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大地心情明朗了一些,而另一人正消沉。
“特里斯?怎么了?”
“啊,没什么……没事……”
不对吧不对吧。
那么阴沉说没事我也不信啊……
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吧?
法蒂玛似乎有点在意特里斯,但她的样子并不消沉。
是什么事呢?
“大地好像冷静下来一些了啊。”
“是啊,他好像在烦恼,所以我和他谈了谈。”
“是吗。”
和马不同,诺艾尔变成两人骑乘大小后撞到了树木,所以我提升了高度。
我确认着眼前有无敌人的同时飞翔,这时在远处,真的很远的地方看到了薄薄的黑色雾霭。
“看到了。”
“是吗?”
刚以为可能是中央有小型的黑霭,结果往地平线放眼望去尽是黑霭。
相当广阔,或者说巨大。
雾霭对面什么也看不到,不过大概是连绵不断的森林吧。
“说起来,特里斯看不到雾霭啊。”
“应该只有勇者能看见就是了……”
“是啊。”
差点就忘了,看得见本身就不寻常。
一般来说应该让大地骑龙确认雾霭的位置前进对吧。
我能看见所以就不用搞那么麻烦了。
“地平线刚好全是黑的。看得比较清楚,可能正在变浓。”
“这样。索敌阵范围内还看不见,产生反应就会告诉你。”
“好的。”
回旋确认大地和法蒂玛的位置。
零体还在向我们远离,所以我用飞行方式指示出不时出现的小型魔物,然后他们两个再处理掉,不过现在没有问题。
视野范围内也看不见威胁,我们顺利地前进着。
☆
“哥哥,借点时间可以吗?”
“嗯?”
野营的某一天。
实在不能让施张结界的特里斯负担太多内容,所以我们让他多加休息,但偶尔还是会碰到一起。
特里斯这次一副想和我商量什么的样子朝我搭话了。
“是关于法蒂玛的事情……”
“哦。”
说起来几天前,我觉得他很消沉。
我看着火不让熄灭,催他说下去。
是什么呢?法蒂玛说了什么呢?
“被她‘当弟弟’了要怎么办啊?”
“噗。”
“我自以为是相当努力地告白了,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预料……”
“超出预料……”
你是怎么告白的啊?
原来是恋爱咨询吗!
我还以为他和法蒂玛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真没想到居然直接决胜负了。
“我更在意发生了什么会要突然跳到告白。”
“哎?因为都不知道能不能或者回去。我觉得说出口才不会后悔。”
“啊……这个意思啊。”
找我的时候声音轻松愉快,于是我看向他的表情观察他的心情是否轻松。
他的表情比我的想的远要认真,看来我自己的感情很奇怪。
对了啊。
因为我死过一次了。
所以根本想不到可能还要再死一次。
我想做的事情是帮助勇者而不是打倒魔王,正因如此我可能才会身处此地。
如果要我拿生命来做交换,可能真的就逃走了。
“哥哥没有现在不说就会后悔的事情吗?”
“没有啊。”
“关于露露呢?”
美幸遭人掳走以后,特里斯可能从露露和我的态度当中感觉到了什么,于是他向我发问道。
他说的很认真,似乎糊弄不过去,所以我说出自己的感情。
“我觉得露露很可爱,不过……”
“不过?”
“大概没到恋爱情感那一步吧……大概就是了。”
和拒绝法蒂玛时的感情不同。
我的心情确实如此。
神子强迫我喝下魔王的诱惑时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但我还记得是露露救了我。
不过……
“为什么能说得那么断定?”
“因为我知道,恋爱对于自己来说是多么难以对付。”
“?”
我闭上眼回忆起了前世的记忆。
不知多少次打算放弃却到底没能放弃,还伤害了身边的人。
无法率直地牵起她的手,却也没能放手,搞错了不知多少次。
唯独自己心中的感情无从欺骗。
“哥哥不曾有过恋人吧?”
“嗯?是啊。”
特里斯看着我的表情,犹豫地开口问道。
我觉得自己知道他想要问什么了。
弟弟(他)自然地向我问道:
“哥哥喜欢的人是……‘美里’小姐是吗?”
今世出生以后我不知呼唤了多少次那个名字,没有回应也无法回头使我叹惋。那是我最重要的人——妻子的名字。
“是啊。”
“!”
我表示肯定,看到他吃惊的眼神。
对啊,是那样吧。
你知道我呼唤的“名字”……肯定是在小时候吧。
因为那大概是记事以前的事情了。
“我一直……一直觉得很奇怪。”
“嗯。”
“听你说起法蒂玛的时候,我一点也不觉得哥哥喜欢美幸。”
“喂。”
一点也不觉得还真是厉害。我的态度到底是多明显?
最接近的大地好几次嫉妒我而瞎忙,但特里斯却并不觉得是那样吗?
还是说大地的做法类似于守护家人,所以只是讨厌着做相同事情的我吗?
总觉得是后者。
“所以我觉得很奇怪哥哥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于是想要知道。然后,旁人看起来觉得是恋爱关系,但我却怎么看都觉得不是。因此我也思考了原因。”
“……”
“那个时候我听到美幸提到了她的母亲。美幸好像非常习惯她的母亲,告诉了我很多事情……名字也告诉我了。于是我得到了一个可能的结论。”
“嗯。”
“我还觉得不可能有那种事情……但是,哥哥那个时候说的‘语言’,大地认识。”
那个时候?
对了,是解析召唤阵的时候说的语言吗?
特里斯还记得我瞬间说出的那句话吗?
“因为那是这个世界上没有的语言……重复了好多遍以后我也说顺溜了,然后大地问我这里是不是也有那种语言……他回答了我的问题以后,我就知道那是他的世界里的语言了。”
“这样啊……”
“知道本不应该知道的语言。知道本不应该知道的名字……思考问题的答案时,我能给出的答案只有一个。”
说着说着便注意到答案了吧,特里斯的话语毫无停滞。
希望我否定吗?
然而,我说出的只有肯定,他的话语没有停下。
“……哥哥。”
“嗯?”
“我一直对学习什么都追不上哥哥感到焦躁。我不懂哥哥思考什么又为了什么目标而行动,小时候顶撞了不知多少次。我十分自卑,发现自己先能使用魔法时甚至感到了优越。”
“……”
“露露的事也是那样……我现在倒能说那是淡淡的初恋了,不过那时我讨厌‘只是替代品’的自己,烦得够呛,向父亲迁怒也不止一两次。那时我因为能够使用魔力而变得得意忘形,还向父亲抱怨过为什么一开始不是我,让他十分为难。”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大概是我入学以后的事情吧。
入学以后一段时间里无人回应,我收到信件也是很长一段时间以后的事情了。
我觉得很奇怪,但也没有回信,只是不断读着寄过来的信。
“我不知道,只是无法施展魔力而已,就会变得那么辛苦。”
“特里斯。”
“由魔力大小决定阶级的生活只让我感到了恐怖,向我投以的好意皆是虚伪,我通过学校生活知道自己是多么幸运。留在我心里的只有后悔。”
柴火“啪”的一声。
如此寂静的森林中,只有特里斯的声音响起。
我的声音大概逐渐减弱了,叫他的名字也几乎听不见。
我甚至没能制止他,只顾一味倾听弟弟近乎忏悔的声音。
“所以我再也不想后悔……如果哥哥不愿意回答,没能让你回答我也不介意。”
他说不介意,声音却认真地向我寻求答案。
他看着我的眼睛,清澈无比。
唯独不许说谎的目光。
“请告诉我……哥哥有前世的记忆对吧?”
口吻近乎断定。
我唯有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