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隶属于“百鬼夜行”的V字型全翼机正在墓前市上空3000米的空中飞行。
“嗯?”
为了检查我身上的装备是否已经穿戴合适,现在的我正在轻微活动着自己的四肢。
嗯,这身行头是有那么一点点紧……
现在我所穿着的装备是由菱神生化工业制造,并且进行了适合我本人的调整之后“夜樱三式”作战服。那啥,不是有一种护理服会织入弹性绷带来拉伸使用者的背部筋肉吗?这件作战服也应用了同样的技术,但从肩膀到股间都由单车短裤那种紧身材料覆盖。上面的领口和围裙一样的部件则散发着女忍风格。整体来看的主色调是黑色和米黄色,但是上面还有着紫色樱花瓣图案的装饰。手肘和膝盖也有一定的遮挡……啊,接下来这是出于个人喜好而不是实用性的原因,我把衣服右胸口位置上那个恶心至极的菱神家家徽给撕掉了。
老实说,这就是一件完全没有防护功能,装饰效果连比基尼铠甲都望尘莫及的衣服。
……但是对我而言,效率却很高。毕竟,那下面的人体是改造过的,所以我并不需要用坚固的铠甲抵挡外来的攻击。我需要的是在出动全力时不会弄坏自己的关节的强化手段。
至于我为什么要调用这样的新式装备,原因有二:
首先这次的任务并不是入侵或间谍活动,因此我并不需要伪装成普通人。
其次…
“如果咒那帮人和这件事有关,那么菱神樒也一定在那里了。”
菱神樒是菱神家的始祖。
那个女人已经实打实地活了1000年以上,而且直到现在还这世上活蹦乱跳。
她所采用的长生不老之术相当有效,以至于她的肉身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变越年轻。
之前我已经输给过她一次,而且她很轻松地就把我秒杀了。但不幸的是,这个业界不允许我拿着“打不过她”当作拒绝的借口。
要是我没有办法杀掉她的话,那就得想一个新的方法。这才是专业人士的风格。
而在略微迟疑了一下之后,那只用脸颊蹭我的小腿的小狗外型的妖怪开口了:
“那、那个,咒大人真的和这次的骚乱有关吗……?”
“可能性很大呢。而且就算这一切和他没关系,我们也得尽快介入并且把事情解决掉。”
被卷入墓前市丧尸异变的人们大概正在祈求有人能挺身出现,拯救他们。无论是警察还是军队,任何能够终结这座城市中发生的疯狂骚乱的人都是他们心中所期盼的。
但是这样做是不会有任何作用的,理由也很简单。
“虽然这一次的丧尸骚乱也许是从墓前市开始的,但是现在这场骚乱已经蔓延到了分属于5个地区的13个城市。而如果骚乱达到了某个临界点,‘上面的人’就没办法继续下令封锁这些城市,而恐慌情绪也会在日本全国蔓延。‘百鬼夜行’的人可没有那么蠢,想必‘五手指’他们绝对已经发觉了这里发生的事情并且合力想出了避免事态扩大的对策了呢。就算现在他们并没能占得先手,但是那帮怪物可是熟知‘百鬼夜行’行事方法并且能拿出有效对策的家伙呢。”
“而墓前市……就是这场风波的中心吗?”
“所有人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都慢了一拍,因此,不管是从警方和自卫队的方面考量,还是对于干我们这一行的人来说,现在才开始行动已经算是迟了。如今的局势可以说是大厦将倾,但是如果我们现在不想办法阻止这件事的进一步发展的话,一切就都完了。在这一点上我敢保证我的推断千真万确,但是这整件事看起来有点过于张狂了些。看来,那些家伙也许对他们借助‘那个小姑娘’和她手下的‘百鬼夜行’进行渗透活动的行动相当有自信啊。”
万一这次的事情不得不以武力来解决的话,当下国内实力最强的组织就是现在的“百鬼夜行”。
这群人有着无数办法把一座城市从地图上抹掉,而且“五手指”中的任何一位成员都有着在完全解放自身实力的情况下击沉整片大陆的能耐。
真正的麻烦是菱神樒。
她的水准和我相差无几——不对,是比我还强——那老妖婆可是历代“菱神之女”中最凶恶的一个啊。
而她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目的就是摧毁强大的组织和人类社会系统,所以,“百鬼夜行”对她来说可谓是最佳的猎物了。
如果贸然将“五手指”和他们那强到荒谬的火力直接投入事件发生的核心的话,只会让她利用这一机会引导“五手指”走向自我毁灭的道路。
更何况现在“百鬼夜行”陷入了有着父女关系的两代组织领袖之间的争斗,他们不知道到底该听谁的指示,因此如果按老办法直接开始进攻的话势必会导致内讧。
这种连我都能想到的事情,恐怕菱神樒在这一点上所进行的谋划要远远比我所能想到的可怕。
“那么咒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到底在想什么?”
“谁知道呢。那家伙在暗地里神隐了十年,故意让那些还活着的白痴觉得自己成功地暗杀了他,而且这么多年来他还无法对那些针对他妻子的死亡威胁进行报复——谁也不知道这些年里他内心有多少痛苦与煎熬啊。而且虽说他之前是说过要从他的女儿手中夺回‘百鬼夜行’,但是想达成这一目标又何必搞出一场丧尸异变来呢?实际上我也不太清楚他为什么会在过了这么多年之后会突然打算谋求‘百鬼夜行’的领导权,不过呢……”
“不过什么啊?”
“我可不是那种因为暗恋某个男生而坐立不安的国中女生呢。如果我打算了解他的想法的话,只要去找到他然后问清楚就行了。”
我轻描淡写地如是回答道。
不管我的敌人是谁,我都会这样做的——要是我开始去想某种特殊的办法去对付某个特殊的敌人的话,最后我会被敌人所吞噬殆尽的。因此我的策略永远都是以不变应万变,不论我的敌人有多强。
“首先我会以‘菱神之女’的身份击败菱神樒。”我以歌唱般的语调说道。“只要打败了那个老奸巨猾的老妖婆之后我们就能让‘五手指’出动了,再以后的事情就是靠常规武力说话的事情了。只要有数量上的优势,我们完全有能力击退咒的手下。”
不过,这一推测是建立在对“百鬼夜行”所制造的“极制四零式座敷童子”的实力一无所知的前提上的。
“那…那么咒大人的手下到底躲在哪里呢?”
“他们躲在拱卫墓前市的诸多山峦之一的墓石山上。准确点来讲的话是在那座休眠火山内部开凿的和迷宫一样的御口大人隧道网络。”
我的推理就此完成了。
之后,为了进行最后的告别,我和胫擦一同走进了这架飞机上的某个以纯和式风格装饰的机舱去与领导“百鬼夜行”的某位大小姐见了一面。
在香气萦绕着的机舱里,有个身着重孝的小姑娘正端坐着,而一只比胫擦的个头还要小的犬型妖怪正坐在她身边。
准确点来说,这个小家伙正在大口大口地吃着装在小碟子里的鸡肉。
“好吃好吃!这点鸡肉不够吃啊,祝大人!(咀嚼中)”
“呵呵,这些鸡肉又不会长上腿逃走,而且我这里还有不少呢,你就慢慢品尝吧。”
目睹了这一切的胫擦立马就炸毛了:
“哇啊啊啊!!仪助!?你怎么能在祝大人面前这么没礼貌啊!?”
“啊,爹!祝大人的厨艺实在太好了!(继续咀嚼中)吃一口你就明白了!这里我还给你留了点呢!(大嚼特嚼中)”
“嘴里含着东西的时候就不要和人讲话……实在是对不起您啊,祝大人!我马上把这小子带走,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他吧!!”
“啊,我完全不介意,看他这么轻松自在我也很高兴呢。”
“啊,祝大人,我好想现在就蹭你的小腿啊!”
“好啊好啊,不过先让我先把腿伸出来。来吧,仪助。”
嗯。
也许她确实不喜欢她身边的保镖们摸她的头,但她并不是因为找到了一个可以让她满足当一个对方心目中的大姐姐的对象而在此展露自己的天性的。
嗯!她可真萌啊!我要好好摸摸她的小脑袋!!!!(<-恶性循环)
虽然看上去这机舱里一片安宁祥和,但实际上这里隐藏着极为恐怖的东西。
在我们的大小姐背后正对着的地方摆着一枚直径至少有两米多的纯金家徽,而通常来说这枚家徽的价格至少值好几亿日元。
然而,现在它已经被一剑劈成了两半。
百鬼夜行信奉血统,而身为父亲的咒是纯血种,可身为咒的女儿,祝却是一个混血种。如果这
两人陷入争执,组织会站在哪一边可说是显而易见。
也许就该是这样。
但是少女已经达成了一些改变——她当着众人的面用五手指之一为她准备的那把怪异之刃在所有人面前把百鬼夜行家徽给一刀两断了。
“我自己都没有发现我是混血种,何况我还没有想过去掩藏这一点。”
祝的话音方落,在场的众人便看到她已经不可思议地将手中的剑刃对准了自己,把剑柄朝向了除她外的其他人,自己却握住了剑身。
这种情况下只要用力稍微碰触剑刃一下,她所有的手指保不齐都会掉下来。
“如果有人不愿意继续为一个血统不纯的当主效劳,那就把我像这个家徽一样砍成两半然后把我放进家里的宗祠里好了。要是那样就能让我们不起内讧,并且避免和咒的组织进一步发生冲突的话,我是一点都不会介意你们那么做的。”
在这种时候,如果她还是对自己的血统和家名念念不忘的话,她是不可能成功遏制内部的混乱的。而百鬼夜行也会像咒所期望的那样土崩瓦解并陷入更多的混乱之中无法自拔。
然而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
和青行灯的一战似乎让祝的心中有了一条新的原则:绝对不能随随便便地依靠别人。
所以现在众人所穿戴的家纹并不完整——现在的家纹形状如同一弯新月。
他们发誓,只有在彻底击败咒的组织之后,才会重新使用完整的家徽。
但就算是采取了这样的行动,这也并不意味着事情就此得到完美的解决——目前有为数不少的原本属于“百鬼夜行”这一庞大组织的成员正在小心翼翼地观望着。因此,如果少女犯下了任何致使组织达不到最终目标的错误,这些人就会认为她不再适合领导这个组织。自然而然地,这些人在那时一定会倒向咒的——他们改换门庭的速度绝对比雪崩要快。
这也就意味着她现在必须打起精神。
“你准备好了吧。”
“差不多吧。”
我的目标是墓前市墓石山的被称为御口大人的巨大洞穴。突破丧尸肆虐的城市并且抵达那座山在正常情况下是非常麻烦的事情,但是我之前告诉过你们,我们现在在飞机上。
既然有这样的便利条件,那为什么现在我们还要如此大动干戈呢?我明明可以直接用降落伞直接伞降到山顶的大洞里。
据说那个洞就在一个不自然的狗广场的边上。
“让我来再次强调一遍我们的目标:我们雇你来这里是为了处理墓前发生的丧尸危机已经向其他地区扩散的这一情况,顺便把我们认为导致这一切的元凶,也就是咒率领的组织也解决掉。至于你将会是我们的先锋,而你的首要任务就是击败菱神樒。”
“没问题。”
“现在咒宣称他是百鬼夜行的真正首领,并且他还想要夺走我们手中对于这个由我们建立的组织的控制权。虽然说这种夺权之举和眼下的丧尸危机之间有什么关系依然是个谜,但是如果放任事态继续发展,那么最后这一事件一定会演变为对全日本的灾难性破坏。因此请你务必立刻行动,争取防患于未然。”
“只要你出得起工钱,什么事情我都乐意做。”
毫无疑问,空降行动是那种一锤子买卖——如果我真的搞砸了,他们肯定没办法把我救回来——毕竟现在整座山都被满坑满谷的丧尸所包围,外加这里根本没有能够任何隐蔽行动的死角。何况,如果丧尸的数量继续以这种不断加快的爆炸式增长模式继续增加,全日本列岛都会被他们爬满,所以“逃跑”这一选项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有意义。
不过即便局势糜烂至此,我还是离开了少女的房间,走向了安装有泄压设备的货仓。
我之所以会这么做倒也不是说我真的充满正义感或是想报仇。
这只是因为我常常干这种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工作。
也许对于某些人来说,丧尸危机可能意味着世界末日,但是对我来说,这只是一个比平时稍微更令人兴奋的日子罢了。
“……”
胫擦无声地降落在我的脚边,但是他不是简单地害怕下面的丧尸。
“干嘛呢你?想你那个分居多年的老婆了吗?”
“我一直以为阿初是被卷入了咱们这个圈子中的‘恶’之中的受害者,这也就是她突然失踪后我会一头扎进这片丑恶的黑暗的原因。”胫擦沉吟片刻之后,对我继续解释道:“但是我没想到她自己就是那些作恶多端的家伙的同伙。她为咒大人工作,变成了百鬼夜行最见不得人的部分,并且现在她还直接插手到了这些邪恶的营生里面!总之,现在我要做的事情已经不是去救我老婆了,所以就算和你一起可能会要了我的老命我也会和你一起战斗到底的!!”
“哎呀呀。”
我轻轻的踩在圆滚滚的动物妖怪身上,然后他一下子“咕哇”地发出了一声可爱的尖叫,就像刚才他露出严肃的表情一样。
没错,没错。这才是我知道的胫擦。
“你天生就是一只无害的妖怪,所以就别再搞得像自己是个冷酷的杀手一样啦。让那些人为了自己的罪恶买单是那个小姑娘要做的事,而我们只是她的臂膀,所以我们就不需要担心这些啦。”
“但是她是我的家人啊!也就是说我必须负责!!”
“莫非在你心里,私人情感比工作还要来的重要吗?那小姑娘可是为了尽快结束丧尸危机才雇佣了我呢。所以啊,我就跟你把话挑明了吧:我不想把一个被个人感情蒙蔽了的家伙带在身边,那么做会很碍我的事呢。”
“……”
“换个话题,干脆现在我利用下你的个人感情来刺激下你怎么样?你觉得为什么你家儿子仪助酱会这么频繁的跟那小姑娘待在一起呢?”
“嗯?不是因为祝大人喜欢凭着照顾他的方法来流露出那种完全没由头的温柔吗?”
“不是哦,他每天都呆在那里的原因是因为他正在挖空心思地去求着那姑娘能救一救他的老妈啊。”
至于那个少女,现在她也一样必须面对自己的父母。如果她现在能够真正地变得诚实起来,我也许会更有干劲些。可是,现在的她硬要穿着那些表示悼念的素孝服——难不成是因为她固执地认为只要那些亡魂没有消逝,她就得一直为死者守孝吗?真要是这样的话,流露出这种绝望地试图一力承担一切痛苦的样子的她倒也挺可爱的。
行动的时间到了。
遇到事情只会说些漂亮话可不是我的行动风格,干脏活才是我擅长的事。而现在我必须按部就班,一板一眼地来确实解决眼前的问题。
2
机舱外只有一片漆黑的夜空。
由于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雪,因此准确判断离地的高度在这种情况下变得困难了起来。何况那座地热发电站的位置是在离那些蜿蜒的山路和山顶都很远的地方,而且看起来它的占地面积非常小,因此最近遭到袭击的那些用于环境能量利用和智能能源系统可能只是用于实验的试验品。
我能感觉到,我的注意力正在被这座电站所吸引——这样的注意力不集中很有可能会让我错过真正的目标。
虽然说在伞降着陆时把腿摔断是一件蠢到极点的事情,可是,这种事情在战场上太常见了。所以,当怀抱着胫擦的我伞降在雪地上的时候,我的一举一动非常小心。
虽然夜樱战斗服能保护我的关节,但是它并不能抵挡寒冷。如果不是因为我改造过我的身体,估计我也受不了这样的酷寒。
据说墓前市遵从着‘房子的位置越高,社会地位就越高’的古老传统——但这样一来,这个奇怪的狗广场会在山顶就有点莫名其妙了。
我脱掉了身上的降落伞,将胫擦放到了我的脚边,向他问道:
“好了胫擦,根据百鬼夜行对几只丧尸的分析,这里发生的丧尸危机和一种叫火车的妖怪有很大关系……那么,你知道火车是什么吗?”
“唔,那不是一只被火焰包围的猫型妖怪吗?它好像能够卷起旋风来吹开棺材,从葬礼或墓地中盗取罪人的尸体然后吃掉它们的内脏什么的。”
“确实是有这种说法没错,但那是江户时代才出现的传说。在最早的传说中,火车在佛教中是一种燃烧的战车。据说是一种将死者带往深渊的鬼。”
“嗯?不过好像还有别的传说吧。”
“也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火车和化猫有时候会被弄混。也有故事说当火车靠近的时候,尸体会开始自己动起来,但是你也可以认为那是和化猫的故事的混搭。不过那个特性也能有效发挥就是了。”
那么,咒到底在使用火车的哪种印象呢?他好像已经将一只名为阿初的胫擦重组为‘原始的黑暗’,并且使用它兼济攻防,所以
他能够肆意地使用任何时代的传说。他恐怕可以像换自行车齿轮那样简单地将妖怪的力量和特性进行交换。
“那么这意味着丧尸危机和那些罪人的尸体有关系么?”
“这个嘛,关于火车偷盗尸体的经过有好几种说法,一种说法是火车会背着这些尸体离开,而另一种说法则是描述说当火车接近尸体的时候,那些尸体就会自己动起来。”
“后一种说法听起来和这丧尸有点像啊。”
“但是所有的传说中都没说过这种情况可以在尸体间传播扩散啊。”
“那么他也许改变了些什么?”
“而且呢,火车并不能操纵任何尸体。能让它们带走的必须是罪人的遗骨才行……不过,到底是什么才算是这样的罪过呢?犯了这种罪过的人都集中出现在了墓前市,墓前山以及御口大人洞穴,那这一切问题的来源就肯定和这里的‘规矩’有关系,所以我打算从这里入手调查。”
“那你又打算从何查起呢?”
“山顶的那座所谓的‘狗广场’啊。那些建筑看着就像是在是守卫御口大人洞穴似的,所以对我来说那里实在太可疑了。”
于是,我们便开始在这漫天风雪之中向目标跋涉。此时山上的狂风的呼啸声仿佛是要撕裂夜空一般——呼啸的气流直接穿过了损坏的围栏,就那么撞进了一小片单层平房之中。
依我的判断来看,这地方肯定没有看守的人以及像是传感器和陷阱这类的的东西。
于是我立马就砸了锁进了屋。进去之后我才发现这里面居然只是空荡荡的一大片地方,连炉子和灯都没有,于是我略一思忖,马上点亮了手里的笔形手电筒开始搜索起来。
“这地方难不成是个牲口棚么?”
“倒是蛮像的。”
不过,我现在进来的这个地方倒是很干净。这棚子里面没有排泄物,甚至连动物掉的毛都没有,而且我甚至连动物的气味都没闻见。一眼望去,这个地方不过是一座还算体量不小的水泥建筑,只不过这座建筑里貌似有着大量能用来拴住动物的碰锁和铁链而已。
而胫擦此时的目光正跟着手电筒的光线阅读着房间上方的姓名牌。
“次郎,花子,穗乃果,瞳,太一,与其说这些名字是给狗起的,倒不如说更像牛的名字。”
“我一开始也这么想。”
我一边回答着胫擦的问题,一边把手电筒放到了贴近地面的位置上——在那里我发现了某种由银色金属制作的东西。
“但是,让我怀疑的一点是,那些人真的需要拿手铐来栓一头牛吗?”
而完整地听完我所说的一切的胫擦开始只是愣在了原地。
不过很快,他就开始浑身发抖,左顾右盼了起来。
“打住……拜托你别再说了!难不成……按你的意思……这个地方是用来关押……”
“答对啦。”
“人类!?难不成这里的所有名牌都代表着某个人吗!?”
好了,现在新的问题来了。
那些家伙是从哪抓来这些人的呢?
3
看起来这座貌似是狗广场的建筑物已经荒废了一段时间了。
我已经检查过工作人员的住所——那些房间里现在已经满是灰尘,显然已经有段日子没住过人了。然而,在这些已经找不到主人的踪迹的房间里,我找到了一些有趣的文件。
“看来这地方原来是个类似神社的设施来着,并不是什么狗广场。人们一般把工作人员看做是神道教的神官,而这个地方按注册的信息由宗教组织所使用的场所——这个教派每年还能收到捐款呢。”
“神社?他们拜的是什么神啊?”
“自然是所谓的御口大人啦”
我的手轻轻拍了一下附近放着的一摞日文报纸。
“这座山是一座休眠火山,而在这座山山顶的下方有着一个大坑。很久以前,山脚下的都市发生了一场饥荒,全城里都是死人,所以为了阻止瘟疫扩散,当时的理所当然的选择了把那些尸体都扔进这个洞里的做法。”
“难道说在那之后他们就开始把这个洞穴当成神一样来崇拜吗?”
“实际上我也不清楚那些人做这种事的原因……他们进行崇拜的原因既有可能是因为这个洞穴本身就等同于那位神明,也有可能是因为当时的人们是为了避免让那些被他们扔进洞里的尸体作祟而进行祭祀。不过,在过了一段时间以后,这里的情况就开始越来越古怪起来——显然这里的人们开始将那些重伤员、还活着的囚犯以及那些异见分子都丢到洞里让他们自生自灭。”
“那岂不是说这些人之所以被当成罪人完全是因为多数人的主观臆断吗……”
而这就是能让火车的典故与这起事件间建立联系的关键。
火车会偷走罪人的尸体或是在靠近他们的尸体是操纵它们——这原本就是传说中他们的本职工作。但是,按照御口大人的的规矩,所有的尸体或者是受伤的人都会被判定为有罪之人。而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某人在丧尸攻击时受了重伤,那这个人就会被判定为“罪人”。
“我还是搞不明白……那么这个牲口棚一样的地方又是怎么回事?如果他们所进行的仪式流程是把受伤的村民直接丢进洞里献祭,他们就没必要把人抓到这里来饲养起来啊,你说对吗?”
虽然见到了这些东西,不过此时的胫擦看上去倒没有太愤怒的感觉——现在从他的口气里只能感觉出他对于想出这种龌龊勾当的那种人的厌恶。
然而,这种惨象对于四条腿的妖怪而言可能确实是比较陌生的东西。
“这种事情很常见的啊。胫擦,你知道进行活祭的过程吗?”
“我可不喜欢听你给我普及和那种东西有关的知识。”
“实际上世界各地都有以活人进行祭礼的仪式,不过有几个步骤是全世界的活祭仪式都会做的。”
说这话的时候,我不由地动了动握着手电筒的那只手的手指头。
“实际上一开始的死亡不过是巧合,但是如果在某一场大旱中有人死了之后天上就开始下雨的话,人们就会相信死亡和下雨是有关系的。”
“……”
“所以啊,到了类似的情况再度发生的时候,这些人就会想着以同样的方法重复着之前发生过的事——他们这是要确认一下到底杀人献祭能不能用来求雨。如果又一起巧合发生的话,就没什么能阻止这项习俗了。只要在这两者之间有了看起来明确的因果关系,他们就会以年年都杀人甚至是每个月都杀人的方式来向上天献祭。”
“至于这里的情况实际上也是献祭仪式。这里的人们觉得只要把尸体扔进洞里就能阻止瘟疫传播,所以他们就以为如果他们把尸体都丢进了洞里就永远不会发生瘟疫了。而且他们很可能还认为一旦他们不再往里面丢尸体的话这个洞就会自主地朝着外面散播瘟疫——在人们认识到细菌的存在之前,这种误解非常常见。自然地,会被他们往洞里扔的人选范围也会扩大开来,而这样一来,他们就不可能找到更多的尸体丢到洞里,因此他们只能从活人里挑选所谓的罪人来作为代替。”
“那么,那些被圈养起来的人类……”
“当活人祭祀的仪式正式确立下来之后,这些人就会意识到他们需要一些牺牲者,但是他们自己并不想被选为牺牲者。当献祭活人的仪式没办法被人忽略掉的那一刻到来时,人们就会开始将牺牲者们看成特殊的存在——他们会声称作为祭品的人身份地位越高贵神明就会越高兴,这样他们就可以让别人代替他们牺牲。然后,他们会着手搞一套从民间征集牺牲者的体系。在这个架构下,他们不需要知道牺牲者是谁,同时这样做也能让他们在轻松地找出和他们完全没关联的陌生人同时还不用有内心的负罪感。”
“哦。”
“当这些人越来越惧怕被选中成为牺牲者时,最终他们会选择用纸糊的偶人,木雕、谷物或者是玉米作为献祭时的祭品,不过,看来这里祭拜御口大人的习俗并没有发展到这么先进的程度——他们在这种‘狗广场’里圈养人类,等到需要的时候就献祭他们。由于这些人这么做是想要避免自己最终沦为祭品的下场,所以没准他们会把外乡来的旅者当做他们的目标。”
在进行进一步调查之后,我们在狗食加工厂房又找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这间厂房有着附带了排水设施的地面,正中央的空间被一张不锈钢的工作台占据着。厂房的一角还堆着一大堆用作搅拌机或者是粉碎机上的转轮刀片(它们看起来就像锯木厂的圆刃和带锯)。总而言之,光是想想这些设备和传送带之前到底被用来干过些什么事就让人感到不寒而栗,然而这样的场面和后面我们发现的东西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在
一扇厚厚的大铁门后面,我找到了通往地下黑暗处的楼梯口。大略望去,我看到在这唯一的入口的顶部挂着很粗的一条注连绳,并且在这个地方还有着一股难闻的土腥气一直源源不断的扩散到外面。
而在这入口的正上方,象征着百鬼夜行的徽记正高悬在中央……不过,恐怕在这里挂着的这个徽记应该是代表着那个小姑娘所属家族的徽记——大致来看,这个挂在注连绳正中央位置的纯金铸造徽记直径有30公分,厚度也有8公分左右。
“阿初,”胫擦轻声说道。“难道……阿初在帮助咒大人工作的时候也做过和你刚才提到的那种行径类似的事情的吗?”
“不好说啊。”
对于这种难以确定的事情,我既没有确认也没有否认。但是,我能告诉胫擦凭借我实际观察之后所判断出来的东西:
“也许经营这个地方的人不是咒的手下。”
“?”
“那个牲口棚里早就没有人的气息了,而那些个房间里面到处都堆积了厚厚的灰尘。而且,那些地上堆着的杂志和日历上标注的日期距离现在至少也有个十年以上。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因为那个阵内忍和咒大人他们之前有接触过的原因吗?”
“我只知道他们早就盯上了这个地方——至于他们图谋夺取这里之后的目的到底是为了利用御口大人还是为了利用火车,又或者他们只是单纯拿这里作掩护就不知道了呢。但是从那些旧日历来看,他们有可能是直接接管了这‘狗广场’而且直接驱逐了原本的旧主人。”
“可可是…这不过都是你自己随便猜的东西而已,不是吗?”
“那么,如果我能给你一条足以支持我的论证的有趣证据呢?胫擦,依据合法的产权文件显示,这个地方本来的业主是一个名叫首藤太一的人,这个名字听着是不是很熟悉?”
“?”
“在之前那些牲口棚上挂着的名牌上有一个就写着太一,我很确定这一点。”
既然有些人做出了打着神道教祭祀的旗号来诱拐人类而且还把他们像动物一样地圈养起来的恶行,那么日本最大的魔法结社给予他们了什么样的报应呢?
对于在地下社会生存的人们来说,这种复仇剧一样的戏码可以说是大家相当喜闻乐见的事,所以只怕当时“百鬼夜行”对这里的旧主人下了死手。
“也就是说,等到咒大人来到这里之后,那个御口大人就被横扫一空了?”
“至少,向御口大人献祭的过程也许比以前改进了不少——原本的活人祭品被那些纸扎面塑的偶人代替了。”我对胫擦的话表示了认同,“但是不要搞错了——献祭仪式改进的过程同时意味着这个仪式在同等程度上得到了升华,并且在十年后的现在,这些改进使得一场丧尸危机席卷全日本。邪教组织被横扫一空了吗?没错,他们完蛋了。但是,他们手中原本并不完美的潜在威胁到头来却被人改良成了性能稳定的武器。”
这也就意味着,我们将要面对的是比这座“狗广场”更为深邃的黑暗。
如果这些就够让胫擦震惊,那么余下的足够使他心惊胆战。
你准备好了吗,胫擦?
我们将要面对的是真正的地狱。如果你仍旧期待着救赎降临,那么你就不能拘泥于所谓的“真实”——你真正需要的东西应该是那种能把你的妻子从这片肮脏的现实中拉出来的勇气。
4
风声一刻不停地咆哮着。
这个巨坑就像是永远地朝着地下延伸下去一般的深,而它的宽度大概是20米左右。不过,现在的我根本就不想去多想这个洞的具体深度。看起来从这里挖出来的泥土和岩石被用来建造巨坑附近的建筑物和那些线路复杂的地下通道。总而言之,这样的结构看起来就像是那种由拿着竹子或木材做的窄桥连接而成的东倒西歪的窝棚所构成的贫民窟一般。
经营这里的人看来一定没有什么要避讳的意识,因为那已经传承千年的“百鬼夜行”的象征性徽记被烙在了这里所有的木料表面上。
而整个“御口大人”内部现在可以说是灯火通明——整个洞穴里不止有散发出橙黄色光芒的灯泡,而且还有点燃的蜡烛和高挂着的灯笼:这些灯笼里可不是只有简单的一根蜡烛,而是直接用了浸在油盘里的灯芯当光源。
随着我们向下继续深入,我们发现,实际上我们之前基本上不过在巨洞的外围打转转——这感觉就像是沿着像是卷曲的钢丝或者弹簧一样结构的路线在行进一样。
“咒大人就把他的人马安排到了这里面吗?”
“你可以把这里当作是他们的掩护,秘密基地,或者是丧尸实验室之类的地方。”
放眼望去,这个地方到处都有水塘,想必那可能是附近的地下水脉或者是泉水之类的水系造成的。
而这里除了窝棚和脚手架以外,还有一些其他的挖掘工具——这里既有铲子、手斧和锤子这类的普通小工具,也有诸如推土机和挖掘机这样的重型器械。至于附近的廊道里面则堆满了可能装有炸药的木箱。
咒和菱神樒的手下人数看起来并不多,所以说难不成他们真的是自己绑好头带亲自上阵挖好这个洞的吗?听起来完全不可能。
“不过呢,如果要把这里建造成秘密基地的话,那么该如何把施工人员挖出来的泥土排出去就是工程最为复杂的一部分。然而,他们在这里花十年时间做到了这点而且还没有一点的风声走漏到外面去……所以说他们真的是怪物,而这一切我到现在还无法相信。”
“?”
随着我们继续深入下去,洞里的空间也越来越多地被这些像是随便乱摆在一起的坛坛罐罐一般的窝棚占据了。而当我悄悄溜进了其中一间窝棚之后,我看到了在这窝棚的木制的地板和四壁上都覆盖着榻榻米垫子。
“里面是个格子间吧?”
“嗯。”
这时的我拿起了一台就那么大剌剌地挂在竹制脚手架杆子上的录音机,然后直接按下了播放键。然后我便听到了咒那平板的声音:
“每每当我看到那些在我们所谓的‘全盛时期’留下来的遗物的时侯,我都会觉得恶心。可是,如果不参考这些前人留下的遗产,我永远也没法重新得到制作座敷童子的方法。”
我一边听着这段录音,一边继续深入,很快穿过了这一个小小的格子间。紧接着,我就发现前方有一个比刚才那个更小的格子间,而当我继续往下走之后,我找到了越来越多的格子间——越往里走,这些格子间就越小。
“如果我们的先人能做出把一个座敷童子的里里外外都挖出来并且还打着所谓研究的旗号来对它做这做那的勾当来,那么他们绝对是凶残的怪物。不过,依据他们那如同怪物一样凶残的行事准则,他们本来可以为了一己私利而按照和我们类似的方式来对待妖怪,可是他们并没有这么做——他们实际做出来的事情只怕会让大多数凶残的怪物都自愧不如。”
“你先等一下!”这时胫擦开口了,他的声音里明显流露出了深深的恐惧:“你看这是什么!”
出现在我们身前的这个就和盒子一样大的格子间的开口只有一臂展宽,所以我要是想爬进去的话就必须先蜷紧身体外加用手臂抱住我的膝盖之后才能挤得进去。要是这个口里面的空间比这个尺寸更小的话,只怕一钻进去就会把人身上的所有骨头都弄断然后留下一堆肉酱了吧。
可是……
这个开口里面居然真的还有个小盒子……
“他们根本没有把妖怪当成一种有着独立的肉体和思想的存在来看——在那些人眼里妖怪只不过是一种碰巧和我们人类用了一样的语言,做了同样的事情而且还能像人类一样思考的自然现象罢了。”
出现在那个入口里的空间比刚才更小了。
这个小盒子的长宽高也就是30公分左右——估计也就能当生日礼物盒用用。
“而那些人的做法也十分简单:首先,那些人准备了一些监牢设施来剥夺妖怪的自由。接着,那些人会把这些妖怪放到笼子里来进一步限制他们的生存环境。在这种情况下,妖怪们不能吃饭,不能睡觉,连活动也很困难,而且这些妖怪还没有办法知道外界具体的时间,并且到最后关他们的笼子会变得小到根本不可能让妖怪住得舒服。那些人就这么强迫妖怪一步步适应这种糟糕的待遇,而在这个过程中妖怪们就会逐步失去他们的身体和自主意识,变成单纯的自然现象。”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把这个问题说出口之后,胫擦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因为在以前有过那么一个唯一遭到“百鬼夜行”百般折磨的座敷童子
只见盒子上有一个被墨水涂掉的数字,而在这被涂抹掉的字迹旁边赫然
写着“四〇式”的字样。
“不是……这……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啊?一个原本是人型的座敷童子到底要失去多少‘人的特征’才能够被放进这样一个30厘米见方的盒子里啊?!”
看来,这里的真正用途就是保存“百鬼夜行”几百年前那所谓的“光荣时代”背后的真相的博物馆——咒凭借着自己的强大技能和浩如烟海的资料重新创立了这个地方。
但是这里并不像是那种以酷刑为主题的西洋风蜡像馆——它可不是那种能让人懂得“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种道理的地方。
“没错,这就是最让我感到作呕的事情……”录音机里传出了咒的声音。“我实在是太无能了,而因为我的无能,我不得不依靠这种令我作呕的勾当才能成功。”
“看来他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疯狂啊。”当录音结束之后,我说出了我对咒的结论。
对于咒来说,与其说把所有的文件都留在“狗广场”和实验室内并不是因为粗心大意导致的失误,倒不如说这更像是一种想要表达忏悔的方式。然而他并没有向任何人倾诉过忏悔,而是把这些话埋藏在自己心里。这种讳疾忌医般的做法就如同是再现了古希腊神话中那个“迈达斯国王的驴耳朵”的典故一般。
“简单点来说,这么一个以酷刑为主题的蜡像馆是那家伙自己亲手打造的,然后把自己的妻子——也就是那个白色的座敷童子给放了进去,从而制作出了超越三九式的四〇式座敷童子。也许,这种事对他来说简直就像是拿着人皮沙发坐在屁股底下一样恶心吧。”
“那……咒大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我就没办法回答你了。”
毕竟在这过去的十年里,咒和魅只是在外界都认为他们都死了的前提下关注着这个世界的变化,所以谁也说不清楚他们的内心在这期间遭到了多少伤害。
我猜不出到底他们能从40式座敷童子身上以及这次丧尸危机中得到什么好处。
我甚至没办法把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和他想把“百鬼夜行”从那位小小姐手里夺过来的最终目标联系起来。
也许……
“大家都觉得那个人拥有的并不是仅仅只能改变已有的命运的一般座敷童子,而是一个可以凭空创造新的命运的座敷童子。但如果他真的掌握了那样的东西,那他就完全不需要做这一系列的事情——那种情况下他要是想做“百鬼夜行”的首领的话只需要先直接把这世界搅个天翻地覆就能达成目的。”
“那么四〇式……嗯,也就是迷小姐并不是完成品吗?”
“你觉得咒会那么无能吗?”
所以说,“百鬼夜行”的极制四〇式座敷童子肯定已经成为完全体了,而且照常理而言,咒可以任意地使用它的力量同时他在使用这力量的时候不会有任何的迟疑。然而,自从事件发生以来他们却从来没有使用这种不讲道理的力量来直接将对手的军。
为什么他们会这样做?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
“可能他已经在使用‘那种力量’了。而且,我估计现在那家伙正在做的事情要比他重新掌控‘百鬼夜行’还要重要。”
“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会……?”
胫擦的声音小下去了,因为有什么东西从一间从外形上看就比较复杂的棚屋拖着他们沉重的身躯冒了出来。
那是两具在肩膀、体侧以及大腿上都有着巨大的撕裂伤口的丧尸。
“哦啊!?”
胫擦尖叫了起来,但是这声惊叫并不是因为看到了丧尸而发出的。
所有的丧尸原本都曾经是人类。
让人惊诧的东西实际上是这两具丧尸原本的身份。
“内幕隼和菱神艳美……?但是,这?可是……怎么会这样……!?”
“难不成他们在和那些普通人一起偷偷逃出去的过程中被击败了吗?事实上,现在这个样子他们算是没得救了。”
当他们用着那翻着眼白的双眼盯着我们——也就是丧尸眼中认为的新鲜且还没腐烂的食物时,他们的头直接扭到了我们所在的方向。他们身上的衣服早已经破破烂烂,头发已经干枯发白,皮肤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由于两个人的舌头都拖在外面并且他们只能无力地垂着脑袋,所以现在他们的样子和过去印象中的样子可以说是相差甚远。
“这时候了你还这么老神在在的吗!?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救人啊!?”
“救他们?怎么救?”
“什么?”
“要是我能救他们,我肯定是会去救的。如果是家人的话我可以变通一下。但是,现在这种局面怎么看都是无力回天。我说不定可以一定程度上修复或替换身体的部位,可如果是已经腐烂了的大脑,连我也没办法。”
“那、那我们该怎么做啊?”
“只有一件事。”
我只是不停地把拳头握紧又张开。
最终我集中精力把双手握成了爪形——对敌人来说这是猛兽的利爪。
“无论他们本来是什么人,现在我面前出现的东西是我的敌人。我不会多愁善感说什么要亲手消灭我的家族。我打倒他们后继续前进便是。”
“………………………………………………………………………………………………………………………………………………………!?”
艳美啊……
就算是到了性命攸关的地步,你也没有释放出你属于“菱神之女”的那一面吗?
如果限定于人类范围内的话,毫无疑问成为“菱神之女”的她绝对是最为棘手的对手——哪怕这样做意味着她最终会在那个刑警面前变成一个极度残忍的杀人狂,她也完全可以通过释放“菱神之女”的力量来将他解救出来。
也许比起那么做,她更愿意同那个男人死在一起。
“放马过来吧,凡人。”
这种感觉是如此空虚。
不是悲伤,而是空虚——这就是我对这个只存在流血牺牲的世界的感触。
“我会把你和你心爱的男人埋葬在一起的——也许那么做就能把我杀害亲人的罪过抵消了吧。”
她只用了一声厉吼作为对我的回答。
他们同时向我们发起了冲锋——凭他们的速度和力量,这可能相当于体重三百公斤的黑熊撞过来。而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根本不会有任何与之对抗的机会。
然而我是一个例外。
接下来我完全可以一击斩下其中一只丧尸的脑袋,然后立马在下一刻打断另一只丧尸的脖子。
然而我刚刚谋划好这些精密的行动过程,事情却又横生枝节。
一股奇大的力量突然击倒了这两个全力向前的怪物,使他们当场倒在了地上。
这期间根本没有人碰到过他们。
摆明了就是异能所为,就好像有一股冲击波从四面八方将他们压在地上一样。
“哎呀呀。”
从我头顶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
那是一个外表与年龄已经是不符到了极致程度的女人,她就站在一座由竹木混搭建成的三面脚手架上,头上长长的白发看起来和她少女般的外表恰恰相反。,她穿着一件纯白色的和服,腰带是柱连绳,而她的发型则是把长发扎了起来,就像是一大朵的鲜花。而在她脚边,一柄闪闪发光的三棱金刚杵(三钴杵)深深地插入了地面。
“我记得我之前可是警告过你不要拿你自己的无能当借口去心安理得地杀人的吧?菱神家的末裔。”
“菱神樒!?”
我只来得及吼出这几个字,在这巨大的地下空间中原本存在的光源,不管是灯泡,蜡烛还是挂灯,在这一瞬间都消失了。就好像电路的总闸被关闭了一般,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早料到你会这么做了!”
我凭着灯灭前的记忆抓起了一把靠在窝棚墙面上的铲子朝着菱神樒挥动了起来。这把铲子也没有辜负我的期待——铲刃上当场就是火星四溅,肯定是和那把菱神樒刚刚拔起来的三钴杵直接撞在了一起。
而在打斗的过程中,地上冒出了一团火——肯定是某盏吊灯里的灯油被我们的动作打翻了。
而落到了地上的火焰和灯油引发了火灾,并且迅速地点燃了周围的棚屋。
映入我眼帘的是被猩红色的火焰照亮的稚嫩脸庞。
由于吓坏了的胫擦还在我的脚边,所以我把他踢到了我的脚后面——毕竟菱神樒是最老同时也是最优秀的妖怪杀手,所以当她面对一只妖怪的时候,不弄死它可能对她来说可能还更难一些。
紧接着,菱神樒头上的白发发髻散开了。
接下来我看到了这样的情景
——她就这么在我面前揭开了她身上的和服,露出了内里的衬衣和裸露的肩膀。
一朵毒花就这样蜕变成了令人感到危险的果实。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这里。但是啊,你真的觉得区区菱神末裔真有希望打败菱神家的祖先吗?”
“我也早知道你肯定会在这里埋伏我的。但是,你不会真以为像你这种老迈年高的珍稀动物还能继续在菱神家里称王称霸吧?”
已经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这场战斗早在正式开始之前就已经注定要发生。
所以菱神家的两位女性便按照过去的传统开始了这场命中注定的战斗。
5
在之前“百鬼夜行”与青行灯手下的人马之间所发生的那场冲突的终局时刻,菱神樒曾经嘲讽过我,说我除了在虚张声势方面很专业之外基本上是一无是处。而那时的我之所以能活下来不过是因为她手下留情了。但是,就算她那时确实是手下留情了,可我在她面前还是连三分钟都没能坚持下来就输了。
和人们想象的不一样,我之所以会输倒并不是因为她有一副钢筋铁骨。
“喝!!”
在大火之中,樒用身上白色的和服遮掩住了她的下半身。
她挥动手中的三钴杵时的速度就宛若闪电般迅捷。无论我逃向哪里,我都会会像艳美和那位刑警先生刚才那样被迫落到地面上,。
但我现在并不需要逃走。
我蜷缩起我的身体,在我的身体里聚集起拜那些令我反胃至极的菱神家族成员们研究出来的科学技术所赐的强大力量。
这恐怖的力量全部被我灌注到了我手中挥动着的铲子。
我有意地让手中的铁铲砸中了我脚下的地面,在樒和我的中间使劲砸出了一条裂缝。
这就是我的对策,但那已经足以挡住菱神樒的攻击了。
“哦?”
“你实际上是强化了战斗能力的‘菱神之女’——你的攻击方式并不需要刻意瞄准单一的目标!!”
“所以呢?!”
菱神樒再一次挥起了三钴杵,而我则用铲子的金属部分挡住了这一击。
和刚才一样,又是一次火星四溅的交锋。
我立刻发觉好像有什么我看不见的东西开始附着在铲子的表面上,这怪东西貌似已经从铲子和三钴杵的接触点爬到了木柄上。
我赶紧丢掉了铲子,马上换了一把大概和木刀差不多长的锤子猛击还在半空中停留着没有落地的那柄已经那神秘的物质感染的铲子。
仅仅延迟了那么一刹那,那里就传来了爆炸声。
“你的攻击手段实际上是一种范围技能,而它的原理跟图像编辑软件中的‘填充’工具类似。你能够以手中武器与其他物体的接触点为基础侵蚀一定范围内的空间,并将其变成你的领域。待得这一空间被你彻底侵蚀,你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影响这一范围内的所有物品、自然规律或者是生命体。因为你用的是一把三钴杵,所以我想它的原型应该是弘法大师空海和尚的飞天宝杵吧——在传说中,他掷出了自己的金刚宝杵,希望以宝杵的落点为准来决定自己的本山所在,而最终飞杵一脱手便直接扎入了高野山的山体之中!!”
因此,如果地上出现了一道裂痕,那界定“填充”区域的标准就会被扰乱。
所以,如果我把那把铲子挡在我面前时,那力量所要‘填充’的对象也就发生了改变。
在我通过强化自己的肉体的方式对抗妖怪的时候,菱神樒选择了以创造了一个“杀戮结界”为战斗方式来削弱自己的对手。
如果经过合适的调整,这种结界甚至可以完全覆盖一整个城市或一整片区域。待得这一独有结界完成之后,就算她站在原地不动也能把向她进攻的所有军事单位一一消灭掉。在那种情况下,就算是拿射速高达每分钟6000发子弹的M61“火神”式加特林机炮或者是巡航导弹朝着她发射,她也完全可以将这些武器击落,或者把它们大卸八块,又或是重新改造它们,也可以把它们彻底摧毁,至于让它们失灵的小把戏更是轻松随意。
总之,她的战斗方式特别适合对付大群的敌人,而她的力量则很是强大,虽然唯一的缺点就是在瞄准单独的目标进行攻击的方面,这种恐怖的力量就显得力不从心了些。
然而就算这样,这也并不代表着她是个毫无弱点的不死怪物。
只要我能沉着应对,应该还是可以躲得过她那一击必杀的攻击的!
“你也就能在还有工夫小看所有人的时候才能放松下来,所以我还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暗地里做这么多的研究。我说,既然现在你都发现了比起谎言来真相更为有用,所以现在的你是不是感觉很耻辱呢?”
我彻底无视了菱神樒的嘲讽,直接向着她把那柄巨锤扔了出去。
那柄钝器水平地朝着菱神樒飞了过去,可是她根本不闪不避。
“然而你是不是忘掉了什么事呢?飞天宝杵确实需要一个接触点没错,可谁告诉过你那个接触点一定得在地面上呢?”
“啥…?”
“我能影响的可是一定的范围而不仅仅是地面。换句话说,只要在那个区域内,我的法则对于那整个空间都是管用的。”
在我丢出锤子之时,我不得不强行让自己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进行一次急转起跳。虽然我感觉我全身的骨头都发出了悲鸣,但是我实际上并不需要担心这些。因为我能依靠那看起来像一堆吱嘎作响的橡胶和弹簧构成的夜樱战斗服保护自己的身体。
在那之后,菱神樒用她手中的三钴杵直接戳烂了一间木棚屋的墙壁。
只听得一声闷响过后,在半空中飞舞着的锤子就像被强力磁铁吸引了一样直接狠狠地撞向了那面墙壁,紧接着整把锤子立刻就被石化了。
如果我站在那个被锤子砸到的地方的话,同样的事情就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当她用三钴杵猛击地面时,那部分地面上方的空间都会受到影响。
当她三钴杵猛击墙壁时,与墙壁垂直的方向上的空间都会受到影响……换句话说就是墙壁所正对着的空间会受到影响。
这就好像被某种不可见的电磁武器上的红点瞄准镜瞄准了。
但是,这种攻击究竟是基于何种道理?
是泥土?是地面?还是说是一片区域?不,都不对!
“有一条理论是世界上几乎所有的宗教教义之中都共有的。”
菱神樒的眼光只是慢慢地盯住了我还留在半空中的身体。
“具体些讲也就是所谓圣地的理论——比如说空海和尚选择作为本山的那块地。那么,能够把人类最有效地束缚在地面上的力量又是什么呢?”
而这时的我正在那些燃烧着的简陋窝棚的墙壁之间左飞右跳,宛若一只乒乓球。
“嘁,万有引力!?”
“完全正确。当星球吸引我们时,我们也在吸引着星球。所以,你会不由自主地把圣地的力量拉进你的身体,而这力量最终会在你体内爆发出来……人类是不可能逃过星球本身的力量的。”
我只能继续维持悬浮在空中的状态。鉴于就算是这么折腾了半天我的膝盖和大腿也没有受伤,所以看来我不得不对这夜樱式战斗服的质量赞美一番了。
这种天雷勾动地火的正面对决绝对不会简单地结束,因此现在最合理的对策就是逃出菱神樒所能控制的范围,然后用我的手枪或者其他武器在烟雾的掩护下发动对她的狙击。
但那老妖婆只是将一只手放在了大腿侧面,她的眼睛紧紧地盯住了我。
“你真以为只要让身体的高度维持在圣地上方一定距离你就没事了吗?你似乎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吧,末裔?”
“?”
“这里是地下洞穴啊……是那种被大量泥土包围的独立空间。”
“……!!???”
她直接飞掷出了手中的三钴杵。
宝杵戳向了她的脚边,并插入了地面。
就在那一瞬间,我听到了一阵高声调的噪音——有什么看不到的东西已然在刹那间在我身边散布开来。只见菱神樒的独有结界从她的脚底开始朝着周围的墙壁延伸,并且立刻达到了这一黑暗空间的顶部。这就好像是在PS作图的过程中选中了未封闭图形而导致颜色填充了整个画布一样。
这一荒唐的万有引力攻击使我被迫将来自这颗行星的破坏之力吸入体内,我的身体遭受到了360度无死角的攻击。
哦……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现在已经没空顾及自己的样子狼不狼狈了。
我从战斗服那开放着的胸前取出了一个偶
人,很快一道仿佛是空间撕裂时产生的光芒亮了起来。
我不得不在此召唤我那穿着短小和服的式神。
“送葬的龙姬”。
这人造的生命开始与我背靠背的相互掩护着向前移动。
而在“送葬的龙姬”动起来的一瞬间,整个地下空间的表面出现了大量的裂痕。紧接着地下水就如溃坝一般涌出,坚固的基岩也在这样的力量下被粉碎。
菱神樒的领域被这些裂痕切的四分五裂,算是彻底瓦解了。
紧接着足以致命的地下水洪流打着旋涡化为了一条巨大的水龙,直接朝着菱神樒撞将过去。
“你这是操纵了地下水脉吧?”
菱神家的祖先抓着三钴杵上装饰性的流苏,从地里拔起了这件法器握在了手里。
“但是啊,你真的以为这样就能要了我的命?”
声音消失了。
声音消失的第一个原因是因为由“送葬的龙姬”操纵的汹涌洪水在这瞬间被冻成了冰。在水龙进入她还剩下的那一小部分结界里之后,所有的水分子都因为多米诺骨牌效应而被冻结了
第二个原因是因为原本被撕裂的地下洞穴停止了崩塌——所有的东西都仿佛被涂上了强力胶一般,重新聚成了一个整体。
然而真正让我担心的不是这些。
当我听到爆炸声的时候,菱神樒已经手握着三钴杵站在了离我面前五厘米的地方。
在我意识到她使用了不可思议的腿部力量将自己向前弹射的时候,她已经开始了下一步的动作。
她将“送葬的龙姬”直接踢到了旁边。
紧接着,就像由一根线绑着的两个球撞在了一起一样,这恐怖的力量完全被传到到了式神身上,让它就如同发射出去炮弹或者导弹那样直接撞进了基岩之中。
而这时的我也没有喘息的余地——菱神樒在空中完成了转向并将三钴杵照着我的面门打将了过来!
“……!!!!!”
我立刻从我的靴子中取出我的手枪,但是它直接被三钴杵打了个稀烂——准确点来说,在被打烂之后,残骸还被打得嵌进了我正下方的地面。
“嘎啊……啊……!?”
我被打得飞了出去,直接撞烂了一面破烂的墙面,撞碎了一堆木箱,最后还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现在已经不是考虑这一击对我身体造成的伤害和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做的时候了。
这下可是有够衰的——我现在待着的这个位置实在是太特么坑了!!
“哪怕这地方被这么多的裂缝割得四分五裂,我也还是能维持我的结界的——因为凭着三钴杵所在的位置就能决定圣地所在的位置。”
从我现在的感觉来看,我的脊椎附近的组织几乎都拧到了一起,而我的脑子里那炸裂般的感觉仿佛就像是快要被吹爆的气球一样,而我的整个身体感觉到的则是仿佛下了油锅一般的高温。
在这种境况下,我甚至连东南西北和上下左右都不知道在哪了。我就像疯子一样在地上七手八脚地扑腾,但是我现在连坐都坐不起来,更不要说是站立了。
我干他娘的……难不成这就是那些家伙所说的那种根本找不到成因的发热吗?
看来这种症状估计是冒犯了某些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之后受到的报应——说它是诅咒也没错。而这样的裁决往往是给那些冒然闯入圣地的人准备的。
“既然你自己不愿意到这圣地里来,那我就只好自己亲自动手把你扔进去了。”
倒在地上的我听到了菱神樒落地时发出的轻响声。
她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三钴杵,慢慢地朝着我走了过来。
现在的局面对我越来越不妙了。我感觉现在我的脑浆就和沸腾了一样,而且我现在分辨不出那家伙的声音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
“你到底……要拿那种力量……做些什么?!”
“要是你还是认为咒是一个想要推翻这个国家的疯子的话,那你就基本上算是完全不了解情况。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虽然这也是导致他崩溃的根本原因。”
“……”
“就算是迷与咒结为了夫妻,而且迷还为咒生儿育女过,但是身为座敷童子的迷依旧有着座敷童子的天性。她不可能放弃身为座敷童子的首要工作——也就是为家庭带来繁荣。而与此同时,咒则因为自己的天才而感到绝望——他一直觉得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缘故,迷是永远不会提出那种将自己的身体改造为四〇式的提案的。而且,他还觉得如果没有他的存在的话,事情就会有不同的进展。然而,当时的他们手里有着让组织更加兴旺发达的一切必要条件,所以最终是在这残酷的现实逼迫下他只能继续前进下去——于是在迷向他伸出了对他而言极为残酷的援助之手时,他就毫无抵抗地坠入了深渊。那么为什么他有不愿意斩钉截铁地拒绝这样的建议呢?实际上原因很简单——座敷童子这种妖怪会在那个家族不再需要她那可以让家族兴旺发达的帮助时就会主动离开。而这也就意味着迷必须得弃他而去。因此,在这件事情上,咒个人的情感根本无关紧要,因为这是迷作为生物的特有本能。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咒根本就没有做选择的余地。”
这才是那个座敷童子会和一个敢于将自己的身体丢进压缩机里的男人坠入爱河的真正原因。
然而这种做法在外人看来更像是这样——她为了走上那通往兴旺发达的最短捷径而放弃了与那个没有什么雄心壮志的男人执手一生的机会,因为那样做对她才是“幸福”。
这种“幸福”实在是恶心透顶了。
然而……
“你这套说辞也只是解释了咒和四〇式的现状而已。”我缓慢地喘了口气,尝试着理清我那模糊的意识。“可是他们又预见到了什么祸事呢?到底又是怎样的危机让他们觉得他们需要四〇式作为应对的措施呢?这所有的一切又和发生在此的丧尸危机又有什么关系?不过虽然我很好奇这些问题的答案,但我并不想从你这里得到答案,我只问你,你既然和咒合作了,那你能从这样的合作之中得到些什么好处呢?要是你只是想以‘菱神之女’的身份获得最终的胜利的话,你没必要被掺和进这种事情的。”
菱神樒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模糊的双眼只看到了一个白发的女人在俯视我,她的脸上挂着一丝微笑。
对方已经准备好对我挥下那黄金制成的三钴杵了。
“安心上路吧,末裔。对你这种自私到只想着自己当大赢家的‘菱神之女’来说,一切都结束了。”
“闭嘴吧臭老太婆。就因为你没有在这一秒内杀了我,你就已经输了。”
“?”
这才不是你认为的那种我喜欢做的虚张声势。
你不记得了吗?
掉下来的油灯点燃了这里的窝棚和格子间,所以现在我们都被一片火海所包围着。
并且我方才被你打落在地的时候撞碎了一堆箱子。
那么,你知道我在箱子里看见什么了吗?
答案是,爆破洞穴用的炸药。
只见这时,从我们身边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紧接而来的是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虽然现在的我几乎无法移动,而樒则大意到直接站在了面前,然而这个时候我们两个都被炸飞,被冲击力抛向了空中,而在此时此刻,引力的影响已然暂时不复存在了。
这里已不再是你的领域了。
你和我现在都从这一领域里脱离了出来。
“你这该死的……”
菱神樒狼狈地扭动着身躯,试图重新掷出三钴杵,不过已经为时已晚。
在她那么做之前,我在半空中抓住了她的胳膊。
我只是用大拇指掐住她的锁骨然后狠狠地捏了下去。只听得一声脆响,那里传出了筋断骨折的声音。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废掉了她的一条胳膊。
三钴杵从她手里滑脱坠落,最终消失在了那如同焦油般漆黑的深渊里。
而我们两个则是一起飞了一段不短的距离,最后撞塌了另一座窝棚的房顶。虽然此时的我几乎不能正常呼吸,但是我还是用右手打出了象征胜利的V字手势——我和她都脱离了那该死的结界,而那种原因不明的发热此时也不再作怪了。摔落地面的我直接掐住了她,很快我和她就扭打在一起,我们的双手都向着对方的要害打去,而我们的拳脚甚至都打出了破风的声音。
最终,我用手指捅穿了菱神樒的喉咙,而她的指头也就堪堪划过了我的太阳穴。
“咕……咕……?”
发现这一事实的她只是以一种难以置信的惊讶表情盯着我。
那老妖婆的腮帮子抽动的样子活像是金鱼吐泡泡。
最后,菱神樒用她那几乎破裂的气管里发出了最后的声音。
“你……”
“?”
“你除了搞破坏之外基本上什么都做不到……这种自知之明……我想你应该是有的吧……?可是啊……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去帮助下某个人吗……哪怕一次也好?”
“哦……”
看来,这就是菱神家的祖先一生的夙愿了。
难道说她在这世上游荡了一千多年就只是为了这个吗?
然而我是这样回答的……
“这种念想,我在不到一岁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
听到这话之后,已然是将死之人的菱神樒的一瞬间瞪大了双眼。
在这最后关头,她并没有求饶,而是重新调动起了自己的肌肉。
她没有逃命或者撤离的打算。
她要杀了我。
她要在她眼前杀死她的目标。
因为她相信我的死能帮助到某个人。
虽然她的一生是以“菱神之女”的身份度过的,然而她还是希望这个世界上能有一个人会对她说谢谢。
但是你知道吗?
这就是你输给我的原因,死老太婆。
我之所以会赢,不是因为我擅长虚张声势,也不是因为我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一切。
实际上原因很简单——“菱神之女”本身就是灾难的使者。
你之所以期盼着能够帮助到某个人,恐怕就是因为“菱神之女”能带来那样恐怖的灾难吧。
“正因为我们是‘菱神之女’,所以我是死不了的。”
“!?”
“而你之所以成不了对他人有用的人,也是因为这个——只要你是‘菱神之女’,你永远都不可能成为那种人。”
祖先和末裔的区别在这一块刻彻底地凸显了出来。
这种时候讨论谁对谁错已经毫无意义,于是我更加用力地把插入菱神樒喉咙的手指捅到了最深处,直接破坏了她的气管和位于她颈部的延髓。
只听得一生撕裂血肉的闷响过后,我和菱神樒之间的胜负已见分晓——我是赢家,她是输家。
不幸的是,在我们所生活的人世间,恐怕只有赢家和输家这两种人。
6
菱神家的祖先,也就是菱神樒,现在终于死了。
就像是孕育果实了然后凋谢了的花朵一样,她的白发披散开来,围绕在那已经再也动不了的娇小躯体周围。
我从她的尸体上爬了起来,开始沿着屋顶前进。不过因为我还是无法控制我的身体,最后我从屋顶上失足滑落,直接摔到了泥地上。
“嘶……”
我都快感觉不出我的双腿了。
显然在我被炸飞的时候,有几根骨头在那期间已经脱离原位了。
靠左脚丫子都能猜得到,就算是有夜樱战斗服在,光靠它恐怕也不能治好我的重伤。所以我必须用随身的医疗工具治好我自己。没准只要先注射一些药水来让骨头归位然后外面加上夹板之后我就又能站起来了。
然而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
“这下难办了,居然在这里失去了樒小姐。”
一股恶寒顿时沿着我的脊梁骨涌到了天灵盖。
由于我无法移动我的断腿,所以我只好强行梗着脖子向前继续爬。最终我看到了一个长发的男人——他戴着一副单片眼镜,身上穿着的是一套只会在明治时期的风俗画中才会出现的西装,而他的臂弯中则抱着一只仿佛爱宠一般的豆狸。
而在这人旁边站着的则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座敷童子——只见她身着一身纯白浴衣,脖子上则挂着一个头戴式显示器,而她的半边脸则被面纱笼罩着。
虽然单片眼镜和面纱让他们的眼睛难以被人看清,但是他们都拥有异色的眼球——具体点来说,虽然是一人一妖,但他们已经把自己的其中一只眼睛换给了对方。
他们的身份便是那只叫做阿初的豆狸、百鬼夜行极制四〇式座敷童子,以及那个在胸前佩戴完整的“百鬼夜行”徽记的男人。
“咒!?”
“本来我还以为不用太担心已经活了一千年的她的安危的,不过依我看只怕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有最终消亡的那天。有句话说的好啊,‘天下之大,岂有长生不灭者’,不过你不觉得这是最差劲的日本俗语么?难道真的就没有谁能拒绝这种糟糕的规律么?”
这局势真是糟透了。
也许我可以用我的医疗工具治好我的脚,但是这个男人是绝对不会给我这个机会的——他一个人就可以对抗“百鬼夜行”,而且他还有那个可以给凭空改写全世界命运的四〇式座敷童子。要是我得在这种站起来都困难的情况下的时候对抗那种东西,我是没有任何赢的机会的。
那么我该怎么办?试着去依靠别人的帮助吗?靠胫擦?就算开玩笑也不是那么开的……何况现在我不知道“送葬的龙姬”被樒炸飞以后的情况,而这也就意味着我失去了对她的控制,不能继续使用她战斗了。
等等。
那是不是意味着……
我除了等死以外真的没什么可做的了呢!?
“为什么……?”
“怎么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不对,我的意思是说到底你想让什么事情在你的诱导下发生啊?我根本想不通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需要发动这么一场丧尸入侵的危机,因为你在四〇式的帮助下完全可以用不会惹出任何麻烦的方式来直接创建你心目中的乌托邦才对……所以,你为什么不使用用四〇式座敷童子?难道说……”
“你们这些‘菱神之女’总喜欢靠说废话来拖时间,总是在期待着那种在气氛和缓之后出现的机会。”
“她到底是不是你的底牌?你该不会是已经在使用她了吧?如果你真的使用了她的力量,那你到底要干些什么事?到底是怎样的难题需要你必须使用四〇式座敷童子才能找到答案啊!?”
“额,依靠火车进行的屠杀——也就是你们口中所谓的丧尸危机——不过只是一种让人类得到进一步升华的方法罢了。”
得到升华?
我困惑地看着一边抚摸着怀中的阿初一边唠叨个没完的咒。
“在变成丧尸后,人类将获得更大的力量,这个道理我想是不言自明的吧。而且呢,虽然这种效果不太明显,但是如果一代丧尸靠着咬人的方式来创造第二代和第三代丧尸的话,他们最终将会逐步取回他们的理智……而最后他们将会恢复到会和活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的状态。”
他这是要把整个日本的人口纳入囊中啊。
当他完成了这一切之后,他可以通过对控制火车屠杀的核心术式修改操控在不知不觉中控制所有变成丧尸的人。之后,他会以逆转人和丧尸的地位的方式让人类得到他所谓的“升华”——那样做了之后,自然那些变成了丧尸的普通人就都能在我们这个世界继续“活下去”了。
而这种事情听起来就像是……
“你这是要挑起战争吗?”
“如果那种一对一的单挑式冲突可以被叫做战争的话,那么这场战争十年前就开始了。”
虽然我不明白他说的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可是他只对我说了这么多。
“何况呢,现在对你来说更重要的事情是担心你自己的安危啊。”
我立刻听到了一声很自然很微弱的动静——有什么东西直接掉在了我的背上。这东西是从附近的棚屋屋顶落下来的。在略微思索了一下之后,我察觉到了了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冷汗瞬间流遍了我的全身。
那是菱神樒的尸体。
只见她那一头白发披散在肩上,并且还从她的短款和服里发散了出来。
而她那已经死去的素白色尸体还能动的现实只会意味着那种事情的发生。
“因为我之前刻意在各处留下来一些东西,所以想必你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调查出来一些事情了。火车能够控制罪人的尸体,而“御口大人”的传说则定义了所有受到致命伤害并且扔进深坑的尸体都是罪人——对了,还是以防止瘟疫的名义来着。”
“呜……”
“所以整个计划的关键就是生与死的界限。被一个丧尸直接咬到不会怎么样,而如果你没有被丧尸直接咬到的话就没命了的话,那你也就是个没啥理智的初代丧尸。对了,实际上座敷童子也有变成丧尸的可能——因为他们都是一些在饥荒或者类似的灾祸中被牺牲的孩子。过去我曾害怕迷也会那样,因为她只能变成那种标准意义上的座敷童子,但是她没事——现在的她,就和你想象中标准的座敷童子完全一
致。”
如果变成丧尸的原因与具体死法无关,而是只要是死人都能变成丧尸的话,那么现在的这个菱神樒又代表着什么东西呢?
“何况唯一变成丧尸的人不只是樒小姐。”
从房子的背后出现了两个新的敌人。
那是一具男性丧尸和一具少女丧尸——束缚他们的东西已经被菱神樒的攻击解除了。
所有的丧尸有着白色的头发,浑浊的眼神,而且身上还红一块紫一块。变成丧尸之后,那位刑警先生身上的开领羊毛衫和裤子已经被鲜血染红了,而我妹妹的双马尾早已经散开了一束。
而咒只是仿佛给他们让路一般往旁边迈了一步。
只听得他微笑着对我说道:
“我们有缘再见。不过现在我也不知道咱们再见面的时候你到底是死是活了。”
丧尸们那恐怖的双手和利齿,开始朝着我那无法移动的鲜活但是受伤的身体不断靠近。
而这时的我根本什么也不能做。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什么都不能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