这里吃饼乾喝红茶的吧。

正当米拉打算稍微歇息一会儿时,她向奥尔嘉问道:

「你那本,是什么书呀?」

米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她从没见过奥尔嘉对看书抱有兴趣的一幕。

「这是历史书。我向瓦尔特洛媞借来的。」

奥尔嘉回答得就像是碰上了什么大难题一样。在她吞吞吐吐的说明下,米拉才明白,她是想从透过这些建国君王的书籍来了解理想中的统治者该有的姿态。

「原来如此。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虽然米拉对萨克斯坦的历史并不熟悉,但历史书上都会记载那些名君与善王的美谈。这对奥尔嘉而言确实是不错的参考资料。

唯一的问题是,她究竟能阅读萨克斯坦语到什么程度。

不出所料,不到四半刻钟的时间,她就已经开始觉得无聊了。虽然她想改变读法,跳过一些片段,但这样做反而觉得更累人了。

最后,她直接把历史书放到了桌上开始发呆,米拉见状,让侍女们为她们两个准备红茶跟饼乾,并不自觉得往桌上的历史书瞟了一眼。

──历史书上会不会也有记载关于巴鲁姆克的事情呢?

毕竟它曾是建国君主格里莫瓦鲁托执掌的宝剑。至于记述的真实性与否,可以等到读过了再做判断。于是米拉便打断奥尔嘉,把历史书拿了过来。

打开一看后米拉才发现,历史书上的内容大多都是使用自己也会的简单语言,而那些较为艰深难懂的词藻、古文与特殊的单词,旁边都有标记著注释。光是从瓦尔特洛媞特地挑选这本书借给奥尔嘉这一行为来看,都能明白她是相当照顾人的家伙。米拉翻找著有记载宝剑事迹的页面。

不久后,她立刻就找了其中的一则事迹。上面记述著与占山为王的邪教徒集团战斗的事迹。当时的邪教徒们操纵人狼袭击小镇村庄,而格里莫瓦鲁托则带著宝剑讨伐了他们。因为内容描写得相当详细的关系,所以米拉并不觉得这是他人编造的故事。

然而,在读到某个地方

的时候,米拉却紧张到停止了呼吸。

『冈格尼尔,似乎是那把枪的名字。』

看到这里时,米拉立刻想起了,丝梅在山里的那场战斗中曾说过的那段话。

──「我等称其为冈格尼尔。」

关于魔物自古以来一直都存在著一事,已经是铁铮铮的事实了。因为在墨吉涅与她们交战过的露萨露卡,就是被一百年前的一位战姬给封印在了那里。

在这之后,米拉更加仔细地阅读了历史书上的内容。

当时冈格尼尔似乎是落入到了邪教徒们的统帅──他们称作大神官的人──的手中。虽然书上有写大神官被讨伐的事迹,但却丝毫没有提及冈格尼尔之后的下落。

──有这些资讯就足够了。

米拉拿著历史书站起了身,才发现,她的手掌心早被汗水所浸湿。

将外套盖在了打著瞌睡的奥尔嘉身上后,米拉便用腋下夹著历史书跑出了房间。她快跑来到了瓦尔特洛媞的办公室门前。

在敲了敲门后,等不及对方回应的米拉直接就闯了进去。

「你来的正是时候。」

瓦尔特洛媞轻轻地叹了口气。

「艾德礼刚刚派人送信过来了。信我已经读过了,不过……」

拿著羊皮纸的这位罗威伦斯家家主,表情随即变得严肃了起来。

在哈诺尔与索尔曼尼的中间,坐落著一片名为米丹的灌木草原。这片草原就位在罗威伦斯家族的领地东边。

艾德礼斯与瓦尔特洛媞的会谈就将在这里举行。自艾德礼斯送信到瓦尔特洛媞的家中以来,已经过去了七天的时间。

灰色的天空与冷峻的寒风。虽然高高悬在空中的太阳时不时会从云朵的缝隙间冒出头来,但光线依旧微弱到了不行。

顾虑到彼此间的立场,他们两个说好要带上护卫前来谈判,但不知为何,艾德礼斯却只带上了堤格尔、拉夫纳格与高尔英尼三人,而瓦尔特洛媞那边同样也只带上了米拉与奥尔嘉二人前来谈判的地点。

让堤格尔他们与米拉相见其实是瓦尔特洛媞的提案,艾德礼斯在接受这个条件的同时,觉得让他们三个担任自己的护卫就已经足够了。而瓦尔特洛媞那边则更不必说了,有两位战姬坐镇的话根本无需再请别的护卫随行。

见米拉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高尔英尼率先开口打了招呼。

「琉德米拉大人,看到您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抱歉让你担心了,高尔英尼。我也很高兴能再见到你。」

米拉向年迈的骑士表示的关切与慰问,让高尔英尼不得不擦拭起了自己那被泪水浸湿的眼眶。

米拉跟堤格尔见状后相视一笑。拉夫纳格则一脸感慨地望著奥尔嘉。

在这之后,艾德礼斯跟瓦尔特洛媞终于走到了对方的跟前。率领开口的是瓦尔特洛媞,她开口说道:

「我还以为在这种特殊时期,你会带上百名精锐前来呢。」

「只带上两名战姬就敢来商谈的你没资格说我吧……」

艾德礼斯不服输地回嘴道。堤格尔事先透过书信了解了米拉跟奥尔嘉的关系后,便将此事告知给了艾德礼斯王子。

艾德礼斯跟瓦尔特洛媞先是有些傻眼地望著彼此,然后才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看来比起这种不毛之争,他们更想优先进行商谈的样子。

「欢迎你的道来,艾德礼斯·冯·罗德梭特。」

「我才是,很高兴能见到你,瓦尔特洛媞·冯·罗威伦斯。马上进入正题吧,可以请你成为我们王族麾下的诸侯吗?」

「居然先谈这件事啊。确实挺有你的风格的。」

瓦尔特洛媞苦笑道。

「但是请恕我拒绝,罗威伦斯家今后也都会以土豪的身分继续生存下去。当然,我们并不打算中止与王族间的交流,但庇护对我们而言没有必要,甚至还很碍眼。」

「你这是不打算防暴风雨于未然的意思吗?小心暴风雨会连人带家将你整个吹走喔。」

「土豪阵营是能团结一心、共同对敌的团体。而且,要是真有暴风雨来犯的话,我们到时候再找你们王族家帮忙就行了,不是吗?」

「没能团结一心最终导致绝门的家族,在我看来可是多得不行的吧?」

艾德礼斯有些急躁地注视著瓦尔特洛媞。对此,瓦尔特洛媞只是一边露出清爽的笑容,一边用手指把玩系在腰际上的剑柄。

在旁见证两人此次协商的米拉跟堤格尔,露出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表情面面相觑了起来。因为现在的气氛也不宜插嘴,所以他们两个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侧耳倾听二人的对话了。

「陛下说他打算在冬季结束前剿灭土豪势力。现在是最后的机会了。算我求你了,好吗?」

然而,瓦尔特洛媞却二话不说婉拒了艾德礼斯的请求。

「要是你们想打的话,放马过来便是。而且我们可是正值当打之年吧。你看也不讨厌打仗不是吗?」

「你错了……」

艾德礼斯突然安静了下来,然后摇著头说道:

「我很讨厌打仗。」

瓦尔特洛媞听后眉头一皱。两人中间弥漫著一股尴尬的气氛。

艾德礼斯带著苦笑向瓦尔特洛媞问道:

「你应该晓得我前些日子与戈尔德贝格一战的事,还有事情的起因吧?」

「是戈尔德贝格烧毁了你们领地内的三座村庄那事吧?」

在瓦尔特洛媞摆出一副「这跟那又有什么关系」的表情后,艾德礼斯点了点头接著说道:

「在我接到报告并开始思量对策的时候,有名部下提议我去烧毁对方的村落,而且还要烧毁更多的数量。因为我想不到任何的替代方案,所以根本无法反驳那名部下……。不对,其实不是这样的。」

艾德礼斯摇了摇头后,修正了自己原先的说法。

「去烧毁对方村落的这个方法,其实我不是没有想过。既然对方敢来烧我们的村子,杀害我们的领民的话,报复一下对方又有何不可呢?但是,当我真的要下达命令时却又犹豫了。」

艾德礼斯回头望向身后的堤格尔。眼睛里满满都是对他的感谢。

在这之后,金发王子重新面对瓦尔特洛媞,并说道:

「我打心底感谢堤格尔维尔穆德卿的帮忙。托他的福,我才没有走向烧毁村庄的道路。而且我很清楚,他是绞尽脑汁才想出的那个主意。但就算是那样──」

艾德礼斯说著炽热的话语,表情凛然地接著说道:

「也还是远远不够的。与戈尔德贝格的一战,让我军出现了三十名左右的死者。部下有跟我说了,戈尔德贝格那出现了快两百名死者。全部加在一起的话,总共约有两百三十人。而这,相当于是一座小村庄的居民人数。光是这样的一场战斗,就让一座小村庄的人丢掉了性命。」

「所以你才说自己讨厌打仗吗?」

瓦尔特洛媞出声询问。艾德礼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人活在世上,就有不得不战斗的时候。村庄被烧毁,出现大量死者的事情想必也是数不胜数的吧。但就算是这样,我也想要尽可能避免战斗的发生。曾去过亚斯瓦尔的你,不也将所见所闻都告诉了我吗?」

正当艾德礼斯打算进一步进行说明的时候,瓦尔特洛媞出手制止了他。

「我已经明白你的想法,也感受到你的诚意了。不是我要说,你平时干嘛老畏畏缩缩的,多多展示自己的这一面不好吗?」

「不是我不展示,是没有机会展示。」

「从这一点来看,你果然是位王子大人啊。」

瓦尔特洛媞先是揶揄了他一番,然后立刻收起笑容,露出严肃的表情说道:

「回答请容我先做保留。罗威伦斯再怎么说也是与王族有著同等历史的古老家系。我们都当了那么长时间的土豪了,事到如今要再做改变绝非嘴上说说就能做到的。」

「我明白了……」

此事毕竟非同小可,艾德礼斯也没想过要当场得到对方的答覆。在吐出了炙热的吐息后,艾德礼斯点头表示了认可。

「虽然这么说有些失礼,不过真让我意外。我还以为你又是来找我求婚的呢。」

见瓦尔特洛媞开起了玩笑后,艾德礼斯挺起胸膛说道:

「那件事我当然没有放弃。你可要做好觉悟哦!」

「别再说那种梦话了好吗,你还有其他事要谈的吧?」

瓦尔特洛媞将艾德礼斯所说的话置若罔闻,然后开始跟他商谈另一件事情。

在这之后,堤格尔跟米拉走上前来,将怀中的地图、墨笔与羊皮纸堆摊开在地面上。而奥尔嘉跟拉夫纳格他们也紧随其后,走了过来。

「我前天有送信给你吧,上面记载了人类转化成人狼的原因。而罪魁祸首就是那些奇怪的酒。」

「我看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呢。真没想到居然是酒有问题。──艾德礼,我得向你道谢才行。」

在瓦尔特洛媞向艾德礼斯低头致谢后,艾德礼斯立刻拿起了笔,并说

道:

「虽说如此,没有把罪魁祸首解决的话,这件事情就还不算彻底结束。我们就先称呼这种酒叫人狼酒吧,在陛下的鼎力相助下,我们目前已经将制造的酒厂缩小到了四个位置。」

艾德礼斯在地上摊开的地图上标记了四个圆圈。

「毕竟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也得花上不少时日。要是能再进一步缩小范围的话就好了……」

就在这时,艾德礼斯发现瓦尔特洛媞正专心地盯著地图看。抬起头来的她,眼角中闪烁著无比严肃的光芒。

「其实我们这里也有所发现。琉德米拉殿下在阅读我国的历史书时,有找到好几处跟人狼有渊源的地方。」

瓦尔特洛媞有将那本历史书拿来谈判的现场。她让艾德礼斯他们看了看建国君主格里莫瓦鲁托与邪教徒战斗的部分。关于这则逸闻本身,其实艾德礼斯也是知道的。

「我向熟稔历史的学者们讨教了这件事,虽然没能掌握确切的地点,但得到了这件事并非虚构的情报。他们有帮我找出三个可能的地点。因为花上了不少时间,所以我没能及时寄信给你……」

瓦尔特洛媞也拿起了一枝笔,在地图上画上了圆圈。而其中的一个圆圈,正好跟艾德礼斯之前画的重叠了。

「虽然我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没想到居然真的是在拉默尔斯贝格矿山……!」

艾德礼斯有些震惊地叫出了声。瓦尔特洛媞对此则露出了苦笑。

「确实,就连我也觉得这个地点的可信度很高。」

「那座矿山曾发生过什么事吗?」

堤格尔作为代表问了这个问题。王子与豪族听后望了一眼彼此。正当瓦尔特洛媞打算开口说明情况时,艾德礼斯出手制止了她,并说道:

「就由我来进行说明吧。那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邪教团伙潜伏在拉默尔斯贝格矿山的事情传到了王宫。被陛下赋予剿灭邪教团任务的我,向罗威伦斯家提出了协助的请求。虽然整座矿山都在王族的领地内,但刚好有与罗威伦斯家接壤的地方。虽然我们最后有成功剿灭邪教徒,但现在看来……」

「据传闻来看,人狼问题刚好是从半年前开始的吧。」

艾德礼斯点头同意了高尔英尼的这番推测。

「恐怕是有谁侥幸活了下来吧。总而言之,既然已经找出起因了,我们就不能放任事态继续恶化下去。」

正当艾德礼斯打算顺势站起身时,瓦尔特洛媞二话不说扯住了他的外套将他给拉倒了。她冷淡地俯望这位跌倒在地的王子,并说道:

「我去就行了。你给我留在哈诺尔等待报告。」

「别开玩笑了!」

艾德礼斯迅速站起了身,双眼睥睨著瓦尔特洛媞,怒吼道:

「人狼是我国全体的问题。我身为王子有义务去解决这次事件!」

「你真的太不懂得爱惜自己了。」

见艾德礼斯一副侃侃而谈的样子,瓦尔特洛媞不禁有些傻眼。

「我们根本不清楚要面对什么样的敌人,连剑都不会使用的你到时只会拖累我们罢了。你这样还不如去王都请求陛下的协助呢。」

「那你呢?要是你出了什么事的话,罗威伦斯家又该如何是好?」

「我的身边有巴鲁姆克在,跟你不一样。」

她轻轻地敲了敲放在身旁的宝剑。

「就算到时候真有邪教徒的残党跑出来,我也有将他们斩杀殆尽的自信。你有这个本事吗?」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没有说话的米拉插入到了对话中。

「我有件事想请问一下。」

瓦尔特洛媞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而艾德礼斯则一脸困惑地望向了堤格尔。

「照你们刚刚说的内容来看,那座矿山是在王族的领地内部吧?这样的话让殿下一起跟来不是比较好吗?毕竟我们有必要疏散住在矿山里工作的相关人员们。」

艾德礼斯听后眼睛闪闪发光,与此相对的,瓦尔特洛媞则露出了苦闷的表情。身为土豪的瓦尔特洛媞,确实没有资格要求矿山里的工作人员听从她的指示。

思考了一下后,这位罗威伦斯家的家主用锐利的眼神瞪著王子,并冷冷地威吓道:

「我只有一个条件,你不准给我从镇上跟过来。要是你不答应的话,我就把你五花大绑后再出发。」

「我答应你。放心吧,我也不想拖你的后腿。」

瓦尔特洛媞露出了一副「你这根本是没搞懂吧」的表情后也觉得有些累了。然后,用充满怨怼的眼神瞪了米拉一眼。对此,青发战姬只是回以了一抹恶作剧似的笑容。

「你难道是故意的……?」

瓦尔特洛媞直到这时才注意到了这件事情。对此,米拉只是回了一句:「这不是当然的吗?」

「自从我发现你与那座矿山有什么渊源的时候,就一直觉得很奇怪了。虽然我没有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打算,但你是准备一个人去单刀赴会的吧?」

「没想到会被你看穿到这种地步……」

在叹了口气后,瓦尔特洛媞站起了身。而绑在她后脑杓的红发也随即摇曳了起来。

「姑且还是问一下好了,你们几个打算跟来吧?」

「我跟堤格尔去就行了。高尔英尼跟拉夫纳格就跟殿下一同行动吧。」

「呃……战姬大人。可以请你不要擅自决定我们负责的部分吗?」

米拉话音刚落,拉夫纳格就慌慌张张地插了嘴。,堤格尔见状后拍了拍他肩膀,并说道:

「抱歉啦,拉夫纳格。」

「少主,你那是用来道歉的话,去危险的场所时没有人会那么说的。」

挖苦了堤格尔两句后,拉夫纳格耸了耸肩,接著说道:

「真拿你们两个没辙,我答应就是了。相对的,艾德礼斯殿下,希望你到时候可以给我担任护卫的奖励。」

「这当然没问题。」

艾德礼斯迅速地回答道。

米拉的视线转向了从刚刚开始就默默无言的奥尔嘉身上。对于该跟她说些什么,米拉感到有些犹豫。

身为战姬的奥尔嘉无疑能成为此行的战力之一。

但是,她跟此事毫无干系可言。就连魔物的存在她也是到了最近几日才得知的。所以对于该不该带上这名少女前往魔物潜伏的老巢这件事情,米拉多少会有些犹豫。

「我也要去。」

但是,奥尔嘉却没像米拉一样迷茫,果决地答应了此事。奥尔嘉用她那冰冷的表情与没有任何阴霾的碧蓝双瞳望向米拉,并伸出了双手。

「真的没问题吗?」

对于米拉的这个问题,她是这么回答的:

「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米拉听后露出笑颜,回握奥尔嘉的手并回了一句:

「那就请多多指教啰。」

虽然决定好要去拉默尔斯贝格矿山了,但双方人马本来就只是来谈判事情的,根本没有人做旅行的事前准备。

「我们到索尔曼尼准备旅行的必备品吧。毕竟,不论是从哈诺尔还是从索尔曼尼出发,到那座矿山的距离都差不了多少。」

瓦尔特洛媞的这个提议,没有任何人表示反对。于是乎,他们一同乘坐著马匹离开了米丹草原,向西方进发。

在出发后不久奥尔嘉就骑著马靠了过来,堤格尔露出有些不解的表情望著她。因为堤格尔以为她一定会骑在米拉或瓦尔特洛媞的旁边。

薄红色头发随著冬风摇曳的奥尔嘉,抬起头对著堤格尔说道:

「跟我说吧。」

这孩子在说什么呢?堤格尔愣了一下神后,才总算想了起来。

「你是说战姬们的事情吗?」

在堤格尔的确认下,奥尔嘉点了点头。

「嗯……。要我说当然没问题啰,但能先告诉我有关你的事吗?」

为了不被奥尔嘉当小孩对待,堤格尔这么说道。

「我身上有什么让你在意的事情吗?」

「我在意的是你这个人。你跟米拉的关系不是很好吗?所以我就想说要跟你交个朋友。还有就是,当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非常对不起……」

这些全是堤格尔的真心话。

奥尔嘉歪了歪小脑袋。与其说奥尔嘉是感到迷茫了,不如说是有些焦躁不安了起来,在过去了约莫十秒钟的时间后,她回了一句:「我明白了」。

抵达中天的太阳,罕见地从云朵中探出了头来。在阳光的微弱照射下,奥尔嘉开始述说起,自己在成为了战姬后所发生的故事。

「居然还发生过那种事情啊……」

虽然堤格尔早就知道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事情了,但话题的严肃程度明显超出了他的预料。

向天空吐了一口白气后,堤格尔将视线转向远处的山峦。此时的他正在脑海中思索著接下来要说的事情。

「那我就按照约定,谈谈我认识的战姬的事吧。第一位是统治波利西亚公国的苏菲亚·欧贝达斯。」

苏菲是继米拉以来他所遇到的第二位战姬。而且也是堤格尔认识的这一代战姬

里头,唯一一位比他还要年长的。见奥尔嘉点了点头后,他接下去说道:

「当上战姬以前的苏菲,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生活在小镇上的市井小民而已,不过据她本人所言,她心中其实一直怀揣著要去看看世界各地的远大梦想哦。苏菲在当上战姬后,也一直不断思考著有什么是自己力所能及的。最终她下定了决心,要前往那些自己从未去过的国度,并用路上的旅行见闻来统治自己的公国。」

自己口头上的说明,真的能将她们心中的理想传达给奥尔嘉吗?

尽管感到有些不安,但既然已经开了口,就得负起责任说到最后才行。

「下一位是统治奥斯特罗德公国的米莉兹·格林卡。米莉兹在当上战姬前似乎是村上的药剂师。她在当上战姬后也会随身携带药品,甚至还曾帮我配过药呢。」

继续说下去之前,堤格尔张望了一下四周。他注意到米拉此时正在与高尔英尼交谈。应该是高尔英尼主动帮忙支开米拉的吧。这么远的距离的话,也就不用担心谈论艾蕾的话题时会被米拉发现了。

「统治莱德梅里兹公国的艾蕾欧诺拉·维尔塔利亚,你也见过吧。艾蕾在当上战姬以前是一名佣兵。据她本人的说法,她的思维方式与战斗技巧大部分都是在佣兵时期学来的。而担任她副官一职的女性──莉姆亚莉夏,听说自佣兵时期就一直追随著她了。」

最后的最后,终于要提到米拉的事情了。堤格尔决定尽可能客观地介绍米拉:

「与米拉一同生活过的你,或许不需要我多做介绍吧,不过我还是想说上几句……。米拉当上战姬前的事情,我从她本人那听了很多很多。因为我一直待在她的身边,所以我很清楚,她是个会将过去的想法活用在统治奥尔米兹上的人。」

正在奥尔米兹城下町兴建的剧场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虽然堤格尔第一次听到这个计画是在三年前的时候,但他其实知道米拉在更早之前就有了这个打算。

「稍微说得有点多了。总而言之,我想说的是……即使你有了什么新身分,也没有必要舍弃自己的过去。你反而该活用它们才对。」

「你是说,我作为马上民族生活时所累积的知识吗?」

见奥尔嘉歪著小脑袋,堤格尔点头表示了同意。

「扶养我长大的阿尔萨斯,虽然在地图上只是小小的一个点,但实际用马跑上一圈却得花上不少时日。而且里头的每座村庄也都有各的特色。当然,草原、森林跟山野的景象也更有千秋。我记得,马上民族在不同季节的时候得在广阔的草原上进行迁移,没错吧?」

奥尔嘉默默地点了点头。看她露出一副迷茫不解的样子,恐怕是还在想办法理解堤格尔话中的涵义吧。

「我以前第一次从奥尔米兹的马上民族那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可是觉得相当不可思议呢。因为他们牧羊的那片草原上,既没有栅栏也没有告示牌指示方向。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他们到底是怎么在没有记号的地方,不断来回却不会找错方向的。」

「记号是有的。」

奥尔嘉对堤格尔摇了摇头。

「在空中飞行的鸟、远处的高山、日月的移动以及草原的颜色与气味,都能告诉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而且,我们会为了狩猎猎物骑马到处跑,眼睛、鼻子和肌肤自然就会记下来了。」

堤格尔不禁露出了苦笑。他非常明白奥尔嘉在说些什么。身为猎人的堤格尔之所以能在没有栅栏、告示牌的山林里自在地活动,也是因为他将目所能及的事物记在了脑海中,并在脑海中描绘出地图的关系。

「虽然我这么说或许有些不自量力,但你对你的领地──布列斯特──也还只是一知半解,不是吗?所以你才会在统治领地的事上惨遭滑铁卢。首先,先去请教熟知布列斯特地区的马上民族,如何?」

「父亲跟祖父曾对我说过,将熟人摆在高位并不是什么好主意。」

奥尔嘉是作为部落将来的族长养大的。恐怕她从小就被祖父母灌输了「不能做出这种公私不分的事来」的观念吧。

「既然这样的话,你就一边去理解布列斯特一边进行统治,如何呢?」

奥尔嘉用她那苍蓝的眼睛盯著堤格尔看,似乎没能很好地理解他究竟想说些什么。

「你刚刚不是说过吗?自己靠著不断来回驾马奔跑,记住了没有任何目标物的广阔草原的许多事物吗?」

「我们的部落确实是这么做的。不过有些住在湖边的部落并不会像我们一样移动位置。」

「你就照著以前的做法,用自己的双眼巡视公国内部,一边作为战姬向公宫发出指示,一边接收他们给你的报告,不也可以吗?你现在最该做的,是重新面对自己的公国,并将其化作自身的一部份。」

奥尔嘉并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有些困惑地游移著视线。

「这种做法真的可行吗?」

「当然,这个做法也不是说就没有任何问题的。有些重要的报告经由公宫再传达给你的话,恐怕会花上不少的时日吧。而且,要是你没有定期向公宫联络的话,他们也可能会一时间找不到你的位置。」

「但是,用这个方法的话,我就能一边巡视公国……一边将其化作自身的一部份,并完成我身为战姬的义务了,我没说错吧?」

一点一滴地了解过后,奥尔嘉总算是认可了这种方式。在脑海中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后,奥尔嘉望向了正前方。

「为了掌握草原上的每一个角落,首先要做的就是从整体去观察。你可以骑著马走遍主要的街道,并亲眼去看看那些重要的都市与小镇。在这之后再重新看看地图的话,我相信你的脑海中自然就会浮现出地图的位置了。」

堤格尔现在说的是他的亲身经历。作为猎人跑遍阿尔萨斯的山野的这位青年人,曾对领主家代代相传的地图进行多处的修改。而堤格尔的父亲乌鲁斯对此,则感到既高兴又自豪。

「如同我刚刚说的一样,每个与我相遇的战姬都有自己的一套做法。所以我觉得,你不该纠结在用战姬的风格行事这种事情上。而是该用你自己的风格去处理战姬的事务。」

「用我自己的风格……」

奥尔嘉回头望了一眼扛在肩上的龙具。而罗轰的姆玛只是静静地保持了沉默。

在索尔曼尼买完必备品后,堤格尔他们便向著拉默尔斯贝格上路了。

但堤格尔他们不知道的是,有人正一路悄悄跟在他们的身后,观察著他们的一举一动。

而这个人正是戈尔德贝格偷偷派出的斥候。

「我还想著是跟王子商量了什么事呢,没想到居然还一起出了远门。所以我才说罗威伦斯根本──」

──不可信。

在将这句话吞回口中的同时,这名斥候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一道危险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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