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一历一九二七年二月上旬 义鲁朵雅王国北部
前往义鲁朵雅视察之际,参谋本部告知了雷鲁根上校要在当地完成的三项任务。
第一,是确认义鲁朵雅王国军的训练水准。
不论是敌是友,情报都是愈多愈好。对参谋将校来说,报告所见所闻的状况是无须争论的当然职务。就算考虑到情势紧迫,这也算是比较简单的任务吧。
第二,是在意识到山地战的情况下学习兵要地志的命令。这是掌管作战的卢提鲁德夫中将亲自下达的命令。就雷鲁根揣摩……这是要他意识到对义鲁朵雅战争的命令吧。
当然,研究本身并不意味着立刻开战的方针;不过,就算是假想计划,有受到检讨的事实还是很重要。只要再算上指挥官的决心与决意,就会是个重大的征兆。
最后,就算是跟前两项任务相比,所给予的训令也不得不说是极为特殊。
第三项任务极为单纯。参谋本部掌管战务的杰图亚中将要他尽可能探取加斯曼上将的情报。
或许该这么说吧,雷鲁根还记得这让他忍不住地直瞪起命令文件,重读起来。通常来讲,这不是会要求上校级参谋将校去做的任务。
而是更低阶的事务层级去做的任务吧。
说到底,雷鲁根也不是从谍报领域爬上来的那类军人。既然是隶属参谋本部的帝国军上校,就会被培育成能运作后勤与后方组织的作战家。
就连对当事人来说,也没自信能确实做好情报人员的工作。
就算跟他说「正因为你待过人事领域才会选你」也只会让人困惑。就算斗志高昂,心想只要一声令下,不论是怎样的任务都会全力以赴的雷鲁根上校,也无法否认他不擅长这种事。该说帝国内部的人事,要怎样与其他各国的高级将校人事做比较啊?
不过,要是让心中的情绪表露在脸上,作为高阶军人可是不合格的吧。
踏入义鲁朵雅王国的雷鲁根上校就说着圆滑的社交辞令,表面上摆出严谨耿直的武官态度,开朗地面对义鲁朵雅王国方的接待人员。
「我是维尔吉尼奥·卡兰德罗上校。奉伊格·加斯曼阁下之命帮各位领路。」
迎接雷鲁根等帝国军人员的,也是名礼仪端正的义鲁朵雅王国军人。是个满面亲切笑容的男人。就在准备敬礼之前,抢先伸手要求握手的手法快得惊人。
是那种会飕地钻进怀中的类型。
「哎呀,你就是雷鲁根上校吧。」
「很荣幸见到你,卡兰德罗上校。」
尽管如此,握住的手却是极为结实的军人之手。
以军人政治家而言,手的形状也太过结实了;让人立刻就理解这家伙是会软硬兼施的类型。以监视人员来讲,会是最为棘手的类型吧。
对奉本国命令前来到处打探情报的雷鲁根上校来说,是会让他感到非常麻烦的类型。
只能看开地想说,无法选择敌人是军人的常态了。面对满面的笑容,应战的雷鲁根上校也以开朗的笑容点头回应。
「请跟我来。虽是『粗茶淡饭』,不过有设宴要招待各位。」
让人觉得「所谓先发制人的刺拳,就是这么一回事吧」的漂亮发言。众人被带领到的餐桌上陈列着因为联合王国的海上封锁,从帝国本国中消失的各种嗜好品。
「请享用『真正的咖啡』。」
「啊,这就是所谓『中立国的盛情』吗?」
这是设置在演习场附近的迎宾设施。所提供的餐点是在通商封锁的影响下,在「帝国本土」断绝已久的各种南洋物品,还有最重要的香醇咖啡。
这是某种惹人厌手段吗?最后还准备了大量的黑糖。
「是呀,很高兴能招待各位『同盟国的友人』。」
夸张的说词,似乎很有道理的口吻,最后是可疑的微笑。
要模仿外交官做事也很草率吧,不过就算是耿直的雷鲁根上校,一旦站在代表国家的立场上,也必须要回一句挖苦的话。
「很高兴能被称为是各位友人呢。」
虽是说出来后,就像是感到万分惭愧的一句话,不过自己说出这话的语调,听起来应该相当故意吧,就连雷鲁根上校都有所自觉。
「毕竟『战地的军务繁忙』……所以才会许久没有与友人连络吧。哎呀,『说这种借口,还真是不好意思呢』。」
「我可不认为这是借口。『是因为有正当的理由吧』,『我可不想成为器量狭小到会怪罪这点的人呢』。」
双方之间的对话,就像是以恩人自居的义鲁朵雅,与讽刺他们态度模棱两可的帝国之间的小型缩图;就宛如是以端正的礼仪,有礼无体地说着明嘲暗讽。
该说是兼作为以唇枪舌剑展开的前哨战的武装侦察吧。
觉得交过手而感到满足的雷鲁根上校,就在这时露出马脚。
就像充分享受过咖啡似的放下茶杯后,卡兰德罗上校带着亲切微笑,以若无其事的语调投下炸弹。
「我就单刀直入地说吧。下官是加斯曼上将的特使。」
卡兰德罗上校出乎意料的一句话,让雷鲁根上校瞬间哑口无言。
「有件事,我无论如何都必须开诚布公地向帝国军的各位友人说。」
「……特使,能问是什么事吗?」
虽是打算武装侦察,却变成与敌本队的遭遇战;不是完全的偶发,还算是有做好心理准备吧……但也无法否认被攻其不备了。
奇袭的威力比在桌面上理解到的还要有效。雷鲁根上校就在当地被迫学习到了该称为战斗教训的经验。相对于屏住呼吸的雷鲁根上校,卡兰德罗上校就像是要夺走帝国的立场似的,以闪电战滔滔不绝起来。
「义鲁朵雅王国对目前的情势非常担忧。」
「……也就是说?」
「『不论是谁』,都不希望战争的长期化。」
雷鲁根上校毫不迟疑地回嘴。这句话太过重大了。
「『不论是谁』?」
他很清楚用询问回答询问是很失礼的行为;然而,对帝国军参谋本部的雷鲁根上校来说,这是他不得不问的一句话。
这话如果是成为战争牺牲者的一方说的,倒还姑且不论,但可不是作为蝙蝠从中谋取利益的一方能洋洋得意说出口的事情。虽说挨了打就要还手,这也太过极端了吧。但不管怎么说,身为风向鸡的义鲁朵雅王国军的军人说这种话,是有点太不适当了。
「如果感到不快,我在此向你赔罪。」
「恕我失礼,卡兰德罗上校,但凡事……」
「还请不要误会。」卡兰德罗上校带着笑容打断雷鲁根的话语。
「即使是我们,也对状况感到非常忧虑。正因为如此,才会作为善意的仲介人,准备居中介绍和平这项商品。」
无法确保主导权就是在指这么一回事。雷鲁根上校就只能哑然凝视卡兰德罗上校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把话记在脑中。
「能容我说下去吗。这总而言之就是为了取回和平的议和。我们义鲁朵雅王国,不惜作为各位友人之间的桥梁。」
就算知道不该动摇,雷鲁根上校仍旧没办法当场想出话语回答,将迷惘以沉默的形式暴露出来,被对手的话题牵着走。
没有大喊「怎么可能」,是因为还保有最后的自制心吧。打从方才起,他毫无疑问是在若无其事地暗中观察自己的表情。
他在脑内反刍卡兰德罗上校的话,倘若无法理解话中含意,就没办法做出对应。自己缺乏野战所要求的果断。
在这瞬间,不容拒绝地感到自己的经验不足。
「……失礼了,你说义鲁朵雅要斡旋议和?」
会以回问的形式开口,单纯是想不到适当的语句。
就连帝国军参谋本部的枢要,除了少数例外之外,都没预想过他们会提出这种建议。就以奇袭来讲,义鲁朵雅王国的提议简直是晴天霹雳级的吧。
难不成——或许该这么说吧。
霎时间,雷鲁根上校脑海中闪过的是他某位十分熟悉的魔导将校。作为现场将校,提古雷查夫中校偶尔会做出奇妙的判断。尽管在后方时会因为她异常的果断感到错愕,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是她,会做出怎样的判断啊?
「以『同盟国』的立场来说,再继续战争下去,帝国经济也会超过负荷吧。在此我想建议你们议和。」
很有礼貌地无视着雷鲁根的不知所措,卡兰德罗上校带着彻底亲切的表情,补充说道。
「恕我僭越,现在难道不是该找寻妥协点的时期吗。只要向裁判提出欠行(注:指在象棋类游戏中,一方未被照将时出现无子可动的现象)的仲裁,应该就会考虑答应这件事吧?」
正因为是待在帝国军枢要的雷鲁根上校,才不得不咽了口口水。
持续战斗下去的负担很沉重,是难以置信的程度。帝国该支付的成本在膨胀后,成为了过于钜额的债务。
东方战线陷入泥沼;与联合王国、自由共和国之间毫无意义的消耗战也是长期局面。有别于参谋本部热爱着决定性胜利的
渴望,帝国军正因为看不到终点的放血而逐渐变得贫血。
……但是,这种情况为什么会被外界看出来?
「虽然承蒙指教……不过这是本国的最高统帅会议所决定的事情吧。区区一介上校,可是无从得知最高统帅会议的意向。」
「这是在说贵官这名作战领域的俊杰吗。我早有听闻大名。很清楚你深受卢提鲁德夫中将阁下与杰图亚中将阁下的信赖。」
卡兰德罗上校顺口说出重大的话语。是大幅跨越轻率的空口说白话以及开玩笑领域的接触。
……形容义鲁朵雅王国很热情的长官们,他们还真的是很清楚啊!
「太过谦虚也会惹人厌吧。」
带有「我很清楚你喔」意思的一句话。
雷鲁根上校逐渐重整起态势,带着暧昧的笑容重新观察起对手的样子。卡兰德罗上校的军服乍看之下是所属山地连队……好啦——雷鲁根上校重新启动的脑袋,开始对对手的真实身分有了眉目。
根据记忆,义鲁朵雅王国军的山地连队全都直辖于义鲁朵雅王国参谋本部。
如果是所属参谋本部的情报将校,要在形式上伪装成现场勤务人员的话,以实战部队名闻遐迩的山地部队,在各方面都会是便利且适当的伪装吧。
只不过,就从手型看来,是远在自己之上的现场派。
这样一来,认为他是包含越境作战在内,一路从事在法律面上暧昧的作战过来的沙场老将会比较适当吧。不管怎么说,都肯定是度过相当修罗场的猛将。
「不管怎么说,我还真是非常幸运,能在这里与你见到面。」
「要是能无条件地赞扬两国之间的友好关系就好了。」
「就如你所知,目前正处于会因为微妙的误会让事态恶化的情势之下。正因为如此,我很高兴能有机会与你直接对谈。」
自顾自摆出了然于心的表情说下去的卡兰德罗上校,确实是特使吧。选择自己作为接触对象的理由也很简单明了。
肯定是期待我能将讯息确实传达给作战、战务实务负责人的选择。
「我就直接说前提吧。我们,也就是义鲁朵雅王国并不积极地希望帝国垮台。」
「消极地希望的理由是?」
「这还真是尖酸的讽刺呢。我还以为你会知道就是了。是未回收的义鲁朵雅领土问题哟。」
啊,他立刻就理解了。领土、故乡、主权,不论要怎么说都行,但其中所带有的热情毫无疑问是货真价实的。或许该说另一方面也很棘手吧。这是尽管作为帝国军的现役将校可以理解,但在官方上却绝对无法认同的问题。
领土问题就算再怎么愚蠢,也是个根深蒂固的问题。未回收的义鲁朵雅领土问题,即是在帝国形成期,纳入我们莱希版图之中的义鲁朵雅语圈的归属问题。
就帝国看来,完全没办法理解「就因为部分居民说义鲁朵雅语,所以就算是义鲁朵雅领土」的论调。
在官方上,这对帝国来说是「不值得一提」的问题;帝国对于放弃自国的固有领土一事,就连「考虑」都一直严厉拒绝至今。
另一方面,就义鲁朵雅看来,也完全没办法接受无法将说义鲁朵雅语的人居住的土地与义鲁朵雅统一的道理。
这是义鲁朵雅与帝国之间迟迟无法解决的领土问题。
「咦,未回收的义鲁朵雅领土问题,两国之间存有这种问题啊?」
「你的意思是?」
「就官方上,我好像是第一次听到这种问题呢。是以前在私底下听到的吗?」
雷鲁根上校的答覆,就只是重复着帝国的官方见解。就连正式承认纷争地区的存在,帝国政府都不断拒绝的情况下,也没有其他回答了。要是问到这件事,不论是谁都会异口同声地断言吧。「那是我们的故乡」。
保持故乡是最高命题,甚至不容许提出质疑。
就连帝国的内情也是如此。
即使是卡兰德罗上校,姑且不论赞不赞同,也能充分理解雷鲁根上校不得不坚决否定的立场吧。他还不至于因为这件事声色俱厉。
正因为如此——或许该这么说吧。
……就连雷鲁根上校,也能轻易察觉到义鲁朵雅方坚决不肯放弃的理由。
只要稍微冷静下来想想也会知道。当我们这样想时,要怎样才能保证对手不会也有「相同」的想法?
这正是包含雷鲁根上校在内,复数的参谋将校所担心的事情。
「硬要说的话,就是无聊的蠢话吧。」
就听看看他怎么答吧,在雷鲁根如此注视之下,卡兰德罗上校明确地说出那句话。
「只要能拿到未回收的义鲁朵雅领土,我们也会不惜与帝国并肩作战吧。」
惊人的执着。
对相信拥有正当领有权的土地的渴望,对民族国家这种存在来说,甚至会化作宛如奔流一般的激情吧。
「我可以认为,这是要穿着军靴在战场上与之并肩作战的意思吗?」
「就概念上,有着保持这种共同战斗关系的觉悟。」
是这样啊——熟悉官僚性思考与文法的雷鲁根上校,此时就像是在脑中琢磨起卡兰德罗上校的话语般,看出他的回答其实完全不带有任何具体的保证。
空口说白话,完全是典型的空头支票。
……不论听起来多么有善意,无法担保有效性的话语,是无力且无意义的;在政治、军事、外交的世界里,善意都不足以作为担保。
就算说溺水者连稻草也会抓,但稻草没道理救得了人;该抓住的是牢靠的船,假如办不到就只能靠自己游泳。无法靠自己的国家没有未来。毕竟,国家无永远的朋友,也无永远的敌人。
「就实务观点上,我们已准备好替帝国与交战各国斡旋了。尽管尚未公开,不过也与合州国合作,准备好邀请交战各国进行停战会议。」
原来如此——做出点头动作的雷鲁根上校,并没有放错他话中微妙的用词差异。
直到刚刚为止,卡兰德罗上校都是以代表义鲁朵雅王国的态度在说话。好啦——他实际上是代表哪里的发言者呢?也就是在这一点上的微妙差异。
「有件事我想向你请教,这是义鲁朵雅军方主导的议和,还是义鲁朵雅政府主导的议和?」
「基本上是由军方推动,并受到政府认可的政策。」
「这不符合正常程序。」
雷鲁根上校以明确的语调提出质疑。
军政关系的基本,就只会是政治领导军事。不论是帝政、共和制,甚至是封建制,都是将军事力的行使放在政治的延伸上行动。
结果,就是让战争被定义为政治的延伸。
所以,由义鲁朵雅王国军推动外交政策,只能说是诡异的反常事态。而且探询的对象还是「帝国军人」的雷鲁根,这已是难以忽视的情况了。
「我是军人。换句话说,就只是国军的一员。」
雷鲁根这个人很清楚自身的职责。
就是个向国家、皇帝陛下、军旗宣誓忠诚,护国的一卒。为了故乡的人,纵使会毙命于威胁祖国的敌人刀下,又怎么能退呢?
如有必要,就会坚持到底吧。然而,这终究是军人的本分。
发自内心服从纪律,将训练化为自身骨肉,遵从经由伦理与道理锻炼的职业道德的职业军人,还真是麻烦的生物啊。
最重要的是,军人在「空头支票」与「乐观的推论」之前,会坚信着不被独断独行这句话所吸引的良知;与其成为不忌讳干涉国家大事的笨蛋,还不如赌上将校的名誉,毅然地选择自尽。
不论是以性格还是才智,雷鲁根上校都冷静地压下贪欲,没被义鲁朵雅抛出的诱饵钓上。
「有关外交交涉与谈判的所有权限,皆不属于军方所有。经由帝国驻义鲁朵雅大使馆进行,才是正常的程序吧。」
不合道理的事,不论再小都不容忽视。东方世界的古典有云,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这句话简直就是箴言。
「恕我失礼,我以为这件事军人之间谈起来会比较迅速。」
卡兰德罗上校的话就某方面来讲也是真理。也无法否认在某些时候,跳过乱七八糟的程序,以现场的裁量权行动会比较有益。
只不过,雷鲁根上校能立即否定他的话语。
「恕我直言,这是不可能的事。」
「……也有所谓现场的判断吧。你意下如何,雷鲁根上校?」
「倘若是战术层面的判断,是可以临机应变吧。但是,就唯独关系到国家层面的战略,手脚误以为自己是大脑的事是怎样都不能发生的吧。」
「而且……」雷鲁根上校接着说下去。
「即使说是由军方之间来谈,这件事也很诡异。帝国驻义鲁朵雅大使馆不是有驻外武官吗。或是说,驻在贵国的我方武官应该也可以谈。」
抢在试图辩解的卡兰德罗上校之前,雷鲁根上校先发制人地开口。
「还请别觉得冒犯,但是在私底下鬼鬼祟祟地送来特使这种存在,就算这是加斯曼阁下
的判断,也会叫人起疑吧。」
「也就是这项机密就是有如此重要。想将参与人数控制在最低需求上。考虑到保密,这么做也是当然的事吧。」
「那么,就只靠口头约定吗。就算是最前线,命令也会用文件来发送吧?」
帝国军的参谋将校,说到底也是武官。
可以理解去探寻敌情的命令;如果是担任军事谈判代表,就会堂堂正正地努力达成使命;然而,如果要加入政治家行列,担任传达「讯息」的密使,就让人不得不感到惊讶了。
即使要我代为转达、传话好了,却连份文件也没有?
要是担任密使,带这种可疑的口头约定回去,很可能会被扯掉参谋饰绳,踢出参谋本部吧。
「……原来如此。我理解你的立场了。然而,下官也不是帮忙跑腿的小孩子。」
「拜托了。」想继续谈下去的卡兰德罗上校礼仪端正的态度,让雷鲁根不可思议地莫名反感。
……与其说是个人的好恶,更像是对手段的困惑吧?
「卡兰德罗上校,我理解贵官的立场了。但不好意思请恕我直言,下官也不是帮忙跑腿的小孩子。」
「所以?」
「能给我文件吗?」
「……用说的还不够吗?」
还不够喔——雷鲁根上校不发一语,注视起卡兰德罗上校。
互相注视的时间,究竟经过了多久啊?一方面不觉得有多久,另一方面也觉得互视了相当久一段时间的奇妙空档。
说他放弃了或许不适当吧。感觉就像是看开似的卡兰德罗上校,抬头仰天,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我就准备密封文件吧。能拜托你转交给贵国的参谋本部吗?」
「既然是同盟国的请求。」
「就请交给我吧。」雷鲁根点头答应。卡兰德罗上校的表情尽管有些僵硬,不过立刻就隐藏起来,换上温和的表情。
漂亮的切换。
「那么,就先谈到这吧。要是无妨的话,我希望能参观演习。」
「……机会难得,就让我来帮忙讲解吧。请跟我来。」
「请。」卡兰德罗上校提议担任向导。他的举动与说明并没有让人感到任何隔阂。原本担心刚刚的不愉快会不会留下影响,但看来就只是杞人忧天而松了口气。
卡兰德罗上校就以军人来看,只能说他是一名诚实且经验丰富的军人。毕竟,有想看的东西就会让人自由去看,面对提问也会详细说明。
不用说,精通该方面事务的专家们所看到的景象,会因为映入眼中的事物得到很大的启示。
如果是军队的演习,就算是对外展示的实地证明,也能从中看出某些讯息。好比说,义鲁朵雅王国军的将兵所持有的装备品看起来,就跟雷鲁根经常会在资料上看到的战利品一模一样。
只不过,这边的是正规进口货吧。毕竟考虑到装备太新,数量齐全的情况,就难以说是在战场上取得的装备。
这看起来可说是透露出,义鲁朵雅王国和与帝国交战的各国建立了密切关系的重大事实。
另一方面,就精通后勤与作战的专家观点来看,也能看出义鲁朵雅王国军的装备体系恐怕很混乱的讯息。
「……陈列了相当多『很眼熟的装备』呢。」
「是进口品。近来军事技术的革新可说是日新月异,我军也没有落于人后,不得不努力推动现代化。」
「身为同盟国,『由衷地恭喜同盟国军的现代化』。」
「这还真是光荣呢。」
即使是低头行礼的卡兰德罗上校也肯定有理解问题。装备比起多样性,更需要重视共通性,否则运用就会变得太过繁杂。
军队是巨大的组织。
如果能合理化就要尽量合理化,否则兵器的维护管理就很可能会在前线自行崩毁,这就是现代战争。
这虽然很难解释,不过问题就出在这里。
对雷鲁根上校来说,他必须看出义鲁朵雅王国特意炫耀似的使用「外国制装备」的用意。
「话说回来,就连航空魔导大队的军事准则,都跟联合王国式很像啊。」
「原因是教官他们的基础。是因为碰巧都是在义鲁朵雅与联合王国军的军事交流事业中学成归国的人吧。」
「……我该自豪我们帝国军,有办法消弭义鲁朵雅与各外国之间在南方大陆的争端吧。」
「我们当然也很感谢同盟国。」
「这还真是荣幸之至,看来是有帮上忙的样子。」
是义鲁朵雅王国为了炫耀外交姿态而加以运用的小道具吗;还是有什么明知道会造成装备体系混乱,也不得不采用外国制品的理由呢?
假如是后者,义鲁朵雅王国军就相当于是头纸老虎吧;但要是相反,就会是批难以对付的军队。甚至必须检讨遭到反击的可能性。
真受不了——摇起头来的雷鲁根上校,就在这时用眼角余光捕捉到眼熟的配色样式,注意到自己的大脑瞬间发出警报。
交战国的军服就是如此具有象征性的存在。
「……那些人是?」
「会是谁呢,我这个人记性不太好呢。」
就算卡兰德罗上校以装傻的口吻回答,也掩盖不住他至今自然的笑容已变得虚伪的事实。
就像不是作为军人,而是作为政治家在说话一般,让人恶心。如果是方才为止,那名不惜辛劳尽情帮忙介绍的男人,是不会摆出这种态度的。
穿着联合王国与联邦军服的人,以及帝国军的人。看来是不可能礼仪端正地一面握手,一面拜托他介绍了。
「喔,航空部队就快展开部署了。尽管魔导师往往容易受到瞩目,不过我军有支援航空机产业,有着相当不错的产品喔。」
是他也觉得尴尬吧。
还请饶了我吧——透露着这种弦外之音的卡兰德罗上校加快脚步。「请跟我来。」一面跟着引导自己往反方向走的他离开,雷鲁根上校再度思考起来,想着不知该怎样解释方才的体验。
这也是演出吗,还是出了纰漏呢?
嗯——考虑到最后,雷鲁根上校抬头望天,将目光停留在不断展开,让人看得入迷的编队飞行的义鲁朵雅制军用机上。
训练水准相当高,而这也是飞行时数很长的佐证;能有丰富的燃料用来做飞行训练,这又是个方便作为踏绘的好话题不是吗?雷鲁根在心中暗自窃笑。
「看来你们也不缺航空燃料呢。」
「就如你所知,因为义鲁朵雅目前是主要的石油进口国。」
尽管对毫不隐瞒进口这件事的卡兰德罗上校很抱歉,但这是早就知道的事了。
「……坦白说,基于义鲁朵雅与帝国的两国协定,要是贵国能关照一下航空机用的高辛烷值燃料,就再好不过了。」
「就如你所说的。对我国来说,只要是能帮上忙的地方,也想要尽量提供协助……哎呀,条约还真是困难呢。就如你所知,中立国的权利是与相对应的义务绑在一起的。」
「就当作是帮朋友一把?」
「这是当然。」卡兰德罗上校夸张地点了点头。
「我们也很过意不去,没有一天不想对友人伸出援手。然而,我们也受到邪恶的国际法与律师团团包围。让人困扰的是,法学家表示就算对象是友军,出口『高辛烷值燃料』依旧是违反了中立国的义务。」
只要摆出发自内心感到同感的表情,肯定会以为我也有同感;以个人来说,强迫他人去做不可能的任务,会不得不感到于心不忍。
不过雷鲁根上校不是作为个人,以是作为邪恶的组织人提出要求。
「……恕我失礼,这样说来,我们使用机车作为代步工具,不也抵触了中立国的义务吗?」
「咦?」
「我们是作为军事观察官来到同盟国叨扰的武官,就连在同盟国内也不准使用燃料吗?」
有关国际法,正因为雷鲁根上校也不得不学习到相当于专家的水准,所以能对这方面的知识有着相当的自负。
这也能说是因为跟提古雷查夫中校扯上关系,所以不容拒绝地非得学会吧。
「嗯——下官有点难以判断呢。我想恐怕是没有问题吧。」
「你的意思是,如果是这种程度就没有问题?」
「也没有法律禁止在我国国内使用吧。」
「……那么,在像这次这样进行演习之际,我军部队有可能合作吗?」
「这——」瞬间语塞的卡兰德罗上校应该也察觉到雷鲁根的意图了吧。表情微微僵硬起来。
「只要有适当付款就没有问题了吧。我知道这会有技术上的问题,不过若能让我们一起进行飞行训练的话,就再好也不过了。」
「雷鲁根上校,以中立国来说,这点实在是……」
「啊,军事用途会很糟糕吧?」
我知道——雷鲁根上校就像这样夸张地点了点头。
虽然不喜欢模仿提古雷查夫中校的作为,不过抓对手的话柄……试着做一遍后,可说是意外地愉快不是吗?
「那么,就让我们用在民生用途上吧。」
「民……民生用途?」
「就如你所知的,高辛烷值燃料有着许多种用途。」
「不会违反国际法吗?」
「说这种话还真是让人遗憾呢。国际法中有禁止高辛烷值燃料用在民生用途上的规定吗。就请麻烦提供民间飞行训练与民间航空机事业的燃料了。」
严格来讲,是军人在驾驶民间航空机飞行就是了……不过严格来讲,这也没有违反国际法。这种灰色、Gray,更进一步来讲,是在「法的精神」上完全出局的行为,但既然没有规定禁止,就没有理由受到惩罚。
雷鲁根上校在参谋本部彻底学习到国际法是个充满漏洞的法律。
是个根据法律解释,马铃薯也会是「战争支援物资」,枪械也会是「民间护身用具」的不可思议的世界。
「这是以我是特使为前提所提出的请求吗?」
「没错。如果能加以检讨,就再好也不过了。」
「……我会确实向加斯曼阁下传达的。」
同时期 联合王国本土某处 情报机关本部
「这是派到义鲁朵雅的武官传来的报告书。各位,相当有意思喔。」
就连对哈伯革兰少将的开场白充耳不闻,想靠自己判断的实用主义者在看完打字机印出来的最新报告书后,也都突然兴奋起来。
「……雷鲁根,他就是参谋本部的雷鲁根上校吗?」
「以帝国军双杰所使唤的信鸽来说,还真是个大人物啊……」
看准时机,哈伯革兰少将开门见山地向义鲁朵雅情势的专家询问。
「报告上说他接触的对象是卡兰德罗上校。这家伙的派系是?」
「是加斯曼上将的中央派系。虽是不起眼的派系,不过作为义鲁朵雅王国军的军政部门可是顶级的。」
嗯——稍微想了一下后,哈伯革兰少将提出疑问。
「我想听听各位的看法。该认为他们进行了实务者协议吗?」
义鲁朵雅王国军与帝国军的实务负责人会面,并没有什么好不可思议的。说到他们,就算关系恶化,在官方上仍旧是同盟关系。
「恕我失礼,就算是这样,义鲁朵雅方泄露的情报也太多了。」
「不觉得太刻意了吗?」
确实是如此——也有许多部分让人赞同的分析。也不认为部下的判断有错。尽管如此,哈伯革兰少将想要的不是「似乎」,而是确切的证据;一百%与九十九%有着截然不同的意思。
「……各位,我想要的不是推测,而是能做出判断的根据。」
「就算在邀请我方军事观察官参加的演习中,官方上具有同盟关系的义鲁朵雅与帝国的上校级将校在一起谈笑风生并不会显得很不自然好了,也无法否定这是在特意卖弄的一面。」
「这我知道。」
这是彼此都很常干的事。如果是同行的话,意图也能在某种程度内以形式美推测出来。对方也早就知道会被看穿吧。
正因为如此——哈伯革兰少将因为难以断言而焦躁不已。
「在这瞬间,真想剖开他们的肚子瞧瞧呢。」
到头来,光是看到对方想让我们看到的东西是不行的。要是真到了最后关头,就只能将唉唉叫的对方开肠剖肚,伸手进去一探究竟了。毕竟肚子里的东西如果不伸手进去掏出来,可是没办法确定颜色的。
「总而言之,给我继续刺探义鲁朵雅的用意。会被态度或讯息迷惑的家伙,只要有蠢蛋就够了。希望各位不会是那个蠢蛋。」
点头答「遵命」的这群人,也不是没有办事能力;但如果是会背叛「会把事情办好」这种信赖的无能,也就只能更换掉了吧。
要找替代的人员说不定会很难,不过让无能坐在不适当的位置上,将会造成更大的损害。
对了——哈伯革兰少将就在这时切换思考。
「然后,有关义鲁朵雅情势的其他报告呢?」
「已确认到违反中立义务。Ultra传来情报,他们似乎在暗中提供高辛烷值燃料。过去所担忧的,帝国与义鲁朵雅两国之间重新开通联系管道的可能性相当浓厚。」
「……这是Ultra情报?」
也就是说,这有着确切的情报源。忍住呻吟,哈伯革兰少将不得不承认状况有了进展。
「义鲁朵雅王国军也意外是难以对付的家伙……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是在脚踏两条船吧。」
「诚如少将所言。关于供给管道……要毁掉吗?」
将「真难决定呢」这句话吞了回去,哈伯革兰少将伴随着叹息,考虑起来。
就个人来说是很想毁掉。要是能给那些风向鸡家伙一点颜色瞧瞧会很爽快吧。然而,放任一时的情绪教训他们的代价可不便宜。
毕竟,帝国军情报部全是一些离无能相当遥远的勤劳人。
如果是要走私高辛烷值燃料,既然是他们,就应该会适当地缩减参与人员吧。要是不认为他们也有做好万全的走漏风声对策,可就危险了。
就连Ultra的影子都不能让他们察觉到。尽管能伪装成是义鲁朵雅方泄漏的,但这样做的变数太多,难以预测结果。是否有强行去做的价值,还是个未知数。
假如要做的话——才刚这么想,哈伯革兰少将就注意到自己不小心太过心急,以能够实行作为前提考虑起来了。
「能动用多少工作单位?」
「突击队能立刻派出两个单位。如有必要,也能增派部队送到当地,不过这样会多花一点时间。」
「……否决,否决。」
不仅太耗时间,在时机上也会是不自然的增派。尽管舍不得,但身为专家的哈伯革兰少将不得不采取安全之策。
「阁下,这样好吗。这可是掌握义鲁朵雅王国明确违反中立的好机会啊!」
「要以Ultra的安全为重。」
「这会影响那名人物的安危吗。恕我失礼,这种程度的袭击,即使进行内部监察,帝国军想要锁定相关人物也极为困难吧。」
就连神情严肃地反驳的主管军官都不知道有关Ultra的详情。其身分受到最高机密等级保护,就连内部的人,都只有被告知是帝国军参谋本部的将军阶层。
而这名人物的真实身分,不过只是遭到破解的帝国军暗号……知道真相的人,除了哈伯革兰少将与解密团队外,就只有政府与军方的特定部门有听到耳语。
这要说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Ultra就是如此重要的机密。甚至必须要避免让帝国怀疑起Ultra情报的存在。
「难道帝国不会假设是义鲁朵雅方泄露出去的吗。在这件事上,我不认为有必要做出谍报上的顾虑。」
「各位还有其他意见吗?」
这不是身分会遭到锁定这种层次的问题。
帝国光是对自己的暗号起疑,就会大幅增加解读难度。光是增加暗号的变化就会很棘手了,不过最糟的还是增加不透过通讯的传达手段吧。帝国只要怀疑起自己的暗号强度,就结果来说,Ultra的神通力也会严重受损。
与其损害战略上的好处,还不如放过战术上的好机会。
「假如没有,我的结论没变。否决。」
就在「还有其他议案吗?」寻求意见时——
「基于义鲁朵雅与帝国的关系加深一事,我要求发言。就保密观点来看,我认为应该要中断武器的出口。」
在意情报保密观点的将校提出的问题,是基于职责的发言。
「既然两者的同盟关系比我们设想的还要根深蒂固,我认为义鲁朵雅方也有可能会将我们出口的武器交到帝国手中。」
「这件事早就考虑过了吧。打从开始就只有出口旧型号。」
「顺道一提。」哈伯革兰少将稍微补充一句。
「……就只有出口已遭到帝国军缴获的品项。既然如此,就算义鲁朵雅将武器运给帝国,也能将情报泄漏的风险压到最低吧。」
要说到Ultra情报的威力,可是优秀到让帝国军的无线电一丝不挂;就连帝国拼命想要掩饰的痛处也能尽情翻找。
要说到解密班对国家的贡献,只能说是极大无比。
不过就算是这样,这当中也有着要是让解密班带走大量人员的话,情报部就会无法运作的矛盾之处。
真是困扰——哈伯革兰少将只能如此感慨。
人手,人手,人手。
不论到哪里,国家的选拔人才都不够用。那些志愿从事前线勤务的贵族义务精神的保持者就没有一些人对后方勤务感兴趣吗?
「啊,抱歉。言归正传吧。对义鲁朵雅的出口,如果只是少量生产的话,就算继续下去也无所谓吧。就结果来说,只要能从义鲁朵雅身上榨取到外汇就好。」
「有关那些外汇的出处,能方便插话吗?」
「有查到什么有趣的事吗?」
「是的。」点头答复的负责人,语气中充满着自信与确信。
「帝国的嫌疑果然很浓
厚。」
「……根据义鲁朵雅王国的自行提报,那是在战前与各国贸易所获得的外汇。好啦,那么证据……有找到了吧?」
「海军帮忙找到了。他们经由扣留、临检帝国船籍与义鲁朵雅船籍的定期货船,掌握到了物理性的证据。」
喔——哈伯革兰少将忍不住探出身子。掌握到Ultra以外的物证,对情报部来说也有各种方便。
特别是在宣传战的时候吧。能不用考虑到情报源的安危,大张旗鼓地用肉眼能看到的形式展现出来的证据,可是非常方便运用的宝物。
「我要听详情。」
「已让流亡到自由共和国的旧共和国中央银行官员确认过金条的序列号码。应该收藏在共和国中央金库的号码,流出到义鲁朵雅了。」
非常好——点头回应的哈伯革兰少将握紧拳头。这是掌握到情报后的确信。手感并不坏。
「确定了呢。」
只要能理解这所代表的意思,就能把握到潜藏在背后的事情。
「帝国军那些家伙,总算是债台高筑了。」
「既然不用保证金而用金条结帐……这相当严重啊。义鲁朵雅方也发现到这个痛处吧。」
「不会错的。」
这该说是个好消息吧。甚至能大呼过瘾地说,这下可听到帝国经济发出临死哀号的证据了。
就算是在某种程度内非常清楚的事,能靠物证获得证实就是不一样。
「还以为义鲁朵雅王国至少是打算继续提着天秤喊价……这下也无法否定,就只是在向双方领取报酬的可能性了。」
「不会错的。」哈伯革兰少将边笑边要人继续报告下去。
「从帝国手中领到的报酬,出处会是被占领各国的黄金储备吧。某种意思上,就像是寄生虫呢。」
「确定无误吗?」
「义鲁朵雅的对外付款方式,毫无疑问是帝国军从占领地区拿走的黄金。从突破封锁的船上,也有发现到一些疑似被占领国黄金的金条。」
居然会不得不立刻使用偷来的钱,不论是帝国还是义鲁朵雅,都相当耐不住性子。看来没有余力的情况,是会表现在人品上的。
啊——就在这时,哈伯革兰少将发现到一个有点愉快的材料。换句话说,这会是义鲁朵雅王国的财政基础也是这种水准的征兆。
……意外地,义鲁朵雅王国不是「选择」脚踏两条船,而是「不得不这么做」也说不定。
「对了对了,关于这件事还有一点。就是自由共和国与协约联合那些家伙,要求归还海军扣留的金条耶?」
「考虑到捉拿奖金的规定,真是让人相当烦恼的提案呢。」
询问「该怎么做?」的部下的议论也很有意思。然而对熟知内情的哈伯革兰少将来说,就只能伴随着苦笑,用一句「放弃吧」结束这个话题。
「虽说是秘密作战,但也有着微妙的问题……」
「要是伸手去拿,炮弹可是滚起来的。」
「咦,炮弹会滚起来?」
「听好。」哈伯革兰少将就替年轻的事务官稍微上一堂古典课。这是大海男儿,任谁都知道的故事。
「这是海军的成语故事。炮弹滚起来所代表的意思是……喔,还真是可怕。是就要发生叛乱的意思喔。」
所谓心存不满的男人们,可是会让炮弹滚起来的。
「会因为不幸的误射与走火的事故,让财政部遭到炸毁吧。」
这些咦了一声,一脸似懂非懂的家伙,无法理解「海军的传统」。但这并不限于海军,重视传统的人力量可是非常惊人的。
就在这时,哈伯革兰少将忽然想到,就快到下午茶的时间了。
「哎呀,时间到了呢。」
「少将阁下?」
「我得去向亲爱的首相阁下报告了。」
到首相阁下那边叨扰,一面喝茶一面抽烟,已成为最近的每日课程了。看来情报部的人,就连在自己喜欢的地方喝茶都不被允许。
哈伯革兰少将叹了口气站起身,在确认没有其他重要议题后,就宣告散会。
就这样,一件报告放进了前去拜访丘布尔首相的哈伯革兰少将的公事包里。
从受到严格护卫的情报部一隅,以还不到小跑步程度的快步冲了出去,搭乘派来的车辆拜访首辆官邸的路途,如今早已走惯了。
他在车内简单地整理概要,等被带到首相勤务室时,就已将重点全部写好在笔记上了。
「首相阁下,是有关于你嘱咐的那件事。请问现在方便吗?」
「啊,是哈伯革兰呀。好啦,就先坐下吧。要来根雪茄吗?」
「那我就收下了……哎呀,是进口货啊。」
他接过一看,是个陌生的品牌。哈伯革兰少将眼尖地注意到这也不是战时的替代品。
「是义鲁朵雅的友人送来的呢。好像说是友好之礼。我抽起来,是觉得有点『臭』呢。」
「东西是没有罪的。我就感激地收下了。」
就算是充满怀柔企图的礼物,雪茄就是雪茄。在自豪的运输船团遭到棘手的帝国军潜艇队骚扰的情势下,这可是相当以上的贵重品。
对哈伯革兰少将来说,他是想坦率地感谢。不过,是以个人来说。
「然后呢,义鲁朵雅王国的友人打算怎么样?」
「南国的友人很风流呢。」
「是脚踏两条船吗?」
「是的。」一面点头,哈伯革兰少将一面稍微补充。
「不过,与其说是在迷惘……也有种没有其他路可走的印象。」
「说下去。」
「这还只在个人臆测的阶段,不过义鲁朵雅王国可能比我们想像得还要脆弱。还是认为他们效益主义的两面外交,与其说是自发性,更像是受到环境制约所致会比较适当也说不定。」
他也很能体会首相阁下蹙起苦涩表情,垂下视线看了一眼手中茶杯的心情。看在受到现在进行中的战争所苦之人眼中,义鲁朵雅的立场简直是自私自利吧。
不过,哈伯革兰少将作为战略家,尽管臆测着义鲁朵雅的立场,不过也知道这能视为「值得同情的层次」。
「他们的国力有可能没办法参与这次的大战。义鲁朵雅王国军背负着复数的缺陷,内部认为他们甚至有可能没办法立刻参与战争。」
「这是臆测吧。根据是?」
面对当然的询问,哈伯革兰少将提出几项方才刚获得的情报,分别对原资料与自己的解释加以说明。
要用累积的材料画出怎样的图画,是视画家而定;然而,作为画家说不定比不上首相,不过在情报分析上,能自负与他旗鼓相当吧。
「……也就是纸老虎吗?」
「与达基亚不同的地方,就是义鲁朵雅的首脑群十分清楚自军的军事力吧。」
掐住帝国军的南方远征军,再以余势从南方扼制住帝国本土的第二战线……说不定是个未完的梦想。
「至少。」哈伯革兰少将接着说道。
「客观的家伙即使受到我们教唆,也不会老实攻打帝国军的可能性相当浓厚。」
「也就是说他们懂得计算利害吧。不过少将,看来就连你也忘了呢。」
「咦?」
「下个议案就会知道了吧,不过计算利害有时也会强迫形成不愉快的合作关系……抱歉要让你用真面目示人,不过就陪我走一趟吧。」
于是,首相阁下就赐给陪同前往首相官邸会议室的哈伯革兰少将一个参观有趣事物的机会。
「这是该死的共产主义者传来的提案。惊讶的是,表面上乍看之下还相当正常。他们似乎想跟我们进行联合作战的样子。」
这些一脸错愕的绅士显贵,恐怕将会在这之后垮下表情的发展,哈伯革兰少将早在事前就得知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么。」只要知道语气平稳的首相接下来的发言,任谁都会表示同意吧。
「诸位绅士,我认为应该要答应……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强烈的反共主义者,要跟共产主义者携手作战?
丘布尔首相的发言,似乎严重打击了列席者的常识;宛如会议室里被丢进炸弹一样的震撼。
最快重振精神,率先提出反驳的人是财政大臣;摇头表示这不可能,一站起身就发出忠告。
「恕我失礼,首相阁下。这种时候不是该追求慎重吗?」
在这名为迂回说词的礼貌性讽刺之后,哈伯革兰少将形式上的上司——外交大臣提出直接的反对意见。
「……国际协调是很重要吧。不过共产主义者会说人话吗,这感觉就像是要我去相信奇迹。该信奉的对象只要有上帝就够了吧。」
作为礼仪端正的外交官出身之人,就唯有对共产主义者少不了冷嘲热讽的样子;或是深深认为跟他们讲礼仪是很空虚的一件事吧。哈伯革兰少将很清楚,这并不是因为职业性质的关系。
「要检讨看看那些家伙有没有信义吗?」
没用的——某人叫道。
这是在浪费
时间吧——某人讥讽着。
「动物是不会有信义的。」
某人狠狠说出的这番话,正是众人的共同意见;或者就算不到这种程度,这也是绝对多数派毫无虚假的心声。
「共产主义者会使用瑰丽的词句与肮脏的手段」。正因为有着某种该称为同性相斥的部分,共产党员才会是侮蔑的对象。
相信为了璀璨的未来,不论怎样的手段都能正当化?
脑子正常的人,会把这叫做疯了。
即使是默默旁听的哈伯革兰少将,就个人来说,也觉得与其跟共产主义者握手,还不如面带笑容地跟骗徒合照。
就连面对反驳的首相阁下也很清楚这点吧。
「我不否认。要我断言他们是动物,是野兽,是蛮族都行。」
追求著名为共产主义的黎明,在月光下半醉半醒的那些家伙……到最后仍旧是不肯承认名为革命骚动的狂躁与狂奔,究竟是头多么恐怖的怪物。
就旁听的哈伯革兰少将所见,在厌恶共产主义这点上,首相阁下的方针是毫无动摇。
「就算要说这是有如跟恶魔握手般的邪恶,我也不反对。」
「但是。」首相继续说下去。
「『那可是贵重的战力』。」
就连在朗读圣经上的字句时,也没有如此虔诚吧。
首相沉重告知的这句话,正是信奉势力均衡理论的现实主义者所不得不承认的现实。
对联合王国来说,对自负是联合王国的选拔菁英的他们来说,事实是无法扭曲的。
「因此,我欢迎他们的提案。诸位绅士,为了支援在东方战线作战的同盟国,我们好歹也该在海上的佯攻作战中摆出全力以赴的样子吧。」
就哈伯革兰少将所见,这是实际上的命令。首相阁下言外带有「派出舰队」之意的话语中,充满着强烈的意志。
不过,就顽固这点来讲,海军方也毫不遗留地展现出他们是坚持培育出「丘布尔海军大臣」的传统的一群人。
「对于要投入我们海军的舰队一事,我要提出异议。」
「……如果是帝国本土的防空调查,应该早就已经由空军的战略轰炸军团反覆调查得非常彻底了。佯攻已经很够了吧。」
异口同声表示「不可能这么做」的众海军提督,态度可说是相当直爽。
「光是让海军袭击可能登陆的地点,摆出投入突击队的姿态,情况就会不同了吧。如果是投入航空母舰打击群的舰载机袭击,与伪装登陆的组合的话,不就能造成完全不同层级的冲击吗?」
就连遭到首相阁下狠狠瞪视,海军的反驳也毫无动摇。虽是不知道该说傲慢还是能干的态度,不过联合王国这个海军大国的提督可是近乎冷酷地擅长计算得失的人种。
「考虑到长期性的情况,这将会导致帝国军加强防备。」
一副「你也懂得吧」的态度,海军提督们不悦地说出富有含蓄的话语。
「就结果来说,这会增加一项在正式反攻之际的问题。假如他们将海岸线要塞化了,每一码都会要国王陛下的将兵们用年轻的鲜血抵偿吧。」
「这还真是可怕呢。」海军以轻佻的语气,叼着雪茄说出强烈的挖苦。
「尽管觉得你会知道,不过还请不要认为我们海军会想参与这种愚蠢行为。毕竟,我们可没有虐待狂的兴趣。」
就算是遭到身经百战的大海男儿们投以涂满厚厚一层讽刺的话语——或许该这么说吧。丘布尔首相的斗志,仍旧是不只针对帝国的熊熊燃烧着。
「就结果来说,只要减少投入东方主战线的帝国军部队的话……联邦军的这种意图,相当于是极为坚实的战略思考。」
叼着雪茄,论傲慢绝不输给任何人的首相阁下,一面吞云吐雾,一面就像是在述说当然的真理般开口说道。
「所谓的战争,要是输了就没意义了吧。帮助联邦军是为了将来我们不用招待不知趣的客人到海边来的必要经费……有想到反攻是很好,不过要实现这件事,首先也要照顺序进行。」
「我有说错吗?」在首相阁下的瞪视下,尽管明白道理……散发这种感觉的数名海军将官,就像是一脸不高兴似的别开脸。
就哈伯革兰少将所见,提督们会不愿意也不是没有道理。
联合王国海军的主力舰队,早已为了保护通商航路抽出了舰队型驱逐舰。不想最后还要用在与舰队决战无缘的骚扰攻击上吧。
最重要的是,这是会对发挥舰队战力带来风险的行动。身为海军军人,内心会难以服从吧。
「……至少,如果是袭击敌舰队停泊的港湾的话。」
看似不甘愿地提出来的替代方案,看来是海军方面也仔细检讨过的方案;不过就算是这样,从他们提得这么不甘不愿的样子看来,这也并非他们的本意。
「从引诱地面战力的观点来看,袭击沿岸才是最佳解答吧?」
「就算是小规模的两栖作战,回收也不容易。就连短期作战,都会造成极高的牺牲吧。即使是突击队,培育起来可也不简单喔?」
「考虑到帝国沿岸地区的敌航空战力,奇袭会很危险。与其选择高风险低报酬,选择高风险高报酬才是常规吧。」
看来是在无意间省略「恕我直言,首相阁下」这句标准台词的一名提督所指出的事实,被首相彻头彻尾的一笑置之。
尽管如此,有礼貌地保持沉默的海军方的态度,就只能用不服来形容。该说是想回避风险吧,总之,似乎是有着不得不消极的理由。
那么——陷入沉思的哈伯革兰少将,迟了瞬间才发现海军方注意到自己了。
糟糕——等察觉时,已经太迟了。
「假如没有情报部的协助的话会很危险。这点首相觉得如何?」
在这里扯上我啊——哈伯革兰少将边这么想,边在形式上为了请求发言,用眼神向坐镇在主席位置上的首相阁下请示。
「哈伯革兰。」
「是的。」
「就跟你听到的一样。我想请你作为情报部,负责支援海军。就算要用到Ultra情报也无所谓。」
面对这就连诉求「这样保密会……」都不允许的发展,忍着头晕的哈伯革兰少将,好不容易才从口中发出有意义的话语。
「……我会尽全力协助的。能等我几天时间吧?」
「假如海军不介意的话,就这样办吧。」
就结论来讲,就是以政治要求为重。
基于在伦迪尼姆的共识,让联邦、联合王国决定经由联合作战扩大「国际协调」的路线。
哈伯革兰少将尽管对保密与作战行动的拿捏伤透脑筋,不过还是在对Ultra情报与各种情报源的情报做出取舍后,与海军一同决定了一项作战方案。
尽管经历了一些争执,投入联合王国海军航空母舰打击群的西方作战还是成立了。是以用舰载机突袭各个军港为主轴,再辅以主力舰的舰炮射击的作战行动方案。目的是要对帝国军西方海岸造成威胁,借此暗示第二战线的形成,意图经由这种手段让帝国对东方主战线造成的压力衰减。
这个佯攻作战的名称就叫做「茶会作战」。
私下谣传,这应该是某人想弄得热热闹闹而命名的吧。
而在这件事的背后,在陆海军的强烈要求下,联邦、联合王国同意将来要在旧协约联合领地上计划进行联合作战。
这换句话说,就是基于互惠原则,你们也要在海上流血流汗这种联合王国的要求,共产主义者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就答应了。
于是,骰子掷出了。
同时期 帝都柏卢郊外
就算是邻近帝都郊外的军事城市,要是连一间咖啡厅都没有,就难以称为莱希的城市。
该说是幸运吧,咖啡厅里也有足够的位置,让谭雅·冯·提古雷查夫中校与她的将校们点完晚餐,在等餐时单手拿起备好的报纸聊天谈笑。
这是乌卡中校介绍的咖啡厅,算得上是让人满意吧。就连带领魔导将校上门的谭雅,也开始深深喜欢上这里的好气氛。
适当的舒适感,而且没有会感到麻烦误解的市民,这种咖啡厅最适合战地归来的将校悠哉地拿起报纸来看。粗略地掌握后方的舆论、世情或是忽略的事件,就等于是将校的本能。
介绍了一个好地方呢——谭雅一面感谢,一面就像当然似的看起数张报纸。
全是以气势磅礴的论调写出的夸大报导;在写满正面新闻的页面上,就只看得到吹捧报导。
阅读着各家报社的这种报纸,谭雅的表情渐渐阴沉下来。
谭雅有着能解读报导内容的知性。当她从页面中抬起头来时,完全不掩脸上的苦涩表情。
「全是击退联合王国海军的奇袭攻击的报导啊。击退?哎,居然会把遭到舰载机袭击,夸耀到击退的层级。」
喃喃痛骂的谭雅有种幻灭的心情。
由航空母舰舰载机所代表的航空战力,是种会在蜂拥而至之后撤回的东西。会撤退离开本来就是当然的事吧!真亏他们能这么不要
脸地说这是击退。这可说是跟转进相同水准的文字游戏吧。
只要阅读内文,帝国军当局想隐瞒的事也会轻易浮现。
「没得到多大战果的事,似乎是真的呢。」
谭雅碎碎念着,同时想到西方的弱化。
如果是舰炮与陆上炮台互射后击退的话也就算了,拦截航空机并加以击退……这话不就跟放敌人安然离开是同样的意思。
不承认被摆了一道的军方,要逞强也该有个限度吧。
「听我在西方的朋友说,当时好像是乱成一团的样子。」
听到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这么说,谭雅点头回应:「这也没办法呢。」应该是在没多少准备之下遭到奇袭的吧。
战时状况下,除了胡乱加油添醋的公报外的情报很重要。
「毕竟连报纸都无法期待了呢。实际上,到底是怎样了?」
「说是就连同期的培训魔导中队都升空迎击了……西方空战好像比起进攻,更逐渐转换到以防御为目的的迎击战了。」
「等等。就连培训部队都参与了实战任务?」
听到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这么说,谭雅忍不住反问。
就算早有察觉西方的战力不足,不过就连还在学怎么飞的部队都不得不投战斗任务的情况,还真是相当惊人。
「是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一脸忧郁地肯定。
「说是尽管没有作为外战部队运用,不过升空拦截的话,倒是司空见惯的事。」
「人手不足也相当严重呢。」
既然是在战争,就没办法让一切都获得满足吧。但是,事态要是严重到这种地步的话……
就让人担心起今后的事了。
「……我也听过类似的事。」
「真的吗,维斯特曼中尉。是人手不足的事吧……最近的新兵,平均飞行时数多久就会被分发啊?」
下一瞬间,谭雅就后悔起用随口问问的感觉向维斯特曼中尉询问的事了。
「听说想定实战状况的飞行训练还不到三十小时。就算加上导航训练与所有单纯飞行训练,也才一百小时左右。」
以若无其事的语调说出的数字,只能用震撼来形容。
对说出这番话的本人来说,大概是太过习惯而感受不到异常吧。
不过,维斯特曼中尉之外的资深航空魔导军官可就另当别论了;全都一脸惊讶地注视起他的表情。
「……没说错吗?」
「是的,我想大致上是正确的。拜斯少校,怎么了吗?」
「太惊人了。」
「咦?」一脸搞不清楚状况的维斯特曼中尉,与像是吃了一斤黄莲的拜斯少校之间有着象征性的对比。该视为战前与战中的隔阂吗?
……听说在现况下,人手严重不足的航空魔导军官会省略掉大半的将校教育,当成是航空魔导师在进行培育,不过听刚刚的说法,就连航空魔导师也没分配到多少时间培育。
「真是伤脑筋的问题……所有航空魔导大队都被叫做是渡渡鸟大队的日子,说不定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啊。」
「不会飞的鸟有点难受。好歹以企鹅为目标吧。」
拜斯、格兰兹等人就像要搅拌周遭沉重的气氛似的开起玩笑,不过这很难说是好笑的笑话。
尽管如此,知道部下还有余力关心这种事,对谭雅来说是个可靠的因素……以第二〇三为中心的沙罗曼达战斗群,在这点上算是运气很好吧。
可悲的是,全军的状况并没有这么好运。
「被击坠时,会游泳确实比较好吧。」
「真不愧是习惯被击坠的人呢。」
「希望你能说这是习惯中弹呢。」
肩膀曾被射穿的拜斯,与挖苦这件事的格兰兹等有经验的家伙们,尽管有着明确的战斗狂倾向,不过对谭雅来说,就只是细枝末节的问题。
她认为世上会把这叫做个性吧。
个性必须要受到尊重。只要他们还是能干的军官,对谭雅来说,个人的个性就不是该追究的案件。
「维斯特曼中尉,这事问贵官也有点奇怪……但你认为新兵们能成为战力吗?」
面对谭雅的询问,维斯特曼中尉神情认真地点头。
「老实说,会相当困难吧。听说光是飞起来就竭尽全力了,正以过去所无法想像的速度在消耗着。」
唉——让全员不得不长叹一声的消息。
「实际上,中弹后依旧能飞的魔导师正不断减少……新兵就算未被击中要害,也依旧会摔死的事例也很多的样子。」
对教育投资到最后,因为不完全的完成度浪费掉。还真是可惜。
看在以痛切语调喃喃低语的拜斯少校眼中,说不定会有着跟谭雅稍微不同的见解,不过这也是个性。
不管怎么说,在这不是个好政策上应该会意见一致吧。真难办呢——谭雅怀着不知道是第几次的这种念头。
「在莱茵战线威名远震的西方航空舰队也已经是过去式了啊。」
对忍不住叹起气来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来说,那里是她的老巢。会感慨起「拥有庞大战力的西方航空舰队的威势也衰退了」是情有可原的事吧。
「既然不断将战力抽往东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尽管觉得这种结果很寂寞,不过谭雅能做的就只有拥护西方的情况。朝拜斯少校偷偷使个眼色后,他就明白意思了。
「话说回来,居然是派舰队打过来,还真是大胆呢。会是大规模的武装侦察吗?」
「不会错的。」谭雅点头补充。
「联合王国那些家伙,也为了提振战意使出这一手来了。是想起把沦为玩具的高价海上饭店称为军舰的事,所以起了让他们工作的念头吧。」
只重视战略冲击性的作战行动,在战史上存在着无数的类似案例。会是这类的作战吧。
就试着用航空母舰舰载机袭扰帝国的占领地区吧——联合王国海军的这种意图非常好懂。是炮轰斯卡伯勒(解说1:【炮轰斯卡伯勒】或称为炮轰哈特尔浦、惠特比与斯卡伯勒。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德国海军毅然对英国本土实行舰炮射击。这些作战行动是乃是佯攻,意图引出一部分英国海军,在确保局部性的兵力优势后,将他们狠狠痛宰一顿(不过,负责痛宰敌人的家伙中途就回家了)。)的应用发展版吧。
直截了当地说,这就像是杜立德空袭。
是兼作为政治宣传的袭扰攻击。
虽是比起正规作战,更像是纠缠不休的后方偷袭之类的作战,不过有效性非常高。因此,该承认这是个威胁。
「不得不承认这很有效。会变得难以再从西方抽出战力。岂止如此,视情况甚至还可能要增强西方的战力吧。」
谭雅不得不告知这个不怎么愉快的结论。
「……近期内,东方战线会抽到下下签吧。对我们的影响还是未知数,不过应该开心不起来吧。」
听到谭雅这可说是悲观论的话语后,拜斯少校发出询问。
「一想到这可能是配合义鲁朵雅时机的全方位袭击,就感到毛骨悚然。中校觉得这会是策划好的吗?」
「也不能轻易妄下结论,认为对方完全没有这种意图吧。」
拜斯少校的担心是对的。
只要揣摩敌人的想法,情况就很明显了——是要作为潜在的威胁,让帝国重新意识到海面与义鲁朵雅的存在。
而既然认知到了问题,就必须要采取某种对策。这边所谓的对策,总之就是强化防备。即使没有米,也必须要想办法下厨吧。
「我们光是感到害怕,就趁了敌人的心了吧。」
很可悲的,帝国的兵力并不是无穷无尽。
所以不得不将有限的资材进行分配。让帝国军的战力分配到主战线以外的地方上,这对敌人来说会是性价比优秀的一手吧。
也就是看在对帝国交战国眼中,这会是一笔好投资。
「最棘手的是,他们已展现出这是有可能实现的事了。」
这不是意图,而是能力的问题。
拜斯少校所担心的,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是的,就算只是可能……背后也明确存在着没办法无视的威胁。」
「敌人要是开始登陆,事态会变得非常麻烦吧。」
这会是来自诺曼第的道路。只要知道大君主作战(解说2:【大君主(OVERLORD)作战】这里指的并非丸山くがね老师的作品,而是指从诺曼第登陆开始,一直到解放巴黎的解放法国大作战。不过敌人强大的程度可是安兹大人级的,所以就某方面来讲说不定一样吧。),背负着类似地理环境的帝国军,在战略上的两难困境就显而易见了。
太过巨大的东方战线造成的负担。
能明确知道的一点,就是这没办法持续下去。
「是幸运吧。」谭雅微微绽开笑容。
「义鲁朵雅王国展现出了贤明玩家的风范。应该能对这件事抱持希望吧。」
「……恕下官失礼,义鲁朵雅是贤明的存在吗?」
这是
在讽刺吗?——在拜斯少校的眼神询问下,谭雅摇了摇头。值得致上敬意的玩家,不一定必须要有着良好的个性。
这只要看塔列兰、巴麦尊、俾斯麦就知道了。
个个都是就算被说是魑魅魍魉的亲戚……也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家伙。跟像他们这样的负责人做外交交涉会是场恶梦吧。
不过,以玩家的角度来看,他们个个都是颇负盛名的名手。
「作为同盟国来说,是怎样也无法信赖的存在吧。」
国家无永远的敌人,也无永远的朋友。外交上所谓的永远,总之就是错把手段当成了目的。
这是无法原谅的思考停止吧。这也就是说美好的是健全的国家理性。
那怕是卑鄙的招式,如果能感受到知性与国家的意志……只要没有越过最后一线,就是极为贤明的做法。
「以中立国的角度来看,对帝国来说……义鲁朵雅这个存在绝不是无法容忍的角色吧。」
「倒不如说。」谭雅甚至想给他们很高的评价。
「只要利害关系一致,那份卑鄙就可以信赖。」
「比起无能的我方,能干的敌方更值得信赖?」
「拜斯少校,我就订正你一件事。义鲁朵雅王国可是『美好的同盟国』喔。会作为能干的我方,替帝国带来非常好的结果吧。」
「不管怎么说。」谭雅接着说下去。
「有办法交涉可是件很棒的事。」
「中校认为这是好的发展?」
「这不是当然的事吗?」谭雅转头看向从旁插话的格兰兹中尉。
「文明人的基本,就在于语言。」
「还真是慢条斯理,开战的话还比较直截了当吧。」
如果光是叹息就能结束的话,那该会有多轻松啊。
像格兰兹中尉这样的中坚军官会想攻打敌人,就某种程度上也不无道理……不过就算说要尊重个性,也还是有个限度。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的众人太过好战了——谭雅忍不住在心底头痛起来。可是,战意旺盛也不是能斥责的事,还真是让人心急。
「总不能把自国以外的国家全部烧毁,回归到石器时代吧。既然如此,有办法对话就该是值得欢迎的事吧。」
「听好。」谭雅接着说道。
「对话,各位,是对话。协商可是和解的第一步喔。」
「恕下官失礼……中校认为义鲁朵雅的斡旋会成立?」
「首先,是不可能的吧。」
「咦,那么这不就是在浪费时间吗?」
「我同意格兰兹中尉的看法。我们没必要配合敌人的迟滞……」
摆出错愕表情的人并不只有格兰兹中尉。该惊讶的是,居然连拜斯少校也跟他一样!
就是这样,我才说这群战争贩子——谭雅有种想感慨的心情。
「在官方上,义鲁朵雅王国的诸位绅士淑女,可是我们帝国美好的同盟对象。给我自重一点,别随便说出敌人这种话。」
「听好。」谭雅稍微压低音量,把话说下去。
「就算姑且不论义鲁朵雅的意图好了。现况太过不上不下了。帝国战胜了共和国,也战胜了协约联合与附赠的达基亚。所以说,如果是跟这三国谈和平条约,就还有讨论的空间吧。」
「不过。」谭雅就在这里叹了口气。
「以联邦、联合王国,还有自由共和国为对象,由义鲁朵雅王国与帝国斡旋……这样一来,他们的意图就很明显了。」
谭雅朝着看似无法理解的将校们告知结论。
「义鲁朵雅要斡旋的内容,就只会是全面议和。」
这不是能让个别议和成立的状况。为了让战争拉下闭幕,义鲁朵雅不得不与全员进行协商。
没错,与全部的当事人。
这实在不是能在短期间内结束的事情。
「然后,以全面议和来讲,双方的意思都太过强硬了。不论联邦、联合王国,都不会容忍帝国的胜利。只要我们不做出大幅让步的话。」
「……中校认为该做出让步吗?」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这是个好问题。」
稍微考虑了一下用词后,谭雅依旧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老实说,这不是现场军人该考虑的事吧。我们是军人,而且是奉祖国与皇帝陛下之命从事军务的军人。」
所谓的议和,就是迈向和平的里程碑。为什么能够反对啊?
「既然不是蛮族或蠢蛋,就只能服从纪律与军法。」
在送上餐桌的餐点面前,谭雅让话题在此告一段落。
「……好啦,这种认真过头的话题就到此结束吧。诸位将校,这可是难得的晚餐喔。」
所谓的吃饭,一直都是件快乐的事。
就算是在物资逐渐匮乏的情势之下,帝国的物流情况依旧保持着能在外用餐的水准。
老实说,当被问到要不要去参谋本部用餐时,甚至是一听完话就立刻回绝。跟帝国军参谋本部的餐厅(那种地方)相比,全体军人都会选择知己介绍的餐馆吧。
要是有着可以忍受的餐点、适当的气氛,以晚餐来说就算是还过得去了。总而言之,作为餐桌话题,讨论休假是最为适当的吧。
「就顺便提一下今后的事吧。暂时会下达待命命令,这里也不是战场。只要不到会被宪兵队关照的程度,就尽管去玩没关系喔。」
这我知道——点头回应的拜斯少校应该是没问题;不过,谢列布里亚科夫与格兰兹、维斯特曼这些中尉就让人有点不安。
「听好,千万不要,没错,千万不要跟宪兵队起争执。」
谭雅一面叮咛,一面就像突然想到似的说下去。
「这次恐怕会是在返回东方前的短暂休假吧……要回故乡露个面也可以。回营后,除值班留守人员外,你们想去哪就去哪吧。」
「那个,是谁要值班啊?」
提问的人是拜斯少校。也就是可以信赖的安全牌。
「我很信赖你喔,拜斯少校。好啦,是跟我各担一半啦。」
「……遵命。」
没办法给他完整的休假,也不是不觉得很对不起他,不过这可是工作。就只能叫他放弃,当这是军务附赠的不幸了。
所谓的负责人,就是为了负责而存在的。
当然,把责任推给部下也是一种做法……不过对谭雅来说,她可不想加入蠢蛋的行列,在那边夸口自己是连自身的责任都承担不了的无能。
嗯——谭雅摇摇头,让思考缓和下来。
「只不过,替代食品还真是惨烈。依旧是完全刺激不了食欲。」
「考虑到本国的情势,前线那边还比较会注重粮食情况吧。」
「这要说起来,是健全的形式吧……要矫正一度习惯奢侈的舌头,得花上非常久的时间呢。」
「说前线生活奢侈,也很微妙呢。」
等注意到时……整个人就愣住了。
即使回过神来,谭雅也不得不对这太过超常的现实感到愕然。以文化性的文明生活为贵,重视知性的自己,居然怀念起战场了?
战争还真是残酷对吧。不得不承认这个让人错愕的事实。战时状况下的世界,就连人类的习惯与价值观都会遭到残酷的日常所扭曲。
「……无药可救的问题呢。」
费尽了全力,才从喉咙中挤出这句话来。
谭雅为了让心情平复下来,伸手拿起总算是送上的咖啡杯往嘴边一送,就在这时感到不太对劲。
「……唉,连咖啡也是假的啊。」
这不是连喝都不用,低劣的香气就让谭雅倒尽胃口了吗。喝着没有芳香的泥水,可难以说是文明。
没办法——就算喝上一口,表情也依旧难看。
「就算味道有稍微好一点……」
咖啡是嗜好品。
就算谭雅个人想提出异议,咖啡也不会被视为必需品。不过,对咖啡有着狂热性的偏爱,是帝国的病理之一。
没有咖啡的帝国军,就跟没有兰姆酒的英国海军一样吧。距离所谓的健全状态相当遥远。
咖啡的味道即是气压计,以难喝到就连睡昏头的脑袋都能理解的味道,教导了我们帝国所置身的状况。就结论来讲,这种状况再持续下去,假咖啡变成泥水就是必然的事吧。必须要有对策。
不过就算说对策,这也像别无选择一样吧。
是议和。
「该这么做,是该这么做吧。只不过……」
顾虑到隔墙有耳,不免是将议和这两字吞了回去。
偷偷打量了一下咖啡厅内部的情况,没有发现到像是在特别听这边说话的人物,不过有顾虑的必要……就算宪兵队没在偷听,自己也不想被特别爱国的善意市民纠缠上。
谭雅很清楚后方人民往往会比军人还要偏好激进言论的事实。
因为无知,所以无耻吧。
不知道战场现实的人,会极为简单地要人「打赢」战争。似乎是不知道没有比不清楚现场状况的人的斥责激励还要让人不爽的样子。唯有把不知道现场状况,说
着「我来支援大家了!」这种话的屁孩抓去枪毙,才是最前线会高兴的事。
不论是谁,大多数的人类都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在经验的授课费太过昂贵这点上,谭雅尽管毫无异议,不过也无法否认教学的效果很高。
「哎呀,或许该说就这层意思上吧。这个味道正是现实啊。」
苦涩的咖啡口感,正是帝国的现实。透过这种经验,究竟会有多少人挂念起帝国的战力啊?
不会是大多数吧——就在放弃多想时,谭雅注意到一名服务生朝自己走来,身体顿时僵住。
是随口说出的话,引来了什么麻烦吗?
「……打扰了,请问是提古雷查夫中校吗?」
「是我没错……嗯,失礼了。请问你是?」
想不到会被猜中名字的理由。
是被设网了吗?——会戒备起来,是因为在前线跟联邦军突击部队玩太久的关系吧。
「失礼了。乌卡中校是本店的老主顾。」
「乌卡中校吗,这世界还真小呢。」
正当经验法则准备在谭雅脑中响起盛大警报时。是知己的关系啊——得知这件事的谭雅,就将准备站起的屁股坐下,夸大地向服务生回以笑容。
「……他有交代,本日的客人当中,如果有对咖啡不满抱怨的小女孩就是他的朋友,要我们送上『珍藏品』。」
「『珍藏品』?」
咦?谭雅注意到某种刺激性的味道飘来而歪头困惑。
「……喔,这个香味是?」
「不好意思,这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就请用一杯吧。」
「喔。」会忍不住发出欢呼,是因为咖啡的香气。杯中的液体,以清澄的黑,还有最重要的芬芳香气,证明了自身的存在。
闯入鼻腔的味道,正是渴望已久的真品。
「是经由义鲁朵雅进口的真品。最近相当难以入手。」
太棒了,谭雅绽开严肃的表情,扬起笑容。
是经由第三国建立起进口管道的好消息。也就是在嗜好品的流通上,义鲁朵雅王国也确实有作为中立国派上用场。
「是铁路课的坏主意吗?」
「说是在法律容许的范围内喔。」
「确实是这样呢。毕竟是那位乌卡中校。能想像得出来他一板一眼,不把规则以外的事带来的模样。」
「哈哈哈,你很清楚呢。」
与笑容满面的服务生对话,还真是愉快的一件事吧。
「那么,请享用。」
知性、文明、教养的香气。
这正是文明人的一杯……发自内心感到高兴的谭雅,就被低语着不愉快话语的利己部下的存在泼了一盆冷水。
「很荣幸能沾中校的光。」
「啧,你们还在啊。」
「太过分了啦,中校。」
听到谭雅说得这么狠,就像感到受伤般回话的部下,精神也很强韧。
这该说是对咖啡的渴望吧。对咖啡因的执着是帝国军人的恶习。尽管没资格对他人说三道四也说不定,但要觉得不愉快可是内心的自由。
「……还记得乌卡中校送来的咖啡,以前也是被贵官们喝光的吧。」
「这就叫做战友精神呢。」
别说是三位中尉,就连拜斯少校都用期待的眼神注视过来了,还真是麻烦。不仅执着心强烈,就连话都变得这么会说,真是叫人傻眼。
「唉。」长叹一声,谭雅放弃独占咖啡。
于是,谭雅就不得不叫住准备前往厨房的服务生。
「就如你所见。不好意思,能连我将校的份一起准备吗?」
大概是对一脸不情愿的谭雅由衷感到同情吧。想补充说明的是,点头回答「我知道了」的服务生,眼神相当地温柔。
对于他贴心地没有多问就准备好人数份的咖啡一事,让谭雅感受到接待的精髓,同时拿起咖啡杯。
「那么,各位。尽管微薄,但就让我们来享用咖啡吧。」
很好——就在环顾众人时,谭雅注意到一件事。
当所有人都拿到咖啡时,明明不是酒,谭雅却还是不觉得奇怪的用咖啡喊起干杯的口号。
还真是奇妙却又不觉得奇怪的不可思议的经验……不过,这可是短缺已久的咖啡。要一口气喝光,是有点浪费吧。
「……敬我们无法信赖的友邦,干杯。」
所有人都咧嘴嗤笑着享用咖啡,就算没有某种共通仪式的意图,这也是愉快的一幕。
悠哉地品尝咖啡,只要闭上眼,就是丰富的风味。
啊,是文明的味道。
谭雅忍不住绽开笑容,甚至陶醉地叹了口气。
晚餐还算不错,至于咖啡还是真品。乌卡中校的推荐果然没错——这也是个让谭雅心悦诚服的傍晚。
摇摆不定的中立国,往往根本就是蝙蝠。不过,蝙蝠只要还有利用价值,也会受到各方面的欢迎。
义鲁朵雅王国也肯定是想弄清楚最后的底线。对帝国,要在能容忍的范围内背信忘义;对联合王国与联邦,要尽可能高价地卖他们恩情。
要说这是忠于国家理性所致的举动,话题就到此为止了。
这一言以蔽之,就是坚强。
如果是对契约不诚实,就没什么好谈了吧。不过,契约上没写的事情也等于是不存在。应该要原谅在契约内容上没写到范围内的背信忘义吧。
对谭雅来说,既然签订的不是理念,而是契约,这就是当然的事。骂人厚颜无耻的一方,就只是不肯承认没有好好确认契约书而茫然自失的蠢蛋罢了。
不论是好是坏,能得知义鲁朵雅王国有保持着身为「玩家」的良知,真是太好了。
形式上是同盟国,实际上则是中立国。
即使如此,只要能帮忙流通嗜好品……区区一次的背信忘义,作为让我们认知到「义鲁朵雅」这名玩家存在的手段来说,并不坏。
「只不过,好啦,他们打算怎么做呢。」
脱口而出的这句疑问,即是一切。
义鲁朵雅王国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作为游戏玩家报名的行动已经完成了。接下来,他们希望在这场游戏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啊。
「善良的仲介人,还是竞赛的参加者,或是想要突然闯入?」
不论是走上哪一条道路,义鲁朵雅王国的能力与决心都会受到考验吧。不过,他们已健全地表明了要参与游戏的意图。
要有问题的话,就是义鲁朵雅王国想玩的这场游戏没办法一个人玩。
帝国方的对应会是关键吧。
可悲的是,帝国很难说是优秀的一手。
「这也是测试知己知彼这种国家运作的基本,究竟能贯彻到何种地步的试金石吧。不对,这不是指挥官层级该考虑的事。」
没错——朝咖啡杯里吐露着小小抱怨。
「……无能为力的事情太多了。就算我再不愿意,也被迫认识到战略的错误没办法靠现场挽回的现实。」
如果是在参谋本部中枢值勤,倒还很难说。
如今的谭雅·冯·提古雷查夫中校,虽说被授予了广泛的权限,也依旧是一介将校,停留在现场指挥官的层级。
虽然因为相当特殊的组织结构,有着很高的自由度。但是,依旧没有立场干预中枢部的战略制定。对谭雅来说,这让她懊悔不已。
既然没办法接受,就只能自发性地采取行动了吧。
「种子是要先播好的呢。」
谭雅喃喃自语,扬起微笑。
……有着能讨论微妙议题的熟人在,还真是让人放心。
「变更预定。」
要毁掉部下的休假,是于心不忍。
她十分能够理解大家恐怕都很期待在帝都的这一晚吧。不过,考虑到业务的急迫性,就不得不狠狠使唤将校了。
如果是受到征兵的士兵也就算了,他们可是将校。
权限与阶级,必须要与责任成正比。
「拜斯少校,贵官留下来。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不好意思,可以麻烦你回去转达阿伦斯上尉或梅贝特上尉,要他们其中一人负责今晚的值班。」
「遵命。需要覆命吗?」
「不用,难得的假日,就去跟你在西方的朋友聊聊吧。」
如果是要谈微妙的话题,还是拜斯少校会比较方便;更进一步来讲,既然有能探听西方情势的现场门路在,就该以这边为优先。
要副官去跟朋友见面的谭雅,礼貌周到地向咖啡厅的服务生开口请求。
「不好意思,能借个电话吗?」
当天 傍晚
参谋本部的战务参谋很难说是个很有空闲的职务。
何况是被杰图亚中将阁下狠狠使唤得非常过分的铁路相关人员,更是争分夺秒地死守在时刻表前。
那是在繁忙的参谋本部当中最为繁忙的部门。身为铁路运用专家的乌卡中校,绝对难以说是能随意行动的人。
「好久不见了,乌卡中校。在那之后,夫人与令嫒还好吗?」
「
啊,她们很好。最近就只担心女儿会不会忘了我的长相呢。」
「在这种享受天伦之乐的夜晚找你出来,真是不好意思。」
「没什么,是不想让人听到的事吧,很急吗?」
正因为如此,拥有能将参谋本部内部的人员找出来见面的人际社会资本,对谭雅来说也是个意外的优势。
认识某人,能与某人对话,与某人具有关系。这些虽然往往容易遭到轻视,不过信赖就像是空气。
只要有信赖,呼吸起来也很轻松。
「……关于时局,我有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想跟你聊。」
「喔。」乌卡中校苦笑起来,这对他来说会是个有点不知趣的借口吧。该说是要聊点往事吗?——就算谭雅注意到自己忧心起来,如今也无济于事了。
「我想你已经认识了,不过就重新介绍吧。这位是我的部下拜斯少校。」
乌卡中校朝默默行礼的拜斯少校瞥了一眼,一脸困惑地向谭雅问道。
「要聊事情吗,这是没关系,不过要让部下同席吗?」
「毕竟外表看起来很幼小。要是独自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可是会被宪兵或治安警察抓回去辅导的。」
「中校也是,要是令嫒在这种时候外出,不也会很介意吗?」
「我是不知道这是真心话还是借口,不过,就当作是这样吧。」
至少,他对共享机密没有意见吧。
在咖啡杯中注入满满的真咖啡。一口气喝下后,眯起眼的乌卡中校满意似的点了点头。
「然后呢?」
开口第一句话,问的是找他何事。
「提古雷查夫中校,就从结论开始说吧。」
「什么结论?」
「我可没忘记军大学时的事。当时贵官在辩论会上开口说出的崭新结论,让我惊为天人。」
「真是怀念呢。」眯起眼的乌卡中校,感觉太没有精神了。甚至让人担心起他是个在怀念过往的老人吗?
精疲力尽的眼眸,急速增加的白发,还有强忍痛苦般的音色,都让人难以辨识出他的实际年龄。
大半的原因大概是繁忙的工作与精神压力,不过睡眠不足也占有很大的因素吧。
「……就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呢。」
「毕竟发生了许多事。」
「的确,就像你说的。真的是一直被许多事情追着跑呢。」
不论理由为何,参谋本部的人员戏剧性地衰老。假如不知道乌卡中校的实际年龄,大概会像是介绍故事的登场人物般称他为老中校吧。
这只能说是太过恶劣的工作条件。
就谭雅所知,军法要求帝国军的参谋需要有适当的休息,维持适当的体力……不过法律在战时是沉默的这句话,看来是至理名言的样子。
「正因为如此,我才想知道贵官想找我聊的理由。」
「……要从结论说起,就算是下官也有点忌讳。」
吓了一跳的拜斯少校与乌卡中校警戒起来,让谭雅在内心里苦笑。不需要特别做出这么戏剧性的反应也没关系吧。
不对,就算姑且不论承受着过度压力的乌卡中校好了,就连他也一样啊。
「还以为凭我们的关系,不需要在意这种事呢。」
「这是我的荣幸,中校。那么,该怎么说好呢。」
呼——长叹一声后,谭雅把话说下去。
「帝国军在现状下,不是能追求胜利的状况。至少,必须承认已经走投无路的现状。」
还可以吗?——用眼神询问后,对方也很清楚。你说得没错——乌卡中校一脸苦涩的点头。他毕竟是后勤与铁路的专家。
帝国军机构面临到的种种问题,特别是过于扩大导致支撑战线的后勤组织濒临极限的事实正属于他的管辖。可说是参谋本部当中,最为熟知问题本质的立场吧。
正因为他是这种人物,所以就连重视明哲保身的谭雅,也有办法说出这句话来。
「就从前提导出推论吧。」
「作为大前提。」谭雅开口说道。
「莱希承受不住更进一步的战线扩大。也没办法期待敌人投降。已是走投无路的状况了。」
以对应、处理局面的观点来看,目前为止是不会错的。本来就未曾想定过长期战的帝国军,能一路坚持到现在,已是奇迹般的努力成果了。
泥沼,或是该说稳定状态的现况。
「正因为如此,参谋本部也很苦恼。我虽不是能得知杰图亚中将阁下内心想法的立场,不过他不会是个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人吧。」
「就如你所说的。只要考虑到帝国军的现状,以战略层面认识问题的所在,并在确定问题之后……」
「到此为止了。」
「咦?」
在制止歪头困惑的谭雅后,乌卡中校开门见山地说了。
「提古雷查夫中校,就别再说这种像是在兜圈子的话了。彼此也都没有太多时间吧。」
「……那么,硬要说的话。」
谭雅端正好坐姿,谭雅开口说道。
「乌卡中校,就只能立刻议和了。」
「议和……提古雷查夫中校,很意外贵官会不知道这事啊。各单位早就以外交部为中心,积极地在摸索外交工作。你所谓的议和是……」
不是的——用眼神制止他说下去的谭雅插话说道。
「现况是欠行的局面。」
会用西洋棋比喻,是因为能直截了当地表明状况。
帝国想不出下一步该怎么走。因为这不可能想得出来——谭雅是这样判断的。这不说是走投无路,还能怎么形容啊?
「束手无策了。尽管很啰嗦,不过请基于这种认知容我发言。」
就在做了一次深呼吸后……谭雅迟疑起该不该说出接下来的话。她有自觉,就算是乌卡中校这样能无话不谈的军大学同学,考虑到帝国内部的典范,这也会是遭到忌讳的见解。
即使如此,也不想成为在该发言时沉默的无能。
「我相信除了立刻恢复原状的议和外,别无他法。」
不过下定决心说出的话,似乎没有带给他们太多感动。
拜斯少校错愕露出困惑表情,看似无法理解的样子。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谭雅等帝国军的军人,全都是为了追求「胜利」而战。
自莱希建国以来,这就是个不灭荣光的故事。所谓的胜利,也就是伟大的扩张。就算理解议和的必要性,直到重新指出为止,都没有理解到这件事的本质。
「因此,以战前的国境线为基本的无并吞、放弃战时双方请求权的无赔偿,此外如有必要,也该不惜提出军缩条约吧。」
对如此断言的谭雅来说,停损是必然的事。
就算说投入的成本庞大,但要是惋惜这些成本,而导致产生更大损失的话,就只能说是本末倒置了。
这往往是人类会不断犯下的过错之一。
作为将曾经伟大的企业、拘泥着成功经验的企业摧毁的典型模式,不断重复了无数次。
不过,这是只是理论。
正因为如此,像乌卡中校这种稳健的良知派才会露出苦涩的表情。
「提古雷查夫中校,这不叫议和。」
「那么,这叫什么?」
「这等于是投降,绝对称不上是议和。」
乌卡中校愤然说道,尽管勉强克制住了脸色……光是能抑制住激情,就该称赞他的自制心了吧。
「……你以为这耗费了多少战争经费,堆积了多少年轻人的尸骸?」
「恕我直言,正因为如此,不想再付出更多的牺牲也有其道理吧。」
是哑口无言吧。
沉默了片刻后,乌卡中校开口说道。
「拜斯少校,贵官是怎么看的。」
「咦?」
「我想知道清楚现场的将校意见。贵官怎么看的。」
言外之意,就是想知道谭雅·冯·提古雷查夫中校以外的观点。
可以吗?——谭雅朝用眼神询问的部下点了点头。
「没关系,少校。就说说你的想法吧。」
打从一开始就有预期到这种询问了。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担任自己的副官太久了。也正因为如此,谭雅才会选择拜斯少校陪同。就算难以说是客观,就某种程度上,他也肯定能提供有益的意见作为参考资料。
「就结论来说……如果是在能与牺牲相抵的成果,与不再有更多牺牲之间做选择,我会希望是后者。但要说到能不能割舍,恐怕会非常困难吧。」
「原来如此,这就是前线的意见吧。」
「至少,下官个人是这样认为的。」
听完拜斯少校与乌卡中校的对话,谭雅整个人顿时僵住。她必须承认,自己本来还不以为意地觉得,事情会按照预定发展。
「……等等,拜斯少校。」
……正因为如此,谭雅才会忍不住插话。
「就连贵官也无法割舍吗?」
「倒不如说,中校为什么可以割舍?」
「因为就只能割舍了。前线指挥官的特长即是选择与集中。」
不仅熟悉战争,同时也能理解常识的部下——这是谭雅对拜斯少校坦率的评价。
认为他如果有必要,也能够做出停损吧;甚至是认为他不可能不这么做。然而,这究竟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对流露感情感到困惑?
「恕下官失礼,这就只是道理……就只是个道理。」
知道最前线打得有多激烈的军人,就应该会接受议和。这对谭雅来说,是深信不疑的事。在这瞬间,这份确信首次动摇了。
「那么,中校,就先说到这吧。让我们言归正传。」
「是的。」点头回应的谭雅,转身面向乌卡中校。
「……的确,我明白你的道理。」
「谢谢,乌卡中校。」
「但是,提古雷查夫中校。就跟你听到的一样吧。」
谭雅即使不情愿,也不得不同意这句话。会不发一语的点头,是最起码的反抗。
这与其说是充满稚气的行为,倒不如说是茫然自失所导致的态度吧。
「割舍不了啊。就连受到你长年薰陶的前线归来将校都是这样。」
「可是中校看似是同意的样子。」
「理性尽管讨厌得要死也还是认同了,但感情却死守在碉堡里摆出彻底抗战的姿态。我实在是不觉得会自愿肯定这件事。」
乌卡中校的声音非常僵硬。就宛如是在用语调表达不同意的心情吧。
「难道要放任更多的损害吗?」
「难道要让至今的损害白费吗?」
啊——在对话后,谭雅就在这时理解了。
是协和号效应(解说3:【协和号效应】 当把钜额资金投入规模超大的专案之中,最后却发现「啊,这不行啊」时,该怎么办?现在放弃的话,「投资金额」就全都泡汤了!只能把剩下的钱投资进去了!只要一再增资,就一定会有办法……协和号效应就是指在这种心理下,将预算投入注定失败的专案之中,然后就仿佛理所当然似的迈向失败的过程。由来是因为,作为缘由的「协和式客机开发计划」完全就是这种感觉。)。
居然偏偏是协和号效应!
对帝国来说,这次大战无疑已然成为一笔「不划算」的投资。毕竟是耗费了庞大的战争经费,让作为国家劳动人口的年轻阶层尽数倾倒在大地上。
所得到的,却是游击队与恐怖分子横行的辽阔占领地。
这实在是太不划算了。
正常来想,就算能考虑靠榨取西方让收支多少获得改善,本质上也仍然是亏本事业。要是能办到的话,就必须要尽早结束掉这笔投资。
问题,就只有一点。
……既然都辛苦到现在了,感情上也会强烈希望能获得回报。
「果然,就算是乌卡中校也一样会反驳吗?」
「如果不是凭我俩的交情,我肯定会翻桌大骂吧……提古雷查夫中校,立刻议和的言论太过蛮横了。」
「唯一的解决对策,似乎就只有你说是蛮横的议和。」
乌卡中校气势汹汹地想反驳「那是投降」;不过,谭雅先发制人地补上一句话。
「至少,远比被迫签订城下之盟,无条件投降来得好。」
「……别说蠢话了。」
「可是,即使是参谋本部,应该也不可能靠中短期的胜利结束战争。因此,理论上也无法否定被敌人强迫议和的局面。」
面对暂时陷入沉默的乌卡中校,谭雅也无言回瞪。谭雅所说的是极为确实的未来预想图。
自负着只要是军人,正因为是军人,才会说出预测到的可能性。乌卡中校也是在军大学竞争名次的对手。离无能相当遥远,不可能会没办法理解。
尽管如此,却是这种讲不听的态度。
……尽管如此——就在脑中不断思索时,谭雅领悟到了问题的根源。
「也就是说,就连厌倦牺牲的军人,反应都是顽强地反对啊。」
不用看疲惫点头的乌卡中校的表情就知道了。
「就是这么一回事。后方该死的天真『舆论』,是头极为棘手的怪物。贵官知道多少?」
「下官等人经常转战各地,对本国的舆论一无所知。」
「提古雷查夫中校,你看这个。」
当啷一声,轻放在桌上的是作工精巧的怀表。看起来是陈旧的款式吧,并没有小型化到手表的大小;即使如此,仿佛是工匠精心打造的这个怀表,依旧是个能窥见到精细作工的杰作。
「是要我看怀表吗?」
「是看这里。」
「表链怎么了吗?」
「本来是银的表链。不过,因为提供命令被拿走了。」
「咦……这是……」
朝着询问「发生了什么事?」的谭雅,乌卡中校笑了起来。
「在本国的餐厅里,人们可是一派认真地宣称这是『最大的牺牲』。说会需要忍受这种不便,也全是为了胜利。」
这话假使不是出自知己的乌卡中校之口,谭雅大概会觉得太蠢,打从一开始就充耳不闻吧。
「就连这种程度,也要求着大量的回报……报纸与广播一直放任着这种情况。」
「新闻封锁呢?」
「你觉得能阻止高涨的战意吗。说到底,就连封锁新闻的计划本身都还在摸索阶段。是毫无事前计划的报应,实际上是事到如今才想到要试图管制。」
「你说是外行人在做情报管制吗,难怪我国的政治宣传会这么惨不忍睹呢。」
就算说外媒会比较客观是战败国家特有的现象,但帝国军就连在「战胜」的现状下都有这种倾向,太不像话了。甚至是不断重复着各外国的随军记者向本国拍出电报,然后再将电报内容写成报导,都比「帝国」完成审查还要快的水准。
谭雅尽管鄙视帝国军的报导管制水准是组织无能的化身,不过要是听到他们连计划都没有准备,就只会感到恐怖了。
「也……也就是说……要抑制煽动起来的战意很困难?」
话一出口,谭雅也总算是理解状况了。
这不需要联想到日比谷纵火事件(注:日俄战争后对赔偿不满的日本群众,在一九〇五年九月五日东京日比谷公园的集会引起的暴动事件)。就算是赢家,也会因为胜利而陶醉在幻想之中。
就连那个俾斯麦,也不得不夺下阿尔萨斯·洛林;就连塔列朗都因为规劝赢过头的拿破仑一事而忍无可忍(注:前者是德意志帝国的首任首相和法国与德国在历史上的争议地;后者是拿破仑的首席外交官)。
……除了大败北外,没有事比大胜利还要糟糕——混帐该死的格言,看来都伴随着永远的真理吧。
就跟泡沫经济一样。
缺乏冷静,由狂热所支配的现象,持续着无限的自我增殖直到破裂。当时对于试图阻止的反驳,恐怕是难以想像的吧。
「……太糟糕了。要是浇熄这股战意,战争就打不下去了。」
「能否断言到这种地步,该先姑且不论吧。」
「乌卡中校,恕我失礼,这是个比起乐观看待,更该悲观准备的局面。」
这世上有着尽管麻烦,也不得不说的事实。
会不去正视事实的人,就只有祈祷着不想看见破绽,朝着谷底不停奔跑的蠢蛋吧;是只能嘲笑是蠢蛋的存在。与其加入蠢蛋的行列,毫无疑问是把自己的脑干轰掉会比较愉快。
「状况无法期待。帝国陶醉在幻想的胜利之中;另一方面,最前线正逐渐遭到泥沼吞没。帝国军这个细致的暴力装置,如今,这个瞬间,正在逐渐凋零。」
「正因为如此。」谭雅做出断言。
「就算是军事,终究也只是政治的延伸。要追求政治的解决方式……能经由杰图亚中将阁下向上头进言吗?」
「这件事我知道了。就帮你转达吧。」
那么——朝着如此鼓起干劲的谭雅,乌卡中校继续以低沉的声音说道。
「不过,我就先把话讲清楚了。请不要期待。」
「能请教理由吗?」
「要立刻采取行动是非常不可能的事吧。不对,应该说是没办法采取行动吧。」
就算省略了主词,也能理解他的言外之意。即使杰图亚中将接纳了进言,也没办法随意地大幅变更方针。
「乌卡中校,我就直接问吧。帝国军为何总是处于被动到这种地步啊!是怠忽职守吗,还是内部有反叛者?」
谭雅没办法理解。
「提……提古雷查夫中校!」
「没关系……听你这么说,是已经明确注意到的程度呢。」
乌卡中校一面制止打算规戒谭雅「说过头」的拜斯少校,一面寂寞地笑起。
「身为参谋将校的一员,我就断言吧。帝国军参谋本部根本未曾想定过远征;就连帝国军本身,都只有以国境附近的机动防御作为目的进行编制。」
「因此。」乌卡中校嗤笑起来。
「帝国并没有进攻敌地时的预备计划。就结果来说,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