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Viribus Unitis 第贰章 诈欺师

我不是个精明的人,

只是根据需要,设法解决罢了。

──杰图亚中将

若要用一个词来评论敌将杰图亚,就是诈欺师。

深深偏爱著伪装与欺瞒,

会以将近赌博般的手段集中战力于决定性局面上。

──联邦军对敌分析班

统一历一九二七年七月二十九日 东方战线

这是在东部全域不断发生的景象。

「『移动命令』?虽然有料到……」

一收到长官的命令文件,帝国军的将校全都纳闷起来。

东方战线很辽阔。移动本身并不稀奇。尽管如此,或是说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一面发著牢骚,一面依照命令向部队下达指示。

于是,帝国军的军靴就踏著东部的大地,向「西」迈进。

「又是往西吗?最近老是这样呢。」

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是有理由的。

一面警戒游击队徘徊,一面接受自治议会联络员的支援与引导西进。步兵的队列逐渐往西。

缓慢地后退,缓慢地迟滞。总归来讲,这难道不是对缓慢的失血置之不理的自杀行为吗?

要是这种情况不断发生,将校全体也会稍微感到相同的疑问。在这种时候,如果在指定的移动地点,收到带有既视感的移动命令的话,确实会让人想抱怨几句吧。

在六月的大规模机动战后,七月的杰图亚中将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断下达后退命令。而且还是以彷佛遭到敌人的前进逼退似的形式。

主导权是怎么了?这也让将兵的心中蒙上一层阴影。

「……还来吗?居然又要退后。」

如此喃喃说道的军官不只一两个人。

话中充满不安。众人咬著牙,开始收拾只睡一晚的野营地。即使是他们,也大都不是盲信不顾一切蛮干的人。

只要符合军事合理性,即使是他们也会将后退视为当然。

如果是受过军官教育,或是比黄金还珍贵的资深老兵的话,就会更加直率地认同吧。

在大规模作战前……频繁地转移阵地是无法避免的事。正因为如此,他们大半都在「最初」时,甚至还期待这会是战线整理的一环。

伴随著移动与配置,屏息等待下一道命令的将兵却是不断地失望。

应该是在赴任当初,断然进行积极果断的作战指导,打响其作战专家名声的杰图亚中将,下达的命令却非常单纯。

所谓,一味地退后。

让前线的将校一面纳闷,一面发著牢骚。同时安慰自己,后方一定有著自己等人所想像不到的深谋远虑吧。

然而,一旦身为关键的后方人员,也就是司令部的将校的话,就无法像这样自己骗自己了。

一旦成为连个说明都没有,就一味下达保守后退命令的当事人,心中的狼狈与困惑就只会愈来愈强。

只要一直盯著地图,就算不想也会察觉到──「这个战争指导,有哪里很奇怪」。难以形容的不对劲感,随著时间经过浮现出来。

要说这是以后退来整理战线的话,听起来是很好听。在某种程度内,就连司令部的将校都会相信。但要不了多久,就面临到难以将彷佛毫无作为的后退合理化的困难。

还以为是要重新设定防卫线,但构筑的阵地甚至没有假定要永久使用。杰图亚中将不断地发出假定再次移动的要求,最初还以为是要准备转守为攻……但就只是「一味地后退」。

参谋将校偏爱机动战与包围歼灭。对他们来说,逃离敌人只能说是诡异的行为。假如是为了抑制消耗的后退战斗倒也就算了,这也有作为正攻法记载在教范上。不过,这有个不可欠缺的大前提在。

后退、集结,然后转守为攻。

只要有依循步骤达成目的的话,就不会有质疑声了吧。问题就在于没有进行关键的集结。

就战线上看来,部队就只是缓慢地后退。

面对敌军逼近,就只是一味地后退吗?会涌现出这种疑问,倒不如说是必然的。

只要能够理解,他们也会默默执行吧。然而,只是被逼近就后退已超乎了他们的想像范围。

有人感到愤激,有人自问自答高层是不是有著更高深的深谋远虑,甚至受到猜疑心煎熬。就这点上,帝国军的组织文化并不认为沉默是金。那是预先顺从。

适当地发表意见,是拥有意见之人的义务,也是权利。

正因为如此,司令部的参谋将校不断提出正式的抗议。

所得到的答覆,每次都是「作战考量」。

一次还能接受。

两次也还能忍受。

但第三次终究还是达到极限了。

质疑的声音伴随著时间愈来愈大。如今别说是下级,就连近侍的高级军官都不得不怀疑地表示不安。

应该是镇守著东部军司令部的杰图亚中将,却谁也难以看出他的意图,让军官每次打招呼就会如此窃窃私语。

「阁下的意图是?」

「后退、引诱,包围歼灭。跟往常一样吧。」

也是呢──那怕回答与认同的双方都渐渐明白这只是他们的愿望也一样。

他们只是依照命令,默默地做好后退的安排。

当天 东方方面军「检阅官」勤务室

暴风的中心。

这是杰图亚中将在东部的客观立场。

所有人,不论敌我双方都在摸索自己的决心与意图。哎呀,这还真是……想到这,男人苦笑起来。

「还真是愉快。这该说是坏毛病的喜悦吗?」

他抖著肩膀哧哧笑起,尽管轻微,但也久违地放松了肩膀上的力道。该承认吧。作为军人的自己,如今甚至暗中感到了奇妙的乐趣。

这或许该说是愉悦吧。

「不幸的习惯……身体太过适应战场的气氛了。」

在司令部的一隅,杰图亚中将露出苦笑。一旦是组织性的后退战,对应突发事态的司令部业务也会明显减少。

拜这所赐,让他能一手拿著雪茄,慢慢思考著许多事情。凝视著辽阔的地图,在室内稍微漫步一下刺激大脑。

这是运用知性的最佳环境。

……就跟在参谋本部副战务参谋长室盘算时一样,一面慢慢抽著珍藏的雪茄,「参谋将校」一面遐想著战场这个舞台。

当然,他一次也没忘记过所肩负的义务。身为军人,必须要善尽职责。只不过──苦笑一声。杰图亚中将也是人。要是自觉到罪业,也只能看开接受了。

「……无法抗拒身为作战专家的血呢。」

自己虽然也是作战圈出身的,却是喝著其他圈子的水成长。如今甚至还达到能掌管一切战务的地位。所以与作战至上主义断绝关系已久……本以为是这样。

「结果怎么啦。」

彷佛是些许的自嘲、惊愕、怀旧的三重奏般的牢骚,跟著雪茄的烟雾一起自杰图亚中将的口中吐出。

「自己将作战视为一切的君主吗?」

该如何在东方战线夺取胜利?

就在只想著这件事的过程中,开始对「政治」,对「协调」,对「后勤状况」感到不耐烦了。

当然,这全是不当的感情。

「还以为自己早就跟必要的祭司分手了。想不到还盘踞在内心深处,真叫人惊讶。无法抗拒出身吗?」

看在作为战务的杰图亚中将眼中,作战至上主义是值得憎恶的。这会是多么重的罪过,是显而易见的。如有必要,能立刻伴随著庞大的论据驳倒这种意见。

然而,只要改变立场,观点也会跟著改变。

以作为作战专家的杰图亚中将的观点来看,情况就完全逆转了。在东部的所有行动都受到太多来自外部的限制了。不仅束缚了作战展开的自由,也导致难以追求纯军事的合理性。

首先第一点,是必须考虑譬如自治议会的「占领地区军政问题」。在对后方地区的波及效果上,这会是攸关后勤的微妙案件。

只不过,要说到能否在战场上兼顾「军政」与「军令」,就令人非常质疑。光是这件事情,就会在军大学作为「极为困难的作战指导」事例进行授课了吧。然而,就连这都还只是个开端。

第二点,是本国让人头痛的要求。虽说有稍微缓和下来的倾向,但帝国是「胜利依赖症」恶化的典型案例。听到后退这两个字,总之就是反射性的表示厌恶……即使不会阻碍基于军事合理性的后退,也会对舆论带来影响。这种情况,就连在军大学的自由讨论中都不曾假设过。

唉,不过让他意识到末期的是下一件事。

第三点,兵员的资质问题。非常令人心痛的是,能承受运动战的部队骤减。东部的广泛战线所需要的士兵不足,补充来的全是算不上新兵的小孩子。这次大战等等的玩笑话,有谁能预料到会成为现实?

「只有提古雷查夫吗?感性与观点相差太多了。那家伙简直就像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吧,甚至会让人如此困惑。」

是小孩子的常识较少,所以观点也相对地自由

吧。尽管说谭雅·冯·提古雷查夫魔导中校是「小孩子」,会有种强烈的不对劲感。

想到这里,杰图亚中将忽然再度苦笑,坐到椅子上。

摊在桌面上的是眼熟的地图。判读地形,一面看著各部队的配置,一面「假定」各种情况是他的习惯。打从以前起,能一眼看懂地图这点甚至让他有点自豪。

然而,跟过去相比……唉,如今还真是过分的现状吧。只要看各部队的所属就好。这些部队并没有编入「自己」的战斗序列。就连刚才在心中举出的三个重大「限制」,在现状致命性的制度缺陷面前,也很可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吧。

「就连上帝……也无法预测到这种发展。」

自己在东部是「检阅官」的名誉职,不是基于职位下达命令,而是将对「整体作战指导」的监督与个人的声望发挥到最大极限,主导著作战指导。

换句话说,自己的「作战命令」并不是什么命令。

全都只是个人的建议与提议。虽说实际上有东方军背书,但怎样都无法说是有遵守正规的战斗序列。

只有一天的话,说不定是紧急情况的非常措施,说不定还能辩称是紧急避难,或者也能用夏日祭典前的瞎起哄来圆场吧。

不过事实相差太多了。自到任以来,这个体制已恒常化许久。帝国军的军人不是以职位,而是靠著权威与超法规的解释与特例,进行实质上的专横。

产生了严重超出独断独行领域的非正式统治系统。

「……这几乎是军阀了。」

尽管如此,自己却很愉快。

讽刺的是,尽管有著这种奇妙的扭曲,作为「作战专家」的血却很激昂。

想发挥才干的愿望与感情。这是太过于强烈的冲动。竟然就连那三个限制,也变成适度的香辛料深深刺激著自己的大脑。

「这还真是……真是罪孽深重的癖好啊。参谋教育一点也不适合教育绅士呢。」

杰图亚中将尽管搔抓起下巴,但心中清醒的部分也仍旧认为只要赢了就好地窃笑著。将视线落在地图上,距离煞费苦心想要达成的完成型态就只差一步。

依照所描绘的构图完成了。完成的水准甚至让他感到有点激昂。

「比西洋棋还要诱人,比狩猎还要复杂的对决。很容易让人上瘾啊。」

雪茄的滋味真好。运用脑袋让敌人动摇,也欺瞒我方的一场大戏。将在军大学的桌上演习中反覆尝试过无数次的战术、战略予以实行……这对身为司令官,身为现场军人的杰图亚中将来说,甚至是他的夙愿。

「只要打赢,想必会很爽快吧……胜利的滋味。渴望的庆祝酒肯定会是美酒吧。」

那是美味的佳酿,可以说是上帝之酒。只需喝下一杯,这酒就宛如蛊惑人心的魔物一般。

这对在徵兵后被立即投入东部,精疲力尽的新兵来说就跟毒没两样。

足以给予希望,让他们振奋起来吧。毕竟,这肯定会让他们陶醉在胜利之中「至死方休」。

也足以成为让自治议会内部怀疑帝国胜利的一派平静下来的美酒吧。

总而言之,只要能点燃他人心中的火焰,就还能继续下去。

「我还真是个过分的恶魔呢。」

只要这次赢了,就还有下次,还能希望下次。

只不过,要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就将毒酒作为胜利的美酒的话……然而,也只能这么做了。没办法再奢望更多了。

「所以才毅然决定这么做吗?」

就连自己也觉得这是无药可救的习惯。

也打从心底理解到,这算是某种豁然了。这终究是处于不得不在现场善尽职责的立场上所做出的自暴自弃行为。除此之外,已束手无策了。将国家的命运赌在自己的才能上,甚至有著难以言喻的重担。

尽管学过要以平常心肩负重任……但假如要持续背负著国难,没有开悟是干不下去的。

「踌躇吗?要是能像卢提鲁德夫那个笨蛋一样,能单纯到敲窗咆哮的话就好了。我怎样也单纯不起来啊。」

这也是他在考核上被批评太过学究的由来。涌上一股怀念的心情,但如今这是派不上用场的优点。杰图亚中将将注意力重新放回自己的战斗计画上。用手指叩叩敲著地图上的地点,重复做著这种像在画线般的动作。

突出部、根本,还有后方的后勤路线。

彻底伸长的敌方战线,与煞费苦心整理的各部队配置。彻底落实伪装,甚至连各部队都在抱怨「又要后退吗?」的欺瞒。

尽管如此……联邦军也仍在警戒吧。很遗憾的,他们是优秀的敌人。肯定早就摸透自己的习惯与手法。

想当然耳,会彻底准备好对付我方机动战的策略吧。毕竟,自己一直都是靠著机动力奋战过来的。

然而──杰图亚中将抽了口雪茄,同时看著敌人的配置感到确信。

「敌人看起来就跟我希望的一样在警戒著……的样子。」

明瞭的意图,非常单纯的陷阱。「让敌人警戒自己的习惯」,这是艺术的基本。在看似引诱成功的现状下……几乎可行。

不过,也就是几乎。

所谓的「确实」是永远的青鸟。在这个不确实的世界里,就唯独这点能断言是确实的。

种子已经播下;陷阱也很完美;之后就只需要收割了。

即使准备到这种程度,也无法保证到最后一刻。

「……不晓得镰刀够不够用。工具不足还真是辛苦呢。」

拿著生锈的农具,不论是怎样的农夫都无法做好工作。就算想拿去磨亮,也没有给自己能用来磨刀的时间与手段。

不是说做不到。但还真是让人焦急不已。

一想到会漏掉多少,这庞大的机会损失甚至会让人晕眩。将空闲的双手盘起,就算抬头望向天花板,也尽是些眼熟的污渍。

「……各个宫殿就连天花板也要摆设名画的理由,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先人也在烦恼吧。是直到自己如此苦恼之后,才总算是理解的经验知识。

「那么,该怎么做好?」

想给予「缺乏成功经验的补充兵」梦与希望,让他们成为士兵。然而本金却怎样都不够用。要是采取安全策略……尽管能避免毫无收获,但成果也会骤减吧。

作战的基本本来就是集中。分散追求复数的目标,是会有损冲击力的最糟糕的愚策。

因此只能守著一个地点。

「是赌博呢。」

就算在地图前继续烦恼下去也无济于事。就算有著各种理由,只要结果失误的话,就只会沦为后世历史学家的笑柄。

如今,作出决断的必要就摆在眼前。

「让人想起莱茵的时候。这恐怕难以说是作战的正道……不对,或许作战本来就不是能靠理智谈论的事吧?」

所谓的作战计画,不论拟定得再怎么完美,也都只是纸上谈兵。一旦开始战斗,计画就会接连破灭。尽管知道,但还是很难受。都接受风险集中战力了,却还是不够吗?想不到竟会有一天要面对这种苦恼!

杰图亚中将摸著地图,嘴边扬起暧昧的笑容。

「假如没有必要的鞭子,会怎么样呢?」

必要是创造之母。要是有本金的话,自己也肯定会偏好安全策略吧。这样一来,就甚至可能会沦为平凡的作战指导。

唯独这点,是自己的脾气。

在前线让自己置身危险之中很简单吧。这样只要失去一个自己就好;另一方面,要是让军队面临危险的话,失败就有著完全不同层级的意思了。

「发动作战……不对,尽管很迷惘……嗯?」

规律的敲门声传来。似乎是想得太专注,而没有注意到走近的脚步声。他甩甩头,允许担任传令的年轻将校入内后,就看到一张紧张兮兮的脸。

这样子还真是让人担心起将来呢──在心中发起牢骚。

「是麻烦事吗?」

会警戒起来是因为个性吧。就连询问的语气都变得很严厉。

「那……那个……阁下,中央的公务使者求见。」

是因为语气很不高兴的关系吧,看到胆怯的年轻人,杰图亚中将苦笑起来。

「啊,抱歉了。我的脾气没坏到会射杀传令。放对方进来吧。」

要是没有担任传令的将校在,不用顾忌他人目光的话,真想咂一声嘴……但欺负年轻人可不是自己的兴趣。

就在作战层级上下定决心吧。在这种可说是关键时刻的时候,中央派来的公务使者尽管让人不悦,但这也是将官无法避免的艰辛义务。

就彷佛承受著难以避免的痛苦的受难者,下定决心等待对方入内。然而,真是出人意料。中央难得很贴心,从门后现身的……是个「必须要垂下视线」的对手。

也是个就连方才的年轻人,看起来都会像个成熟大人般的……相当娇小年幼的将校。虽说帝国军众多,但不会有比她还要矮的航空魔导中校吧。

「原来是提古雷查夫中校啊。要是知道麻烦的公务使者是贵官的话,就

会帮你准备一杯咖啡了呢。」

让人不自觉露出亲切笑容。要是对狩猎有迷惘的话,猎犬的意见会是最棒的指标吧?

「是的,下官奉卢提鲁德夫中将之命,要将这些文件转交给阁下。」

「看来就连那个死脑筋,也具备著普通人的体贴能力,懂得派贵官过来。这是了不起的进步。让这场忧郁的战争也稍微有了一点意义了。」

「能请阁下确认吗?」

特意无视玩笑话的小手,递来两封密封文件。是打算贯彻传令角色吧,提古雷查夫中校以端正的姿势保持缄默。

「我就看看吧。」

杰图亚中将切开封口,在看过两边内容后再次苦笑起来。

「两封都是无聊的信件。无聊的通知和怎样都好的喜事。居然让贵官这样优秀的魔导将校运送,未免也太过大材小用了。看来本国的天空似乎还是一样阴郁呢。」

一封是人事的信;另一封是政治情势的信。

「大都跟我预想的一样吗?」

杰图亚中将拿起放在菸灰缸上的雪茄,用火柴重新点燃后稍微抽了一口,搔抓起下巴。

尽管缓慢,但中央的政情有改善的迹象。

这不是件坏事。只要外交部的家伙回想起「外交」这个字眼的话,也能稍微研究一下结束战争的方法吧。就杰图亚中将所见,这对帝国来说是唯一的正道。要是有朝著正确的方向前进,就还能支撑下去。

只要意味破局的预备不再必要,就能期待最好的结局了吧。尽管好友表示时间有限,但也不想犯下因为时间而做出自杀性判断的愚昧。

就只能为了未来挣扎。正因为如此,是否要在东部赌一把,才也有著烦恼的价值。

「尽管全是机密情报,但就某种意思上是好消息。感谢你,中校。话说回来……贵官知道内容吗?」

「不,下官只是奉命运送密封文件。」

「很好。那么,希望能在痛苦之前,先跟你分享喜悦。是我指挥的战役受到认同了吧。似乎要升迁了。」

「那么,就是上将阁下了?恭喜阁下。」

要一面对贺词答谢,一面忍住苦笑,不是件容易的事。毕竟对杰图亚中将来说,在「发动攻势前」收到晋升上将的内部通知,也只会让他觉得讽刺。

「这实际上算是卢提鲁德夫的补偿费。那个笨蛋,居然学会这种无聊的小手段。是打算去当官吗?」

那家伙想将东部交由我全权掌管的强人所难。是觉得中将的份量太轻吧。尽管有点迟,但还是在事后补给我立场吗?以作战圈的做法来讲,这算是很周详的顾虑,不过以战务圈来说,不得不说这做得不够周全。

至少,要是在到任东部时就有这个阶级的话;或是在晋升上将的同时,也给予我「明确的权限」的话。

尽管对军官来说,上将、元帅算是某种目标……但还真是感激不起来。

「……另一封也跟晋升通知一样无聊,是闲话家常。除了那家伙就快爆发之外,完全没有特别值得一提的事。」

「身为听说是机密而运送过来之人,下官无话可说。」

「相当官僚性的回答呢,中校。」

或者,这就是参谋本部的作风吧。尽管在里头时一点也不在意,但在离开之后,不同的观点也随之增加。谈论政情的文件对帝国这个国家来说是机密中的机密吧,但对在最前线拟定作战的立场来说,就只是该听进耳里的知识之一。

对现场的高级将官来说,紧迫需要的是其他东西。

是三周后,三个月后的长期战局……而不是现在的政治。

「帮我转达一句话。我现在也是作战专家。比起政治,更想讨论作战的事。」

「下官不认为像阁下这样的人会轻视政治。」

「当然,要有政治才能谈论大战略;要有大战略才能谈论作战。不过,也不该忘记在东部现场奋斗之人的观点呢。身在现场的我,底下有著许多比起大战略,更该担心明日生死的士兵。」

话虽如此──杰图亚中将轻轻搔著下巴,接著说下去。

「由于我们似乎在朝著正确的方向前进,所以我也能放心进行作战了。至于详情,哎,该由那家伙亲口告知吧。」

考虑到信上记载的内容,基于机密性采用航空魔导将校担任公务使者,以官僚来说也很有道理。姑且不论对杰图亚中将的价值……也是直接写明帝国内情的文件。绝对不能落到敌人手中。

就这点来讲,如果是以从白银转为锈银,威名远播的提古雷查夫中校的话,总之就能让全员安心吧。

然后,也有个意外的副产品。

「我看得很愉快哟。」

伴随著这句话,杰图亚中将用火柴点燃文件。在将烧落的灰烬塞进菸灰缸后,就开始主题。

「提古雷查夫中校,根据权限,我也能以战务的立场命令贵官。怎样,来帮我做件事吧。」

「阁下?」

「我非常期待贵官能体现航空魔导师的精髓与威名。本官就算这么说也无妨吧?如何?」

「下官无所谓。」

中校点头的脸上,有著对「做一件事」这四个字的困惑,同时也有著对命令的忠实义务感。还真是在脸上浮现了奇妙的复杂表情。哎,谁叫棋子不够。就让她勉强一下吧。

毕竟只要交给这位航空魔导中校,姑且是万无一失了。

「很好,非常好。很高兴你还没忘记东部的空气要怎么呼吸。事不宜迟,就让我们来讨论战争的事吧。」

她正是现在极度渴望的答案碎片……可以信任且能干的野战航空魔导军官,在东部远比黄金还要珍贵。

要是能用的话,就要彻底的运用。

摆出亲切的表情,随口说出包含无理要求的案件的才能。总而言之,就是将麻烦事打包发送的手法。这虽是干练管理职的必备技能,但杰图亚阁下的手法洗练到让人佩服。

谭雅也有著作为企业人的回避心得,但要是受到如此近距离的攻击,想要避开也很困难。总而言之,就是在不让部下逃走的才能上,杰图亚阁下就连在帝国军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谭雅不容拒绝地体会到了这个事实。

当意图从这种上司底下转职时,必须要细心留意吧。

毕竟转职本来就不受上司欢迎了。这要说起来也是当然的事。所谓的好聚好散,是离开时才要烦恼的事。目前来讲……正因为是在转职前,所以才应该诚实吧。顺道一提,能在转职时带走的情报愈多愈好。

最重要的是,就算是在帝国军内部稍有名气的谭雅,也没有天真到自以为自己在各外国之中也很有名气。考虑到资讯的不对称性,战时报导的偏颇,人际关系交流的断绝,就算表示「自己在帝国军中有这样的实绩!」,对方会不会「相信」也很令人怀疑。

必须要打响名声,或是说向转职候补对象进行宣传,有意图地让对方记住自己的名字。所以会增加外勤业务,也想建立实绩。

正因为如此,谭雅戴上格外认真的面具面对上司。

「就照阁下的意思。」

「很好。看吧,这就是现状。」

他随手指著的,是摊在桌上的地图。

自然地看过去,地图上详细写著东部的整体情势。是令人垂涎的军事机密。既然说可以看,就不自觉地作为职业军人在意起来。

乍看之下,帝国军受到压制﹔整体看来,是稍微后退的战线﹔缺乏预备部队,主抵抗线的火力也贫乏到让人想哭。

然而,尽管缺点堆积如山……却看不到致命性的破绽是怎么回事啊。

「尽管很过分,但不可思议地没有破局的迹象。」

「这是被压制到这种程度的战线吧?」

就跟彷佛很愉快的杰图亚中将说的一样,战线比过去还要大幅后退是俨然的事实。敌方的压力增强,无法彻底支撑战线。就这层意思上,是暴露出了弱点。

然而,相较于自己展开部署的时候,有一点不同。那就是认为有致命危险性的地点,全都堵住了。就算是接连后退的结果,也依旧完成了紧急修理。

说好听点,是大胆的战线整理;说难听点,就是将难以控制的地点全部丢弃的调整。

呈现著不拘泥于空间,非常激进的战略性重新部署的结构图。

「缓慢的连续后退……太漂亮了呢。」

「姑且不论我方的那些将校,联邦人也会同意贵官的意见吧。假设他们有著跟贵官同等的脑袋的话。」

你觉得如何?──被用眼神询问到的谭雅非常困惑。

该不会是发现我想转职了吧?怎么可能。再怎么说这也想太多了。这样的话,这就会是有关敌人意图的询问吧。

「……真想看看敌人的愁眉苦脸呢。会觉得是被摆了一道,气得牙痒痒的吧?」

「没错,就是这么漂亮的战线后退。只要看地图,就能看出我想在他们面前做什么了吧。想必敌人的脸也气得红通通了呢。」

咧嘴一笑。杰图亚中将一面从嘴边微微露出难以隐藏的狰狞尖牙,一面自豪

「想来,他们也误算了我方的意图吧。」

「认为帝国军会拘泥于土地?」

「没错。歼灭野战军才是我的夙愿……看来他们是忘了。想要阵地的话就尽管拿去吧,但要用主导权来换。」

这是唯有能微笑说道「莱茵战线也是这样胜利」的将军,才有办法说出的话语。寻常经历的人没办法做出这么极端的整理吧。能作出决断,根据必要后退的上司。尽管这在理论上是妥协,但令人钦佩的是,他居然能毫无妥协地做到这点。

一般来说都会迟疑,或是被反对论压倒。战术性后退这个模范的决断,常人是做不出来的。

……可以的话,真不想离开有著这种上司的部门。就算要转职,也想在这种能干人物的推荐与斡旋下,圆满地逃到他处。这样唯一的问题就是,不仅「推荐对象」极为有限,而且还都是会因为帝国的解体连锁破产的交易对象。

这可是个大问题。

不过,这全都不是现在该烦恼的事,谭雅甩甩头,将这些当成杂念驱离脑海。

就算转职活动很重要,但要是顾此失彼,导致在本业上失败的话,可就前功尽弃了。既然要转职,就必须在那之前好好地持续证明自己的能力。会被挖角的,只会是有能力与干劲的人才;把工作搞砸的家伙,对方也肯定会拒收。

全神贯注在作为军人的思考上。

判断,回想历史,彻底发挥自己的经验。像这样不断来回看著地图,将战略与作战的意图结合起来的结论是……感叹。

「下官坦诚禀告,这还真是大胆的决断。」

竟能做到这种程度──是足以让人有这种感想的果断。

人在舍弃时会比获得来得难受。太过害怕失去而导致丧失一切的愚者太多了。

所以才需要停损。

为了守住整体的健全,适当地割舍,适当地处理损失,然后迈向下一个阶段。

合理性所导出的算式的正确性,令谭雅打从心底信奉不已。就跟自己要转职的决断一样,杰图亚中将也很懂得停损。

就算说上将职位是作为提前庆祝交给他的,也足以让人信服的杰出本领。

正因为如此,就像舔拭般的盯著地图的谭雅视线,也发现到不自然的部分。某种异常的鼓起。

视线就像被吸引过去似的探查周围后,发现这太过于露骨。

形成的是敌突出部。

尽管看起来也像是太过轻易遭到突破的战线,化作巨大的癌在逐渐侵蚀著帝国军的战线……但「看得到的肿瘤」就只有一个?哎呀,未免也太过刻意了。

「如何?」

面对长官的询问,谭雅发自内心地说出赞赏。

「只能说是艺术了。」

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能做到如此的演出。这是工匠技艺的成果。帝国军应该要替副战务参谋长阁下准备一笔临时奖金吧。

能力与表现,绝对需要正当的报酬。

「哦,很高兴能博得好评。贵官也懂得美术啊。」

「不……下官对美感没有自信。毕竟是比较擅长活动身体的将校。不过,能打从心底确信这是个很好的形状。」

在看过地图后,除了只把脑袋当帽架使用的参谋将校之外,不论是谁都会跟自己有同感吧。看来,这个形状是……杰图亚中将的巨大诈欺吗?

不知该视为毒辣,还是该认为是可怕的才能。有权利高兴我方的指导者比敌方能干真是太好了。甚至让人觉得就算要转职,可以的话也想继续跟他保持良好关系。

「阁下打算从根部切除突出部吗?」

「中校,你为何会这么看。」

在被意外似的询问后,谭雅立刻断然回答。

「敌军的突破是被『适当』调整过的。」

「……给我看地图。这可是承受不住敌方压力,让战线开出缺口的形状喔。」

「确实是在某种程度内,被伪装成是自然的突破。不过,这不得不说是人为性的突破吧……恕下官冒昧,下官非常清楚阁下导的默剧。只能说这是张设计得非常好的『布』。」

「很敏锐呢。」

谭雅就像十分得意似的点了点头。这种时候,她仍会符合年龄地感到自豪。至于本人有没有自觉到这一点,就先姑且不论了。

「那么,果然是?」

「我引诱了敌军。是我的苦心之作哟。」

「在后退的同时,引诱敌军?……这会记载在教科书上呢。」

引诱歼灭敌人,嘴巴说起来是很简单。实际上执行起来,甚至是极为困难的事。以空间为饵,引诱歼灭敌主力。倘若实现的话,将会是足以留名战史的典范吧。

竟能做到这种程度──谭雅甚至坦率地感动起来。

「要称赞还有点早喔,中校。计画就算制定得再好,也终究只是计画。要是无法成功结束,就毫无意义。」

「可是,阁下。就连在现实世界中,粗心的敌人也早已上钩了。」

「他们也继承了卢斯帝国军的血统。虽然很勉强就是了。要相信他们彻底丧失了芭蕾的素养还太早吧。如果是以我这把老骨头为对手,说不定还能充当舞伴喔。」

敌方看穿了我方意图这种事……尽管不是完全不可能,但以现实来讲是很罕见的事例。

不过,可能性并不是零。

「好了,接下来你怎么看?」

「能让下官稍微想一下吗?」

对敌人将计就计,看穿背后的意图,再进一步取得佐证,要是老在思考这些事情,也难怪参谋将校这个职业的特殊思考回路会刻画在脑中了吧。

想到这,谭雅稍微摇了摇头。

自己看不出来,这个事实才是问题。

「中校,时间到了。这是战争呢。没办法一直延长考试的时间。」

「……那么,就采用积极方案。不理会敌人的意图,摸索能强行通过我方意图的最佳解答。尽管不是莱茵战线的『旋转门』,不过应该要视为截断后勤路线,进行包围的好机会,发动攻势吧。」

「要怎么做?」

面对杰图亚中将愉快似的询问,谭雅立刻回答。

「针对突出部的根部是通常的做法。就这么踢飞那些蠢蛋的屁股,进行围剿,创造局部性的优势……」

听到她这么说的瞬间掌握到的手感,还真是让人受不了。硬要形容的话,就像在狩猎时用枪口对准了大猎物一样。如果能在等待、瞄准之后,作为夙愿解决掉猎物的话,就没有比这还要高兴的事吧。

就连眼前的航空魔导中校都上当了……就连这个尽管只有某种程度,但应该熟悉自己,熟悉杰图亚这名军人习性的参谋将校都上当了!

「如果是军大学时代的我,会让贵官的答案合格吧。」

「咦?」

愣然的表情述说著她的意外。就连以身经百战的航空魔导中校──提古雷查夫这名总体战论者为对手,也成功做到了战术性奇袭。这下就相当有把握了吧。

「东部是非常时期。非常时期要有非常的做法。」

杰图亚中将带著轻笑,收回要去拿雪茄的手,改抓起香菸。一手拿著火柴,点燃纸香菸。就算是便宜的军菸,只要是胜利的一根,也会非常美味。

如果是提古雷查夫中校的话,说不定就会识破吧?这样一来,敌人不也能识破自己的真正意图吗?……这样就消除掉这个疑问了。

「就连像贵官这样卓越的野战将校都会被这招骗到。这样的话……我的机关也意外地能维持很久啊。」

「阁下?下官不懂您的意思……」

「中校,想拜托你进行武装侦察。」

「一有命令,下官立刻就去。」

只不过──在恭敬地说出开场白后,提古雷查夫中校提出异议。

「这样好吗?要是进行武装侦察……会有点冒险。很可能会让敌方看穿我方的意图。不过看来有必要加上一句但书,假如阁下的计画是典型的包围歼灭战指向。」

「意思是?」

「要是可以的话,下官想请教阁下的意图。」

带著困惑的意见,是不论怎样的人都会「判断错误」的实例。提古雷查夫中校也不出例外。回想起在军大学时代,指导著有希望的学生的那段时期,杰图亚中将怀念地扬起微笑。

回想起来,当时还很单纯。而现实是如此的复杂。尽管如此,也还是有一件事是不会改变的。就算不想,也会在战场上得知的事。

「中校,我就教你一件事吧。」

听好──在吸了口气后,说出基于经验的确信。

「战争的原理原则是不会变的。」

「是指数量劣势的一方,不得不花费心思吗?」

让人想点头表示没错的机灵回答,让杰图亚中将绽开笑容。拥有理解力的将校一直都是这么地出色。

因此,回答也一样简明。

「所以才需要机动力呢。包围歼灭,真是太好了!」

「可是,方才阁下……」

「这是著眼点的不同。中校,我也有必要

扬弃一点矛盾。」

就像不懂似的,神情凝重起来的中校正在推敲我的想法吧。就大胆的策略来讲,看来自己的创意还不会输给年轻人。

「我就公开创意巧思的秘密吧,中校。」

带著有点愉快的心情,杰图亚中将补充说道。

「后退就跟莱茵战线一样,『仅限于为了反攻的局部性后退』。这是本国的命令。既然如此,就不允许只是后退的包围歼灭。必须要有更大的成果。这很简单对吧,中校。」

要求反攻的政治请求。是在不知道战场现实的帝都柏卢,某个待在安全房间里用屁股磨亮椅子的某人所突发奇想的玩笑话。就算是这样,只要成为军令,无数的将兵就得极为认真地赴死。只要想到不负责任的发言所导致的破局,就令人几乎要发出沙哑的嗤笑。

不过,请勿担忧。这里有我,有参谋将校在。既然如此,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就算是不可能的过分要求,也会不顾一切地开出突破口。用战争艺术击倒道理,强硬地拉住命运女神的头发。

「我们只能遵从军令。」

「……前进?就算让将兵去做自杀冲锋,也跟壕沟战一样只能前进几公尺吧?」

「正常进攻的话,就如你说的。不过,我没有余裕,也没有理由选择正攻法。所以,就唯有行诡道。这里的话,怎样?」

看到我叩叩敲著的地点,提古雷查夫睁大了眼。看来只要给予一个刺激,就足以让她的脑袋掌握到答案了。

「阁下,这是……」

就像完全看出自己的巧思般,这个娇小的参谋将校不掩惊讶地感叹起来。

「下官还不知道,原来阁下有当上元帅的野心。」

虽然说得很矫揉造作……但瞬间就理解到这种程度了吗?在不得不苦笑的敏锐之前……杰图亚中将抽了一口嘴上的菸,微微点头。

「是否能前进到足以夺取敌方要塞的距离,目前还不得而知。但要是能瓦解敌人到这种程度,我说不定也会在元帅府有个位置呢。」

当然,这全都只是玩笑话。即使部队前进得再快,也无法靠脆弱的补给线走完这段距离。况且,相较于彻底铲除法兰索瓦主力军的「旋转门」,这就只是个小旋转。

顶多就是在野战军的作战层级上夺得一胜。

话虽如此,看出这是个颇有野心的计画的中校也非常正确。这个航空魔导中校,当下理解了杰图亚自身的意图。

「下官是负责佯攻吗?跟莱茵战线时几乎一模一样呢。」

「没错,给我尽全力引人注目吧。」

已将敌人的补给据点引诱到这里来了。

再来,就是五五波了……但也得到了适合吸引敌人目光的诱饵。胜利的道具就掌握在手中。既然如此,那就一点也不用担心。能毅然地发动作战。

「恕下官失礼,阁下会是名优秀的诈欺师。」

「这是我的荣幸,中校。我的目标是诈欺师上将,将来的诈欺师元帅。也会让贵官成为我愉快的伙伴喔。」

咧嘴嗤笑后,拿出便宜的军菸。

正想劝她来一根,中将这才总算注意到自己判断错误了。

杰图亚虽以战争的滋味作为爱菸,但很可悲的,眼前的航空魔导中校似乎不懂香菸的滋味。也回想起她就连闻到雪茄菸味,表情都会微微僵住的反应,她应该是禁菸主义者吧。

哎,提古雷查夫中校的年龄要是抽菸的话,会惹上宪兵吧。那些家伙可不懂得通融呢。苦笑想著还真是没意思,杰图亚中将回到战争的话题上。

「由贵官担任佯攻,再以主力攻敌不备。虽然单纯,但足以作为有效的一击吧。」

「可是,阁下。对于关键的主力,下官也有个疑问。」

「什么疑问?」

被用眼神催促说下去的中校缓缓开口。

「是配置图。」

在用娇小的手指描著地图上的几个师团编号后,她困惑地歪著小巧的脑袋。

「就下官所见……作为主攻的『几乎全是下官没怎么听过』的师团编号。为何不是以资深师团作为主力?」

「是为了梦想与希望哟,中校。这是为了将来。」

瞥看过去,资深魔导师脸上写著完全无法理解的表情。率领著战意旺盛的选拔精锐的将校果然会这样吧。

「不懂吗?中校。是希望,这会带给人活力。」

希望虽然也是剧毒,但根据份量也能充分作为良药。姑且不论年轻人,这是唯有老人才会知道的事。

「阁下,下官不太懂您的意思……那个,假如是隐喻,或者是下官没有权限知道的机密代码的话……」

她是优秀的军官,也是优秀的战士。但还很年轻。过于偏颇的经验,也让她难以察觉细微的人情。正因为如此,眼前的孩子才没能理解到问题的本质也说不定。

「提古雷查夫中校,尽管很突然……能说一下你领过那些勋章吗?」

「咦?下官的授勋经历吗?」

受到表示没错的眼神注视,这名军官困惑地开口。

「以银翼突击章为首领过各种突击章、战功章、技能章,还有功勋章及战役纪念章……」

「第二〇三与雷鲁根战斗群,应该也有以部队单位领到勋章。」

「是的,部下表现得很出色。」

自豪地挺起胸膛的中校,唯有在这种时候才看起来符合年龄。哎,虽然是在夸示跟以朋友为傲的小女孩似是而非的危险内容就是了。

哎呀,真是个夸张的时代。

对杰图亚中将来说,只能认为这已经脱离常轨,让他忍不住苦笑过头地扬起嘴角。

他啪啪啪地拍手,说出赞赏之词。

「了不起。太了不起了,中校贵官还有贵官的部下,全是不愧于天下的杰出精锐。」

「这全归功于日常的训练、教育,以及在战场上的奋战。」

因为能干,所以她才会引以为傲吧。这可悲到可以说让人有种奇妙的滑稽感。

「就为了将来讨论一下吧。你的核心是什么?是如何让部队战斗力提升到这么高水准的?」

「总之是训练。不惜流汗,避免流血正是我部队的夙愿。」

努力与成功。这名中校果然是这样。能立刻察觉到在她旗下的部队也是如此。

是贪婪啃食著名为成果的果实,化为自身血肉的一群人。

「……啊,果不其然吗?」

「阁下?」

对于狐疑地反问,杰图亚中将语带叹息地指摘。

「把成功体验的幻想收起来吧。」

「……咦?」

「都说到这里了,你还是不懂吗?尽管无可厚非……但也稍微理解一下失败者的立场吧,中校。」

中校一脸像听不懂般,脸上露骨地浮现困惑的表情。

有别于平时的驽钝啊……因为她是有著优秀军历、优秀战果,而且还持有杰出部队的小鬼吗?或是因为能干,所以无法理解无能?

要她不要挑选部下当天的事,如今也历历在目。不需要因为能干,就变成要求水准过高的军人啊。

「给我记好,航空魔导中校。这年头除了航空魔导部队外,会对训练抱持斯多噶主义态度的人,将近是少数派喔。」

「训练不足会害死士兵,但拚死的训练能让士兵活下来。」

最重要的是──中校不掩愤慨地说道。

「该考虑到目前的战局吧。时间有限,而且极为珍贵。要是能品尝到享有余裕时间的幸运滋味,任何人都会为了生存勤奋训练,这是当然的事吧?」

「哈哈哈,这是『战前』的观念喔,中校。我向你保证,如今的新兵丝毫没有这种想法。」

「是因为技术不足吗?还是比起训练与时间,他们大多是经由火与铁的考验锻炼成为士兵的问题吗?……」

「战意不足,是因为缺乏成功体验。」

杰图亚中将为了让她理解,以毅然的语调断言。

「像你这样战无不胜的部队指挥官是完全无法想像的。无法赢的战争,会让士兵沦为败家犬。」

「下官难以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正视这件事吧。就连东方方面军司令部的参谋将校,也宛如瘟疫般的悄悄染上了失败主义与悲观主义喽。」

「头脑不够好的人,是会这样吧。」

「中校,你对总体战的见解是一流的;洞察力也甚至能说是英明。不过,看来你太过于以自己为基准衡量『事物』了。斥责小孩子的贫乏想像力是很奇怪,但你的经验太过偏颇。」

她要是有军人以外的经验的话,也会出现深度吧。想到这,杰图亚中将苦笑起来。自己也毫无军人以外的经验。这完全该说是岁月的功劳吧。

不过,他在这时注意到一件事。卢提鲁德夫那个笨蛋又是如何?要是这样的话,这就……得看他辛苦的程度吗?

「唔──让人苦恼呢。」

「阁下,怎么了吗?」

「不,没事。稍微想了一下教育的重要性呢。言归正传吧。这是我方前线战意

的极机密报告书……拿去看吧,中校。」

杰图亚中将一面把收在桌子抽屉里的文件堆塞给她,一面单手把玩著便宜的军菸。

「请等一下,战意的调查是极机密文件?」

「必须要了解实际的状况。结果得到了将兵约有四成依然相信帝国会胜利的结果。在这种状况下,四成算是好到让人惊讶对吧?」

她看完递过来的纸张,只能说太不像样了。

「阁下,这难以说是良好的数字吧?」

谭雅伴随著有点内疚的心情,对长官的评价提出异议。

如果要问帝国是否能胜利,答案显而易见。自己总之是不相信。如今能追求的顶多就是「平手」。即便如此,也仍要彻底强辩这是胜利的话……尽管不是不能勉强说是胜利……但要说「完全胜利」就只是个幻想。

然而,要是「前线将兵」不这样相信的话,「谁要来战斗」?当然,说不定也会有像自己这样,把这视为职务善尽义务的军官在。

但士兵会如何?就连在塞班岛战役那么惨烈的状况下,士兵也都还深信著本国会有救援啊!

要是徵募来的士兵无法确信胜利的话……心理战的状况就只会让人恐惧了。

「你说得没错。有六成抱持怀疑态度。而且,愈是新来的新兵,失败主义与悲观主义就蔓延得更是严重。」

「……根据惯例,老兵才会因为接连的战斗磨耗身心吧?」

「以前是这样没错。尽管很惊人,但如今悲观的老兵大都去英灵殿了。存活下来的老兵看得懂战术的交锋,也会紧咬著胜利与成功不放。是这些让他们对失败主义免疫的。」

虽是有很多部分让人认同的发言,不过就谭雅的常识来看,也有一些矛盾在。

「制造出在东部的抗衡状态──创设自治议会分离敌人──破解民族主义代码。下官以为我方达成的『战略性成功』,就十分足以作为胜利经验了。」

「新兵看不到这种程度。要是有经验的话,也能看出我们是处于抗衡状态吧。首先,需要些许的成功。足以振奋人心的,些许的成功。」

「他们不是在本国吞下了大量幻想世界的政治宣传吗?下官还以为全是些脑袋天真的家伙,会这么容易灰心丧气?」

「正好相反。是宣传太有效了,让新兵过度期待帝国的胜利,然后在幻灭的反作用力下深感不安吧。直截了当地说,大多都很有可能因东部的现实休克至死。」

原来如此──谭雅理解了。要是听信良心东部的宣传口号来到东部的话,就会因为眼前黑心东部的可怕现实,让心灵受到打击吗?

企业的宣传也是如此。太常把理念、理想、愿景之类的话挂在嘴边,却没有实际内涵的企业,离职率会非常难看。上一份工作很幸运地,是甚至还有余裕依法令道理解雇「无能」的良心企业……但帝国军还真是严酷啊。

啊,该死。回想起担任人事负责雇用的过去,变得更加地怀念和平。而谭雅想转职到良心环境的念头也变得更加强烈。

「因此,就算有点乱来,也得让那些家伙养成『胜利的习惯』。也就是说,我们需要胜利,上头的玩笑话也就唯独这点是对的。」

尽管听起来像是体贴的话,但听出言外之意的谭雅,忍不住在心中长叹一声。总归来讲,不就是黑心企业在教导员工「工作价值」吗!

谭雅因为自己担任帮凶的邪恶,忍不住仰天。

「……这种事情,就连在军大学都没有学过。」

「就当作是实战教育而感到高兴吧,中校。而且,我说过了吧。就跟我一块走上优秀诈欺师的道路吧。」

真想打从心底的大喊「不要」。

谭雅·冯·提古雷查夫这名中校一直正直地累积著作为军人的资历。怎样也不想去做榨取工作价值这种无能的证明。要是能拒绝,就想毅然地拒绝。

如果这里是公司,甚至不惜递出辞呈。然而可悲的是,战时中的校官级军人并没有「转职」、「辞职」的自由。想要转职,就只能流亡。让人怀念起有职业选择自由的日本国。

谭雅终究是低微的职员。就算能认真考虑从体制中逃离的事,也没有能耐在体制内进行改革。基本上也不具备这种利他主义的信条。

因此,为了守住微薄的良心,谭雅确认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倘若能与阁下一块成为诈欺师的话,这将会是充满荣耀的第一步吧。然而,正因为是诈欺师,才必须要确实地理解自己的谎言。敢问阁下的谎言,是怎样的谎言呢。」

「你变得很会兜圈子说话了呢,中校。假如你想问我是否能确信帝国会胜利的话,答案就只有一个。」

优秀的上司,也很擅长正确理解部下的意图。让人不知道该觉得很好,还是该感慨没办法随便开口。

谭雅一面苦恼,一面也默默等候著杰图亚中将的回答。

「胜利早在很久之前就已是『不可能』了。我们除了你所指摘的『保持不输』之外,没有其他路可走。而就连这条路,也不知道能不能抵达。」

「那么,就为了不输而将梦想与希望作为鸦片提供给将兵?是想量产成瘾者吗?」

「虽是刺耳的说法,但我不否认。带给他们成功经验,让他们拥有自信与希望。一想到这是我如今的工作,眼泪就几乎要流下来了。」

是啊,说得没错。是这样啊──谭雅忽然注意到自己的泪腺变脆弱了。

「阁下,这您早有觉悟了吧。」

作为专业人士,是没办法选择工作的,这点上司也是一样。

就连杰图亚副战务参谋长兼检阅官的权限与经验,都无法摆脱制度的纠缠。她绝对不想站在这种立场上。

不能担保选择的自由,就是如此地可怕。自由要等到失去之后,才能理解到有多么珍贵……但失去理所当然的事情,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啊。

朝著体会到转职重要性的谭雅,杰图亚中将就像当她理解似的点了点头。

「很好,很好,很好。那么,魔导中校,就去带给大家一个梦想与希望吧。带给联邦军恶梦,以及该让友军依靠的根据。我会期待你的好消息的。」

「下官还不知道自己转职成马戏团的小丑了。」

不过既然是工作,那就非做不可了。尽管很难受,但就尽量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地完成吧。

「那么,阁下。虽然会演得很笨拙,但下官会努力的。请期待我们的小丑剧吧。」

「就让我好好欣赏吧,中校。」

统一历一九二七年七月三十一日 联邦领 多国籍义勇军部队基地

一旦与联邦合作,指挥起由各种背景的勇者编成的多国籍义勇军部队,就能体验到许多不同于往常的经验。每天发生的刺激事件,每天都充满惊奇的交流,还有愉快的伙伴。

一旦来到月底,就会不容拒绝地变得富含诗意。德瑞克中校如今就怀著发现到自己意外一面的心情,向本国订购了著名的喜剧诗集。

也能说,假如不用美丽的词藻修饰,就会让人想逃避起现实。

「……要考虑的事情堆积如山,也看不到辛苦的终点吗?」

总归来讲,这就是战争。就跟无法实现的恋情一样吧。毕竟会因为无法得知著迷对象的意图而痛苦,只能追求著对方的身影仿徨,过著宛如苦行般的生活。

就算在野战用的简易帐篷里阅读过期报纸,忍受著嗜好的果酱没有送来的不满,为频频故障的携带锅炉伤脑筋的生活之中,脑海中想的始终是敌人的事。

不论睡著,醒著,在意敌情都是将校本能性的冲动。

「正因为如此,才不得不对联邦人手脚不乾净的程度……感到佩服呢。」

就在方才,米克尔上校身边的政治军官送来了一整套的机密文件。亲切地翻译完毕的内文,将帝国军的敌情赤裸裸地描写到让人惊讶的程度。

联邦名闻遐迩的内务人民委员部……这个部门尽管就各种意思上来讲恶名昭彰,但能力毫无疑问是顶级的。

毕竟他们彻底到甚至掌握了帝国军指挥官对雪茄与茶的喜好。好比说,敌将杰图亚中将比起红茶,更偏好咖啡等等。尽管这样就能理解他难怪会这么黑心,但联邦人就连餐桌喜好都掌握到的调查情况,也不得不说是偏执。

而且是相关调查吧。甚至连杰图亚中将派系的关系者之一,Named「莱茵的恶魔」的喜好调查资料都有,这只能让人苦笑了。

根据联邦内务人民委员部的资料表示「莱茵的恶魔也是咖啡党,要留意与杰图亚中将兴趣相同的关联性」。再怎样也不会因为饮料的兴趣建立起人脉吧……虽然也不是不这么觉得,但还是对他们意图让敌方的人际关系一览无遗的热情肃然起敬。

同时也冒出了一点欲望。要是调查到这种地步的话,必然也会冒出「他们是怎么办到的」的好奇心。

「好想知道,真是让人好奇。」

帐篷内响起自己的低语,不过德瑞克中校自己也非常清楚,这只是无法实现的愿望。

情报来源

是绝对的机密。

别说是他国,就连自国内部都会严加管理。怎样都不可能告诉他。如果意图调查,毫无疑问会毁掉双方危险的合作关系。

「俗话说得好,唯有在战争与恋爱上,不论怎样的手段都是公平的……这种时候,还是别做多余的追究吧。」

倒不如说,秘密主义的联邦人会对自己公开情报到这种程度,才是让人惊讶的事。「联邦人」在「请求之前」,就「自发性」地以情报分享的名义,将这些资料丢给身为「联合王国人」的自己。

「这是主的奇迹吗?哎呀,就只有不可能的事才是不可能吗?」

看来是萌生了双方好歹是同盟国,或是说共同交战国的自觉了。

这本身是件好事。可说是让未来带有希望的发展。

作为发誓要对棘手的帝国军还以颜色之人,就唯独在这件事上,甚至会被联邦人的工作表现感动。

所以打从这一天起,德瑞克中校就决定不再抱怨。首先要做的是干劲的总动员。

就连平时不愿意做的记者对应,也毫不客气地尽情胡扯。在列强记者团面前一个劲儿地宣传多国籍义勇军部队的勇猛,还周到地表示与联邦军的合作获得改善,努力在针对本国的报导上说出「他们所希望的讯息」。

虽是要面带微笑与共产党员握手,被刊登在报纸社会版面上的不愉快经验……他还是看开地认为这也是工作上的义务。

握手了,笑了,努力了。

就结果来说,本国也很高兴。

虽说也被苏中尉挖苦,只有在拍照时「穿得特别帅气呢」之类的话,但这种连政治都不懂的小女孩说的坏话,就靠稍微戏弄一下记者安德鲁纾解压力撑过去。

总而言之,是德瑞克中校的勤劳精神受到守护天使的认同了吧。在预期的帝国军反击之前,与联邦军共同西进的多国籍义勇军部队,战备前所未有地完善。

而米克尔上校与德瑞克中校之间的联邦与联合王国的指挥官合作关系,本来就很坚固。就连对烦人的政治军官,联合王国方也姑且尽可能地配合。

然后,最重要的是情报战的胜利。联邦军已几乎分析完帝国军的意图。联邦的情报部门「正确地」解读出「帝国军的目的,是杰图亚中将擅长的引诱,截断,包围歼灭」。

当得知掌握到敌将意图时,所有人都大呼痛快。在当时……几乎认定这猜得没错,认为这实际上是某种机关被破解的魔术。那段确信胜利,确信敌人的失败,要让敌人尝到败北悲痛滋味而满怀干劲的日子,还真是耀眼啊。

所以,就在隔天的那一瞬间。

在东方战线,德瑞克中校一如预期的遇敌了。

统一历一九二七年八月一日 东部──多国籍义勇军部队警戒空域

「对照结果……真是惊讶,跟预报的一样。是莱茵的恶魔!」

担任观测的部下脱口惊呼。

联邦军分析官表示「杰图亚中将有在关键时刻投入亲手栽培的部下的习惯」,这个的分析居然说中了,真是教人佩服。

看来是从容地派出他的部下──莱茵的恶魔了。

目标是连结突出部的后勤路线。而这也是杰图亚中将、帝国军偏好的习惯,尽管当联邦基于这点要求埋伏时,也还是半信半疑的……

「真的来了吗!数量?」

「只有两人小组!是侦察飞行吧?」

「看起来是这样没错。乍看之下,就只是帝国军魔导师的侦察飞行。不过,只要有这么多资料就看得出来。这是武装侦察,不然就是斩首任务吧。不论如何,都不会让他们为所欲为的。」

他有著看穿敌方意图的实感。唯独这次,胜利也是确实的吧。对德瑞克中校来说,这是个能够确信的好预兆。

「全都看穿了吗?联邦军的分析官也挺行的呢。」

敌人的行动确实是个优秀的幌子。任谁看来都是小组侦察,不会太过在意。正常情况下,要人警戒还比较困难。

是打算伪装成寻常的作战行动吧──早就知道你们会来这一套。

「我可是充分领教过你们的手法,不会再让你们为所欲为喽。」

杰图亚中将这名将军所特意形成的突出部。

太可疑了,这绝对是陷阱。只要研究过他自莱茵战线以来的经历,就会十分清楚那位将军是病态的包围歼灭战信徒。要德瑞克说的话,帝国军的参谋将校这种人种,甚至是信仰著包围。

所以很清楚,敌人是袭击脆弱后勤路线的惯犯。

这就跟看穿了敌人的手牌与习惯一样吧。只要知道该怎么做,采取对策就是件简单的工作。只不过,站在身旁的干练军人,并没有对德瑞克的乐观确信怀有同感。

「……有点可疑呢。」

「米克尔上校?哪里可疑?」

要是战友脱口说出不稳的怀疑,情况可就非比寻常了。

德瑞克中校也无法轻视,忍不住发出疑问。只是,连这么说的本人也像是感到不可思议似的歪著头。

「不,这虽是我的直觉……中校,敌人有什么异常吗?」

就算问有没有异常,当下也很难进行判断。

敌人有两个。以小组的侦察飞行来说是标准的人数。假如敌人是以这种伪装来调查行军路线的话……并没有可疑之处。

老实说,尽管很惊讶预测说中了……但看起来非常普通。

「恕我失礼,敌人并没有可疑的动向。当然是不会太过小看敌人。对方可是Named,我会尽全力解决他们的。」

「就这么做吧。只不过,总觉得被某种很过分的诈术骗了……强烈有种怎样都无法释怀的感觉。」

还来不及问这是什么意思,部下的警报就将德瑞克中校的意识强制拉回到敌人身上。

「敌方,往高度八千英尺上升!他们再度提升高度了!」

放眼望去,敌小组确实是在急速上升。上升速度快到让人讨厌。要是对方卖弄起帝国军魔导技术的高超之处,胃就会抽痛起来。

这让心情自然而然地变糟。那群家伙依旧摆出一副天空支配者的嘴脸吗?

「啧,毕竟是以侦察为目的的轻装。速度还真快。」

最主要的还是他们不把八千英尺的障碍当作一回事这点让人不爽。因为他们可是在上方悠哉俯瞰著我们在六千英尺气喘吁吁的模样。

不过,不会再容许这种傲慢了。

我们再怎么说也早就设法克服了八千英尺的障碍……不仅让肺部适应了,还重新审视了术式。不会再容许帝国军魔导师独占天空了。

「我就先失陪了。敬请期待战果吧。」

「祝你武运昌隆。」

德瑞克边感谢他的祝福,边率领著自己的义勇军部队,为了提升高度而加速。

设法让一个大队发挥效用,即是大队运用。莱茵的恶魔虽是棘手的敌人,也还是有可能击退吧。

然而,眼前的敌人却开始轻盈避开我方想要追上的努力。应该是缩减了高度,但不知为何,距离并没有缩减。

「高……高度一万英尺!」

部下宛如惨叫般报告。不过,这不用他说。

看就知道了──就算勉强忍住了这句话,也难免还是会脱口咒骂。

「那个什么九十七式,实用升限不是八千英尺吗?啧,该死……!」

技术劣势──实用升限差距的事实,还真是让人厌恶。用比敌人低劣的武器,与经验丰富的猎人对决……这可不公平啊。

本国的无能就不能给我们与敌人对等的装备吗?

一面咂嘴,一面开始调整,彻底落实各小组在空中的配合。就算个别的训练水准不足,只要团结起来,也能在某种程度内达成任务。

技术上的劣势,就靠组织的力量弥补的努力……她并没有理解到。

「……请掩护我!我去拉她们下来!」

「苏中尉!」

当下犹豫起是否该制止她的德瑞克中校甩了甩头。

该死。

只能承认了。既然高度差距过大,只要是能靠近敌人的手段,不论是什么都想要。即使那会是……苏中尉宛如擦枪走火般的冲锋也一样。

怀著苦涩的心情,德瑞克中校改变想法。

虽然想尽可能地进行组织性战斗,但拘泥于这点是本末倒置吧。

既然如此,现在就只能将这视为良机,加以活用了。

「掩护苏中尉!准备统一射击!采用光学狙击术式!注意高度差!敌人可是混帐!要当作实质上差了四千英尺来瞄准!」

飞在上空的谭雅相当佩服。

敌指挥官非常优秀呢。

在以部队单位追到高度八千英尺后,也依旧紧追不放。实用升限六千英尺,是开战以来既存宝珠怎样也难以跨越的实用升限门槛。当能无视这个门槛时,敌航空魔导部队的训练与合作水准就算再不愿意也能想像得出来吧。

更何况敌魔导师个别的动作还算不上卓越了。靠著单核装备的部队,竟像这样紧追著将双发规格的九十七式突击演算宝珠的性

能发挥到极限的我们。将部队运用得很好吧。

而且,偶尔还会迅速射来牵制用的术式。在穿插使用著光学系与引导系,特意进行适当压制的部分考虑得非常周到。就算只需要靠防御壳或防御膜一一防御或是回避,也依旧是让数量劣势的我方被迫做出应对,稍微限制了机动的自由。

作为同行,不得不感到敬意。只不过,尽管对敌人很抱歉,但这世上是受到物理法则所支配的。

做不到的事就是做不到。

这是简单明瞭的真理。反过来说,为了让做不到的事情可能做到,就必须要勉强自己。就算靠运用掩饰,也有个限度在。

上吧──谭雅向搭档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轻轻挥手。

「02,要上喽。」

「02收到。」

只需一句话就了解情况的副官轻轻挥舞著刺刀,让谭雅看了窃笑起来。

敌方那群家伙,光想著要提升高度而在勉强自己。要是这边俯冲下降的话……可期待他们惊慌失措的反应吧。

「当敌人没办法再提升高度时……」

就去击溃他们──这句话还没说完。谭雅就在这时,注意到一个小点莫名地急速逼近。

「嗯?有头野猪冲上来喽。」

「真的耶……真是惊讶。用单发上升到这种高度?」

相对于副官的感慨,谭雅则是带著嘲笑咧嘴。

「是用知性换取蛮勇呢。」

「我觉得在那种高度还能呼吸,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副官的指摘也很有道理。实际上,跟平均来讲训练水准非常低下的航空魔导师相比,是有著天壤之别的能力吧。然而,那是鲁莽的突出。如果是单机的话,这会是一种正确解答,但把大部队留在后方可就让人难以恭维了。

所谓的战争是组织战。跟石器时代仰赖个人力量的格斗,情况可不一样。还好那是敌人。假如是友方的话,会让人难以忍受他的无能吧。

「我记得这个波长。是那个硬得莫名的棘手货。虽是得花时间处理的麻烦家伙……但现在反而来得正好也说不定喔。」

听到谭雅的提醒,副官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坚硬、麻烦的敌人……啊。」

坦克角突出战线,不在能保护脆弱的后续人员的位置上。尽管不是在说角色理论,但数量优势的敌人愿意放弃组织性战斗,还真是极为侥幸。

「02,懂了吧?」

「02呼叫01。中校的表情很可怕喔。」

「要我带著笑容朝敌中央冲锋?我可是常识人喔。」

谭雅一面回避下方敌群瞄得很不准的光学狙击术式,一面与副官一块放声大笑。高空上响著两道笑声。开朗是件好事。要散发著悲壮感飞行,只需战败时就够了。

从容不迫正是衣食足则知礼节的反证。

由此产生的自信才是真正的伟大,将人性的尊严给予了人类。可说是面对工作的勇气与果断的根源。

「那么,就看准时机上吧。配合我的动作。」

「收到。」

将高度差做最大限度的利用,为了制敌机先而监视著状况。

于是乎,当多国籍义勇军部队将苏中尉的突出视为良机,为了掩护而停止移动的瞬间,帝国军的两人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统一射击!三连发来了!」

就对她在术式显现之前就看出攻势的本领喝采吧。然后为敌人的失态欢唱凯歌吧。听闻副官的报告,谭雅欢喜地高喊突击。

「笨蛋!我就在等这一刻!」

就算有经过训练,只要以统一的动作射击……行动就会变得「单纯」。要是训练程度不够,脚步也会相当凌乱。

现在要向愚蠢课税了。

「那么,要冲了。上吧。」

微微一笑后开始俯冲。

在敌我的相对速度达到最大的局面,垂直落下。谭雅与维夏竭尽全力地将「高度」转换为「速度」。带著即使展开防御膜也仍旧能感受到的风压化为两颗子弹的箭矢,所射向的目标是可悲的敌部队。

这对只想著要提升高度的敌人来说,是一如字面意思的晴天霹雳。

想要挡下在帝国军魔导部队中,仍维持高水准的两匹怪物的突击,反应实在太慢了。

德瑞克中校作为海陆魔导军官,很罕见地习惯敌我的技术差距,外加上部队水准之间的本领差距所导致的苦涩滋味。要是还彻底领教过海外任务、种种的特殊政治要求的话,就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吧。

而正因为累积了特殊经验,才会让他以自身的血肉彻底理解到基础的重要性。狩猎的基础,即是活用数量优势的相互配合。

要是做不到这点,别说是狩猎,甚至会让自己沦为猎物。

很可悲的,这是多国籍的义勇军。就连母语都不同的人,要在突发状况下让步调一致,是最为困难的。

而更糟糕的是,就算米克尔上校与德瑞克中校之间的管道有正常作用,所指挥的部队也是由两个指挥官在指挥。双重指挥系统所带来的弊害极为悲惨,就算做好万全的准备,也依旧会惴惴不安。

虽说已逐渐形成合作的雏型,但终究是临阵磨枪。统一射击的命中率,看在德瑞克中校眼中是悲剧性地粗糙。

「敌人双双避开了吗?啧,机动力差太多了。」

勉强把「合作也是」这句话吞了回去。

凭藉著只能认为是有掌握到彼此位置的轨道,在三次元中恣意游动的相互配合。乍看之下很不起眼,但背后的技术根基却让人不得不倒抽一口气。

不仅彻底理解在空中、三次元的机动,还维持著紧密配合!

「在那种高度,以那种速度吗?」

没有比这还让人讨厌的了。大名鼎鼎的Named,果然名不虚传吗?即使为了掩护不顾一切猛冲的苏中尉而进行牵制,也是以牵制攻击来讲太过稀疏的射击。怎样都不觉得有办法击坠敌人。

就算部下的训练程度也已改善到平均水准,但要对上这种杰出的对手,无论如何都会落于下风。最主要的还是苏中尉的突出。在紧密配合与管制上还有问题吗?……慢条斯理想著这些事情的报应,就从上空袭向了德瑞克中校。

「苏中尉就快……嗯?」

最初感受到的,是有如杂讯般的焦躁。在将战区作为三次元掌握时,有著某种不协调的感觉。能够掌握空间座标的德瑞克中校,在那里发现到确实的异状。

不愉快的感觉;讨厌的预感;尽管展开了防御壳,背部也依旧冷得不行。

「是什么,我……」

忽略了什么吗?──正要这么说的瞬间。他猛然注意到了。

是苏中尉离敌人「太近了」?但为什么会这么觉得?……是因为她虽然突出战线,但「接触的速度比预期来得快太多了」吗?

──不对,德瑞克中校的直觉大喊著否定。不是这样的。疑问在脑中开花结果,在这瞬间冒出了答案。

是苏中尉被敌人无视了。为什么?

「为什么会无视她……不对,等等,敌人加速了?」

目标是……我们吗!该死!

「散……散开!散开,散开──!」

警告喊得有点迟。当喊出时,敌小组早已用最高战斗速度开始俯冲。看也不看突出的苏中尉一眼,从她身旁经过。

就算想要应对,反应也太慢了。年轻的部下现在肯定就只想著攻击的事,大半的魔导师都没能对当下的警告迅速做出对应。

有听从叫喊散开的只有联邦军的老兵。唯独他们能幸运地试图回避……至于他们以外的人,命运则是相当凄惨。

为了统一射击而组成的队形带来了弊害。被敌人抓到了配合不佳的破绽,多国籍义勇军部队就连最后一秒都没能活用。

伙伴就在身旁的安心感,让他们的反应变慢了。

这是过于致命的时间损失。

帝国的两人就像是要趁此良机似的,在冲进来前三连发爆裂术式。

密集的多国籍义勇军部队,对他们来说是很好的靶子吧。祸不单行的是,敌人还非常狡猾。所显现的术式,还全都是以有效范围优先的扩散型。

威力普通。通常的话,就算能打穿防御膜……也会被魔导师自傲的防御壳挡下吧。

即便如此,在勉强上升到高度八千英尺的局面下,这依旧是带来最糟糕的损害。

就算累积了再多实战经验,大半的魔导师也很少会有突破实用升限的经验。当然,适应严酷环境的经验也很少。

就算是平常时只会带来轻微损伤的攻击,缺氧与低温也让感觉错乱,让紧张与恐慌瞬间蔓延开来。大多数的人都忍不住服从本能,开始降低高度,但这只是个甜美的陷阱。

就在队伍分崩离析,众人气喘吁吁,容易分心到氧气提炼术式上时,展开追击。

没错,敌人的攻击是术式三连发。第一发诱发恐慌,第二发截断凌乱的队伍,第三发痛下杀手的心狠手辣。

只要被这残酷三连发的有效范围捕捉到,除了老兵之外

是束手无策。遭受直击的两个中队损害惨不忍睹。

就算没被击坠,也是从有效范围内摇摇晃晃下降……他们就连要保持意识降落地面都非常困难。肺部要是灼伤,会是难以形容的痛苦吧。

不对,现在没闲时间担心他人了。

「近身战!要来了!做好准备!」

将重力作为伙伴的垂直降落。

死神拿起了镰刀。手中显现的魔导刀闪耀著不祥的光芒,两只恶鬼从天而降。

还有些许时间能辨识轨道是幸运吗?或是说,是能品尝囚犯在断头台上的心情的罕见体验吗……?

该死的是,德瑞克中校看出其中一名敌人正在逼近自己。

这股杀意不会错的。

岂止是防御膜,甚至还能穿透防御壳的明确杀意。德瑞克中校咂了一声,同时察觉到帝国军魔导师的意图。

目标不只是我……是我方的指挥系统吗!彻底的猎头。就只靠两人?不,对他们来说这样就够了!

在理解到的瞬间,德瑞克中校当场破口大骂。

「斩首战术!是斩首战术!他们的那一招!」

符合帝国军,莱茵的恶魔的行径。

才两个人就来狩猎多国籍部队双首脑的暴行。但要嘲笑这是有勇无谋,敌人也太过危险了。德瑞克中校一面高喊警告,一面朝著以宛如彗星般的势头冲来的两匹金发野兽,竭尽全力地显现爆裂术式。

术式的扭曲让受到干涉的世界发出宛如悲鸣的爆炸轰响,但这别说是阻止火力,就连牵制都算不上。

「冲进去了!」

是打定主意了吧,敌魔导师小组强行突破了有效范围。火焰明明就能煽动恐惧!能不顾一切冲进魔导火焰里的神经,完全令人无法理解。

就在德瑞克中校咂了一声,打算接著尝试光学引导系术式时,他尽管不愿意,也还是明白了敌人针对脑袋的理由。

我方的射击线中断了。我的天啊。让人傻眼的是,不仅是来不及应对,训练水准低下的多国籍义勇军部队还在等候指示。

没有号令,新兵就连最低限度的判断都做不到!

「阻止火力!全力射击!」

要部队全力射击的射击命令。只要一声令下,部队就会立刻抬起手开始射击……但没人下令就不会动作,而且射线还七零八落。

正想痛骂这未免也太过分了,敌人的狡猾就让德瑞克中校再次瞪大了眼。

「注意诱饵!该死,是光学系吗!」

光学系欺敌术式的诱饵。在战斗教训报告书上看过不下百遍的那一招。在莱茵战线还很热闹时,投影在云上的魔导幻影是很常见的东西。

因为单纯,所以恶劣到非常有效。刚从恐慌中恢复过来的判断力,难以分辨诱饵与本体。

「不集中阻止火力是没意义的!冷静下来瞄准!」

就算颤声大喊也毫无意义。在恐慌之下,居然连对付两个人都没办法集中火力。

这是何等丑态啊。而且,还丝毫无法偏开敌人的矛头。

击中了。因为是重量不重质,所以会被防御膜弹开是早有预期……但居然还是无法阻止冲锋!

凝望过去,前方是娇小的敌人身影。所刺出的魔导刀输出,让人不敢去想。要是被这一刀刺穿,再怎么说都会一击倒下。就算想迎击,也挡不住加上速度的突刺。

「来了!掩护我!」

在高喊的同时立刻加速。就算想在被冲进怀里之前,先活用手臂长度的差距也没办法。这和击剑不同,就算想架开……也赶不上。

他立刻以对砍的方式,挥出自己的魔导刀砍向敌人的魔导刀。

「呃啊!」

宛如打在岩石上的冲击。就算想在空中站稳脚步也没办法吗?被弹开了。没办法维持姿势。最糟糕的是,敌人很娇小。我居然砍输了这种对手!别开玩笑了。这要是梦的话,就给我醒来吧。

不对,在现实中看到的恶梦还没结束。哦,神啊。在空中转了一圈稳住姿势后,敌人那双绝不放过猎物的冰冷双眼,不就正在盯著自己吗?

「混帐啊啊啊啊啊!」

即使想挡下刺出的魔导刀,也已万事休矣。就在自暴自弃的瞬间,德瑞克中校做好觉悟。

极近距离。

敌我的姿势怎样都对我不利。但这反过来说,就是零距离。如果是这种距离的话,是不可能打偏的。

一面甘愿承受就像要挖开肩膀般刺来的魔导刀,一面在零距离下显现光学狙击术式。无视显现速度安全极限的急速显现。在脑血管与脑细胞的悲鸣中,就连维持氧气系术式的余力都省去的术式,以远远超越极限的速度开始显现。

就在藉由展开的术理,能稍微看到胜利光辉的瞬间。

「!?!!?!」

在敌魔导师的咆哮后,就像要挖开自己肩膀般刺进来的魔导刀消失。同时,大概是枪托吧,有硬物撞击在腹部上。

肠胃被扭曲,腹部传来难以形容的不舒服感让注意力分散。术式乱掉,就在仅差一步时,关键的术式烟消云散。

朝著只能呻吟的德瑞克,敌人用上非常漂亮的联合王国官方语言破口大骂。

「别妨碍我,狗屎混帐。」

「狗……狗屎……」

「永别了,莱姆佬。」

伴随著这句话,德瑞克中校被敌兵的军靴踹开了。

在空中失去平衡,看到敌人就像是瞄准好似的用冲锋鎗对准自己的德瑞克中校,当下明白了一切。

啊,该死。我不会平白被你干掉的。当下自暴自弃地做好觉悟后,德瑞克中校就将术式切换成爆裂术式。

以有点超出负荷的程度,将显现的术式强行展开。

大脑几乎就要烧毁。不过,还有意识不是吗?那么,就上吧。

他准备好术式。就在视线迷蒙,迷走神经反射的黑暗即将笼罩住一切之前,德瑞克中校勉强睁开的眼睛,看到敌人从容地掉头离去的身影而咂了一声。

已经无法取消了,但至少也要烤焦你的尾巴,恶魔!

「哈哈哈,去吃屎吧!」

她感到极度的愤慨。所谓的怒发冲冠就是指这么一回事吧。面对非常没有常识的暴行,就连平常时致力保持冷静的谭雅,都不得不发自内心的激动起来。

自己所做的,是针对敌高级军官的冲锋。

是直接性的,外科性的,所需要的最低限度的排除措施。在战场上,光是不会扩大损害,就甚至能说是和平且人道的做法吧。

是为了帝国军,总归来讲就是为了自身安全所必要的最小牺牲。

对谭雅来说,甚至相信自己的紧急避难措施极为公平。

尽管如此,对方做出的应对却让人完全笑不出来。

在对上相当于自爆的零距离光学系术式而连忙拉开距离后,居然一如字面意思的像是觉得自爆正好一般,显现了将术者自己也涵盖在有效范围内的爆裂术式。

打从最初就以自爆为前提,还真是令人吃惊。我们虽然是在战争,但应该是作为一个人在战斗啊。虽能接受士兵将自己比拟成「兵器」,但成为「兵器」是对人性的冒渎。

啊,这还真是……还真是个狗屎般的现实。

不要求成为优雅的假绅士。这是战争,也就是不像样的东西,不会要求榻榻米上的礼节。但是,至少应该要做为一个人来战争啊。

「战争打得太过头了吗?」

心情被搞得很糟,还真是让人不愉快。

她为了消除涌上的不快,将压力灌入术式之中。在敌中突破时朝周遭撒出爆裂术式的风暴。

在用炸飞的敌兵打乱敌战列后,再次追加术式。

至于对此反击的敌术弹,就显现光学系诱饵应对。惊慌失措的敌人是蠢蛋。敌弹几乎都被诱饵吸收了。打从一开始就朝错误方向飞去的也不在少数。空战可是三次元的。以二次元的感觉战争的外行人是永远不会懂的。

当然,她不会掉以轻心。

因为会有流弹。

不过,哎……谭雅在充满爆炸声与惨叫声的天空上微微苦笑。空战时的姿势控制是她的拿手好戏,早就卓越到能半惯性地做到这点。些许攻击就靠防御壳与防御膜彻底弹开。

射击,回避,然后维持著最高战斗速度闯越敌战列。

就一下子就拉开距离的情况来看,也不用担心敌方的组织性追击。多国籍义勇军的家伙果然在突发的组织性行动上有难处吗?

说是这么说,但他们的脑子有问题也是谭雅毫无虚假的感想。

「……就外表看来,是联合王国军的军装没错。内容却截然不同呢。跟在西方空战中知道的模样截然不同。」

就连在莱茵战线最为激烈的时候,宛如穷鼠般走投无路的共和国军航空魔导师,都没有选择自杀性的自爆手段。虽是理所当然,但在联合王国本土上空进行航空魔导战时,印象中应该也没有过这种事情。

他们自豪的骑士道精神,不对,是良知究竟消失到哪里去啦?

……东部的战场,有哪里很奇怪。

效恶人杀人害命,即是恶人。学骥为骥类,学舜为舜徒。

古文等文字游戏就只有在考试时适当地学过一点……但说不定该再多学习一下古人的智慧。

「虽伪而学贤,亦可称贤人吗?」

谭雅想到这,就用鼻子哼了一声。

考虑求学的余裕,在战场上难以奢望。正因为如此,才会乱成这样吗?要是这样的话,就完全是恶性循环了。

束手无策。

过分的混沌增幅。

现代应该是花费极大的努力封印在非日常之中的暴力,却在这场总体战之中日常化,而且还严重置换了「平常」与「异常」。在炼狱中散步化为日常光景的情况,让人怎样都会涌上厌恶。

她早已习惯敌人传来的杀意。

该说是不幸吧。就只是认真、诚实、笃实、脚踏实地工作的自己,却遭到那些家伙的迁怒。毕竟是战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遭到奇怪家伙迁怒的机会也会变多吧。

不对──谭雅一想到这,就将意识拉回到空中机动上。

要是被消极的想法拖走的话,人生也会变得灰暗。只要有健全的精神,肉体也会多少健康起来。

将冲锋路线全行程消化完毕。漂亮地突破敌阵。拉开距离的敌人所发出的攻击,几乎全是效果有限的牵制攻击。而这些与其说是瞄准好的射击,更像牵制与骚扰。既然是没有集中的火力,那就不足为惧。

能认为已经实质脱离有效射程范围了。

「02呼叫01,突破成功了呢。」

「01收到。02,你那边如何?」

被问到解决了吗的副官,不像是她的叹了口气。也就是说,狩猎失败了吗?

「有发动攻击,但没能解决掉敌方的上校级。」

遗憾没能拿下成果而气馁的副官,让谭雅看得苦笑起来。自己也是空手而归。也没办法责怪他人的失败。

「我也是。敌人再怎么说也不是简单人物呢。」

「是会让中校失手的对手吗?」

面对她感到意外的反问,谭雅尽管不愿意,也还是称赞起敌人的技术与意志。哎,不过也带了点讽刺。

「不是像我这样的常人所能应付的敌人呢。是打从最初就做好同归于尽觉悟的变态自爆混帐。作为斩首战术的对抗策略,哎,算是有效吧。」

敌人简直就像是耐性菌。在受到一两次攻击后,就连理当是必杀的战术也产生了免疫性。

自爆作战要说是适应还是颓废,虽是因人而异……但「敌人变得难缠」这点无庸置疑。为了不让他们累积经验,也想打从最初就将他们斩草除根。尽管明白……但在东部却无法实现。现实难为啊。

「不过,都打到这种地步了,阁下的希望再怎么说也……」

有达成佯攻吧──才刚思考起中长期的战术观点,谭雅就在这时注意到情况不太对劲。

「嗯?」

某种刺烫的感觉。那怕隔著防御壳也一样能感受到的,讨厌的魔力流动。就算回头望去,也只能看到豆点大的敌影……却有种像是被枪口对准般的恶寒。

「照射反应!在这种距离下!」

这怎么可能──把这句多余的话吞回去。动口不如动手,谭雅与维夏立刻开始紧急随机回避。

靠著双发的优点急剧地变更轨道。加速,为了让敌人的预测路径失误,在空中画起乱七八糟的轨道。这是唯有九十七式突击演算宝珠才有可能做到的艺术。

该说是好不容易吧。结果在千钧一发之际赶上了回避。

大规模光学系长距离术式的极光从身旁擦过的恐怖,让谭雅一面咂嘴,一面用光学观测系术式确认攻击方。

视线前方有个非常娇小的身影。魔导反应是不可能会看错的「该死」。

该说是一如预期吧,是那个蛮干混帐。让人傻眼的是,那家伙才刚发射完长距离攻击,就立刻在显现第二发了。

而且还针对自己和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周到地同时启动双重术式?已确认过多国籍义勇军的演算宝珠并没有九十七式的水准。

「是个人的保有魔力天差地别吗?该死的怪物。」

难以置信的是,这不是技术,而是蛮力。

看在像谭雅这种平均水准的魔力保有人眼中,这是令人可恨的光景;身为只能运用有限魔力之人,这也是让人想哭的一幕。这就像是不讲理的资本力差距般的魔力差吧。自己明明是用尽一切技术,靠著受诅咒的九十五式的「奇迹」储备魔力,煞费苦心地在战斗,笨蛋却有著充沛的魔力……这就是阶层差距吗?

就只是靠著规模大到夸张的魔力扭曲道理,干涉世界,藉由干涉显现扭曲世界的术式?甚至让人感到就像是存在X般的任性。

哎,谭雅甩甩头。不过,也就只是这样。区区的魔力差,怎么会有办法击坠干练军人呢?谭雅是自不待言,就连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都是在莱茵空战的消耗战中生存下来,身经百战的航空魔导师。

经验是最好的教师。学费虽然很高,但只要支付就没有问题。

只要学习,就也有办法对应;只要有经验担保,就能选择最佳解答。

虽是了不起的威力与精度……但终究是长距离攻击术式。在航空魔导战中是中看不中用。毕竟在一发一发的显现之间,怎样都会留下空档。就算多少能够导引追踪,也无法期待面压制,双方也还隔有距离,算是容易回避的攻击。坦白讲,就只会打中粗心大意的蠢蛋。只要知道会来,就算是没有预备照射的偷袭射击,也不是无法避开。

有时候,速度是胜过装甲的。

「哼,魔力再夸张,打不中就没意义了呢。」

好不容易突破了,却被干扰了吗?在脱离敌炮台射程圈之前,很可能会遭到频繁射击这点,也让人很不愉快。不过──谭雅微笑起来。

尽管麻烦,但丝毫不妨碍脱离。就赶快离开吧。陪笨蛋玩只会累死自己……才刚这样想,谭雅就注意到一件怪事。

「嗯?」

尽管早已远在天边,连要目视远方的敌人都很困难的距离……皮肤却感到某种刺烫感。是直到刚才都没有的预备照射吗?

就在这时,谭雅注意到敌人身上缠绕著一个大到让人讨厌的术式。尽管跟爆裂术式十分相似,但考虑到射程……

「空……空间座标爆破!那家伙是想说既然打不中,就全部一起炸掉吗!」

带著难以置信的心情,谭雅连忙开始俯冲。瞥看一眼,发现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也立刻追随起自己的机动。

很好──才刚这样想。

大气沉重摇晃的振动,让谭雅咂了一声。天空爆炸,因魔导显现而摇晃的空气振动,居然连在拉开距离后都还感受得到。

「太乱来了……居然在机动战途中,用这种术式打过来?」

被用如此有效的攻击手段,以超长距离进行追击……真是再糟糕也不过了。可怕的未来预想,连方才感到的成功喜悦都开始急剧褪色。

还真是令人不爽,相当于存在X的可恨存在。

不过,谭雅就在这时改变观点。既然是存在X的同类,也就是说脑袋并不优秀了。

她瞬间敲了下手。敌人是蠢蛋吧。虽然低估敌人是个禁忌,但也没蠢到高估敌人的知性。要是我们轻快地到处乱飞,就会想连空间一起爆破……这也太过果断了。

当然,这不见得是错误的选择……但也不认为对方有向战区发出警报。考虑到对方气昏头的可能性,应该可以期待吧。

假如敌人忘了误炸有多么危险的话,就行得通。

基于空间座标微调位置,降低高度,调整角度让敌人的射线能同时经过自己与敌地面部队。在与尾随的副官一起持续占据好位置后……猜对了。

一侦测到瞄准照射,谭雅就确信自己的预测没错。只要是正常的航空魔导师,至少都会确认射线的前方有什么东西在。

要是像这样持续照射的话……理性大概是蒸发了吧。

「那家伙果然是彻底忘了在我们下方的是『联邦军』这件事。很像是狂信者会干的事。」

咧嘴窃笑的谭雅向副官发出邀约。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要不要跟我……去分点火给地面部队呢?」

「让敌军自相残杀?……又做得这么狠呢。」

「是力量的有效运用。这就叫做ECO哟。」

「是指经济Economy吗?」

是环保Ecology也是经济。也就是双重ECO。是对环境温柔,对共匪严厉的最佳系统。哎,让人朝著自己开枪是不怎么愉快……但考虑到是在战时情况下,这部分也是没办法的事了。

当天 东方战线联邦军

联邦军将官比起政治,更加地喜欢现实。

现实很辛苦,但政治会侵蚀人性。光是在首战中受到政治要求玩弄,就让高级军人有著更加执著于现实世界的倾向。毕竟权力、名声与地位等虚荣的混合毒素会使人败坏。所谓的军人,只需要与满是泥腥味的现实为友,踏著军

靴征服这满是鲜血,受到诅咒的世界。

为了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他们持续调查著敌情。在首战中付出庞大牺牲所得到的教训,成为了他们的骨肉。收集情报,尽可能地彻底分析。

总归来讲,联邦军这个组织已蜕变成联邦最为「现实」的组织,此外还为了适应战场这个特殊环境而在持续进化。

他们已是专业人员。作为对敌人怀有敬意与警戒的勤勉专家,他们全心全意地为了了解敌人而在不断努力。

当然,他们对帝国军也有很深的了解。他们的调查甚至比帝国的自我认知还要详细。作为其中一环,他们甚至将帝国军高级军官的个人倾向、经历也列入调查视野内。

只不过,这得要有内务人民委员部的强力支援才做得到……让军方决定与憎恨的对手携手合作。在值得信赖的伙伴之间,也不是没有人私下提出反论,也不可能没有人表示异议与排斥。不过,他们都在必要这名伟大之母的命令下沉默下来。

只要与恶魔签契约,成果也会非常丰硕。在愈来愈厚的敌指挥官相关情报中,也包含许多有益的内容。

比方说,杰图亚中将这名敌指挥官的个性。

查询经历,详细调查战历,将谍报资源尽可能投入动向调查之中。既然是棘手的强敌,分析官就像当然似的穷追不舍。

而作为概要浮上台面的是,一名狡猾的敌手。直截了当地说,杰图亚中将是战场的诈欺师,联邦军的分析官做出这个正当的结论。

就联邦军所见,敌将爱用的魔术机关是机动战,或者说,是在机动战上追求实现彻底的包围歼灭思想,是如有必要,也会不惜背负巨大风险的类型。分析人员表示,尽管知道「有这么做的必要」,但他真的「这么做了」的事实,是种让人害怕的气质。

会大胆地集中战力,不将主轴放在空间上,而是歼灭野战军上,有著极端的决战气质,然而在后勤上却忠于稳健的理论。但在最后却偏好诈欺手段的指挥官。

总而言之,就是性格恶劣,而且还是非常恶劣的那种。别说是私下讨论,就连在可说是刎颈之交的友人之间,也都做出他能跟家中的秘密警察一较高下的评论。

既然如此,以这种敌将为对手,就不会有分析家会单纯地认为我方有办法「突破」战线。大概是特意让他们突破一部分的前线形成「突出部」,然后再针对其根部下手的策略吧。

只要知道这点,就连刚出军官学校的新任少尉都能识破他的伎俩。既然敌人设下了陷阱,那就连同陷阱一起啃食殆尽。

连战连败的联邦军所盼望的复仇机会即将到来。

正因为如此,联邦军就为了击溃敌方的机动战力,布下天罗地网。详细假定杰图亚中将指挥下的强力机动部队袭击过来时的情况,在突出部的后勤路线上配置万全的预备部队。

甚至将新鲜的增援全都分配给了伏兵。就这样将计就计地利用诈欺师的陷阱,为了击溃帝国军作为主攻的活动战力而严阵以待。

最后,敌人看来就像是轻易上钩了。

被认为是隶属在东部叱吒风云的战斗群航空魔导师,在后勤路线附近毅然进行侦察飞行,并受到等候多时的多国籍义勇军组成的航空魔导部队拦截。

虽然勉强击退……但杰图亚中将的爪牙著实凶恶至极,歼灭了多国籍义勇军的两个中队。是实质上的沉重打击。

但是,这也让他们充分感到确信。

「……他的前锋果然凶狠。」

在联邦军司令部,人人都将敌魔导师出色到令人咂嘴的活动视为证据──认为当他投入Named时,就暴露出那家伙的主攻点了。

「要来了。」

不知是谁的喃语。就在联邦军做好觉悟面对严酷的全面攻势时,帝国军也正好开始发动攻击。最初的攻势,是大规模炮兵的地毯式炮击。

是就像在说全面攻势的前兆就该如此的弹药预置吧。这绝对不是遭到突破而陷入混乱的敌人所能做到的火力集中。正因为如此,这也再度加深了他们识破伎俩的确信。对联邦军来说,自信愈来愈强。

「弹药储备告罄一事果然是诈欺吗?」

人人都伴随著确信低语。

「行得通,这次行得通!」

要是中了诈欺师的骗术,就会无法预期到敌方的炮击而陷入混乱吧。然而,联邦军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部署好第一线阵地了。

在炮击的间隔中配置部队。为了应战严加戒备,并对敌人展开对抗炮击。

「全都跟我方预料的一样……就开始吧。」

将校在司令部抱持确信,满心期待著能够复仇而充满希望的片刻时光。

这次,这次一定要让那个该死的杰图亚中将颜面尽失。就在联邦军司令部的众人暗中确信成功,在内心里窃笑的瞬间。

坐在对面,等待联邦人亮出手牌的诈欺师……就得意洋洋地连同桌子一起将棋盘踹倒。

当天 帝国军东方方面军临时司令部

高级军官聚集到司令部里。受到突然召集的他们,冷不防地拿到杰图亚中将所主导的「作战计画」。所谓的已发布即时发动命令。

当听闻要攻击敌突出部的意图时,所有人都点头表示理解。

心想著「这确有道理」。

不仅是战线被整理得很乾净,还不动声色地让兵力集结在突出部附近。虽然大半是新兵较多的部队战力,但滥竽充数也是东部的日常。只要基于不得已的状况审视,就能看出这是有意识到运动战的配置。

甚至还能全面接受,认为机动战论者的杰图亚中将终于要发起反攻了吧。

……直到被告知目标为止。

「前……前进!不……不是敌后勤路线,而是攻打敌主战线?」

将惊讶的声音、疑惑的视线,还有困惑的空气一笑置之的杰图亚中将表示,本次作战的主旨是「小旋转门」;目标是敌野战军;手段是「无视」敌突出部的后勤路线,更进一步地深入后方的大胆作战机动。

只要成功的话,确实会留名战史吧。

然而,这只是没有失败时的假设。在现实的将校脑中,鲁莽两个字闪耀著不祥的光芒。将以毅然的先发制人、彻底进军,而且还要依靠奇袭与速度持续确保主导权作为前提的跳跃?

完全就是想当英雄的军官学校小鬼,灌了大量的蒸馏酒,在隔天早上睡醒时所想到的天方夜谭计画。

「阁下,那个……真的要这么做吗……」

就算对是否要承认这项作战而面有难色的参谋为了让他改变主意而从旁插话,杰图亚中将也只是处之泰然地对反论充耳不闻。

「下官已决心要这么做了。要趁这绝佳的机会,毅然地发动这项作战!」

一拳敲打在桌面上。难以置信的参谋面面相觑,在高级军官全都僵住表情的情况下,就只有杰图亚中将一人愉快地绽开笑容。

「虽不到战略性,但这可谓是作战性的奇袭。成算很大喔。」

面对这番充满自信的发言,尽管感到战战兢兢,但还是决意不说不行吧。一名参谋将校总算伴随著明确的反论开口。

「阁下,请重新考虑正攻法。」

别说这种无聊的事──就算承受著杰图亚中将带有这种要人闭嘴之意的视线,他也仍旧激动地说得不停。

「即使是截断敌后勤路线,在现状下应该也算是相当可行的选择!请考虑状况!」

「贵官……喜欢打牌吗?」

「咦?」

「去稍微玩点牌吧。有赌雪茄的话就更好了。只要有所失去,就会是学习人类的自负与误信的良好经验吧。」

不要在拿到一手好牌时露出笑容,反之亦然。虚张声势,互相猜测,尔虞我诈。

某种程度内,确实也有著运气的成分在。

但扑克牌对参谋将校来说,「与对手在牌桌上的较量」足以成为一种指标。

「贵官的意见恐怕也是联邦军的期望。毕竟是那些家伙,肯定准备好了一场欢迎会在等著我们。所以……我选择奇袭,从侧面将那些家伙狠狠踢飞。」

就大略上看来,敌军的动向该说是专业水准。就像提古雷查夫中校看穿了一样,敌人也同样看穿了我方的意图。

真是太棒了──杰图亚中将窃笑起来。

对自己这类的人来说,敌人是专家会比较好料理。特别是一板一眼的家伙,将会是最佳的冤大头。就作为猎物吊起来,放血,好好地料理一番吧。

「以为看穿的瞬间是最危险的。反过来说,想要欺骗对手的话,让他误以为『已看穿伎俩』会是最好的方法。」

「那么,阁下,您是说联邦军的突出部早就考虑到我方的反攻,他们还确信我们对尝试截断后勤路线吗?」

心想著「这怎么可能」,露骨地带著质疑与困惑的参谋反问……是讨厌的余味。

轻视联邦军,认为他们是僵化的无能偏见,是低估敌人的傲慢所散发的腐臭。就算对自身的才干感到自豪,也得适可而止啊。

「贵官的意思是联邦军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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