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沉默之诗 4

「不能拿那么多。」

浩二郎抬头看着站在办公桌前的由美。

「不会啦,我是用『回忆侦探社的一之濑由美』这个身分,和艺人不同。」

「可是,七成的收入都交给公司……我不能收。」

浩二郎请由美坐下,接着道:

「多亏由美的帮忙,我们的委托件数增加不止三倍,对公司的帮助很大。」

虽然由美自谦只是替回忆侦探社做宣传而已,但从电视、电台节目的通告费,销售高龄者住家大楼的公司、老人照护保健设施的顾问费用,还有其他的形象代言费的收入,到报纸、杂志等印刷媒体的专栏、散文等个人性质的稿费,她原本把这些收入的五成都交给公司,现在居然要求提高到七成。

由美不是担心公司经营不善,相反地,考量到案件愈来愈多,目前最重要的课题反而是留住人才。她深知这一点,于是提议强化人才招募。至于利益分配的变更,则是希望确保资金充裕,这是由美内心真正的想法。

「战后,只顾着追求经济成长,把各种重要的事物扔在一旁,之后才感到后悔,这样的人一定还有很多。这些后悔像荆棘一样刺痛着他们的心,提醒他们人生有所缺憾,浩二郎大哥应该最清楚。其实,我认为九成的收入都给公司也无所谓,反正我有领这边的薪水。」

见由美一直站着,三千代把自己的滑轮椅推向由美。

「谢谢,不好意思。」

由美对离去的三千代说,然后静静坐下,把长发重新绑好。

「九成,这么厚脸皮的事情我做不到。那六成如何?即使是六成,我都觉得对由美不公平。」

「我没有打算调到低于七成。」

真是奇怪的状况。如果是要增加分红还能理解,由美却坚持着完全相反的主张。

「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再做出结论吗?」

由美一旦提议就不打算退让的样子。

「什么时候?」

「下个月底我会做出结论,四月开始实施,这样好吗?」

「好吧,请务必这么做。这样我就能放下心中的大石,否则怕你会不让我做回忆侦探的工作,要我去做人生谘商之类的。这样也会造成佳菜或平井很大的负担。」

由美缩起肩膀。

「没有这回事,妳的工作量是大家的两倍,我反倒觉得对妳非常抱歉。我也跟三千代这么说。」

浩二郎望向茶水室,三千代应该在里面。

「不用说什么抱歉。我的身体很健康,就这一点我不输任何人。体力、精力都充沛,有案子尽管分给我没关系,在时间许可的范围内,我会尽力做好。」

由美双手握拳、摆出胜利姿势时,佳菜子与真回到侦探社。

「我们回来了。」

佳菜子的话声有气无力。

「喔,辛苦了。『雄琴』社区那边很冷吧。」

浩二郎起身迎接二人。

「绢枝女士还好吗?」

一旁的由美把挂大衣的衣架递给二人。

「谢谢。我们话问到一半,赤城寿士先生的身体就出状况。」

佳菜子低头回答。

「寿士先生?那么,他不要紧吗?」

「现在必须绝对静养,这点就由平井说明吧。」

佳菜子望向坐在沙发上喝罐装咖啡的真。

大概是察觉浩二郎、佳菜子及由美的视线,真把咖啡放在桌上,拔下耳机。他似乎正在用手机听音乐。

「这是久保见太太给我们的,要是没喝感觉不太好。呃,怎么了吗?」

真看着佳菜子。

「我在报告赤城先生身体状况变差的事。」

佳菜子大声地说。

「喔,是心房颤动引起的心律不整,心脏的功能似乎大幅降低。发作起来可能会造成脑梗塞,以后问话的时候得更加小心,避免让他心情起伏太剧烈。」

「关于绢枝女士的情报,了解到什么程度?」

浩二郎询问佳菜子。

「寿士先生开串烧店的时候,绢枝女士负责鸡肉的进货。供应商是冈山县的养鸡场,经营者是她前任伴侣的弟弟。」

「前任伴侣?」由美问。

「没错,绢枝女士似乎没和那名男士结婚。寿士先生得知后,受到的打击有点大,没想到绢枝女士除了他之外,还曾和没有婚姻关系的男士同居。绢枝女士似乎有无法选择结婚的过去,而她并不想告诉任何人。」

「换句话说,她和那个男人同居前,就发生了让她无法结婚的事情。」

由美替佳菜子准备椅子,微笑道:

「不要一直站着,坐下吧。」

「不好意思……」

浩二郎的办公桌前有两张椅子,佳菜子和由美以围成一圈的方式入座,而真则是坐在这个圆圈之外自己的办公桌。

看来,团队要上下一心仍需要一点时间。

「我脑中第一个浮现的想法就是,绢枝女士可能是遭受家暴之类的,不得不逃离原来的环境。」

不管有没有结婚,很遗憾地,选择逃离男性暴力魔掌的女性,在日本不算少数。浩二郎在当刑警的时候,处理过的五、六件杀人未遂和伤害案件都属于这一类。即使女人把自己藏得很好,男人依然会透过各种手段查明她的躲藏处。一想到留下任何微小的足迹都可能带来性命危险,受害者通常会选择维持淡薄的人际关系。

「听说,她没有申请住民票注2,也没有驾照,很可能是为了躲避某个人。」

佳菜子皱眉说。

「连住民票都没有申请啊……。」

浩二郎思忖片刻,转头看真。

「平井,假使受到虐待,绢枝女士的身体或许会留下某些伤痕。关于这一点,你有没有从主治医师那里打听到什么?」

「没有谈到这点。应该说,绢枝女士恐怕不会想让人观察身体,即使有所发现,神足医师也不会告诉我。他提到这次的谈话内容,只限定在跌倒时产生的外伤。」

「又是守密义务这道门槛。」

在医学的领域中,医师就不用说了,护理师、药剂师、照服员等,都不能泄漏从职业上获得的个人情报。

「没错,在重视个资保护的时代,这真是难以解决的问题。」

从真的语气听不出严重性。

「为什么不直接问绢枝女士的亲人?」

「赤城寿士先生身为伴侣可能知道,但他目前没办法讲话。」

「赤城医师可能掌握一些讯息,能否请他暂时忘记医师的立场?」

「你是指,直接问赤城医师,绢枝女士身上是否有遭到虐待的痕迹?」

「你可以借着身为医师的立场关切。她身上的伤痕是新的还是旧的,会影响我们的应对方式。」

「什么意思?」

「你还不懂吗?」

由美提高音量接着说:

「家暴可能是现在进行式。」

「现在进行式?谁对她家暴?」

「当然是住在一起的人啊。」

「不可能吧。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事,他们又何必委托我们帮她找回过去的记忆。」

真露出「这人在说什么蠢话」的表情,一边嗤笑一边看着由美。

「这不是我刚才……」

佳菜子想起什么似的对真说。

「对对对,橘学姐刚才和我说过一样的话。」

真打断佳菜子的发言。

佳菜子瞪着真。

「你还不懂吗?这是为了道义。」

由美似乎察觉两人之间凝重的气氛,对真抛出一句。

「道义?」

「外面的人一定想不到,绢枝女士现在的家人会虐待她。这是为了让赤城医师违反守密义务的大义之举。这个结论可能下得太快,但绢枝女士会跌倒受伤,搞不好就是遭到寿士先生的暴力对待。」

「这太离谱了吧。」

「一点也不离谱,这是为了确认绢枝女士的身体有无伤痕。当然,赤城医生一定会反驳。可是,我们的主张是,绢枝女士隐匿踪迹最大的动机,就是过去遭到虐待的缘故。假如她身上有旧伤,会是很大的线索。最大的关键在于,伤痕是否在二十八年前留下。若寿士先生坚称绝对没有施暴,旧伤会成为搜寻过去的线索。赤城医师为了证明父亲的清白,就得吐出旧伤的情报。浩二郎大哥,我这么说没错吧?」

由美转头看浩二郎。

「嗯,没错。平井,你能帮忙询问赤城医师吗?」

「只是,不晓得有没有办法像一之濑前辈说的那么顺利。」

「那就麻烦你了。要尽快,打电话就行。」

浩二郎赶在由美指责前,对真做出指示。

他望向由美,果然由美噘起嘴,双手交抱胸前。

「那我马上打电话问看看。」

真拿起自己的手机。

「接通后,请切换成扩音模式。」

浩二郎提醒道。

真点点头,取出赤城的名片,拨打电话。

「我是回忆侦探社的平井,想跟你确认一

件事,现在方便说话吗?」

「可以,没问题。」

真切换成扩音模式,一放在自己桌上,手机就传出寿一的话声。

听着对方低沉稳重的嗓音,浩二郎眼前浮现一位能带给患者安心感的医师。

「我们这里有人提出一个看法,绢枝女士不愿对令尊透露过去,会不会是想要躲避某人?」

「躲避某人?」

「这只是想像而已,比如遭到家暴之类的。」

「你的意思是,她故意隐瞒自己的过往。」

「是的。保险起见,她下定决心不告诉任何人。如果是这样,绢枝女士的身体或许会留下遭到暴力对待的痕迹。」

真面向浩二郎,露出「这么说可行吗?」的表情。

浩二郎无声点头,示意继续下去。

「假如绢枝女士身上真的有伤,想请你确认一下那些伤痕变化的时间。根据结果的不同,我们处理的方式也会不同。」

「这话是什么意思?」

寿一的语气变得有些严肃。

「啊,就是,那个……是新的还是旧的……」

真开始晃动身体,语无伦次,状况不太妙。

「换我来吧。」

浩二郎说完,凑近放在桌上的手机:

「很抱歉,突然接过电话。我是侦探社的负责人实相。」

「谢谢你们这次的帮忙。」

「关于绢枝女士的伤痕,假使她的伤痕是新伤,虽然很难启齿,但令尊就有嫌疑了。如果是这种情况,便超出我们回忆侦探社的工作范围。我这么说,您能理解吗?」

「原来如此……」

寿一陷入沉默,话筒传来对方周遭的声音,似乎有其他人出现。不久,寿一问:

「我可以待会再打给你吗?」

「当然,我等你回电。」

浩二郎结束通话。

「赤城医师应该看到了某些伤痕。」

浩二郎说出自己的感想。见真低头盯着桌子,他认为真最近无论面对什么人,沟通能力都变强了。要他在大家面前打电话,或许带给他不小的压力。

「如果有遭受暴力的痕迹就麻烦了。」

由美露出悲伤的眼神,看着浩二郎。

她的前夫是个酒鬼。连由美这么坚强的女性,有时也会受创伤经验重现(flashback)所苦。回忆就像一把双面刃。

「妳的意思是,想不起来反倒幸福吗?」

「没错,或许维持丧失记忆的状态,对她来说……」

「如果认知功能没问题,即使想起她也不愿说出口吧。这件案子很可能解决不了。毕竟伤口好不容易靠时间愈合,现在又要把伤口挖大。总之,先确认是怎样的伤口,再决定如何进行谈话。」

浩二郎转向真,关切道:

「平井,你没事吧?」

「没事,抱歉。待会赤城医师打来,就让我……」

「不用勉强没关系。」

由美打断真的话,一脸忧心地看着浩二郎。

「不,交给平井吧。」

浩二郎不是对着真,而是对着由美点头。

过了二十分钟左右,真的手机来电答铃——韦瓦第的协奏曲《冬》响彻事务所。

浩二郎说,这次不用扩音。

浩二郎要真在白板前,向大家报告从寿一那里听取的情报。

「没有办法判断是否为家暴留下的伤痕。」

真在白板上画出人体图。

「画得真好。」

佳菜子原本以为真只会画个草图,没想到他居然画出相当精准的人体图。

「两边的膝盖骨周围,都有相当久以前留下的胼胝。」

「便只?」

佳菜子不禁提高语调。

「佳菜,就是长茧啦。平井,现下不是在开病例检讨会。」

由美要求平井用平易近人的方式说明。

「这个茧的大小,长九公分、宽四公分,为什么会长这么大,赤城医师也想不通。在胫骨的部分,有疲劳性骨折的症状。」

「问题在于,这个伤多久了?」

「依赤城医师的看法,大概是骨折导致骨头出现裂缝,又长时间置之不理,于是有些变形,并持续扩大。由此回推,大约是十多岁的时候骨折的。」

「这么久以前,是不是受罚造成的?像是长时间跪坐之类的。」

总不可能是受到抱石头跪坐的虐刑吧。

「不仅如此,她的整个背部一直到臀部,虽然伤口都不大,但有数十处摩擦性的灼伤。」

「听起来很严重,简直像发生交通事故。」

浩二郎在当刑警前,还在派出所值勤的时候,曾目睹几名遭遇交通事故、身体和柏油路面磨擦的受害者。虽然只受到擦伤,但因摩擦灼伤的皮肤,看起来惨不忍赌。

「这超过虐待的程度了吧?」

「一之濑前辈,妳对我生气也没用啊。」

真缩起身子。

「抱歉、抱歉,不小心激动起来。不过,这未免太严重。」

「其他……」

「还有其他伤痕?」

由美的眼神仿佛在责备真。

「半月骨遭到挤压,造成腕骨位置异常。」

「我们手腕正中间有一小块骨头,就叫半月骨。」

由美起身,指着自己的手腕中央。

「这里是由八块小骨头组成,周围有软骨包覆,血流若不通畅,很容易坏死。原因尚未明了,但发生在年轻人身上,很可能是使用过度。只是,高龄者就算没有使用过度也会受伤。平井,是这样没错吧?」

由美征求真的同意。

「是这样没错啦……」

「什么『没错啦』,为何回答得这么暧昧?」

「听说,她双手都有受到挤压的迹象。」

「那原因就不是年纪,而是使用过度。」

「大概是握菜刀、抬锅子,还有装盘等造成的吧。」

「那么,这些伤是『鸟大将』开店后才出现的吗?」

「不,也不能这么说。医师认为,从骨头变形后又固定的状态来看,应该放置相当久的岁月了。移动可能会痛,但只要固定住,做菜大概没问题。」

「这表示,伤痕或许是绢枝女士遇见寿士先生前留下的,对吗?」

浩二郎向真确认。只要厘清这一点,寿士的心情想必会轻松一些。

「正确的状况不知道,但医师的判断是这样。报告完毕。」

真急忙回到自己的座位。

「辛苦了。」

浩二郎慰劳真的辛苦后,移动到白板前方,接着说:

「身体有这么多伤痕,表示绢枝女士的遭遇非比寻常。很可能不是遭到暴力,就是遇上重大事故。绢枝女士逃出这个劫难……不,直到现在她应该仍努力想逃离这个记忆。只是,我们不了解绢枝女士真正的想法。假如她是失智症发作,找不回过去的记忆,眼前所见等于都是陌生的场所与人。」

「也就是说,她无法区分认识与不认识的人。」

佳菜子出声。

「另一种情况是,她的认知功能没问题,记忆早已回复,只是她不只想逃离过去,也想逃离包括寿士先生在内的家人,这样我们的推理就成立了。」

「在绢枝女士倒下前,大家的感情似乎都很好。久保见太太看起来是真的担心绢枝女士,听她讲述赤城先生和绢枝女士的事时,也感觉到他们十分恩爱。」

「到底绢枝女士是哪一种情况?」

「浩二郎大哥,我认为绢枝女士是失去记忆,陷入混乱状态。」

由美站起身。

「混乱状态吗?我不否定,但我更在意的是绢枝女士面对赤城医师的态度。」

如果绢枝女士陷入混乱、失去判断力,面对同是穿白衣的医师,应该会出现一样的反应,不是吗?面对主治医师神足与寿士的儿子寿一,却表现出不同的态度,实在奇怪。

「你的意思是,她的内心有一个判断基准。」

「嗯,只是会面的时间太短,需要后续的观察。还有,从与寿士先生的谈话中,我们得到几个可用来了解绢枝女士过去的线索。」

「冈山的养鸡场。」

佳菜子立刻回答。

「循着这条线索,应该能找到她的前任伴侣问话。对方的弟弟是『鸟大将』鸡肉的供应商,两人想必会保持联络。」

「我马上去问久保见太太供应商的电话和地址。」

「取得地址后,妳能立刻前往冈山进行调查吗?」

「这样的话,我也要一起去。」

「由美?妳可以吗?」

浩二郎知道由美的行程表上,几乎没有留白。

「我看到这个伤痕就一肚子火。」

由美盯着白板回答。

「对绢枝女士做这么过分的事,这家伙不是人吧,真是不可原谅。我要亲眼确认,对方到底是怎样的人?」

由美紧握双拳,全身紧绷。

「我能理解由美的心情,但我们的目的不是搜查凶手。」

「我知道,可是……我拥有分辨烂男人的能力。不管对方再怎么隐瞒,我都有自信看穿。」

由美补充,这是基于自身的经验及当护理师培养出的看人眼光。

相较之下,佳菜子的经验值不够,真大概也不具备足够的敏锐度可以分辨对方是否为施暴者。

「好吧,这次的出差就拜托由美与佳菜。但别把全部的精力放在这件案子上,其他的案子也需要大家帮忙。」

侦探社目前还有<小贩的竹陀螺>、<帮助母亲的实习医生>、<亚麻色头发的女性>等案件尚未解决。每一起案件的解决期限不同,不一定按照接案顺序调查。有效率地安排成员调查不同事物,才能顺利处理完这些案件。管理调查行程表的,就是浩二郎的妻子三千代。

七年前失去就读高中的儿子浩志后,三千代染上酒瘾,搞坏了肝脏。

浩志在琵琶湖被人发现时,已成溺水的尸体,警方认定是跳水自杀。憾事发生不久前,他的朋友曾遭受暴力。警方判断,浩志是自责无法阻止而投身琵琶湖。

浩志生前留下一段文字:「我需要坚强的心灵。遭遇困难,宁大勿小。遭遇艰难,宁深勿浅。」

浩志喜欢阅读,这很像是他会写的文章,浩二郎和三千代从中完全感觉不出悲观消极的态度。

浩二郎在当刑警的时候,为了调查浩志死亡的真相四处奔走,不在家的期间,三千代不断自责身为母亲却没察觉儿子的变化。痛苦挣扎的三千代只能借酒消愁,但浩二郎没注意到妻子的异状。最后,他辞去刑警的工作。

三千代戒酒约莫四年。可是,这不代表她的成瘾症状已治愈,只要沾到一滴酒,就会打回原形。至今,三千代与浩二郎仍与这种恐惧的心情搏斗。

浩二郎将自家兼当事务所使用,并把行程交给三千代管理,都是为了能就近照顾三千代。若在事务所一起工作,不仅员工能帮忙看顾,也能维系三千代与社会的连结度。

如今三千代既没有碰酒,精神状况也很稳定。

「明天的行程排得进去吗?」

浩二郎询问坐在隔壁桌的三千代。

「这个嘛,如果只有明天一天,还有办法调整。」

三千代确认电脑画面上的行程表后,转头对由美微笑。有段时间剪得很短的头发,已留到肩膀的长度,和当初结婚时的发型相似。浩二郎的警界前辈茶川认为,这表示她愈来愈放得下了。茶川担任京都科学搜查研究所的所长,退休后开了一间研发奇妙食品的公司。说是公司,其实只有研究员兼社长的茶川一人,在京都车站附近大楼的一个小房间,日以继夜地做着研究。

即使如此,曾解决许多案件的茶川,鉴识眼光依然锐利,给予浩二郎莫大的帮助。身为科学顾问的他,广义上也算是侦探社的一员。

「那么,请一定要派我去。」

「去这一趟不是一天就能解决的,妳确定吗?」

「其他案子我会想办法调整。」

由美对浩二郎双手合十。

「好吧、好吧。」

浩二郎答应由美后,小声拜托三千代安排一下。

「不过,记得要跟由真解释清楚。妳这阵子都很晚回家,由真想必十分寂寞吧。」

「由真似乎进入叛逆期了。我拜托老妈……不,是母亲照顾,但这孩子一点都不听话。」

由美露出打心底感到困扰的表情。对从不示弱的她来说,实在少见。

「她随时都能来玩啊,三千代会很高兴。」

由真和三千代颇合得来。

「对耶,如果三千代姐不觉得麻烦,我会非常感激,毕竟连我母亲都不知道怎么和她相处。」

「我大大欢迎,搞不好和家人以外的人相处,反而会比较老实。」

「那么,我就嘱咐她放学后来这里,谢谢妳。」

由美又双手合十,这是她的习惯动作。

「我再重新整理一下各人分配到的工作与行程表,傍晚向大家报告。佳菜,妳来决定案名。」

佳菜子点头应声「好」。

「那个……我明天想再替绢枝女士看诊,不,是去拜访她,可以吗?」

真开口发言。

「没问题,时间由我决定好吗?」

「喔。」

真含糊地回答,眼神却十分笃定,似乎有什么好办法。


注2:日本户籍制度是户口随人走,日本国民每搬迁到新的地方都要向当地政府申请住民票,才能办理健保、年金、银行开户、申请福利、接受义务教育等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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