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一晚,我做了一个梦。
那是我参加打猎同好会举办的农场体验,大啖山猪锅的回忆。
那一锅山猪火锅真的相当美味。
锅底用白味噌调味,锅中加了金针菇、香菇、白菜、红萝卜、牛蒡和芋头等等蔬菜,吃起来完全感受不到传说中山猪会有的腥臭味。虽然我们豪迈地将肉片切得很厚,不过,山猪的肉质比猪肉更为柔嫩,油脂也不腻口,再多都吃得下肚。
当时正值十二月,我正在放寒假。
那是我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冻僵的身体由内而外暖和起来」是什么样的感觉。
用餐前,他们教导我如何屠宰山猪。
在参加这次的活动之前,我只剁过鸡或鸭,所以我既紧张又兴奋。
虽然我的感想很陈腔滥调,不过,那次的经验让我再次体会到「原来吃动物的肉,就是这么一回事」。
可惜的是,屠宰后的肉必须放置几天,使其熟成。所以我吃到的肉片,是打猎同好会的大叔们预先准备好的山猪肉。
即使如此,还是美味至极。
农场体验需要在该地露营三晚,第二天的晚上,老爹和玲奈来探望我。
看到我屠宰的山猪,玲奈差点要贫血昏倒,不过,当我们享用山猪锅的时候,她吃下肚的量甚至跟我差不多。我完全搞不懂玲奈这样算是强悍还是软弱。
(不过,在我们店里,可就没机会屠宰山猪肉啰。)
老爹笑着这么说。
(人家好想吃看看小明处理的肉喔!)
玲奈也跟着笑了。
我当时应该也笑容满面吧。
关店三天去参加农场体验,真的有意义吗?我一开始虽然半信半疑,不过那三天相当愉快,对我来说意义深远。
「……喂,起床了。」
(我明天要屠宰鹿肉喔。)
听到我这么炫耀,玲奈讶异地将水灵大眼瞪得更大了。
(鹿肉可以吃吗?这样鹿不会有点可怜吗?)
(怎么会。你明明吃了那么多山猪肉,这样说太不公平了。)
(欸?可是,山猪就跟一般的猪没什么两样嘛!)
玲奈这么说后,生气地鼓起双颊。
我告诉她说,这就是不公平的地方。
(你啊,有好好仔细看过山猪和猪吗?硬要说的话,我觉得它们长得比鹿还要可爱。)
(不要再说了啦!这样人家以后会吃不下猪肉啦!)
许多国家在吃肉方面的文化,甚至让日本人无法接受。虽然我很想告诉她这件事,不过这样她太可怜了,所以我没有说出口。
「……喂,你打算睡到什么时候啊。给我起来!」
好吵喔。
啊,话说回来,那次吃到的山猪锅真的相当美味。
因为锅底的味噌相当浓郁,所以我想试试其他烹调方法,让人更能品尝到山猪肉的滋味。
如果使用山猪的骨髓来熬煮高汤,一定超级棒吧?
「虽然是我开口要你待在这个家里,不过,我可不打算让你在家游手好闲喔!喂!」
哎呀,有人粗暴地摇晃着我的肩膀。
先不管这个,我大概很喜欢带有独特风味的肉类吧。
虽然我只吃过几次,不过我相当喜欢羊肉,我本来就很喜欢肉类和脂肪的气味。我甚至怀疑自己前世是肉食性动物。
就连拉面也是一样,我最喜欢豚骨酱油口味的拉面了。想当然尔,如果一碗拉面单纯只是油腻,并不美味的话,我当然也敬谢不敏。不过,我打算在继承家业之后,把豚骨拉面当作限量餐点加进菜单,我已经偷偷在企划这件事了。
「喂……你给我差不多一点,不然,你就等著瞧喔?」
对,就是这个味道。谁说奇霸兽很臭了?
嗯?不对,奇霸兽是什么啊?
总之,闻起来真的好香喔。
我才刚大块朵颐了山猪锅,肚子竟然又饿了啊。
毕竟昨天的晚餐,很凄惨嘛。
晚餐和凄惨押韵呢。
算了,没差啦。
总之,我饿了,先开动啰。
肉质尝起来相当软嫩,舒服地刺激着我的牙齿和舌头。下一瞬间,一阵白色火光在我的眼底爆炸了。
◇
「……怪了?」
我花了一阵子才理解现在的状况。
一抹肉类和香辛料的香气,刺激着我的鼻腔。
早晨的阳光从窗外射入室内。
毛皮粗糙的触感。
木头墙壁、梁柱毫无遮蔽的天花板。
啊,对了,我在异世界度过了第一个夜晚。
这里不是我的家。而是森边居民,爱·法的家。
现在,那位爱·法正抱着双臂、双脚大开地站在我的眼前。
她的左手掌抵著脖子,漂亮的脸蛋染上红晕,拔出小刀,朝我高高举起,这个人就是我救命恩人,爱·法。
「等……等一下!我的肉,应该很难吃喔!」
我马上清醒过来,滚著退至身后的墙壁。
钢制的刀身反射著清晨的阳光,闪耀着光辉。
爱·法的右手臂高举著刀,手臂不停颤抖,似乎在忍耐著激动的情绪。
「……我要杀了你。」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在一大清早做出这么危险的举动……」
当我这么呐喊时,头顶突然隐隐作痛。
嗯?话说回来,当我在作梦的时候,似乎也有人揍了我。
「啊,该不会就是你揍了我吧?真是过分,竟然殴打在睡觉的人,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你自己扪心自问。」
爱·法的脸蛋因为愤怒而涨红。
这家伙昨天也是这样,装作一副冷淡的模样,其实却很易怒。
不过,另一方面,这家伙不是个无缘无故会生气抓狂的人,我该不会犯了什么过错吧。
「对不起。我做错了什么吗?我刚刚睡迷糊了,什么都记不得。如果我对你做出了任何失礼的举动,还请你原谅我。」
「……你的确有错在先。」
「嗯?」
「你竟然打算吃我!」
爱·法这么咆哮,自从我们相遇之后,这是她第一次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她再次用双手举起小刀。
她之前用左手遮掩住的光滑脖颈——上面清晰地刻画著一个看起来很健康的齿印。
我敲了一下掌心,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
「我想起来了,我在梦里吃了某个东西啦。然后,你浑身散发出美味的香气,所以我不小心就咬下去了。」
「……我要杀了你。」
「呜哇等一下啦!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由衷地跟你道歉。拜托你留我一命……」
「吵死了!」
于是,我待在异世界的第二天,有着如此喧嚣的开始。
虽然我的行为很低级,不过我没有觉醒成食人族这件事,也可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2.
「……等你吃完之后,马上出发。」
爱·法这么说。她的表情比平时看起来还要不悦几分。
不过,她当然会有这样的反应,毕竟是我惹怒了她。不过,她都已经用小刀刀柄殴打我五、六下了,希望她差不多可以消气了。
顺带一提,她给我吃的早餐是奇霸兽的肉干。
这又是个相当难对付的东西。它就像下酒菜的鱿鱼干一样,需要细细撕成以厘米为单位的长条状,不过,不论如何咀嚼都不会从口中消失,简直就像是带有肉味的橡胶。
而且吃起来果然有动物的腥味。一定是因为没有把血放干净吧。
爱·法倚在对面的墙边,散发出浓浓的「不要靠近我」的气息,所以我独自伫立在炉灶的旁边,啃著奇霸兽肉干。
我望着洗得干干净净的铁锅锅底,回想起昨晚的晚餐。
昨天的晚餐——才真的是糟透了。
对我来说,那段时间简直就像某种酷刑。
(不论如何,那样的菜肴都太夸张了……)
这说不定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吃到别人煮的菜肴后,如此清楚地说出「难吃」两个字。我现在本该因为说错话而陷入自我厌恶的循环之中。
不过,因为当事人——爱·法露出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我才得以幸免。
「……食物哪有分什么好吃或难吃。」
我竟然在一天之内听到三次这种失礼的话。
对于森边居民这个族群来说,吃饭难道真的只是摄取营养的方式吗?
虽然这么说……
虽然这么说,那道料理真的太夸张了。
首先,就是奇霸兽的肉。
奇霸兽的肉太硬了。
而且动物的腥臭异常浓郁。
不论是猪肉或牛肉,就算品质再怎么差,也不会如此腥臭。
然后,因为肉类炖煮得相当彻底,所以肉质不会坚硬到嚼不动的程度。不过,肉的表面虽然柔软,里面却留有筋,感觉就像半融化的橡胶……简单说,口感
非常糟糕。
另一方面,伪洋葱的口感很棒。
我很喜欢它清脆的口感。
不过,只有这一项优点。
我唯一的感想是,「洋葱果然不适合加进火锅里啊」。
当然,像是牛肠锅或泡菜锅等等锅类就很适合加洋葱,不过,我们家自己煮火锅的时候,没有放洋葱的习惯。
然后,伪马铃薯有很大的问题。
那究竟是什么呢?
它完全溶于汤里。把它丢进汤里,简直就像是用有点粉粉的奶油色液体,破坏了整道料理的平衡。
我觉得最贴切的感觉是「溶解于水中的面粉」。
大家一起来想像看看。
溶入面粉后的浓稠汤汁。
口感清脆的洋葱。
带有腥臭味、黏糊糊的肉。
只用黑胡椒调味。
这样会好吃吗?
很抱歉。我觉得一点也不好吃。
然后,对我来说,最凄惨的一点在于——「这道菜闻起来非常香」。
香气绝伦,肉和脂肪的鲜味一定完全释放于白浊的液体之中了吧。此时再搭上黑胡椒之类的香料味,光是这个味道,我就能够吃掉好几碗白饭。
尽管如此,这道菜却很难吃。
当我将肉片和汤送入口中时,动物腥臭味让那股香气消失无踪。
因此——我才会宛如遭受酷刑。
尽管如此,掌管食欲的中枢神受到了香气的刺激,侵入口中的物体却与那股香气南辕北辙。老实说,要不是我很感谢食材和爱·法,我可能连半盘都吞不下肚。
我吃了三盘这种鬼东西。吃到后来,我几乎都在与呕吐感战斗。
因此,虽然我吃到胃胀,直到睡前为止,我的脑中仿佛还一直碎念著「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吃饭啊」。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昨天才会做那个梦吧。
「……你在发什么呆啊。差不多该出发了。」
听到对方带刺的语气,我抬起头后,才发现爱·法已经披上毛皮披肩,将大小刀剑挂在腰际,完全准备好要出门。
「啊,等我一下!我的三德菜刀呢?」
「……三德……?」
「那把刀啊。我昨天交给你了吧?」
爱·法沉默地用下巴指了指房间内侧的门。
我记得她当时是拿进最右边那扇门,所以我走了过去。
到头来,我昨天和爱·法都睡在这个大房间,所以还没有机会到里面那三间房间一探究竟。
我慎重地缓缓打开门——刹那间,一股浓烈的味道炸裂开来。
(呜哇……这还真不得了。)
如同我的预期,那是粮库。
粮库里放置著很像麻布袋的袋子,看起来沉甸甸的,稍微可以窥见里面装着宛如洋葱跟马铃薯的蔬菜。
墙上挂著各种植物,有一种植物已经枯萎成黑色,看起来很像海带芽,还有一种颜色异常翠绿的细长叶子,垂吊在狭窄的空间之中。
然后,房间内侧用正方形的板子区隔出了一个约两平方公尺大小的空间,里面是满满的黑色粉末,高度大概到我的膝盖。
这股味道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那是撒在奇霸兽肉上,宛如黑胡椒的辛香料。
先不论那股味道是否好闻,它带来的刺激太强烈了。这间房间没有窗户,气味分子密集地融于空气之中,一不小心的话,感觉还会伤害眼睛、鼻子和喉咙的黏膜。
(原来如此,他们就是用这种方式保存奇霸兽的肉啊。)
虽然危险,不过我与生倶来的好奇心还是战胜一切,眼中泛泪的我决定继续观察下去。
奇霸兽的肉就封印在堆积如山的辛香料里面吧。他们不是用盐腌渍肉类,而是用胡椒啊。不过,这里没有冷却食品的机械,当然只能这么处理。这个地区的气候和曰本的初夏相仿,生肉等等的食材一定马上就腐坏了吧。
(嗯……这个干草该不会是原料吧?)
那个挂在墙上的枯萎叶片。看起来虽然像变成黑色的海带芽,但用手触碰之后,叶子上的纤维纷纷崩落而下。
(原来如此。只要干燥之后,这个叶子就会变成宛如黑胡椒的香料啊。如果大航海时代的欧洲人看到这个东西,应该会开心到晕倒吧。)
当我这么妄下断论的时候,突然有人从背后对我说「你这家伙在干什么?」。
爱·法站在粮库的入口,早晨的阳光形成逆光,我只能看到她的轮廓。
她靠着墙壁,双手抱胸,微微歪著头,她的视线中充满了疑惑。
「刀在这里。赶快出来。这样味道会跑掉。」
「啊,抱歉。有太多事物勾起我的兴趣了。」
爱·法催促我离开房间后,外面的朝阳已经相当猛烈,虽然在房间里面只待了几十秒,但我已经觉得自己要变成胡椒腌肉了。
「呜哇,我的鼻子好痛!那个香料的味道也太强烈了吧。」
「……你是笨蛋吗?那些食物又不能吃,你又没有要吃它们,光看有什么好玩的?」
「很有趣喔。我昨天告诉过你吧?我是厨师的儿子嘛。」
「……只有石之城里才有厨师。如果你想以此维生,赶快学一学这个世界的规矩,离开森边吧。」
爱·法不悦地这么说,将三德菜刀抵在我的胸口。
「没有啦,我对这个世界的事情一窍不通,怎么可能成为这里的厨师……不过,为什么你要把我的菜刀摆在如此刺鼻的房间里?」
虽然菜刀刀刃不会因为香料就生锈或受损,不过,我害怕刀子会沾染到那股味道。
「……只有那间房间没有窗户。当然,不是每个人都像无耻的狄咖·孙一样,会破坏别人家的窗格,潜入屋内。不过,那个粮库是最安全的地方。」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你真的很珍惜它呢……谢谢你。」
爱·法蹙起柳眉。
这家伙似乎不习惯接受他人的谢意。
「……时间都被我们浪费掉了。在太阳升到中天之前,我们要去采集皮果叶和木材。如果你不希望有人叫你小白脸,就出点力吧。」
「遵命!……不过,工作之前,我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你愿意听我的请求吗?爱·法?」
爱·法当然露出了相当嫌恶的表情。
这样真是糟蹋了她的美貌。
「你还打算给我添多少麻烦啊?明日太,没想到你意外是个厚脸皮的男人。」
「不,我希望能够尽量分担你的辛劳……今晚开始,可以让我煮晚餐吗?」
爱·法本来绷著一张脸,听到我说的话,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她这样的表情有点可爱。
「你这是什么意思?煮饭又不辛苦。就连十岁小孩都能完成这项工作。」
「嗯……所以这样其实不算分担你的辛劳吗……不过,我有点想试试看,能不能用我们世界的烹调方法处理这个世界的食材,不可以吗?」
爱·法困惑地垂下眉毛,上下打量着我。
她现在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用双脚走路的狗。
不一定每个人都会喜欢她这样的表情,不过,我觉得这样的她看起来很可爱。
「我真搞不懂呢……所谓的『厨师』,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吗?」
「我只不过是实习厨师啦。不过,厨师大概都能深有同感吧。」
「……随便你。对我来说,煮饭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爱·法抛下这句话,这次她走向玄关口。
我跟上她纤细的身影,悄悄地松了口气。
我刚刚的举动,简直就像是在直接对她说「你煮的东西超难吃的,让我做吧」,我已经做出了相当程度的觉悟,认为她会拿起小刀挥向我。
不过,爱·法似乎真的认为餐点的内容「不重要」。我的心情很复杂,半喜半忧。
(不过,这真的激发了我的挑战精神。)
昨晚我感受到了不满与忧闷,我要化解这样的心情。
我认为自己应该可以把奇霸兽的肉烹调得更美味。
那个食材散发出惊人的美味香气,送入口中时却呈现如此难吃的状态,这算是对食材的亵渎吧?
我还没有发现伪洋葱和伪马铃薯的攻略方法,不过,至少我坚信奇霸兽的肉完全没有发挥出它的潜力。
对于山猪肉的调理方式,我只略懂皮毛。应用这些方法,究竟可以让奇霸兽的肉加多少分呢?光是想像到这一点,就让我情绪高涨,肚子饿了起来。
(再加上……)我偷瞄著爱·法将鞋子缠绕在脚上,这么沉吟。
我也想让这家伙尝尝我做的料理。
身为一位实习厨师,我唯一能做的贡献也只有端出稍微像样的料理而已。
爱·法似乎并不执著或关心吃饭这个行为,对她来说,这些事情可能毫无意义吧,不过,尝到美食的时候,每个人的心情一定会变得愉悦。
这个女孩总是露出一副不悦的表情,如果能让她露出稍微开心的模样,我就及格了。就以这个当作基准吧
?
我要来料理奇霸兽的肉,让恩人吃得开心。
虽然我这样的说法可能太过极端,不过,这么一来我的人生就有目的了。
想到这里,堆积在我胸口的阴霾似乎稍微拨云见日了。
「……这么说起来,你的脚还好吗?」
爱·法穿好鞋子后,不经意地这么询问。
「嗯。可以正常行走了……谢谢你担心我。」
「谁在担心你啊。如果我们走进森林里,你才开口说『我已经走不动了』,我可会把你丢在原地喔。」
她相当不悦地丢下这句话后,又加了一句「……所以,如果感到任何不对劲,不要忍耐,马上告诉我」。
这位恩人真的很值得我报恩。
「我知道了」我这么告诉她后,踏向充满耀眼阳光的异世界清晨。
3.
「……皮果叶长在森林里的水边。森林里有一条叫做兰特的溪流,那附近最适合采集皮果叶。河川上游是孙家氏族的地盘,所以我们要前往河川下游。」
「队长大人,我知道了。」
我们踏上昨天走过的那条路,前往森林。
虽然因为许多纷纷扰扰,使我们耽搁了出发的时间,但聚落中的其他人家都还很安静。虽然偶尔会窥见人影,不过没有人走在这条路上。
「哼。没有人想要一大早就进森林吧。大家都利用早晨处理杂事,譬如说鞣造毛皮或砍柴。」
「队长大人,即使如此,您却一大早就要进去森林啊?」
「……我平常也不会在一大清早跑进森林。不过,家里突然多了一位食客,我担心储备的木柴不够用。」
「是下官的错啊!在下真是汗颜至极!」
「……现在马上用正常的方式说话,不然我会割下你的舌头。」
「我知道了,对不起。」
爱·法的心情似乎又有些不悦,我决定暂时乖巧一点。
这个世界的清晨光景,初次展现在我的眼前。
昨天因为光线昏暗,所以我看不太清楚周遭环境,不过,这里的景色真是宏伟壮观。
天空中带着薄雾,摩尔加山高耸入云。山峰向左右蔓延,让人不得不赞叹这座山的宏大。
我们的目的地是深邃的森林。
除了这一带开垦成聚落之外,其他地区全部笼罩在浓密的绿荫之中。
空气清净澄澈,不带着一丝废气的臭味。
飞鸟遨游于空中。
放眼望去是一片大自然。
目前的气温也不会太高,穿着长袖的厨师服相当舒适。
我将视线移至周遭的景色,附近的灌木丛闪耀着朝露的光芒。
如果这是露营之类的活动。我现在应该感到相当满足吧。
「我问你喔,这么说起来,皮果叶到底是什么啊?」
当我们抵达森林的交界处时,我开口这么询问,爱·法一副麻烦地说「就是你刚刚看到后喜极而泣的东西。」
「欸?你是指那个香料吗?它的名字还真可爱。」
「……大约过一个月,皮果叶就会丧失功效。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取得足够的量。如果没有皮果叶,不到两天,肉类就会腐坏了,如果你不想吃腐烂的肉,就努力工作吧。」
「我知道了……昨晚吃到的蔬菜,也是生长在自然之中,采集而来的吗?」
爱·法步入茂密的森林之中,晃了晃脖子上挂满东西的颈链。
「一头奇霸兽的兽角和牙齿,至少可以换来十天份的亚力果和波糖。如果要给两个人吃的话,就是五天份吧……也就是说,至少五天就要捕抓到一次奇霸兽,不然,每天就只能吃奇霸兽的肉了。现在这样还算过得去。」
「这样吗?不过,这座山如此壮大,应该可以在这里任意采集各种食材吧?」
「……我们不能夺走摩尔加山的资源,这是禁忌。」
「欸?」
「如果我们滥采摩尔加山的资源,饥饿的奇霸兽就会去袭击杰诺斯领土的田地。奇霸兽不吃皮果叶、粒萝等香草,还有毒性较强的古栗果实,所以他们只准许森边居民采集这一部分的草叶。」
「这是谁下的指令?不管是山峦或是森林,本来就不属于任何人吧?」
「不管是摩尔加山还是森林,都是隶属于西之王国赛尔法的版图之中。八十年前,我们这些森边居民为了逃离战火,从南之王国加喀尔移民到森边……然后,我们森边居民和西之王国立下了约定,不可滥采山林资源,只能猎捕奇霸兽,对方才准许我们居住于此地。」
「岂有此理。不论怎么说,这片山林大得惊人,只采集一些资源,不可能会害奇霸兽挨饿吧。」
「没这回事。奇霸兽这种生物只能生活在山脚。山中深处栖息著连奇霸兽都惧怕的马达拉玛巨蟒和法尔布狼,凶残的野人也居住在其中。我们森边居民和奇霸兽只能安居于山脚的森边。」
「这样啊……」
虽然能够理解,但是,我不能苟同这个说法。
奇霸兽只能居住在山脚边是生存竞争后的结果,这也无可奈何。不过,为了守护他人的田地,森边的居民只可以猎捕奇霸兽,这样……感觉对方是让这些人强迫中奖。
昨天爱·法告诉我,那些人嘲讽他们为《食奇霸者》,这让我一直耿耿于怀。
「……毕竟森边居民是南之王国流亡过来的异国血脉。我们抛弃了南之神加喀尔,将灵魂和剑献给了西之神赛尔法。即使如此,对于石之城的居民而言,我们依然不是他们的同胞,而是外人吧。」
爱·法仿佛察觉了我的心情,用不带感情的声音喃喃自语。
「虽然说是外人,不过,你们也在这片土地上住了八十多年吧?再向对方多主张一些自己的权利,应该也不为过吧。」
「……就像我不寻求孙家的庇护一样,森边居民也不寻求王国的庇护。比起耕田,我们的性格比较适合狩猎奇霸兽。」
「这样啊,不过,我才是无法跟森边居民相比的『外人』,这个问题应该没有我插嘴的余地吧。」
我说的话似乎触怒了爱·法,她恶狠狠地瞪着我。
「不,我不是在否定你们的生活方式。不过,我觉得自己一定跟石之城的人合不来。」
「……哼。像你这样弱不禁风的男人,比较适合住在石之城,而不是森边。」
听到爱·法话中带刺,我瞪了回去,此时,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等一下。你刚刚说,一头奇霸兽的兽角和牙齿,可以换取十顿饭的食材?也就是说,如果家里有十个人,每天就需要猎捕一头奇霸兽——喂喂喂,如果森边总共有五百位居民,一天不就需要猎捕五十头奇霸兽吗?」
爱·法歪了歪头,仿佛在问我「那又怎样」。
喂,这可是大有问题吧。
「这八十年之间,森边居民每天都猎捕五十头奇霸兽喔?你们这样滥捕,奇霸兽不会绝种吗?」
「奇霸兽怎么可能会绝种?这几年之间,它们的数量反而日益递增,据说它们破坏了更多农田。奇霸兽的数量没有少到会被我们猎杀殆尽,再说,这是一片相当辽阔的森林。」
「这样啊……那还真不得了。」
既然如此,我更认为西之王国用了一个杜撰的理由,强迫森边居民处理这个重责大任。而且,这个机制让森边居民只能猎捕奇霸兽,无法获取其他食粮,让我从中感受到对方的恶意。
森边居民不能够采集森林的天然资源,也不能够耕田,只能猎捕奇霸兽——对方大概是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如果真是如此,对方却在背地里嘲讽森边居民是《食奇霸者》,更是岂有此理。
「……所以,这里禁止大家采取森林资源。如果触犯这个禁忌,头皮会被剥下来喔。你好好把这件事记在脑里。」
「……好啦。」
我才刚这么说完,爱·法马上停下了脚步,她的指尖抓住了我的胸口。
「喂,你从刚刚开始态度就很差喔?有什么不满就清楚地说出来啊。」
「我不是在生你的气啦!我只是很不满那些王国还是城里的家伙使用的手段。」
爱·法的眼神原本宛如沸腾的奇霸兽锅,听到我这么说后,马上冷却了下来。
「什么意思?你又不是森边居民,为什么要为了这种事情而生气?」
「你竟然还问我原因,只要客观地思考他们使用的手段,一定会感到愤愤不平啊。而且,我受到你这位森边居民的照顾,我当然会站在你的角度来思考吧。」
「……你这个人还真奇怪。」
爱·法松开手,再次迈开步伐,她踩着草叶,发出了沙沙声响。
「而且,你的说法并不合理,对方并没有用武力威胁我们立下契约。虽然我不喜欢城里的家伙,不过,一想到我们在维护城里人的安全,我们就感到很自豪,感到光荣。如果我们离开此处,就会有其他人需要丢下工作,与奇霸兽战斗……我们已经将剑献给西之神赛尔法,狩猎奇霸兽的同时,我们其实也在促进王国
的繁荣。」
「嗯……我不是森边出生的人,所以我不太了解这样的感觉。」
「我们抬头挺胸地住在森边。这个牙齿和兽角,不仅是可以获取维生粮食的财产,同时也像征著荣耀。滥采森林资源这种恬不知耻的行为,最后将会危害整个王国,也等于是在践踏森边居民的荣耀,你要铭记在心。」
「我知道了。王国那边的状况与我无关,不过,如果是为了守护森边居民的荣耀,我可以心甘情愿地遵守这项规定。」
其实我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不过,现在也只能这么接受了。
爱·法拨开枝叶,加快了脚步。她的视线转向我。
「……明日太,你这家伙真的很奇怪。」
不可思议的是,当爱·法如此喃喃自语时,她早上露出的不悦神情已经消失无踪。
我们就这么走了数十分钟,当太阳完全露出脸时,我们抵达了第一个目的地。
这里是兰特溪畔,皮果叶的生长地。
小溪的宽度约五公尺左右,由于这里是下游处,溪水并不湍急,不过水位相当深。阳光穿过树木枝桠,反射在透明的溪水上,让整个景色看起来相当壮丽。
不过,小溪周边尽是崎岖的岩岸,寸草不生。
我不知道是否还要继续前进,所以回头望向爱·法,她竟然开始脱下披在肩上的毛皮披肩。
「……寻找皮果叶之前,我要先沐浴。」
「什么?沐浴?」
「有什么问题吗?我全身沾满奇霸兽的油脂,流汗之后很不舒服。」
虽然爱·法的心情平复了,不过她平时的个性就是如此冷淡。她用极为不客气的语气这么说,将脱下的披肩递给我。
喔,重量不轻呢。仔细一看,披肩内衬缝了几个小型口袋,口袋里装着不知名的果实、铁针和成捆的皮绳。总重量说不定有两、三公斤。
「……这也顺便交给你保管。」
爱·法甚至脱下了牙齿和兽角制成的颈链,递给我。
不过,公主殿下啊,仆人我的双手已经被毛皮披风给占据啦。
「低下头。」
爱·法踹了一下我的脚。
「就算你不用踹我,我也会低头啊。」
我这么说,微微弯下了腰后,爱·法用双手撑开颈链,走至我的面前。
啊,距离好近。除了早上那件我完全不记得的事情之外,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那么靠近对方吧……当我思考着这些不必要的事情时,我的视线不自觉地望向对方的脖颈。
她纤细的脖子左侧,还残留着青紫色的清晰齿印。
我竟然做出如此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暴行。
话说回来,公主殿下的身上果然散发出馥郁的香气。还有,她的脸离我好近,她的皮肤真好。樱粉色的双唇好性感……这是某种新的惩罚游戏吗?
爱·法没有察觉到我愚蠢的想法,她将颈链挂在我的脖子上后,快速地拉开身子。
「好了……这个时候奇霸兽还在熟睡,不过,其中也有些异种会一大早就四处晃荡,如果你感觉森林中有奇霸兽的动静,马上叫我。」
「我知道了。我只要监视森林就可以了吧。」
虽然我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不过,爱·法却莫名地用冷冰冰的视线瞪着我。
「……为了慎重起见,我先告诉你一声,不可以注视未婚女子的裸体,这也是禁忌。」
「欸?已婚女子就可以吗?」
「……只有丈夫才可以看自己妻子的裸体。」
哎呀,早知道就不要多嘴了,我觉得爱·法的眼神又冰冷了几分。
「……赶快去监视森林。」
「……我知道了。」
我尽量寻找巨大的岩石,靠在岩石上监视森林的状况。
不过,她才刚告诉我这条颈链是森边居民的重要财产和荣耀,现在,她却干脆地把这条颈链托付于我,还愿意相信我不会偷窥她,我应该感到很光荣才对。
不过,我还不太理解爱·法这个女孩的行为模式。
我本以为她的警戒心超乎常人,不过,她却轻易相信了我这样的人。每当我钦佩着她的贴心之际,她却又冷淡地抛下我。
我认为她的本性很善良又温柔,可是,她确实个性乖僻,情感的起伏也很大。
(不过,无论如何,她都很值得信赖。)
当我这么思考的时候……
「啊啊!」爱·法失去冷静的尖叫声,打破了戏班的静谧。
4.
「喂!爱·法,怎么了!?」
我立起单膝,隔着岩石这么呼喊。
我无法轻举妄动,如果她只是脚滑了一下,我却过去查看的话,必死无疑。
不过,爱·法却没有回复。
只听见水花激烈飞溅的声响,相当不吉利地回荡在空气中。
「喂!我要过去查看一下啰!如果没事的话,三秒内回复我!」
我担心对方不了解「秒」这个概念,于是不断这么呼喊。
不过,对方果然没有回复。
我忍耐著仿佛要让心脏隐隐作痛的焦躁感,数了三秒。
「一……二……三!」
我站起身,望向小溪。
那里——空无一人。
不过,在离溪边有一段距离的岩岸,散落着眼熟的布制衣服和大小刀具,然后,岩岸旁边的水面上,水花剧烈地翻滚飞散。
我放下毛皮披肩,跨过刚刚倚靠着的岩石,马上冲了过去。
同一时间,爱·法的脸出现在水面上。
她的脸因痛苦而扭曲不已。
「爱·法!」
为了寻求氧气,爱·法的嘴巴流泄出了喘息,但是溪水却毫不留情地灌入她的口中。
水位不深,站立时溪水大约及腰,不过,爱·法似乎无法让身体露出水面。
「你在做什么!快点抓住我!」
我站在岩岸上,伸出右手。
爱·法疯狂地挣扎著,她望着我,眼神虚弱无力。
「不……要过来……」
她的声音微弱又沙哑。
她的身体正缓缓流向下游。
「开什么玩笑!喂!抓住我!」
既然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也别无他法了。
我将右脚踩入水里,为了不被冲走,我努力站稳脚步后,伸直手臂打算抓住爱·法。
就在我的指尖快要碰到爱·法光滑肩膀的那一瞬间——
某种异物缠绕上我的右手臂。
「呜哇!?」
同一瞬间,一阵剧痛窜过我的右臂,我可以听到骨头发出的嘎叽声响。
那个物体缠绕着我的右臂,用惊人的怪力掐住我。
它跟我的手臂差不多粗,身上包裹着蓝黑色的鳞片,这个奇异的物体——是一条巨蟒的尾巴。
当我察觉物体的真实身份时,爱·法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
「唔唔——」
水花飞溅得更厉害,爱·法的双臂浮出了水面。
她的手指握住了巨蟒的脖子。
巨蟒的头弯成镰刀状,大约有橄榄球这么大,它正朝爱·法龇牙咧嘴。
原来爱·法刚刚是在水中与这条巨蟒搏斗。
「混帐东西……!」
我按捺住右臂传来的疼痛,更加站稳脚步。
虽然昨天受伤的脚踝隐隐刺痛,不过,现在不是在意这种小事的时候。
虽然对方的怪力仿佛可以粉碎我的骨头,不过它不松开正好,我可以就这么把它从水中拉出来。
溪水平缓,我也大概能猜出爱·法的体重,应该可以办得到——不,应该说,就算赔上性命,我也要把它拉出水里。
「唔……!」
我使出浑身的力气,连同那条巨蟒,将爱·法的身体拖至溪畔。
我的右脚离开溪中,爱·法的手依然抓着巨蟒的脖子,我的左手臂也伸了过去。
之后就要靠举重的要领了。
虽然,我其实没有举重的经验啦。
「……喝啊!」
我再次使出全部力量,终于把爱·法的身体拖到岩石上。
「唔……」
爱·法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巨蟒的身体在爱·法赤裸的身体上缠绕了好几圈。
它缠绕着爱·法的胸口、腹部和右脚,剩余的身体绕过她的肩榜,缠住了我的右手臂。
巨蟒身体上最粗的部分,大概和我的大腿差不多吧,不论是它的长度或粗细都非比寻常地巨大。
定睛一看,巨蟒的蓝黑色鳞片上充满裂痕和伤口,看来它本来就有负伤,不然爱·法早就粉身碎骨了。
「好!爱·法,你别松开手喔!」
我抓住附近的石头,敲向巨蟒的头部。
巨蟒覆盖著鳞片的闪亮身躯开始痉挛。
「蛇没有痛觉」,这个说法不过是迷信,只要殴打它,它应该还是会感受到疼痛。
爱·法将巨蟒的头悬空固定住,我反复挥下岩石殴打它。
大约打了五下之后,鲜红的
血液喷洒而出。同时,爱·法也哀嚎出声。
巨蟒也开始挤压着我的右手臂。
「可恶!不要收缩!快松开!」
虽然说爱·法固定住了巨蟒的头部,不过巨蟒的头部悬空,不容易让它受到集中的攻击。
既然如此,就攻击它的腹部!
我瞄准巨蟒接触到地面的身体,使劲一砸。
隔过岩石,我清楚感受到肉类溃烂的感觉。
「…………!」
巨蟒终于逐渐松开束缚。
我马上抱起爱·法的身体,将打算逃走的巨蟒踢入河中。
河边传来一阵沉重的噗通声,巨蟒沉入溪底。
我确认它缓缓流向下游之后,开始对着爱·法呼喊。
「喂!振作一点!你没事吗?拜托你别死啊,爱·法!」
我再次让她躺在岩石上,大力摇晃着她光裸的肩膀。
爱·法发出了虚弱的呻吟,口中吐出了大量的水。
她平常扎起来的金褐色长发,现在潮湿地贴在脸庞和胸口。
爱·法现在相当虚弱,与平时判若两人,她紧闭着双眼,指甲掐进我的手背。
「你很不舒服吗?水是不是没有吐干净?」
我让无力的爱·法侧躺在地,稍微用力地拍打她的背后,她吐出了更多水。
「唔……明……日太……?」
「没事吧?我把那只混帐蛇丢进溪里了!不用担心了喔?」
她蓝色的眼眸还无法聚焦,呆滞地望着我。
她看起来好虚弱。
不过,她还活着。
我扶起爱·法的上半身,双臂紧紧抱住她纤细的身躯。
事后想想,爱·法才刚松脱巨蟒的束缚,我怎么会对她做出这种事呢?虽然我不断反省,不过,那时的我似乎也浑然忘我了。
「太好了……不要让我担心嘛……」
虽然我的身体马上就湿透了,不过我丝毫不以为意。
不过——爱·法的手臂用令人意外的蛮力推开我的胸口。
「放开我……松开你的手!」
「欸?」
我吓了一跳,松开手臂。
同时,爱·法用力撞向我的胸口,我一屁股跌到地上。
「怎、怎么了啊?」
爱·法的眼阵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她的指尖抓住了滚落在脚边的蛮刀刀柄。
「怎、怎么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她完全变了个样,我吓得魂飞魄散,爱·法在我眼前将蛮刀抽出皮革刀鞘。
直到刚刚为止,她的表情都虚弱得像个生病的孩童,现在却明显洋溢着杀气。
我触犯了什么爱·法的大忌吗?
因为我看到了她的裸体吗?可是刚刚那是一场意外啊。
还是因为我下意识地抱住了她?
(不过……如果这件事情真的严重到她需要杀了我,那也没辄。)
由于发生了太多事情,我的大脑可能还没有理解现在的状况。
不过,比起看到爱·法丧命,我还宁愿自己死在她的刀下。我的脑中只想着如此愚蠢的念头。
爱·法一丝不挂,立著单膝,她的蛮刀正对着我的咽喉。
她不是用刀锋对着我,而是刀背,不过,这把刀的厚度惊人,就算她用刀背打向我,我应该也会没命吧。
我凝望着爱·法的眼眸。
不过——爱·法的视线却没有望着我
她的眼眸宛如燃起了蓝色火焰,不是望着我,而是望向我背后的空间。
噗噜噜噜噜噜……宛如排气管发出的低沉声音,从意想不到的极近距离传了过来。
有某个东西——在我的背后。
「喝!」
她的口中流泻出了裂帛似的呐喊。
蛮刀在空中画出了一道银色轨迹。
然后,某个东西压住我的身体。
「……唔呃。」
一个相当沉重的物体,猛地从天而降。
那个物体很坚硬粗糙,还散发出相当浓烈的动物体味。
爱·法吐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从一头杂乱的金褐色头发之间,爱·法的蓝色眼眸一如往常地瞪着我。
「就算刚解决某个灾祸,也不能掉以轻心。不然没办法在森边生存下去喔。」
她明明还一丝不挂,语气却相当不可一世。
不过,我终于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个沉重地压着我的头和背的物体,是奇霸兽巨大的身躯,因为爱·法用蛮刀打碎了它的头盖骨,它正在不停地抽搐著。