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纳卡脊地区,沿着幽朵河朝东西展开的街道就是够够街道。东边起点始于王都米库尼,西边终点落在名为「南港」的港都。孤儿院便位于这条够够街道与通往艾萨加公国的夕茶曦街道交会处附近。
庵从与孤儿院相连的岔道转进够够街道之后,徒步朝着夕茶曦街道与本道的交会处行进。
够够街道又名「街道的女王」,是一条受国民喜爱的美丽街道。路面整顿得相当完善,以坚硬耐用的玄武岩铺设而成,遇到下雨天也不怕。相较之下,夕茶曦街道的整备状况虽然还过得去,然而一旦天公不做美,就免不了要有好几段积满泥泞,令用路人萌生退意的路面,且始终未见改善。
西空的夜色依旧浓郁,东方山头则是逐渐明亮起来。
设于街道交会处的巨大石板路标,已开始显露轮廓。这儿偶尔会起浓密的河雾影响视野,所以还设了能告知位置的雾钟。
这时,路标下的暗处,忽然冒出两道人影。
× × ×
「你要上哪儿去?」
「竟然不告而别,太见外了啦。」
可别会错意,这两人绝不是什么土匪或强盗。
是亚尔缇娜跟我啦。
庵可能会起什么念头,我们俩现在大致上都猜得到了,乾脆先下手为强。无论是打算回艾萨加公国,还是再度尝试进入米库尼,这个必经地点都是捷足先登的好选择。
「有什么任务想交给还算优秀的骑士跟天才魔法少女包办吗?」
亚尔缇娜已经全副武装,穿戴好板甲与变形剑
至于我也半斤八两,早已准备万全地披着「艾克赛尔希亚.披风」。一般而言,这是在不戴头盔时披在铠甲外的装备,不过能保护头部隔绝魔法攻击的绝对防御结界是这条披风的卖点,所以成了我旅行时不可或缺的一物。然后,在孤儿院怕被孩子们起哄抢来抢去而卸下的珍珠耳环,这会儿也重新戴上了。
来吧,我们俩不由分说,打定主意要同行到底的意思应该已经很明显了。
「我旅行的目的是找京,没必要一一向你们报备去向。」
「嘴巴上那样说,其实是要到『麻米纳村』去没错吧?」
麻米纳村──够够街道在通往米库尼的路上会经过的精灵村庄,作为领主的密甘达就住在那儿。
「庵会离开孤儿院是确定的了。那么,之后会怎么打算呢?密甘达同时也身为王国议会议员,如果接获孤儿院困苦现状的陈情,相信没办法无视。既然如此,下个目的地肯定不是南港,而是麻米纳村」──这是亚尔缇娜跟我讨论出的结论。
「鬼扯什么。」
「说到底,毫无作为地放任只有孩童居住的孤儿院自生自灭,根本令人难以置信!」
庵还在装蒜,亚尔缇娜则是老实地发火。
看到孤儿院遭受这种对待,我们俩其实也早就忍无可忍了。她在这种时候会发挥的正义感,真的让我很喜欢。
「对啊对啊!要是不给个让人满意的答覆,就好~好教训他一顿!」
「你们两个,想去干什么。」
「还有什么,当然是去当面谈判。庵也是这么打算的不是吗?」
「哼……亚萨卡这男人,心地或许很善良,却是个无药可救的笨蛋。」
咦──……?
「八成是只知道扯大道理,惹得领主怀恨在心。」
啊──……这样啊。
「有什么理由,要我去帮那种笨蛋擦屁股?」
这是那个吧。
看起来像是在发脾气,但其实是因为心声被说中了。
姑且不论想法啊心情啊过程之类的,他的所作所为跟被奉为勇者的人基本上没有太大差异,所以他说出来的话切忌照单全收,不然下场都很凄惨,一个不好还可能吃一顿火烧。我差点又上钩了。
「确实,世间若只靠善意就能推动,不知有多轻松。但总之还是先尽我们所能,实际跑一趟看看吧。好歹也是领主,应该能套出不少情报才对。」
宿敌草剃.京是不是也同样转移到了这个异世界──庵来到这里之后能免于自暴自弃的唯一理由,就是还抱着这样的希望。而既然都有通告表示会施展紫炎的魔王现身了,京一定也会动身寻找自己才对。像这样的自负也在背后推了他一把。
既然如此,便继续凸显这个希望,同时前往能获取新情报的地点。
亚尔缇娜对于如何找到定位待在他身边支援他,真是非常有自己的一套。
「……想上哪儿去随你们高兴。但那边你们又打算怎么办?」
那边指的是孤儿院吧。
先是一个人走得那么乾脆,这会儿却又这么挂心,爱唱反调也该有个限度。
我告诉他自己已经用魔法在浴室储满了水,希望能多少减轻孩子们的负担。这样一来大家短时间内就不用为了取水出远门了。
即使如此,罗布应该还是不会原谅我的不告而别吧……
「以你这守财奴而言可真了不起。」
「是是是,反正人家就小气啦~倒是庵,你的钱包呢?」
「……天晓得。」
别想找什么「弄丢了」或「被扒了」之类的藉口。昨晚他趁夜深人静时,把钱包「忘在」餐桌上的事,我可是全看见了。
讨伐亚历劫里的奖金都装在钱包里,相信不会是小数目。要让那八个孩子活下去,是再充分不过的金额了。
「反正再赚就有。」
「啊~我好像也弄丢了耶~我的钱包~」
这种话亚尔缇娜还能边笑边说,怎么这里又一个老好人啊!
明明我们之中最必须精打细算的人是你吧!
「等等……该不会三个人里面,只剩我身上还有钱了吧?」
毕竟身为魔法使,穷一直是我向来的注册商标。
结果从今天起,我竟然得当大家的经济支柱……?
我一个每次用魔法都斤斤计较的人,还要面临这种待遇──
「太扯了──!」
遥远街道的彼端,伊库玛山地的山坡被红叶染得整片火红,有如起火燃烧一般。
令人感受到四季流转的这道色彩要降至村落,大概还得花上一个月左右吧。
我的财产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呀……?
× × ×
度过架在幽朵河上的桥南下,便是麻米纳村。村庄就位于够够街道的正前方,所以发展得像是旅宿小镇。不过格局仍然偏小,徒步走个数分钟就能穿越。
我们已经来到可以俯视整座麻米纳村的小丘上。
夕阳才刚西下,昏黄的天色中,唯有西边染上了一片橙红,彷佛太阳在表达自己还舍不得离去。残照受到远处云朵的遮蔽,如皮影戏般透出几道连绵的青弦。
面对到来的日落时分,麻米纳村似乎燃起了大量的篝火。可能是准备要迎接为数不多的旅客吧……虽说以这种目的而言,眼下的火光感觉是太热闹了点。
「是不是在举办收获祭呀?」
无论哪个村庄,必定都会举办名为收获祭的秋日祭典。毕竟是欢庆作物丰收,感谢上天赐予恩泽的重要行事,绝对草率不得。
「那或许可以吃到美味的餐点呢。今晚就先悠闲过夜,明天再动身找领主吧。」
「得节约支出才行,酒以一杯为限喔!」
「……我可以喝吗?」
亚尔缇娜一下子满面春风。
这反应……如果不好好监视她,或许就准备出事了……
她明明是个骑士,酒品却奇差无比。我自己也不太有资格说别人,但比起她真的还好,今晚不注意点不行。
靠近村庄之后,我们总算惊觉,照亮麻米纳村的火光猛烈程度并不寻常。
根本不是什么篝火。
也不是收获祭。
是村庄失火了!
我们慌忙跑到村庄入口,却只能束手无策地呆立原地。眼前几乎所有的房子都正遭到火舌陆续摧残。
精灵是森林出身的种族,无论如何就是摆脱不了喜爱木造建筑的倾向。结果在这种场合产生了负面影响。
可是,有点不对劲。
如此严重的火灾,就算全村总动员灭火也不奇怪,却根本不见半个人影。
之前经过这里的时候,精灵们确实都还在。总不可能那些全是幻觉。
嘎啦嘎啦嘎啦……旁边的房子崩塌了。
在火海深处可以看到人影──
精灵──不对……
莫名庞大的身形,在火焰映照下反光闪烁的深灰色皮肤。
我们三人都看过这种生物。
长有野猪般的尖牙与凸出的巨鼻,丑恶又野蛮的魔物。
半兽人!
「有意思……烧毁这座村子的是半兽人是吧。」
战斗显然将不由分说地展开,所以庵理解得这么快真是帮了大忙。
亚尔缇娜也真不愧
是骑士,已经拔出变形剑,进入备战状态了。
我也把面具戴上,伸手插进腰包内待机。不过半兽人在这段期间内仍接踵而至,分别从转角或烧毁的房子内跑出来摆阵,逐步构成包围网。
可惜,那又怎么样,的啦。
一、二、三、四、五……嗯,区区六只半兽人,不到一分钟就能解决掉。
以一人两只计算,得发二发「虎狼焰」,也就是二枚光货吗……身为管钱包的人,这支出好伤啊。
当我思考着这些问题时,亚尔缇娜突然侧着身子贴过来,小声说道:
「有注意到吗?这些半兽人,拿的全是同样的斧头。」
「嗯,况且没有乱无章法地打过来,而是井井有条地摆阵,彷佛在等待指示……看样子,有指挥官在场吧。」
额头上没有纹章。也就是说,跟以前交战过的半兽人不同,并非透过禁咒使役。
「连魔物都以军队自居了是吧。哼……那就全都得死。」
「村人的安危等打赢了再确认,没错吧。」
「……虽然不敢保证啦,但这点大概不用担心。精灵最擅长隐形了,所以不会那么容易被抓到。」
庵大致环顾了下四周。
「所以才连具尸体都看不到吗?好个恰如其分的能力,弱者就该这样。」
真的是不顾时间场合,爱贫嘴就贫嘴耶……
正当我想这么抗议时,亚尔缇娜小声地「啊……」了一声,举起手指示意。
庵好像也注意到了。
「不是说他们逃跑最在行吗?」
亚尔缇娜指着的大道尽头,出现了一道人影──这次的轮廓看起来真的是人影没错。
看得出对方正死命朝这里跑来。
是一位短裤短到胯下,里头穿着黑紧身裤的少年,年龄感觉上与我还有亚尔缇娜差不多。
此外还顶着一头金色短发及尖耳朵──是精灵。
庵之前才从哥布林手上救出精灵族的小女孩过,懂得从金发尖耳等特征分辨精灵也没啥好奇怪的。
在精灵族少年身后跟着三只半兽人,两只体型普通,另一只不仅大上一整圈,还穿了铠甲。
三只半兽人看似很享受这场狩猎。事实如此吧,体型较小的两只手上拿着前所未见的器械式弓箭──暂且称作十字弓好了。
箭矢从十字弓射出,刺进了少年的脚边。
是瞄准了脚吗?
不对。
半兽人正摆出嘲弄般的态度,「噗唏噗唏唏唏!」「呕~咯咯咯咯!」地高声奸笑。
十字弓再度射出数根箭矢,每根都逼得少年改变行进方向。
明显是故意射偏的。
只是在玩弄逃命的猎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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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别杀掉喔。」
半兽人讲话了……?
「女精灵早就玩腻了。」
这只体型最大的半兽人,莫非是具备极高智能的突然变异种──半兽人王?
那是连我都未曾目睹,通晓人语的棘手魔物。
半兽人动作迟缓,但步幅极长,精灵族少年感觉随时都可能被追上。
「男的怀不怀得了种啊~?噗噗噗……」
……鸡皮疙瘩瞬间掉满地。
半兽人这种族的可怕之处就在这里。
半兽人是一种不存在雌性个体的生物。那它们怎么繁殖?答案是找其他种族的雌性借腹生子。精灵也好,人类也好,凡是女人──凡是母的便照单全收。这种来者不拒,毫无节操的交配生殖能力,正是半兽人比什么都强悍的攻击力,也是对我们而言最恐怖的威胁。
如果换作是我被……光用想的就快吐了,这会儿竟然连公的──连少年都被当成猎物,恶心也该有个限度。
少年边跑边往腰包里摸索,然而现实残酷,光货似乎已经用尽。无论精灵再怎么专精魔法,一旦没了光货照样没戏可唱。
少年却突然停止逃跑,猛然回过身去,朝逼近的半兽人果敢地摆起架势。
只见他双手举至脸高,跨在前方的左脚微微垫起离地。
动作看起来像是练过格斗术,只是不晓得半兽人吃不吃这套……
半兽人也被勾起了兴致,停下手中的十字弓追击,站在原地观望。
少年不疾不徐地,前进→顺势向前蹲下→停止前行→保持蹲下状态向后滑步→再度起身,同时猛力踩向地面。
是发动奥义的准备动作。
在我们的世界,想要发动被归类为奥义的技巧,得根据技巧所需,做出特有的前置动作。这个世界的原理就是如此,谁都无可奈何。不过来自异世界的庵不在此限,能够不经由准备动作就使出奥义或放出火焰,真的是有够作弊。
是说,在这种状况下,刚才的准备动作未免太长了点……
「龙卷蹴击!」
说时迟那时快,招式名出口的同时,少年已经朝半兽人王放出了一记高轨道飞身回旋踢。
第一脚踢中了!
少年在空中灵巧地翻身,顺势以另一只脚施展后旋踢。
然而这第二脚却不管用。
半兽人王轻而易举地抓住迎面踢来的腿,把少年倒吊在半空中。
不知这下该如何是好的我,转头看向了庵,结果他好像默默在思考些什么。
(原来如此……足技在奥义发动前是踩脚是吗?手技是握拳,两者挺相对的。)
亚尔缇娜则是将手按上剑柄与剑鞘,已经往前踏出一步了。
「别管了。挥空肯定得吃反击的大招,还敢不顾时间场合随便乱放。这种家伙现在就算得救,迟早还是要死。」
听见这种毫不留情的评价,亚尔缇娜不由得愤慨起来。
「你……你怎么这么说!那可是半兽人王耶?」
亚尔缇娜有说,她以前曾与半兽人王交过手。
因此非常明白交战的危险性。
「唔啊啊啊啊啊啊!」
庵与亚尔缇娜争论的期间,被摔向地面的少年发出了哀号。
散发着昂贵感的上衣,从肩膀一路裂到了胸口。
随后便瘫倒在地,一动也不动。看来是昏了过去。
「我上了,不要拦我!」
亚尔缇娜放着距离较近的两只半兽人不管,朝半兽人王笔直飞奔过去。
一鼓作气拉近距离后,她起跳瞄准盔甲缝隙,朝脸部挥下一记灌注体重的斩击。
铿锵一声,随着金属与金属碰撞的声响,亚尔缇娜的剑被弹开了。
原来半兽人王当场侧过身去,以铠甲接下这记斩击。
与头盔一体化的肩甲异常厚实,明明正面遭剑直劈,却只留下凹痕而已。
头盔下的半兽人王露出讥讽的笑容。
「女人,想赢我,至少得拿大哥的战槌来才够力喔。」
那张挂着讥讽笑容的脸孔黝黑得不可思议。黑到这种地步的半兽人极其罕见。明明不管是半兽人或半兽人王,深灰色皮肤都是世间的共识才对。
有如在黑色皮肤上挖出一道大洞的黄色眼珠,正炯炯有神地泛着光,瞪向亚尔缇娜。
随后,它高举握在右手的巨大战斧,命令半兽人部下们发起攻击。
「噗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咯!」
那群像是在等待命令的半兽人立刻展开行动。
目标当然是我们。
同时,半兽人王也顺势劈下高举的战斧,打算将亚尔缇娜一刀两断。
她却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过从天而降的斧刃,轻巧地跳向后方。
劈至地面的战斧别说是斧刃,甚至连斧腹都埋入了地面。
毫无技术可言,纯粹依靠臂力与长柄产生之离心力施展的粗暴攻击,竟有此等威力。
半兽人王再度举起战斧,亚尔缇娜则同样往后方跳走。
简直就像是不打算认真交手似的……
反覆上演几遍之后,她已经跳回了我们的所在地,这时我才终于察觉她的意图。
她的用意是要把半兽人王从少年身边引开。
「只会躲来躲去……!你当本大爷什么人物!我可是有名有姓的半兽人王──西格玛.阿梓嘉啊!」
「哼哼哼……」
站在亚尔缇娜身后的庵天不怕地不怕地笑了起来,把她往身旁推开。
「你跟魔法使两个人去解决剩下的猪猡。」
语毕,他便走向半兽人王面前,停在只剩一步的距离,与对方展开互瞪。
他的右手依然桀骜不逊地插在长裤口袋,红色瞳孔直直凝视着头顶的黄色眼珠。
短短一步距离的空间内,逐渐充满沉重火爆的气场……
被那气场给压倒的我,目瞪口呆地望着这幅光景,甚至忘记把嘴巴阖上。
「莉莉礼!我前卫你后卫不是吗?快放魔法呀!」
糟糕,忍不住就……
她正好砍倒一只半兽人。
剩下五只……不对,还有半兽人王身旁那两只跟班,总共七只。
「看我一口气全炸光,帮我撑一下!」
在
腰包内一把抓满光货后,我抽出那只满是光货的手掌,直接向前伸去。换作平时绝不会这么大放送,但这会儿毕竟是我在战斗中忘记战斗,才害亚尔缇娜身陷危机。我决定用即效性的魔法大招一举善后以示补偿。有点伤财就是了。
我将伸出的右手朝右一挥→毫不间断地继续挥往左→左下→下→右下→再度挥向右方,结印。
猛力握紧拳头,将大量光货一把捏碎。
封在光货内的魔力获得释放,瞬间满布周遭,化作绿色极光笼罩我的全身。
咏唱开始。
给我集中精神,超级魔法少女!
「魔束以弦 王者资格之展现者 焦土满布之暗为之吞噬 光明为之吞噬 嘲弄赫奕天理 游溺于深远淤淀 吾之奏鸣 高响 高响 高响 当永恒荡漾之尘世怀抱怨嗟开启门扉之刻 焰光啊 化身叹息之雾灼尽现世万物吧──」
一道巨大魔法阵开始在我正前方描绘成形,展开中的复杂术式闪耀出青白色光芒。上头似乎用庵的世界的文字写了些什么,我自己看不懂就是了。
由我自己来说是有点那个,但这个魔法是超高难度的「极限流攻击魔法」,无法透过积层咏唱处理,咒文又长到一个境界,所以咏唱也久到一个境界。
对亚尔缇娜真不好意思,我抱着这种念头瞥了下状况──
咦?
慢着慢着慢着!
你是干了什么好事啊!
只剩一只半兽人还站着……就是说你已经解决六只了?
亚尔缇娜的危机上哪儿去了……?
她手上的变形剑包覆着紫色的火焰……
倒地不起的半兽人身上也都烧着同色的火焰……
喝过庵的血,不再需要透过魔法赋予自己炎之加护的她,变得能以自己的意志发动「火焰剑」替剑身附加火焰。结果,战斗力虽然提升了,却也产生巨大的缺陷。并不是体力啊──气力啊──精神啊──这种方面的缺陷,而是相当物理层面的问题。
那就是在市场买到的剑或公家制的钢剑,三两下就会被烧尽熔解。
眼下她的剑身也早已灼烧、熔毁,金属液化,再变成蒸气升华。
明明是原理不明的副作用,却有这么强的威力,真教人心里毛毛的……
不知不觉,变形剑已经烧到只剩剑锷与剑柄,火焰也消失了。
「莉莉礼!剩下就拜托你了!」
就只剩一只半兽人,却要放……这么大手笔的魔法……?
是说咏唱都唱完了,再怎么浪费还是得放啦!
「好──浪──费啊啊啊啊啊啊!『魔王焦光焰』──!」
我双手一张,伸直上下摆开,魔法阵随即粉碎,形成一颗光雷交缠的巨大圆盾状焰波。
焰波一口气吞没唯一站着的半兽人及它七个同伴的尸体,还顺便把射线上烧毁崩落的房屋残骸全部连根清起,带往遥远彼方,消灭在视野的尽头。
地面掀起一大片绵长的轨迹,就像铺了条新道路似的。
曾经的变形剑,如今只剩造型精简的剑锷及朴素的剑柄。握着这把残骸的亚尔缇娜乏味地甩着手,回到了我的身边。
「为啥我非得为了解决一只半兽人用上『魔王焦光焰』不可啦。」
「我还以为铁定会用『虎狼焰』了事的说。」
「你既然自己一个人就几乎能清场,一开始便直接这么说嘛!」
「看来我们的联手攻势还有待加强呢。」
「那当然,又不是说已经练得很──」
「该、该死的丫头……!竟敢把我的手下给……!」
这声音,是半兽人王。
看到亚尔缇娜跟我两人就解决了八只巨大的半兽人,它似乎相当恼怒。
话虽如此,也不知是几时吃了庵精准瞄向头盔空隙的一拳,鼻血流不停的半兽人王根本没什么威严可言。
或许是想赌上起死回生的一击,只见半兽人王将战斧架到腰的高度,紧接着摆起蹲姿→开始蓄力──
「看我把你们全肏了拼个好彩头!给我一字排开──」
看来即使是魔物,智能高到一个程度也懂得摆出准备动作施展奥义,可惜这准备时间长了点。
「哈──!」
如我所料,话都还没讲完,就吃了他一脚。
半兽人王吃下这记以低姿势踢出,几乎快贴地的双脚攻击「里九拾八式」后,被重重向后踢飞──就跟在南港被卸货上陆的鱼儿没两样,有点好笑──并一屁股跌在地上。
「趁准备动作时偷袭,算……算什么好噗──」
他大脚一踏,用鞋底踩在半兽人王西格玛脸上。
「河川污染的事,把你知道的全招出来。」
「你……你在说什噗──」
鞋尖踢进了西格玛的嘴里。
「我……我真的不知道啊!相……相信我!」
正常而言并不会有人听信魔物的说辞,但它看起来也真的不像心里有数。
就我所见,这段会话中西格玛始终都显得很恐惧。明明如此,它却依然伸手在背后地面摸索,寻找被踢飞时掉落的战斧,果然是相当老奸巨猾。
「有那么怕我吗?」
低头俯视对方的庵,开始更进一步施压。
「你说啥?」
「有那么怕我吗?」
「谁怕谁啊!」
「有那么怕我吗?」
「臭小子……同样的事你想问几遍……怎、怎么……?身……身体使不上……力……」
「有那么怕我吗?」
「住、住手──!这是什么巫术?」
这种反覆质问对手同样台词的施压法,该不会是什么诅咒式攻击吧……?
虽然完全搞不懂,但看来是生效了。西格玛的神情显得比刚才更焦急。
并且在焦急之末,总算摸到了自己的战斧。
就在它准备展开反攻的瞬间──
「你那斧头不错。也看看我这把吧。」
庵的左脚向上一踢,脚跟猛力顶起西格玛的下颚。
「嘎啊!」
紧接着,朝正上方抬得老高的腿,就重重地劈在西格玛的后脑勺,彷佛要以利斧砍下首级一般。
这招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后来询问的结果,招式名似乎是「外式.轰斧 阴『死神』」。
至于威力,只要看看整个埋进地面的西格玛就懂了。这种时候实在不是很想说什么百闻不如一见,可是场面真的是凄惨到本来想详细说明的都会打退堂鼓。
「就这么去死吧!」
双手插回口袋后,他抛下了这句台词。
这并不只是在撂狠话,西格玛确实已经没有动静。想到头盔被刚刚那记足技踢出来的巨大凹陷,实在不觉得头盔的主人有活下来的理由。
生前持有的大量光货,也受到倒地的冲击影响,在身边散落了一地。
「哼,亏你这么会存。」
我慌忙拾起满地的光货收进自己腰包里。魔物有时会把抢来的财物存放在自己身上,所以这是为了将受害人的财产回归到正确市场的行为,是受到全面性鼓励的。
「哎呀~贪财贪财啊~」
「庵,这位少年……」
当我正为了赚饱饱的腰包喜形于色时,亚尔缇娜在一旁打算扶精灵族少年起身,同时找庵商量该如何处置少年。
他却无视这段发言,只回了自己想说的话。
「喂,女骑士,你应该明白吧。」
「明白什么?想让人自己意会,用那种说法是不太可行的喔。」
庵一脸扫兴的表情,望着亚尔缇娜手上那把熔化的剑──或者该说曾经是剑的东西。
「……关于大蛇的咒缚,我已经忠告过你了。」
「啊,是的。」
「你越用火焰就越短命,明白吗?」
咦……大蛇之血所带来的影响,是这么直接性的吗……?
是不是也该让他给我喝几口啊……像这样的邪念,我并非没有萌生过。幸好我没有轻率到真的付诸实行……
「是这样没错呢,我会多加注意。」
亚尔缇娜似乎还不是很有自觉,回应得轻描淡写。
再不然就是在那时,喝下庵的血的时候,她便已经全都有所觉悟了也说不定。
红色的双眸就这么带着坚定的意志凝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