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富兰克林的游戏 第六话 冰结地狱里的决斗

□过去 路西斯·福尔摩斯

我生于英国伦敦。

父母并非资产家,亦非贵族,但也不是贫民。

虽说如此,他们也绝不普通。

父亲是专门处理未解决事件的征信社经营者——侦探。

母亲是专门盗取美术品的窃盗犯——怪盗。

我是侦探与怪盗生下的孩子,这并非玩笑话,而是纯粹的事实。

父亲就像推理小说里的主角,是位能解开未解决事件之谜的名侦探;母亲则如同电影与古典小说般,是名在世界各地暗自活动的女怪盗。

父母彼此的家族在前几代就一直持续侦探与怪盗的工作。我听说福尔摩斯这个姓氏,是父亲的曾祖父开始从事侦探业时,仿效世界最为知名的名侦探更改的。

他们两人是在何处相遇,进而结婚,而有了我这个小孩,到现在还是永远的谜。

以前当我问父亲「你不逮捕妈妈吗?」时,他回答我「侦探的工作并非逮捕犯罪者,而是让真相水落石出」。当时我觉得很奇怪,想着「是这样吗?」。

另外母亲在盗取美术品并玩赏完毕后,就会在一个月内返还。若还要加以补充,就是若持有人是以非法手段获得该美术品,她大多会交还警察。

母亲曾说过「怪盗的工作是偷窃,而不是卖掉物品」。她窃盗的目的似乎并非为了金钱,而是窃盗本身就是目的。若要说句真心话,我当时觉得怪盗不能算一份工作。

他们两人都喜爱自己的工作并埋首其中,我们家三个人很少聚在一起。

也许是因为双亲都是发挥自己才能并活跃于其领域的人物,他们两人在我还小的时候就察觉了一件事。

——路西斯拥有超乎想象的才能。

洞察力、观察力、想像力、灵巧度、运动神经,以及外貌。

这些是侦探所需的才能,也是怪盗所求的才能。双亲都向我挂保证,说我继承了两者的才能,而且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于是,如前所述,热衷于自己本行的双亲,开始思考起来。

——若这样的才能无法发挥,实在太可惜了。

——希望他能发展侦探(怪盗)的才能。

——然而也不能忽视爱妻〈夫〉的愿望。

所以两人有了个提议。

他们轮流对我施予英才教育。

父亲教授观察的手法、读唇术、世界各国的语言与风俗习惯,以及人类的心理。

母亲传授解除机关的技术、找出人类视觉死角的方法,与魅惑他人并加以操纵的手腕。

以及两人一同规划的基础学习与身体锻炼。

在我尚幼时,将这些技术传授给我就成了决定事项。

不过双亲从未要求我将来要当一名侦探或是怪盗。他们在我还小时,就说过好几次「我们会培育你的才能,但要过着怎样的生活得由你自己思考」。

说到底,在他们授予我这些技术时,我未来的职业大概就是锁定于侦探或是怪盗了,但也不知算是幸还是不幸,我一点都不觉得学这些功夫是件辛苦的事。

到了今日,我才能冷静客观地回顾人生。仔细想想,既然从我懂事时就被如此教育,那样的生活自然就成了普通的情况,并化为自身的基准。

所幸英才教育中也要学习一般常识与社会学,以及「国内的普遍价值基准」,因此我才明白自身的基准与世间一般情况有所差异。

我理解自己身处的状态绝称不上普通。

即使如此,我经思考后,还是得出了最终结论:『在我家,这样就是普通情况,在有不同价值观的对象面前,就配合他说话,掩饰过去就好了。』看来我真的是父亲与母亲的孩子。

就这样,我从五岁起接受长达十年的英才教育,几乎吸收了双亲拥有的一切技术。

我也透过自主学习的方式获得其他知识,我这时的综合能力应该已经胜过了双亲。

到了再过几年就将成人的一年,正当我开始想着「到时我会选择什么样的未来呢?」时,发生了一件事。

——双亲于空难事故中身亡。

那次他们罕见地一同出国,当时飞机坠落的消息传了过来。

我对双亲的死亡感到悲伤,不过同时也冷静地思考「他们两人会因为这种小事死掉吗?」。我并不是想否定现实,而认为凭双亲的能力,即使飞机坠落,他们应该也能平安无事地脱险。

然而到了隔天,我看到新闻报导,数名孩童穿戴着降落伞与救生衣在海上获救。

每一位孩童,都曾经坐在那架令我的双亲亡故的飞机上。

在新闻的采访影片中,孩童们表示「一位很高的叔叔和一位漂亮的姐姐帮我们装了降落伞」。

于是我就明白了。看来我的双亲将可能性赌在让孩童们从坠落的飞机中存活,而非让自己逃生。

虽然我有种心情——「希望他们为了将被留在世上的我着想,优先保护自己的性命」,但同时胸中也有些许引以为傲的感觉。

对双亲能做出这种行动的尊敬之情,涌现心胸。

不知为何,泪水也落了下来。

双亲去世之后,我处理好身边的事情,松了一口气。

双亲已教导过我办理各种事务的手续与手法,因此我能毫无问题地继续使用现有的土地、宅邸与财产。

若只有我一人,这些东西可以让我无拘无束地生活,直到死亡,但总不能什么也不做。

是的,我……我…………?

「…………啊。」

就在这时,我……终于发觉了。

现在的自己——对于未来没有任何愿景。

我学到了双亲教授的所有一切,甚至被誉为天才……却傻到于此时才发现这件事。

我遵从双亲的教诲,磨炼自己的技术,并受他们疼爱,我安于这样的生活……自己却从未做过任何选择。

我总是沿着双亲铺好的道路行走,并克服他们提出的课题,以这样的方式生活至今。

所以,我完全没有靠自己选择生存方式的经验。

纵使未来总有一天会到来,也是「总有一天」,并非「现在」。

过去都是懵懂地想着未来的自己将会作出选择,现在的我却没有任何引路指针。

在双亲的爱护中被动地活过来的我,没有任何「想得到这种结果」的未来蓝图。

「我……以后到底该怎么活下去才好?」

简直像孤身一人被丢弃在荒野中央。

有水,有粮食,有指南针,也有生存下去的智慧。

但是……唯独完全不知自己的目的地。

纵使从东西南北选出一个方向前进,也不知道该处存在着什么。

就算知道前方有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迷惘至极……但还是无法作出选择。

啊,这可不好。

这样下去,我到最后……将会变成行尸走肉。

「好啦,该怎么办呢?」

我冷静地思考着,却不知如何是好。

我心想双亲也许会遗留某些讯息给我,于是决定搜索他们的房间。

「双亲去世后,竟然还向双亲寻求自己该何去何从」心中似乎有自责之声,但我无视这样的声音。

我先从母亲的房间开始找。

母亲的房间设有陷阱,只要弄错一步,房间就会整间被烧掉,以便湮灭证据。

尽管我解开了陷阱,但还事不关己地想着「要是房子落到别人手上,那可不得了」。

放在母亲房间里的只有工作的道具。

没有美术品。我自然认为她总不至于把美术品放在有自燃机关的房间,不过阅读了母亲留下的日记后,如今她手上似乎确实没有任何赃物。

要是母亲还有尚未归还的美术品,我还得代替她交还,这下也省去了麻烦。

不过若真的尚有赃物倒也不错——因为如此一来,我就找到接下来要做的事了。

除了工作道具以外,只有件缝到一半的手织毛衣。

再来是父亲的房间。

这里仅有普通的门锁,没什么特别的陷阱,不过一般来说,房间本来就不会有陷阱。

接着我立刻察觉,父亲的书桌上有个没看过的物体。

是个头罩式的电子仪器。

「……这是〈Infinite Dendrogram〉的设备?」

我知道这款游戏,这算是我学习的一般常识范围。

这是款流行于全世界的知名潜行型VRMMO,不过我忙着训练与学习而无暇游玩,就算要玩游戏,平时顶多只和

父亲下西洋棋,所以对这个也没兴趣。

「爸爸有玩这个游戏吗?」

我心生中冒出了疑问,父亲想必都把时间花在侦探的工作与我的教育上,他有闲空玩游戏吗?

我先将这问题抛到脑后并翻找物品,于是发现父亲的书桌抽屉里有一封信。

一开始我以为是写给我的遗嘱之类的文件,但稍微读了内容后,便发现这是写给父亲的信。

我本想停止阅读,但在文中瞄到了〈Infinite Dendrogram〉这个字眼,不小心好奇地继续看了下去。

父亲似乎接受了某位匿名人物的委托,委托内容则与游戏〈Infinite Dendrogram〉有关。

简单来说,这封信希望父亲探查这款游戏的秘密。似乎有某个人怀疑这款游戏背后存在着什么阴谋,并以丰厚的金钱报酬委托父亲调查。

另外几天后,我整理邮递物品时,又发现一封看似那封信的寄件者所寄的信。

信里内容写着对父亲的吊唁、撤回委托,以及订金不需归还等事项。看来委托人是位个性耿直的人。

无论如何,我的眼前有父亲遗留的〈Infinite Dendrogram〉游戏主机。

这款游戏甚至让人委托身为名侦探的父亲寻找真相。

我对它非常有兴趣……更重要的是,我心中涌现了「我想选择这个」的欲求。

说不定它会在迷失道路的我面前,展示一条新的道路。

「我记得这款游戏的广告文宣是……」

——〈Infinite Dendrogram〉所要提供的就是一个新世界,以及专属于您的可能性。

……这句话是算计好的。

对迷失了目的的人而言,没有比这更有魅力的话语了。

而于此刻,迷失的人……就是我自己。

「那么,就请给我吧。」

提供我新世界。

「要是能稍微展现出来就好了。」

展现我的可能性。

「……来玩吧。」

我在父亲的书斋戴上头罩——踏入了〈Infinite Dendrogram〉的世界。

◇◇◇

□决斗都市基甸西门 【人口贩子】路克·福尔摩斯

『《动力斩切》。』

『VAMOOOOOOOOOOO!!』

冰之〈魔齿轮〉这次以左手劈出前刻用过的斩击,玛丽莲则以物理攻击技能《三重冲角上勾刺》迎击。

——接着,〈魔齿轮〉快速扣下右手大型枪械的扳机,发射榴弹。

巴比,《小型闪焰》。

「收——到——!」

『唔。』

巴比之前学到的下级火属性魔法,与刚射出的榴弹撞个正着。

爆发的冲击使枪口破损了,之后〈魔齿轮〉便无法再以该枪械进行攻击。

——接着,〈魔齿轮〉的右脚踏向前,以左臂刀刃使出上挑斩。

「(丽兹,移动。)」

我没有说出话,只以喉咙做出些微震动。

如此透过骨头传导震动,就能充分将自己的意思传达给与我紧贴的丽兹,实在方便。

不过最便利的还是光是心想就能与自己联手行动的巴比。

『……!』

这是对手看不见的死角。丽兹从我的背后沿着小腿肚流窜到阿基里斯腱,弹向地面,靠反作用力引领我的身体跳到后方,避开了刀刃。

我就这样跳到对手无法直接追击的位置,并且着地。

——有破绽,右后方,两秒内。

「玛丽莲,攻击。」

『VAMOOOOOOOO!!』

『唔——好烦哦。』

在玛丽莲的突击即将命中时,〈魔齿轮〉转过头,以双手的刀刃为盾,将其挡了下来。也因为助跑距离不够,只能给予对手些微的伤害。

『很难施展手脚呢,简直像预测到我的动作似的……不,就是预测了吧。』

答对了。

以机械组装而成的人型兵器〈魔齿轮〉,动作范围比人体或其他生物更易于明了。

比与奥黛丽打空中战时看得更清楚。

能预测对手会做出什么动作的「动态观察」……是父亲还是母亲教我的啊?

「是的,你既然不会像特别强化速度的超级职业那般以超音速战斗,那我就能看清楚了。」

『呵,你的口气好像自己和超级职业战斗过似的。』

确实战斗过,连续十次惨败。

不过多亏了那位——能以地球的物理法则不可能产生的速度做出动作,我的「动态观察」比过去更加精准了。

『这样下去,会是我比较不利……』

「是啊,凭借【高级操纵士】持有的强化技能,〈魔齿轮〉的规格很高,但毕竟也只是强化后的亚龙级而已。」

那么靠身为亚龙的玛丽莲就多少可与其抗衡。〈魔齿轮〉与玛丽莲火拼,进而产生空隙时,巴比再以五花八门的技能——前几天练功时靠着《吸精学习术》所学——趁虚而入。

巴比持有的技能,虽然几乎都是从我们也能打倒的弱小怪物学来的,但已经远远超过五○种。单看数量甚至比任职超级职业的玛丽小姐还多。

至于我……可能是对手在〈魔齿轮〉里的影响,使得【魅惑】不管用,所以我也只能当靶了。

不过只要避开针对我而来的攻击,对手又会因此产生破绽。

纵使攻击几乎全被躲开,对手还是不得不把目标优先放在我身上。

因为巴比是我的〈创胎〉,而玛丽莲是我的从魔。

只要打倒我,一切就结束了。我本身就好比一个暴露在外的要害。

所以我不叫丽兹攻击,让她专心补助我的回避运动。

我也备妥了丽兹的攻击手法,所以现在还不能让对手知道她的存在。

『若持续这样下去,我会先耗尽力量……』

从单一个体的能力值看,是对手较为优异,但将「动态观察」与我们的所有力量整合,也绝非打不赢对方。然而问题是……

『不过……在《地狱门》之下,你还能撑多久不被冻结呢?』

——我的左臂,手肘到指尖的部分已经被【冻结】了。

毫无疑问地,这状况与立于此处的数十座冰像——比我还老练的〈主宰〉所受的是一样的攻击。

若还要多做补充……我一叫出奥黛丽后,她就被冻结了一半,于是我立刻将她收回宝珠里。

【冻结】的范围慢慢扩大,就像预告着我迟早也会变成冰像。

并非是以秒为单位一点一点地扩散,而是以几十秒到一百多秒的间隔时间,一次一口气拉大范围。

最初是手腕到指尖,接着是下臂的一半,再来是手肘。每次的冻结范围都差不多,但间隔时间却很零散。从最初的【冻结】过了三十九秒后发生了第二次【冻结】,而第二次【冻结】过了一三○秒后,产生第三次【冻结】。

最大公因数为十三。从《地狱门》这个技能名,以及对手的〈创胎〉似乎名叫科塞塔斯来看,十三秒会隐含着什么意义吗?

『为什么十三秒会有意义——?』

巴比,那是因为啊,在但丁的《神曲》中,科塞塔斯位于地狱的最下层,是背叛者所坠入的冰结地狱。基督的第十三位门徒,也是基督教圈中最恶劣的背叛者——犹大就在那里承受刑罚。

也有人说是因为犹大背叛基督前夕,在最后的晚餐中坐于第十三个位子。

而且十三在基督教圈是个不吉利的数字。

『哼——嗯,那就是个很不吉利的〈创胎〉呢——』

至少对现在的我来说是挺不吉利的。

若是现况持续下去,我们有很高的机率最后能获胜。

然而……若现况得以持续之前,我就先被冻结,便无法得到获胜的结果了。

所以我也必须拿出杀手锏,但这招《地狱门》却是个问题。也许拿出杀手锏后……我就会这些冰像一样,全身立即变成冰块。

那么……就先来解开这个技能的秘密吧。

「(丽兹,我要花点时间集中思考,你专心回避与防御。只要不让对手看见你,之后就交给你了。)」

话一说完,我的身体立刻随着缠在身上的丽兹不断左右飞跃。虽然很摇晃,但不会影响到思考。

好啦,来思索吧。

在眼花缭乱的视野中,最醒目的还是苍白色的冰块。

关于〈主宰〉被冻结而成的

冰像,有一点让我在意之处。

就是他们在冰块下静止的脸孔。从其表情来看……他们完全没察觉自己受到攻击,就被冻结住了。在最初一次的冻结,就冻住了全身。

若是如此,【冻结】的程度就分为四种类……不,是三种类。

慢慢冻结的我,以及一次就冻结一半的奥黛丽——渐进式的【冻结】。

那些全身都变成冰块的冰像——一瞬间就冻住全身的【冻结】。

以及像巴比与玛丽莲那样……没有被【冻结】。

是根据什么来识别对象,使其威力有所变化呢?

若无法得知其中条件,就不能使用有风险的那招,而我全身也迟早会冻住。

只有自己所选的人会排除于对象之外,其他对象全都会冻住?

否定。若是那样,巴比、玛丽莲与丽兹没被冻住就很怪了。

只有人类会被冻结?

否定。奥黛丽也受到了冻结。

那是对象的等级与能力值愈高,威力也会随之提升?

否定。这无法说明同级数的玛丽莲与奥黛丽的差别。

或者是威力会随机变化?

否定。并非随机。若这是种随机冻住对手,纯看运气的技能……就难以用在防卫重要据点上,也无法在战斗中对付大量强者。

一定存在着某种规则与法则。

『哦哦哦哦哦哦哦!!』

「哎呀。」

〈魔齿轮〉穿过了玛丽莲与巴比的攻势,举起右臂的刀刃向我逼近。

啊,被拉近距离了。没有下指示果然就无法完全预测对手的动作,这也没办法。

丽兹似乎打算提升大衣部位——由她拟态而成——的强度,但从威力的概算、丽兹的防御准备,以及我自身的HP与END考量……死亡与否的机率为七:三吧。

再过两秒就会受到攻击,我没有任何能做的事。

那就用这两秒来思考吧,我若活了下来,说不定就能打破现况。

『《动……』

改变一下思考的方向好了。

〈创胎〉的名字与技能并非无关。就像玲先生的天遣神〈涅墨西斯〉特别强化反击,而玛丽小姐的彩虹则是发射数种颜色的子弹。

那就从对手的〈创胎〉之名思索吧。

对手的〈创胎〉名叫科塞塔斯。

是希腊神话中的「叹息之河」,也是但丁《神曲》里的地狱中位于最下层的「冰结地狱」。

从现状与《地狱门》的技能名来看,能推理出其原形是以后者为主体。

科塞塔斯是《神曲》中制裁最严重的罪行「背叛」的地狱。在这地狱里,被冻结的魔王会持续不断地囓杀以犹大为首的背叛者。

那么,除了十三秒的倍数时间与冰结以外,还有其他受到其名影响之处吗?

『力……』

举例来说,对行使过背叛行为者能起巨大的效果。若是如此,本为【加德婪鞑】骑兽的奥黛丽,在我们之中受到最大伤害的理由就能……否定。

要是那样,就无法说明那些变成冰像的〈主宰〉。

他们总不可能所有人皆是连犹大都脸色发白的背叛者。

那么就来点地狱的风格,假设有个业障值。会不会是能力值列表中,其实有个看不到的隐藏参数,会测定能力值对象累积的恶行并加以反映,而【地狱门】就是参照这个参数发动的呢?

否定。这还是无法说明所受伤害的差异。与背叛者的情况相同,聚集在这里的〈主宰〉,不可能全都累积了会在一瞬间被冻住全身的业障。

『斩……』

我不明了的是——

这座地狱是为了什么而存在,又是依循什么认定为背叛。

若是有个得以明示数值,能够反映背叛就罢了……

……得以明示的数值?

我知道的,这样的数值的确存在。

符合背叛这个概念,又能区别效果强弱。

我明白了,这就是对手技能的真面目,是参照「这个数值」决定效果的强弱。

巴比与玛丽莲是○,我刚才累积了一些,奥黛丽则在昨天练功时累积到数十。

而若是以基甸为根据地的老练〈主宰〉,这数值将会不只一两百。

『击。』

是的,《地狱门》的计数对象是——

两秒。

《动力斩切》在如我预测的时机直接击中了我。

我在些微银发飞散的同时被击飞出去,猛地撞上基甸的外壁。

◇◇◇

这是我过去的记忆。

从父亲的书斋登入〈Infinite Dendrogram〉的我,不知为何又身处于书斋。

这间书斋比父亲的书斋还古老几分。

「好的——欢迎您来到这里——」

书斋里有一只会说话的猫。

「我是管理AI柴郡唷……你怎么了——?」

我直直地盯着那只猫——柴郡,感到明显的不自然。

历经双亲的教育之后,使得我看待人事物的方法与一般人相异,也与双亲皆为不同。我只要一观察人,无论是对方藏匿于心中的真实还是隐藏在话里的秘密,都能看透。

我也能知道眼前人物在说着表面话的同时,背地里思考的事。

若是熟识的对象,一百次中有九十九次能看穿对方的想法。

即使是初次见面的对象或动物,也能够多少观察出其情绪。

然而,眼前的柴郡却让我完全读取不到这些讯息。在讨论它是人还是猫之前,它仿佛连生物都不是——柴郡给我的印象,就像是某种人类智慧所不能及的存在,正扮着一只猫。

「……不过若是管理AI,这样应该是正常的吧?」

「请问——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是路西斯·福尔摩斯,多指教啰。」

柴郡为我解说起新手教学。

接着到制作角色的阶段时……

「你的名字就直接用路西斯·福尔摩斯吗——?」

「不行吗?」

「是可以,但不推荐——」

那就取其他名字吧……正当我这么想时,放在书斋里的某样东西映入眼里。

是西洋棋棋盘。

犹如对弈中途棋手突然消失似的,棋盘上有个已经叫将的棋子。

那是颗城堡棋〈Rook〉。

「那就改叫路克〈Rook〉·福尔摩斯吧。」

西洋棋是我和父亲的回忆,我觉得从中取名也不错。

「好的好的——那接下来是外貌——」

我让外貌保持原来的样子。

我长年接受的训练,皆以此外貌行动为前提,要是改变了,会感觉不太对劲。

我唯独将遗传自父亲的金黄发色,改为与母亲一样的银色。

就这样,我开始游戏了。

柴郡最后说了,我在这世界是自由的,要做什么都是自由的。

要解开这款游戏的真相?还是窃取其秘密?

是要单纯地游玩?抑或在游戏中生活?

对于如何选择人生,我想这会是个很好的练习。

我进入〈Infinite Dendrogram〉的第一天。

移植在我左臂上的〈创胎〉孵化了,巴比于焉诞生。

「呀呵——多指教啰——路克——」

巴比从最一开始到现在都是同一个样子。

唯一感到疑问的,是从我的〈创胎〉里诞生的是巴比一事。

我听说〈创胎〉是因应我的人格与经验诞生,并加以变化而成。

在这过程中诞生的为何是巴比?从最初开始游戏时,我就产生了这个到现在都还未能解答的疑问。

接着是进入〈Infinite Dendrogram〉的第二天。

我在这世界里还未持有技能,但我发觉在现实持有且经常使用的技术,于〈Infinite Dendrogram〉的世界里,即使没有技能也照样可以运用。

我的技术相当于《心理分析》等感官技能,但我认为这些感官技能,与在现实中真的拥有该技术的人所再现的成果相比,是较为逊色的。

无论如何,既然不是隔着画面的游戏,而是由本人操纵能与真人做出同样动作的造型人偶,那就能以我的技术判断人心。

现实中的我就是靠着这种技术观察他人的外在与内在,借以决定对方是否值得信任。

外在行为与内在心理。有许多人外在表现得

开朗,但内心其实十分阴暗。

但这也是难免的,内外在有所不同是件理所当然的事。

……所以当我初次见到玲先生时,老实说我很惊讶。

因为玲先生表里如一。

在第一次见面时,玲先生其实比涅墨西斯小姐还让我还吃惊。

因为一般来说,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在〈Infinite Dendrogram〉里,外在行为〈造型人偶〉与内在心理〈玩家〉不可能没有差异。

因为在〈Infinite Dendrogram〉是游戏的前提之下。

玩家与其扮演的造型人偶存有差异是天经地义的事。

然而无论是让自己看起来更好、扮演某个角色、或是隐藏现实中的自卑感,这些要素在玲先生身上都找不到。

一开始我以为是我的技术在〈Infinite Dendrogram〉中受到影响而有失精准。

所以……我想解开玲先生身上对我而言有如谜团的现象。

但意外地,这块谜团很快地解开了。

在我与玲先生交谈、再度见面、一同战斗,并与【哥布林】集团和【加德婪鞑】交战时,就真相大白了。

玲先生就是玲先生。

他率直得表里如一。

在他心里,这一边与另一边——两个世界并没有区别。

在他与成群的【哥布林】和【加德婪鞑】搏斗时所展现的决心是货真价实的,在他叙说自己与岣兹嵋兹山贼团的战斗时,谈到牺牲的孩童流露出的忧郁与悲伤也是货真价实的。

而他现在对富兰克林所抱的愤怒……一样千真万确。

玲先生在这里并非扮演着「玲·斯特林」玩游戏。

这里的玲先生就是他自己……他全心全力地专注于游戏。

无论碰到何种状况,他都会在当时、该地选择自己该做的事并勇于面对。

纵使有再多苦难,即使可能性多么微薄,他都毫不在意。

比任何人都率直,比任何人要认真……那个人真真切切地活着。

玲先生不同于迷惘的我,他总是坦然面对自己内心的答案。

——因为,会让人心里不是滋味嘛。

玲先生一直做出不让自己后悔的选择,以率直的心展开行动。

我想帮助这样的玲先生。

我虽然连自己的将来都无法选择,但我的心诉说着……我想帮助全心全意面对困难的那个人。

是的,现在的我……为了玲先生,想与他一起在〈Infinite Dendrogram〉里战斗。

所以……

◇◇◇

「我要在这里……打倒你。」

眨眼间流逝脑海的回想已经结束。

现在的我,从崩塌的外壁残垣中站起身,对眼前的〈魔齿轮〉——雨果·雷赛布与其〈创胎〉科塞塔斯——发出宣言。

『……以【人口贩子】来说,你未免过于耐打了。受到刚才那击还能全身完好地站起来,实在出乎我预料。』

是啊,我自己估计的生存机率是三成,即使如此,伤害仅仅这样的程度也在我的意料之外。

其中原因多半在于……那架〈魔齿轮〉的右臂。

只要一看便可得知,冰之装甲内侧的骨架已经歪斜了。

那是因玲先生的《我即复仇》所受的伤害。

这样的影响就使技能的威力减弱,降低了我承受的伤害。

「……我可不能输啊。」

『呵,你只是好运撑过一次罢了,不会再有下次。再说……』

我知道。【冻结】的进行状况已经到达我的肩口了。

被冻结的部分没有因为刚才那一击粉碎,算是侥幸。

『《地狱门》确实地在侵蚀你的身体。』

「是啊,我可以说是被你的技能叫将〈check〉了。」

我说到这里时停了下来,调整呼吸。

「因为我在中央广场击退PK时——也打倒了几个人类。」

我将解答的一部分说出口。

『……你在说什么?』

在些微的间隔之后,他才回话……

这样一来,我之后的推理就成了单纯的确认事实了。

「这招就是这样的技能对吧?」

是的,确认事实。我打开选单,展示给雨果看并再次确认。

我给他看的,是形成这个叫《地狱门》的技能……其根基的画面。

「战历画面附注事项里的种族类别讨伐计数。《地狱门》是……会随着『与自己相同种族之计数』而变动其效果的技能对吧?」

种族类别讨伐计数里,记载着不死生物、魔兽、怪鸟、龙、恶魔、元素、恶鬼,以及人类等种族名……还有至今为止打倒的各个对应种族的数量。

「打倒与自己同种族对象的数量,就是你的冰结地狱〈科塞塔斯〉所定义的『背叛』,也是裁定你的《地狱门》威力的准则。」

『…………』

「我的『人类』讨伐数为七。原来如此,是七呀。是啊,我的身体【冻结】一次的程度,也是七%左右呢。」

从我的战历里,也能看到奥黛丽的种族类别讨伐计数。

奥黛丽是只怪鸟,她在昨天练功时打倒了许多与她同为怪鸟的怪物,其数量为五十八,这样就可以明白她为何会一次被冻结一半以上了。

我们目前都没有与恶魔和龙战斗过,所以巴比和玛丽莲都是「○」……冻结范围当然就是○%了。

还有……

——在类似这里的决斗都市结界里打倒的份也会计算进去。

——若是常常来这里参赛的人,等于已经杀了好几百人了呢——

聚集于这座决斗都市基甸,每天都在斗技场的结界里不断打倒人类的老手〈主宰〉们,其计数可能都超过了一○○。

「若再加以补充,还有每十三秒发生的判定,也是基于相同的准则对吧?」

我有时候没有受到冻结,而其他〈主宰〉则在最初的一次就完全冻结了。

「《地狱门》的技能说明为:

『每十三秒以X%的机率,将所选择对象的肉体之X%予以【冻结】。

X为对象的种族类别讨伐计数中,与效果对象相同种族之值。』

是这样吧?」

意即若以我为例,就是每过十三秒,身体的七%会有七%的机率遭到【冻结】。

若同种族的计数超过一○○,全身便会以一○○%的机率受到【冻结】。

如果再多加说明……就是某种程度能无视对手的抗性吧。

因为还是有人会下功夫预防【冻结】这种异常状态。

「就因为持有这样的技能……才会由你负责当这里的看门人。待在这座决斗都市基甸的王国〈主宰〉,几乎都是为了斗技场而来的。你的技能对他们来说,除了天敌以外没有别的说法。会将你配置在逃脱路线上,也就能够理解了。」

纵使再强大,有再多的对战经验……都会适得其反地变成冰块。

能使「背叛者」……同族杀手冻结的冰结地狱。

『……很了不起的推理,但这些只能算是间接证据。也可能是偶然同时符合这个条件不是吗?』

「哈哈哈,听到你的声音,我就更加确定了。你很不善于说谎与敷衍。」

甚至到了即使看不到他的脸,也能理解其心中想法的程度。

「所以我才讨厌你。」

『你刚才也这么说呢,但「所以」是什么意思?我不善于说谎与敷衍算是什么理由?你喜欢善于说谎的人吗?』

我不禁叹了一口气。

他还不明白……不,其实是已经明白了吧。

「我并不是喜欢善于说谎的人……但我讨厌像你这样,将内心的迷惘与蒙蔽迷惘的心思表现于外的人。」

『……什么?』

怎么办呢,要说出来吗?

要是挑衅得太过火,时间就……不,稍微说得刻薄而冗长些反而比较好。

因为他这样的人,八成听我讲完话才会冒火。

「你应该也和玲先生一样,不认为『这个世界』是游戏,而是『这个世界』吧。然而你的行动……唉,真令人烦躁。」

『……令人烦躁?』

我将心中对眼前对象所怀抱的若干抑郁情绪,诉诸言语:

「参与这次富兰克林的游戏,成为制造悲剧的一份子……却又以『这是没办法的』、『我只能这么做』这类想法蒙蔽自己,你的声音与态度皆流露这样的心态,实

在令人烦躁;制造出不得不做的理由自我辩护,同时却以『我真是个过分的人』作为前提,连自我辩护都要找借口,实在令人烦躁;再加上你刚才和玲先生的互动——明明自己都迷惘着该不该做,还要扯玲先生的后腿,实在令人烦躁;自己实际做了,也感受到罪恶感,还以『这也是我的罪过』这般想法陷入自我陶醉,实在令人烦躁;说到自我陶醉,你那陶醉于自己的角色而投注过多演技的说话方式也很令人烦躁。唉,真的让人好烦躁。」

说出口之后,我才发觉自己的情绪比想象中还厌烦焦躁呢。

结果话就绵延不绝地说出口了。

「像教会一样的外观设计也很令人烦躁——!根本『完了』,没得救啦——!」

巴比也跟着接话。

『你、你……!』

『杀……杀……』

……这样呀,已经「完了」啊。

那说到这里就行了,再讲完最后一句。

「真的是受够了……迷惘于自己前进的方向,却自我蒙蔽,还陶醉于悲剧性的自己……你那仿佛要让『我自己〈某人〉』更加迷醉的态度,真的让人好烦躁,我讨厌死你了。」

讲到这个地步后,接下来要向对方……向她说的是这句话。

「你迷惘过头了——『这位小姐』。」

『————』

我所说的话成了导火线,让苍白色的〈魔齿轮〉激烈地喷射而出。

想必它将凭着气势冲过来,以将我纳入刀刃的攻击距离之内吧。

它八成会就这样挥下左臂的刀刃,将我粉碎。

预测三秒后,我将会从头顶往下被剖成两半。

其攻击威力并非丽兹的防御所能抵挡,要躲可能也来不及。

但没有躲的必要。

「集气」已经完毕了。

「《联合旗帜》。」

念出这个词汇,连两秒都不需要。

◇◇◇

□决斗都市基甸·西门周边

在此稍微回溯时间。

决斗都市基甸的西门,是连系决斗都市基甸与原野地图〈姜德草原〉的出入口。要脱离笼罩整个城镇的对空结界,就得靠仅有四个的出口,西门则是其中一。

而西门现在耸立着几十座〈主宰〉冰像,【人口贩子】路克·福尔摩斯与【高级操纵士】雨果·雷赛布也正在那里展开战斗。

不过,在西门发生的战斗不仅如此。

「霞!当肉盾的召唤怪物被打倒了!」

「再构成的所需时间,尚需……五十五秒。」

还有与玲和路克同行的三位少女——新手〈主宰〉霞、伊欧、藤乃儿她们三人的战斗。

与她们对峙的是——一头像肉食恐龙的怪物。

『VAGUUAAAAAAAAAA!!』

标示名称为【PBS〈Preparative Brute Saurus〉】的怪物,正龇牙咧嘴地向担任前锋的伊欧突进。

「暴、龙……?」

「真要说的话,我觉得比较像异特龙耶。」

「现在不是聊这种事的时候啦——!这家伙绝对很恐怖啦——!也绝对比亚龙级还要强啦——!藤乃儿你想个办法啦——!」

「了解,我来阻止它……至大论〈Almagest〉。」

位于伊欧后方的藤乃儿,举起了前端嵌入旋转球体的魔杖——〈创胎〉至大论。

「《泥土剧变》,并三重展开《星象誊本〈Star Printer〉》。」

藤乃儿发出宣言后,她的脚下出现了一个魔法阵。

以该魔法阵为中心,又出现有如卫星般旋绕的三个魔法阵。

「启动〈Click〉。」

随着她的号令,其中一个卫星魔法阵迸裂飞散,【PBS】脚下的石砖与泥土便有如黏液般动了起来,抓住它的脚。

正在突进的【PBS】受到拘束其足部的力量拉扯,无法保持平衡,猛地跌倒在地。

「启动、启动、启动。」

剩下的两个卫星魔法阵和藤乃儿脚下的魔法阵也迸裂开来。

【PBS】倒下之处的周围地面,立即有三处位置同时黏液化,束缚住【PBS】。

藤乃儿的〈创胎〉至大论。

是魔杖型的TYPE:武装,魔杖上附着象征星球的球体。

其能力特性为将自身使用的魔法「复制与贴上」。能够将自身使用的魔法以卫星魔法阵最多复制三个,并于任意的时间点放出。

缺点则为在展开卫星魔法阵的状态,本人无法移动。实在是很像冠以天动说的代名词——至大论为名的〈创胎〉会有的缺点。

藤乃儿使用的《泥土剧变》是地属性的下级拘束魔法,但只要同时施展数次,即使是亚龙级的强化改造怪物【PBS】,也能抑止其动作数秒钟。

让对手出现空隙后……

「伊欧!」

「OK!要狠狠砍下去啰——!五轮,【断碎】模式!!」

——伊欧手持单刃大斧发动突击。那大斧具有五共尺以上的斧柄,与推估有数吨重的巨大斧刃。

「喝呀——!!」

伊欧将超重巨斧朝着【PBS】的延脑,以浑身力量挥下。

有如中世纪的刽子手或神话里的怪物般,斧刃斩裂了肉食恐龙的脖子,并粉碎其颈椎,通过喉咙,顺势朝石砖地面造成广范围的破坏。

即使是那般可怕的改造怪物,脖子被切断后也无法存活。它立即化为尘埃,留下掉落道具后就消灭了。

「小伊欧,你背后的上方……!」

「我刚才就知道啦!!【粉碎】模式!!」

伊欧转过头来,将视线移至自己的后方上空——乘着暗夜飞来,貌似无齿翼龙的怪物。

同一时间,伊欧紧紧握着的武器——〈创胎〉五轮变形了。

握柄的长度缩减为原来的五分之一,相对地,约有二○共尺长的锁链从握柄的前端延伸而出,锁链前端则形成一个体积远远超过伊欧自身的带刺铁球。

伊欧的〈创胎〉五轮,是能变形为数种形态的超重武器型TYPE:武装,可变形为【断碎】模式的单刃斧、【粉碎】模式的巨大铁球等等超重超硬武器。

具有与玲的涅墨西斯一样的特性,使用者感觉不到其重量,是种针对纯粹的攻击力特别强化的〈创胎〉。

缺点则为由于是巨大武器,即使使用者感受不到重量,动作依然迟缓,因此命中率低落。

伊欧将变形为巨大铁球的五轮,朝逼近自己的无齿翼龙型怪物挥出。

无齿翼龙型怪物试图躲过铁球,却突然在空中被某种东西抓住。

『BOBOBOBOBO……』

抓住无齿翼龙的是状似棉花糖的气球巨人,它是在〈Infinite Dendrogram〉中被唤为【气球魔像〈Balloon Golem〉】的召唤怪物。

「架住它……巴伦伦。」

霞任职的职业是【召唤师】。每当有战斗时,召唤师便以自身魔力幻化怪物并加以使役。巴伦伦是霞持有的其中一种召唤怪物,具有《物理攻击抗性》与《浮游能力》,适合担任肉盾。

因此光是呼唤它出来并没什么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之处……在于巴伦伦唐突地出现在无齿翼龙背后。

而这是霞的〈创胎〉太极图的能力。

太极图是能搜寻〈主宰〉位置的雷达型TYPE:武装。

其缺点为不具备任何直接战斗能力。

然而太极图除了雷达功能外,还有一项固有能力,能够将自己从属容量内的从魔,或是召唤的怪物瞬间移动至地图内的任意地点。移动地点离自己愈远,消耗的MP就会愈多,但若是五○共尺以内则没什么明显的消耗。

当无齿翼龙被巴伦伦架住而无法动弹时……

「给我——中——!!」

就被伊欧的流星锤直接击中,全身的骨骼都被打碎,肌肉也化成了烂泥。

在这一击之下,无齿翼龙即刻死亡,与【PBS】一样,留下道具后回归为尘埃。

「这样就是第五只了——!」

「成功……了……」

霞与藤乃儿全力拘束以及止住敌人的动作,接着让攻击力媲美上级职业的伊欧打出暴击。

她们三人靠这样的合作方式,已经讨伐了五只聚集在西门的亚龙级怪物。

亚龙级的战力相当于一支由六个下级职业组成的队伍,从这点来看,她们可说十分了得。

若是由〈主宰〉挑战,由于还会加上〈创胎〉的能

力,所以对付亚龙级并非一定要凑到六个下级职业的〈主宰〉。

即使如此,她们的战果还是非常丰硕。

这是她们三人都熟知彼此的特性,掩护对方缺点的同时发挥每个人的优点,才会有这样的成果。扣除玲与路克这样的例外,从中央斗技场中出阵的新手之中,她们的综合战斗力是最优异的。

若非如此,她们也无法击退陆续聚集于西门的改造怪物。

「呼——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

「不行……还没……路克……正在战斗……援护……」

是的,在路克与雨果开始战斗时,她们本来是要出手援护的。

然而怪物却接连不断地从西门现身,所以她们至今都不得不对付它们。

「对哦——!现在情况如何了!?」

「他们好像站在原地交谈。从这里听不到谈话的内容。」

「好!就用我的【爆碎】模式……」

伊欧说完,就打算将五轮变形为第三形态,但霞与藤乃儿阻止了她。

「不……行……」

「现在攻击恐怕是着坏棋,再观察一下吧。霞,周围还有其他〈主宰〉的反应吗?」

「没有……哦。在门外的玲先生也……还没有问题……虽然……富兰克林也在。」

「这样啊。」

「好——!那就趁现在捡宝啰!亚龙级一定会掉一堆好道具,让我赚饱荷包——!」

伊欧说完,就跑去捡拾掉落周遭的道具。

「小伊欧……说不定……还会有怪物过来……要小心……」

「就以巿场贩卖金额每人平分吧——!啊,要是头目宝箱里有我能装备的铠甲之类的武具,也许我会很想要呢——!【蛮战士】能装备的东西可少得很——!」

「都没……在听……我说话。」

霞以泛泪的双眼看着光顾着捡宝的伊欧。

而只有藤乃儿想到了某个问题。

「掉落道具……?慢着,说到底为何……会出现道具?按照游戏的系统,应该就算打倒驯化怪物,也不会有道具掉落吧?」

藤乃儿的疑问,是针对本来不可能发生的事而产生。

〈Infinite Dendrogram〉的系统准则之一,就是即使打倒了被驯化过而由人类支配的怪物,也不会有道具掉落。

「而且在此之前还有一个问题。一般来说,〈主宰〉都会设定让驯化怪物受到致命伤害前会回到宝珠,纵使刻意取消这个设定,也还是没有掉落道具的理由……」

那些怪物是富兰克林亲手制造,并置于其支配下的怪物,这点毫无疑问。

所以它们才会对身为王国〈主宰〉的藤乃儿等人出手。

「莫非,那些怪物并不是驯化怪物,甚至没有对其下命令……而是在制作阶段就已如此设定……若真是如此,那富兰克林要做的就是……不会吧,要是那么做了……」

正当藤乃儿脑内的某个推测即将成形时……

——————■■!!

让三人回过头的,是仿佛连空气都要冲破,响彻周遭的碰撞声。

这是由冰之地狱……《地狱门》的内部发出的轰声。激烈喷射的〈魔齿轮〉发出动作,朝路克全力挥下刀刃,才产生了这样的冲击声。

声音传出之后,在那地狱的任何一处都看不到银发美少年……路克的身姿。

不只他而已,他带在身边的〈创胎〉巴比,以及从魔玛丽莲也消失了踪影。

路克被打倒了,连带他的〈创胎〉与从魔也一并消失。

正当三人这么想的时候,她们察觉到一件事。

「谁?」

霞充满疑问的声音,飘荡在静寂的世界里。

路克等三者的身影已经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有位陌生的人物站在那里。

◇◇◇

『发生……什么事了?』

在这局面下,雨果抱持的疑问比谁都强烈。

与他敌对的路克所说的话让自己激烈地动怒,并挥下了刀刃。

然而,朝路克劈下的刀刃却被挡住了。

眼前的某人靠右手上的长柄武器,挡下了〈魔齿轮〉以超越人类的力量所挥出的刀刃。

眼前的某人——并非路克的某位人物。

他的背上长着恶魔的翅膀,身体被龙鳞覆盖,头上则有恶魔的角。

右手拿着以三只龙角组成的银色突击枪。

是一个长相仿佛那位银发美少年数年后容貌的……陌生美男子。

『你……是谁!?』

雨果一发问,那人就微微地扬起嘴角……答道:

「《联合旗帜——『龙魔人』》。」

美男子——「龙魔人」报上名号后,便接近〈魔齿轮〉踢飞了它。

重量理应超过一○吨的〈魔齿轮〉。

其脚部从地面浮起,被踢飞到后方数共尺。

『咕……!』

雨果意图在惊愕与物理性冲击之下重整旗鼓,但着地的同时,「龙魔人」已经欺入〈魔齿轮〉的怀中,他的左手触摸到了〈魔齿轮〉的胸部装甲。

「《小型闪焰》。」

在零距离之下放射的火属性魔法,溶解了〈魔齿轮〉胸部的冰结装甲,使其内部也受到了冲击。

『这是……那个〈创胎〉使用过的魔法技能!!』

不过「龙魔人」的《小型闪焰》,比巴比施展过的威力更高数阶。

「《三重冲角上勾刺》。」

「龙魔人」再度拉近距离,将手中的龙角枪往上挥动。

雨果也曾看过这招,虽有角与枪的不同,但确实就是玛丽莲曾对〈魔齿轮〉使用过的技能。

雨果打算以右臂的刀刃弹开攻击,但刀刃却承受不住而从中折断。

『再这样下去……!!』

雨果立刻启动装设在腰部的【烟雾发射器】。具有视觉阻碍效果的烟幕瞬间喷射而出,使「龙魔人」的动作稍稍变得迟缓。

『《动力斩切》!!』

雨果虽以剩余的左臂刀刃放出贯注浑身力量的一击,但「龙魔人」却仿佛早已知道他会施展这招,跳到后方躲过了攻击。

那样的躲避动作,雨果在这场战斗中已经看过了好几次。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雨果看到「龙魔人」的动作后确信了,开口说道:

『你……就是他吧,你现在和〈创胎〉与怪物融合。你最后使出的技能,就具有这样的效果对吧?』

「龙魔人」——路克以微笑回以雨果的问题。与先前的雨果一样,纵使被说中技能的详情,也没必要回答「你答对了」。

但事实上,雨果所说的就是正确答案。

这就是〈创胎〉巴比伦在第三形态所获得的技能——《联合旗帜》,是让〈主宰〉、〈创胎〉与从魔三身融合的技能。

由于路克受到玲的影响,对他们两人「结合彼此的力量并肩作战」的身姿怀抱憧憬之念,于是诞生了这般与他们相比似是而非的姿态。

《联合旗帜》能合并三者的能力值与技能为一体,进而衍生出魔人。

意即可以同时拥有龙〈玛丽莲〉的能力值、魔〈巴比〉的技能,以及人〈路克〉的智慧。

因此其称号便为「龙魔人」,是路克目前所能行使的最强杀手锏。

『这样的技能……能够在没有任何准备的状况下发动吗?』

雨果的疑问十分正确。

除了《联合旗帜》以外也存在着融合、合体类的技能,但这些技能有的在融合前需要一定程度的集气时间,有的则是合体本身就很费时,以致发挥效果之前,时间方面会有所延迟。这便是融合、合体类技能的缺点,不过……

「技能的发动准备?我一直都在准备哦。」

路克这次并非只是微笑,而是直接回答雨果的疑问。

而当他察觉〈魔齿轮〉驾驶舱内的雨果听到回答后,无意识地开始将其思考挪为回想之用时,便趁隙再度近身,并发动攻击。

『唔!』

「比刚才……看得更清楚呢。」

路克不但躲过刀刃的迎击,还将长枪朝着〈魔齿轮〉的脚部关节突刺。

〈魔齿轮〉的装甲本来硬度便极高,又以冰结装甲提升了其耐久度,因此没有立刻被破坏。

然而路克透过《联合旗帜》将三者的能力值加总后,得到了比玛丽莲还强大的肌力,冰结装甲在他的攻击之下,也逐渐开始破碎。

「那么,会是什么时候呢?我是从何时开始准备

的呢?请你好好想想吧。」

「龙魔人」路克以温柔的语气说着话,同时施展剧烈的攻击。

若要揭晓正确答案,就是当路克说出「叫将〈check〉」时,巴比就开始集气准备使用《联合旗帜》了。

而当巴比说出「『完了』」这个代表结束的词汇时,就表示已经集气完毕。这是他们两人事前决定好的暗号。

身体已经逐渐遭到【冻结】的路克,之所以会长篇大论地向对方说出自己的推理,就是为了确认事实以及争取《联合旗帜》的聚气时间。

他在与玛丽打模拟战使用这招时,是于第九战与第十战之间的间歇时间做好准备的。

路克本来担心在实战时要如何挪出这段时间……但这次他凭着些许策略与话术克服了问题。

「我想你已经发觉,《地狱门》再也无法对我起作用了。」

就如路克所说,他在化为「龙魔人」之后,左臂便已从冰之咒缚中解放了。

不仅如此,他也没有任何受到冻结的迹象。

「我现在的种族不是人类,也不是我的讨伐计数中的种族吧。所以《地狱门》无法发挥效果。」

路克与龙和恶魔融合后的结果,使他现在的种族成了奇美拉(混合兽)。

对于没打倒过奇美拉的路克而言,《地狱门》的冰结地狱现在只是个单纯的背景。

路克透过改变自己的种族,逃过了《地狱门》的裁定。

「从现在开始……就是单纯的比拼力量,雨果·雷赛布。」

『《地狱门》已经毫无意义,你独自作战的力量也追上了我,所以才会变成比拼力量的局面……好,我就接受吧,路克·福尔摩斯。』

路克飞身后退,以保持距离。

他并不是为了逃跑,而是为了取得施展玛丽莲的突进攻击技能——在目前保有的攻击用技能中拥有最大的威力——必要的助跑距离。

与其对峙的雨果与科塞塔斯——〈魔齿轮〉也摆出了架势。

雨果将施展的,并非《动力斩切》或使用枪械的攻击。

而是科塞塔斯的固有技能中,唯一的直接攻击型技能。其消耗MP极大,雨果本来为了长时间维持结界而避免使用这项技能,但事已至此,比起维持结界,他决定优先避免让眼前的敌手活着前往富兰克林身边。

是的,雨果已确信眼前的对手过于危险,绝不能让他去支援玲。

(……他很危险,并非只是强弱的问题。不可以让能彻底看穿人心的他与「那个人」见面。就由我在此……葬送他。)

寂静悄然到访,犹若传导振动的空气都被冻结了。

在无声的冰结地狱之中,「龙魔人」与〈魔齿轮〉面对面静止着。

在耸立着无数冰像的现场,他们的站姿,仿佛自身也是其中一具异形艺术品。

紧绷的空气——被从西门遥远的另一头传来的爆炸声撕裂。

那爆炸声是由何人引起,现在身处于此的两人无从得知。

不过两人并没有将头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也没有看向西门一眼。

然而传导爆炸声的空气振动成了契机——他们冲了出去。

「龙魔人」举起银色的龙角枪,以像是要与地面摩擦般的低姿势奔驰于石砖地面上。

因融合而上升的能力值与巴比拥有的被动技能,使得亚龙玛丽莲的突进受到多重强化,其威力更上一层楼。

已经不仅止于亚龙的领域,连纯龙都能贯穿的必杀击枪。

——《三重冲角·大地猛冲〈Trihorn Grand Dasher〉》。

〈魔齿轮〉再度构筑出失去的左臂刀刃。

然而这刀刃却与先前以冰块所造之物有所不同。

透过因高温使所见之物歪斜扭曲的空气,能微微窥见的,是以纯粹的热量构成的刀刃。

将《地狱门》吸收的热量转换为攻击能量,就是科塞塔斯的杀手锏。

——《炼狱闪》。

于是两者交错而过——西门的战斗就此分出胜负。

看到最后结果的,有三个人。

只有霞、伊欧、藤乃儿这三人,当场目睹了两人的战斗。

「啊……」

交错之后,倒在地上的人……是路克。

彼此以威力最高的技能互相轰击的结果,就是「龙魔人」的枪在贯穿〈魔齿轮〉的驾驶舱之前,「龙魔人」更早到达极限。

由于受到了濒死伤害,「龙魔人」的变身解除,巴比与玛丽莲都倒在地上。

路克自己也满身疮痍。

「威力……拼输了啊。」

一言以蔽之,就是路克运气不好。在成为《地狱门》饵食的〈主宰〉之中,若是没有王国最强的火焰使役者彼修麦,吸收热量化为招式的《炼狱闪》之威力,就不会跃升到这种地步了吧。

若是如此,说不定就能以巴比持有的抗性,以及「龙魔人」超过亚龙的能力值硬吃下这招。

『…………』

相对地,雨果他们也绝非毫发无伤。机体前方的冰结装甲已经破碎散裂,〈魔齿轮〉的胸部装甲也大幅扭曲,开了一个直达驾驶舱的大洞。

雨果自身也看到银色的枪尖冲进了自己的视野。要是再晚一点击破对手,内部的雨果毫无疑问地会受到死亡惩罚。

然而,【元帅Ⅱ号改】依然健在。既然做为科塞塔斯之触媒的〈魔齿轮〉尚存,他就能继续展开《地狱门》。

恢复为人类而倒在地上的路克又开始逐渐遭受【冻结】,就证明了此事。

『接下来……是那三人吧。』

接着雨果将视线移向霞等三人。

——这小小的动作,正是雨果今晚所犯的最大错误。

——比起确认状况或是其他任何事,他都应该先踏碎路克的头才对。

——因为路克这名少年……

「既然你剩下的体力不足以直接打倒他,那就请你把舱门打开吧……『丽兹』。」

——总是同时准备了好几道计谋。

路克说完后,【元帅Ⅱ号改】的舱门便大大地打了开来。

「什么……啊!?」

惊愕的雨果眼中所看到的,是在舱门的开关按钮上晃动的银色液态金属。

它就是秘银武装史莱姆丽兹。从决斗开始、互报名号时,路克就隐瞒着它的存在,战斗中也在不让雨果发觉的情况下秘密地使用着它。

龙角枪表面的银色涂漆其真面目正是丽兹,当路克以长枪在〈魔齿轮〉上开洞的同时,它就潜入了驾驶舱里。路克本来打算让丽兹直接将内部的雨果开膛破肚,但《炼狱闪》的热量使它的大半体积蒸发,剩余的力量不足以做到此事。

所以丽兹能做的……就只有按下【元帅Ⅱ号改】的舱门开关。

这样就行了。只要舱门打开,让雨果与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隔阂……

「——《雄性的诱惑》。」

「——《小淫魔的诱惑》。」

就能发挥【人口贩子】与淫魔的真正价值。

「Checkmate。」

西门的战斗便随着这句话,划下了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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